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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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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三章节

钟信不语,仰头望着枝上寒梅。

梅香端着方几走出来,方几上放着四个小银碗,银碗里盛着晶莹透亮的冰膏,每碗冰膏上都陈放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红梅。梅香望着钟信,轻声道:“公子,吃点梅香做的甜食可好?”

石勇忙走过来接过方几道:“梅香姐姐,天冷,可有套了暖褥的蒲团?”

“有的,有的。”梅香入房取了一张套了暖褥的蒲团,乃诺过来接住,置放于红梅树下的石凳上请钟信入座。石勇将方几放在石桌上,又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试验无毒,方才请钟信进食。梅香就盘腿坐得对面的白梅树下望着钟信。

钟信看向风清扬道:“坐下。”

风清扬缓缓坐在钟信身边,石勇又进屋取金创药洒在他的左手上,替他包扎妥当方才坐下。

“武学之人修习内力本就是为了辅助外功,华山派气剑本为一体,却因着老大人的花书而硬生生分裂为两宗,还互不服气,以致走入歧途。”钟信一边吃着冰糕,一边轻声道:“若想重新将华山剑法练至极处,唯有劝剑气二宗合好。”

“国公爷,此事说来甚易,做起来却是甚难。”乃诺道:“便如当初我明知爹爹是爹爹,但要唤一声爹爹实是千难万难。”

“是呢,华山派屡次内讧,可见华山派弟子心性已乱,最易之事亦成最难,怕是成不了的。”石勇道。

“石大哥,你这话也不对吧,风大哥就不曾乱了心性。”乃诺道。

“风大哥不曾乱了心性,或许得益于他跟着国公爷习练了正确的华山剑法,或者说习练了正确的内功心法。”石勇看向风清扬道:“风大哥,你说是不是?”

风清扬把眼一瞪道:“难不成你是想说我们华山派的内功心法是邪魔外道?”

“风大哥,我何曾说过这种话?”石勇不解道。

“就是啊,风大哥,石大哥半字也不曾说华山派内功心法是邪魔外道。你我都听得清楚。”乃诺道。

梅香失笑,看着钟信道:“公子,你这弟子天性倒是纯真。”

风清扬赫然站起道:“我不信我们华山派的内功心法不能练成绝世剑法,我定要练成给你们看。”

“坐下。”钟信缓缓道。

风清扬转身就走。

“你再走一步,便不要唤我做师父!”吃完最后一口冰膏,钟信之声依旧轻柔,却有着不可违逆的威严。

风清扬再次坐下。

“我经历十年岁月方才爬出深渊,我不希望你步我后尘,甚至比我更辛苦。今晚好好将息一夜,明日开始我与你好好精研华山剑法。”

“国公爷,我们是来追查……”乃诺惑道:“您不……”

“那点事,你我二人追查就是了。”石勇高声道:“国公爷,您就与风大哥在梅香姐姐处好好精研华山剑法,不用管我和乃诺。乃诺入锦衣卫也有一年了,也该独立办案了。”

“我独立办案?当真?”乃诺惊喜反问。

石勇用力点头:“这次周府的案子就由你主力去办,我听你话协助你。”

“如此甚好,甚好。”乃诺欢喜道。

梅香却说:“你们是否来查周府镇国将军安淄弑父母案?”

石勇一愣:“梅香姐姐,你知此事?”

梅香指着右厢房的客房道:“安淄间中会在此留宿。”

“啊?”石勇讶道:“为何会在此留宿?”

“前年一冬夜,安淄饮醉酒,夜半归府却无人应门,冻得手足俱僵,是我唤他入屋暖身一夜,随后他便喜欢到此留宿了。”

“你一女流之辈,缘何半夜出门?”乃诺奇道。

梅香掩唇而笑。

钟信冷冷道:“南宫敬之的贴身侍婢,岂会无缘无故半出门。”

“有时身懒不便出门乞讨,我便会夜半三更去周府取些绢帛银钞使用,便碰着他。”梅香靠在梅树杆上淡淡笑着说,不时轻咳两声。

“梅香姐姐,你病了?”石勇问。

“嗯,当年逃亡时受了伤,每到冬春之际便难受得很。不过总比芸娘小姐好些,我目今还活着呢。”梅香笑道。

“不如待我们办完此案,你随我们去京师吧。”石勇说。

梅香摇头,轻笑道:“我若要去京师,早就去了。就算公子再如何嫌我,想必也会保护我的。只是我已习惯独自一人为生,不想再横生枝节。”

“你还知安淄何事?”钟信忽道。

“安淄平时为人倒也好, 只是一饮酒便易发酒疯,我那客房都被他砸了两、三回呢。”梅香笑道。

“梅香姐姐,那我不妨再问一问你,你可知镇国将军安淄在府中持刃追杀父母之事?”石勇问。

“知,怎会不知,其中有一回他母亲还是我救下。”梅香笑道:“听周府仆役说,他自小性好饮酒,从前倒也不曾有过失常之举,不知为何近两年大醉之余便会持刃追杀父母,也是奇异,他旁人不杀,偏就追着父母杀,也不知父母与他前世有何怨仇。”

“他所杀是生母还是嫡母?”钟信缓声问。

“是生母。”梅香忽轻‘啊’一声,似有所悟道:“两年前周王妃过世,安淄就有些异常了。安淄虽是妾所生,却与嫡母感情深厚,与生母倒甚是冷疏。”

“为何他会突然死了?”乃诺问。

“前几日大同下了一场大雪,听说便是那天雪夜,安淄在后花园喝醉了酒,回卧房途中跌了一跤倒在路旁,天寒地冻大雪覆身,竟是活活冻死了。”

“一夜不曾回房,也无人寻他?”石勇问。

“他连亲生父母都敢杀,你说谁敢寻他去?”梅香笑道。

“你这仅是一面之词。”钟信冷声道。

“公子,周府上下您随意寻个人问,能问出安淄不曾追杀父母,我把这舌头割了给你。”梅香笑道。

“梅香姐姐,看你这模样,想不出你居然好狠。”石勇笑道。

“南宫家的人上上下下都狠。”梅香淡淡道。

“你家公子南宫无我在云南府,你为何不寻去?”乃诺忽道。

梅香讶道:“少爷在云南府?”

乃诺点头。石勇亦道;“梅香姐姐,你可知任道远名号?”

梅香微微沉吟道:“当年南宫家与火莲堂合谋谋逆,我家老爷进出火莲堂皆由我在身边贴身服侍,火莲堂上下之人我还是见过的。”

“他目今在定州黑木崖收编火莲堂、南宫世家遗属,你若不想远走云南府,亦可到定州黑木崖投靠。”石勇说。

梅香却笑道:“火莲堂遗属在定州黑木崖?我还以为在边镇呢。”

钟信一听,眼光一凛盯着梅香:“你说甚?”

“听说东厂番子甚是厉害,天上地下无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机密,竟不知火莲堂遗属在边镇诸堡走动么?”梅香淡笑道。

“你倒是知晓!”钟信沉声道。

“我常在市坊各处乞讨,时不时见故人在市坊吃住养马采办。”

“采办何物?”钟信追问。

“那就多了,胭脂水粉,粮油食杂,铜铁枪戟,驴马牛骡,应有尽有。”

钟信听此言,反倒面色一松。

“国公爷,任道远不派人到京师采办,却来边镇,不可不防。”乃诺说。

“他派人来边镇采办自然是有他的私心,但他派人去京师采办,同样私心难免,叫东厂番子多加留心便是。国公爷,您说是吧?”石勇笑道。

钟信缓缓点头。

“那任道远会否与蒙古合谋,里应外合夺我大明江山?”乃诺又问。

梅香笑道:“那任道远向来眼高于顶,我家老爷是前朝忠臣之后,但当初便不屑与我家老爷合作,目今他自成一派宗师,更加不会假手于蒙古了。”

“此一时彼一时,很难说的。”乃诺不以为然道:“我娘还曾经厉兵秣马谋夺大明江山呢,目今却甘心情愿做了大明朝的忠臣。”

“终归是那一句: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他若谋逆,我必擒之。其他的,顺其自然。”钟信缓声道。

梅香深情凝视钟信,钟信避开目光。梅香抬头见天色渐暗,起身道:“公子远来,今夜就先将息一夜,有甚事都明日再说。我去与公子做晚膳。”

“梅香姐姐,我去,我去。我们在此留宿已是打扰,如何还能要你做饭,我和乃诺去做就是。”石勇忙起身道。

风清扬忽站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风大哥,你去何处?”石勇与乃诺急问。

“去周府。”风清扬答。

“我随你同去。”乃诺亦起身道。

石勇道:“你们早去早回,还要用膳呢。”

“我们便在周府用餐,不用等我们。”风清扬道。

“哦。”石勇应了声。

“公子,夜寒霜重,且先回屋吧。”梅香说。

“师父,您先回屋将息,待我做好晚膳再请您出来用膳。”石勇道。

钟信点点头,起身入屋。风清扬看钟信入屋后,便返身出门去了,也不理乃诺。乃诺怕他出事,紧跟不舍。周府仍在办理丧事,人人披麻戴孝,但神情却都不甚悲伤,风清扬随手抓了两名男仆扔在偏静房内,剥了衣服与乃诺一同换上,却又不去大堂,只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行走。乃诺甚觉奇异,又不好打扰,只跟在他身后。行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府前后左右走遍,风清扬忽停步对乃诺说:“这王府也无甚好看,回去吧。”

“哎呀,风大哥,先不忙走,既然来了,少不得要查查镇国将军安淄与辅国将军同镯互相攻讦之事。再说我这可还饿呢,去前院用膳吧。”乃诺拉住风清扬,脱了孝服道。

风清扬就脱了孝服,随乃诺去到前院,前院偏厅有周府备下,请前来祭拜的客人用餐的酒食,二人也不客气,就在大堂谎称是镇国将军安淄的好友,给安淄上了柱香,随后便来偏厅用膳。人多嘴杂之处往往能听到些消息,此处亦不例外。

“这安淄就这般死了,你们不觉意外?”

乃诺竖耳细听旁人八卦。

“恐怕是有人故意谋害他。”

“别胡扯,谁敢谋害宗室。”

“他人不敢,若是父母谋害又当如何?你若有个总是发酒疯,持刃追杀你的儿子,你是否亦想杀了他?”

“子女忤逆父母,告到官府便是,何须多此一举主动谋害?忤逆父母在我朝可是重罪。”

“那倒也是。”

“听说辅国将军同镯与他甚是有隙,会否同镯谋害?”

“你呀,怕是在茶馆听书听多了,看谁都是凶手。”

“嘿,宗室与我等百姓不也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为何就不会谋害手足?”

“我朝立国久矣,宗室互相奏报攻讦就听得多了,这互相谋害之事还真不曾听说过。同镯就算想害安淄,想必也不过是派人奏报京师而已。”

“他能报,安淄亦能报。同镯此人向来荒淫好色,安淄要抓他把柄还不容易。”

“听说同镯与明月楼的青荷姑娘相好,不知是也不是?”

“这青荷姑娘身份神秘,听说只接同镯一人。”

“一个娼妓而已,居然扮三贞九烈,也是怪哉。”

此时又有客人入内,八卦声渐低,乃诺见再听不着,便快快用过晚膳,拉着风清扬趁着夜色前去寻安淄生母。安淄生母在佛堂拜佛念经,荆钗素裙浑不似镇国将军之母。乃诺心中疑惑,虽知安淄生母为妾,但到底也是镇国将军之母,想必王府上下不致如此苛待于她,却为何要穿此荆钗素裙,惹人猜疑?

安淄生母看到乃诺递过来的锦衣卫腰牌,随即落泪。

“莫非将军生前虐待夫人,以致夫人只能以荆钗素裙度日?”乃诺问道。

安淄生母抹去眼泪,将腰牌递还乃诺道:“安淄并无虐待于我。定是我前世作孽太多,今世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从今以后荆钗素裙、茹素礼佛,以偿罪孽。”

“夫人,据传将军他曾数次持刃追逐其父,又击伤夫人,此事可真?”

“是同镯告上京师的么?定是了。同镯素来与我儿不合,定是他将安淄告上京师,以致陛下派你来此调查此事。我儿已亡,老身也无意为他隐瞒。是,他曾于酒醉之后持刃追杀王爷,又将我打伤。”

“不知夫人何处受伤?”

安淄生母伸手于脑后道:“当时后脑被他用刀把砸得血流如注,待痊愈却落了病根,再不生发了。”

“夫人,请恕在下冒昧,可否令在下一观?”乃诺说。

安淄生母低下头,乃诺上前一步仔细查看,果见一处青痕斑秃被发遮掩。随即又退后一步,拱手施礼道:“谢夫人,夫人可否相告,镇国将军与辅国将军之间到底有何不合?”

“他二人有些田产纠纷,互不相让。”

“可还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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