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我的喀什， 我的南疆 -- 故乡在喀什

在地图上，喀什非常偏僻，遥远。其实，不尽然。

每年三月，日本的春假时，喀什会迎来一个旅游的小潮。然后，与别的城市一样， 喀什也就慢悠悠的进入了旅游季。在喀什的旅游市场，日本团队比较有意思。除了1999年外，来喀什的日本游客比较均匀，少有起伏。而且，日本团组的运营和结算比较特殊。首先，日本团组不欠帐，该付的钱，一定付。其次，合同要认真读，否则日本人会非常较真的。如，有一年接待日本旅游团的地接社连接着了好几个18人的旅游团。此团按照协议要求每9人一辆中型面包。仔细问来，这种安排是基于喀什地接社运费计算的公式的微调。在旅游淡季，这对旅游社其实无关紧要，所以那一年的3-5月，这个系列团就按照日方的要求提供车辆了。只是，大家都叫这个个系列团为：大屁股团。第三，日本旅游团是非常精打细算的。有几年，日元的汇率变动非常大，日本旅游团也未见减少。原因就是在一年前，日本的组团社就推出了双币选择的结算方式，即：在结算时（旅游团游览结束后三个月），日本组团社可以选择日元或者人民币。这样，喀什的旅游界就和遥远的日元汇率有了一种同此凉热的感受。

1994年1月1日，人民币的汇率并轨。一夜之间，人民币的汇率统一为1美元对8.7元人民币，1天前，官方汇率为1美元对5.8元人民币。那时的喀什，进出口贸易是绝对的高大上。只是，这一变化对喀什人的影响没有人感知。从红其拉甫开关时起，巴基斯坦就一起希望能从喀什打开中国的市场。在巴基斯坦，从英国殖民地时期早期（18世纪）就开始有了烟草工业。所以，从红其拉甫进口的巴基斯坦烟在1980年代末到1993年末是非常有市场的。中国汇改使巴基斯坦烟出口中国似乎成了不可能。我刚好在1993年底在卡拉奇，作为翻译陪公司的老总拜访了巴基斯坦的烟草公司。那时，他们已经知道中国汇改的消息。在会谈中，巴方多次提到了阿富汗替代。我翻译的莫名其妙，公司的老总也觉得我是不是翻译的不到位。但若干年后，我才发现什么是阿富汗替代。一包巴基斯坦烟，如：红与白(Red and White)和海军头（Gold Leaf)，大约是10元到18元。相同的一包烟，一夜间涨价50%，这在巴基斯坦烟草商来看与自杀无异。不过，在巴基斯坦的烟草商也是有办法把成本压下来的。这个超过50%的成本压缩与南亚的经济政治密不可分。在巴基斯坦的北部和西部，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同样外观的香烟有2种价格。拿到手上仔细比较，同一品牌包装下，有一种略显粗糙，再仔细观察，你会发现外观较粗糙的是阿富汗制造，较精致的是巴基斯坦制造。1996年前后，在喀什还是可以买到巴基斯坦烟的，只是质量与汇改前的烟绝对无法比的。既然质量无法比，那么价格的下降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了。1996年后，我见过的最便宜的巴基斯坦烟是8元每条，是汇改前价格的8%。在喀什，抽着史低价的巴基斯坦烟，能够感受到阿富汗的风吗？

阿富汗制造与巴基斯坦制造的差距巨大，这种差异大抵可以在白沙瓦感受的特别深刻。在白沙瓦的大巴扎，有专门换钱的店。一个个小格子间的空间90%被成扎的阿富汗尼占据，仅给店主一个人留下了盘腿而坐的空间。我曾好奇的问过一个店主巴基斯坦卢比和阿富汗尼的汇率。店主看了我一眼后，给了我几张阿富汗尼，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类似的钞票在吉尔吉斯也有。这就是原苏联的卢布。在出了比什凯克后，有一段公路笔直，平坦。这就是原来的苏联为和中国开战做的战地跑道。我们在这条跑道旁的村子里有一个客户。他叫铁木尔，是在修建铁路的时候出生的，然后他的父亲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

在铁木尔的家里，我们不知怎么聊起了钞票。因为做边境贸易的缘故，他有各个斯坦的钞票。在钞票堆里，有一叠整整齐齐的钞票。我随手拿起，钞票齐整，印工细致。铁木尔长叹说，这个钱今天没有用了。原来是原苏联的卢布。卢布曾经在一夜间，贬值99.9%。我问铁木尔，没有用了为什么还留着？他说，也许有一天，没有吃的了，可以去俄罗斯换些吃的。

食品，也许就是阿富汗尼存在的意义所在。但铁木尔的愿望，真的非常遥远，尽管在苏联的全盛时期，卢布曾经与美元几乎等值。

不过铁木尔的愿望也并非没有道理。在苏联时期面包为战略食品，价格从未如实反映过其成本。面包售价只为数戈比，在当时人均工资120-140卢布的情况下，一个普通面包的价格为20戈比，长形白面包的价格为16戈比，小麦圆白面包价格3-6戈比不等。甚至在最困难的年代，无论是1963年从西方购买粮食时期，还是上世纪70年代勃烈日涅夫执政时期，苏联国内的面包价格从未上涨，但苏联政府曾动用黄金储备购买过粮食( 1)。在奥巴马的任上，美国按照把苏联搞垮的方程认认真真地想把俄罗斯送入历史 。在美国人看来，搞垮苏联的方程其实就是2把剪子。第一把是原油价格的降升，第二把是美元与卢布的汇率游戏。但奥巴马没有赢。因为，让苏联解体的第三把剪刀是美国没有办法理解的。第三把剪刀，就是原油，美元和小麦的循环。苏联最后是倒在了低价的原油，高价的美元和短缺的小麦供给的共同作用下的。普金时代，俄罗斯实现了与中国的背靠背，恢复了双头鹰的野心，更重要是俄罗斯这几年的粮食生产是实打实的丰收了。俄罗斯不仅自给有余，实现了对其他独联体国家的有效供给，更破天荒的出口了粮食，尤其是2016年，俄罗斯成为了世界最大的粮食作物出口国。我想，普金一定在唱：美国啊 ，你奈我何？

中国的周边国家经济千差万别，但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周边国家在农业上处于相对落后。在中国的周边国家中，有的没有完整的农业体系，如哈萨克斯坦，能出口粮食，但需进口肉类；有的产粮自给有余，但加工或贸易手段不足，如越南和泰国；有的就是国家管理能力不足，如印度；有的根本就是缺粮，如吉尔吉斯和塔吉克斯坦。

在南疆周围，还有一些特殊的地区，就是政权有归属，但地理隔断的地区。如巴基斯坦的洪扎地区。洪扎，人们知道这里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无癌地区之一。但人们不知道的洪扎地区是一个缺粮的地区。在这里，冬天无粮或者缺粮时，杏干就是唯一食物。洪扎地区往北，就是阿富汗的北部地区；往南，直到印度的平原地区，也是一样的缺粮地区。新疆与古丝绸之路密不可分，但新疆向周边国家或者地区输出的粮食作物要远比丝绸有意义的多。因为，粮食在这些地方，有时候比金子还要宝贵。

凉州四边沙皓皓，

汉家无人开旧道。

边头州县尽胡兵，

将军别筑防秋城。

这首诗讲的就是古时中国边关的一种状态：秋防。在今天讲边关的历史时，为什么边关总是在强调秋防时老是隔靴搔痒。从西部和北部来的强盗，不是因为秋高气爽，而是因为秋收已尽。粮食，可以裹腹，可以触发战争，也可以交易。

今天的“一带一路”就是人民币开疆辟土的过程。在这里讨论人民币与粮食的关系尤为重要。对于中国周边国家来讲，一个能让自己衣食无忧的状态，其实就是值得举国相庆的天堂。

这也就是喀什在周边各斯坦眼中魅力十足一个重要原因。如果说中原有长城来拱卫秋收，那么贸易就是喀什在解放前的现实选择了。

喀什人，甚至是整个新疆都有为什么世界只是在我的门前路过的疑问。这与我们对自身的优势产业何在的不甚理解有直接的关系。新疆只有把自己的农业优势开发出来，利用起来，实现价值，才有可能与千帆过尽的世界同步。

这种认识，对于今天的喀什尤为重要。当前，喀什的水利建设如火如荼。在不远的将来，喀什的几片绿洲可以支撑起近2000万人口。如果我们到那时还不知道如果把喀什制造或者生产的产品有效地输出，那么历史还会再给我们什么机会？

那么，喀什最应该生产和输出什么呢？

第一，大米。南疆土地开发有一个大难题，就是灌溉后，土地特别容易泛碱。麦盖提和岳普湖的办法是利用洪水大力灌溉，把碱压下去。农一师是种大米及用排碱渠。两个种植法其实就是小麦加棉花和大米加棉花的组合。从经济效益来看，大米加棉花当然胜出。而且，中国北及西面的邻国都以小麦种植为主。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经济发展的历程中，粗粮吃，细粮卖，就是一种被实践证明了的可靠的发展之路，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萧规曹随？今天的南疆，农业科技水平一般，但陆地稻米种植技术可是具有相当的水平的。在有的项目中，南疆稻米的亩产，甚至超过了袁隆平的试验田。

第二，畜牧业。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都实现了粮食作物的出口。但是，这两个国家农业的家也不好当。因为他们都要进出口畜牧产品，即，肉类和奶制品。在畜牧业上发展才能够真正实现南疆，乃至新疆的产业升级。这恐怕是没有多少人关注的盲点啊。

从农业起步，这其实是南疆脚踏实地的回归。毕竟，新中国的胜利之路就是小米加步枪的道路，人民币也是从30斤小米起步的。

(1): http://tsrus.cn/wenhua/2013/01/07/1996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