主题：茗谈147：智慧的七根柱石 -- 本嘉明

很久以前我在上海工作时，有个客户是东京的小公司，生产汽车里面的一个门类的小零件（公司小，来头不小，是日本以前贵族开的，在东京市中心里有一栋不大不小的办公楼，是老贵族留下的土地，造了大概8，9层，最上面2层是社长的家宅）。他们的产品里，有一种老式的汽车发动机火花塞，日本的新式汽车已经不用了，但旧款车还需要，他们负责为大车厂供货，由大车厂再卖到第三世界国家，维修旧款车。

这个日本公司自己也不生产旧款了，而是改从上海进口，然后换牌再从日本出口，所以我曾经去日本出差拜访过这家公司。他们还在自产的新款产品，就有我们现在说的问题，老的生产流程需要工人多，而日本劳动力太贵。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关闭在日本的车间，全部产品都转移到中国生产；二是用自动化的方式，在日本继续生产。

这家公司走了第二条路，在日本请专业公司做专案，历时2年，做了一个半自动流程，从方案到设备贯通调试，交钥匙。我去日本那年还在弄，后来搞好了是老社长带了照片来上海给我看的。有了这套新流程，在日本生产还能保持盈利。

这种专案，看看是蚊子肉，做一个也不过是蝇头小利，但相当复杂，而且不可复制到其他小企业，所以接单的顾问公司要一次收足费用。在日本也好，美国也好，小企业想弄这个，费时费力还未必就成功。这就是为什么，不论是大的跨国公司，还是我认识的这个日本小企业，只要有可以转移到海外人工低廉的机会，一般都是投资海外，因为要可操作得多------流水线的机器设备是现成的，第三世界的工人，就是一种可靠性很高的机器人嘛，美国工人能做到的他们也能做到嘛。我认为那个老社长是因为对日本有责任感，才宁愿搞高风险的第二方案的。

所以在今天的美国，小企业搞这个，仍然是搞不起的，是高风险的。但在中国，技术储备上，国家政策扶持上，都已经条件成熟了。单搞这么一个小厂，可能就需要6-15个工程师+程序员的一个小组，整1-2年，只有中国这么大的工科男基数，这么低的脑力劳动小时价格，才有可能在各领域大面积铺开改造大小企业，就是今天的德国也未必有此条件整体改造制造业。

但这里问题有2个。

一，一旦改造成功，这机器不是人，没有啥水土不服的，搬去美国一样开得起来。

二，技术是一样的技术，怎么组合/搭配，最终构成唯一的复杂大系统，服务社会，中国跟西方任何一个国家（哪怕是工业大国如美德日），最终目标是有点不同的，我们不说姓资姓社之类形而上的话，单单从“确保全社会就业”，那就是完全两码事儿。

这么大一个问题，要怎么解？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目前的国务院各种计划，似乎考虑得不那么周到。那些国师级的经济学家，这短短几年来，他们已经幼稚了不止一次了，不能再让他们用上帝一样的口气来决定工业的命运了------因为工业的命运，实际上就是民族的命运。

我并不看好唐纳怆------你看我前面的帖子就知道。但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万一他搞的路子是对的，因缘际会又搞成了呢？

中国需要找到一条独特的科技发展之路，然后以政府引导之力，让工业向这条路走。这条路，堂堂正正摆在那里，不藏不掖，别人也只有羡慕的份儿，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