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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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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四章节

“只是听说此桩事,老身一介女流,向来只在深宅大院中走动,并不知还有其他麻烦事,安淄平日也甚少与我言语。”

“为何安淄会持刃杀父?”

安淄生母叹息一声道:“他们父子二人向来不亲,安淄饮酒闹事,王爷时常责罚他,久而久之,安淄便心生不忿。”

“据说是最近两年才如此的?”

安淄生母点点头,轻声道:“安淄与王妃甚亲,两年前王妃过世,他便有些喜怒无常了。”

“夫人,您所言可为证否?”乃诺问。

安淄生母点头,复抬头望向乃诺道:“但请钦差向陛下求情,恳请陛下看在安淄已逝的份上,能宽恕安淄忤逆之罪,安淄忤逆,实是我不懂教养之过。”

乃诺安慰道:“夫人放心,夫人心意我定会转达。只是夫人既答应为证,还请不辞辛劳,手写供书一封可好?”

安淄生母道:“我不识字,安淄从小便是王妃教他认字的。”

风清扬听得此言,忽叹息一声。乃诺就在佛堂中取了纸笔自己写好供词,与安淄生母读了一遍,道:“夫人可会写姓名?”

安淄生母点头:“姓名还是会写的。”

乃诺便请安淄生母签字画押,将供状收入怀中,告辞而去。出得佛堂,乃诺对风清扬道:“风大哥,我再去看看辅国将军同镯在做甚,你可要同去?”

风清扬却抬头望着佛堂上的匾额入神。

“风大哥?”乃诺再唤。

“乃诺,若华山派弃道入佛,你说能否解华山两宗之乱?”风清扬喃喃自语。

“啊?”乃诺莫名其妙地看着风清扬道:“风大哥,你胡说甚?”

“我胡说?我当真是胡说?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原本是少林和尚,入了道门方成一代宗师,那道门弃道入佛,又有何不可?”风清扬疑惑自语。

“风大哥,佛门就清静?”乃诺反问:“且不说其他,国师便是少林弟子出身,可是他都走火入魔把武功废了,至少你还没有被废掉武功。”

风清扬突仰头哈哈怪笑两声,负手飞身而去。

“风大哥,你又去哪里?”乃诺实不能放心,只得追着他离开周府。

风清扬好似鬼魅一般在大同的夜空下东飘西荡,乃诺被他引得疲于奔命,上气不接下气,正自烦恼之际,猛见风清扬脚步一停,仰天尖啸一声,掩面跪地哀声饮泣不绝。乃诺心痛,想伸手拉他起身,转念又停步,只在他身后守侯着。

夜风寒冷侵骨。

哭声哀恸绝望。

“何人在此喧哗哭闹?”远处传来呼喝之声。乃诺一听怕是巡逻的边军校尉,为免麻烦,赶紧去拉风清扬:“风大哥,快走,快走。”

风清扬却仍在哭泣,乃诺发急,背起他就跑。初到大同,人生地不熟,又加夜色昏暗,乃诺一时也不知跑到何处,闻得前方有梅香,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奔过去。身后果然传出边军校尉的呼喝追赶之声。乃诺抬头猛见不远处有梅树,便奋身奔前,一跃跳过墙头落入院中,院中竟是哭声更切。乃诺一愣,定神观望,才见那梅树并非在院中而是在院外,此院并非梅香所居。小院里竟也在办丧事。乃诺忙背着风清扬悄然跃墙退去,那知连着第二家也在办丧事,乃诺大呼晦气,赶紧再次跃上房顶,认清方向赶回梅香家去。夜深人静,钟信、石勇、梅香都已将息,乃诺与风清扬一同回房将息去了。第二日凌晨,众人被周府的丧乐吵醒,乃诺先向钟信禀报安淄生母供状一事。钟信沉吟一会,让石勇谎称是安淄好友,去周府替他为安淄上柱香。石勇领命而去,上香的同时静静观察与安淄有隙的辅国将军同镯。只见他倒也是真悲伤。周府送葬起行,辅国将军同镯及其寡姊孟县县君亦在送葬队伍之中。钟信驻立在梅香宅院的屋顶上,沉默地注视着周府的送葬队伍。梅香跃上屋顶坐在一旁陪着他。安淄开始下葬,送葬的队伍从府门直出城门,到底是宗室镇国将军,礼仪之重,从生到死都不能马虎。

“安淄在宗室当中,与公子是何辈分?”梅香抬头望着钟信,温柔地问。

钟信不语,只是那样负手沉静地望着。

“啊,我记得安淄说过,当今圣上,他都还要唤声叔叔,这样算来安淄便是公子的孙辈了。这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吧。”

二月的冷风吹拂着钟信的长衫,梅香轻轻握住钟信冰冷的手。钟信欲抽手,却被梅香握紧,钟信亦不再回避。

“公子,此生是对不住你了,梅香来生再还。”梅香凝视着长长的,缓慢前行的送葬队伍,缓缓道。

“当年锦衣卫攻陷小塘池,是你趁乱解绳放我走。这一点,我感激不尽。”钟信终开口,轻声道。

“是你指引我向北逃,我听你话一路向北才活下来。是你救了我。”

钟信不再言语。

“公子,我家老爷原本也不想那样伤你的,老爷起初并不知你皇子身份,只以为你是一名寻常的锦衣卫指挥使。是任道远将你的皇子身份透露给少爷,少爷又告诉了老爷,老爷想不到你竟是皇子,恨乌及乌,那时才……你要恨也莫只恨老爷一人。”

钟信一听此言,忍不住讥讽:“你对南宫敬之倒是忠心耿耿如旧。”

梅香温柔一笑道:“我是老爷捡回来的孤儿,我虽不敢认他为父,在这心里,到底是父亲一般的存在。”

钟信沉吟良久,缓声道:“你虽是南宫家的人,但算起来是救了我两回。”

梅香仰望着他,温柔道:“公子啊,此生真的是对不住了,故人一个个远离,爱恨也随风了。梅香别无所求,但愿此次大同偶遇后,你能彻底放下心结,善待自己。来生,不敢求仙侣之位,但求环首以报。”

“那夜,若不是你拉着我的手,叫我撑下去,求我不要放弃,不要死……”钟信长吸一口气,凝望远方:“今日我也不会站在此处,更不会收了勇儿、风儿这两个不省心的徒弟。”

梅香一笑:“我观石勇倒是个省心的,风清扬却真是不省心。有事忙才好,瞬乎间便是一生一世。像我这般躲在大同,小心翼翼无所事事,但觉渡日如年。”

钟信面色略为柔和,若有所思。

梅香那双眼只是望着他,万般深情尽在此眸:“当年我那么求你,可你那手只是越来越凉,直到我诅咒般嘶哑地叫:公子,你若死了,南宫家必长驱直入京师,重立元帝!那一刻,你的手才突然颤动了一下,才渐至有力。你可知那时我是多么欢喜?你追查火莲堂,我曾无数次听韩堂主、听老爷咬牙切齿地谈论你,那时便忍不住心生绮思,想见一见能令韩堂主和老爷都切齿痛恨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惜直至你为救人闯入小塘池,我们才算见着面了。那一瞬间,当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梅香,我有一事问你!”钟信忽道。

梅香轻叹一声道:“梅香还以为公子不会问,终于还是想问了。”

钟信抿唇远望,此时安淄的送葬队伍已渐渐远去,丧乐渐没。

“公子,想问甚?”梅香轻语。

“你……可是孤身一人到大同来的?”

“嗯。”梅香果断地答。

钟信似松了一口气,抽手,远望:“我们下去到大同城内转一转。”

梅香却望着他,认真道:“我若非一人到大同,公子将如何?”

“杀之。”钟信神情冷静,轻缓、坚定地说。

梅香笑了笑,起身遥望四方道:“小塘池一战,经已十五年了,南宫世家除了二老爷、少爷和我,也该死绝了。待我走后,便只剩二老爷和少爷。只是二老爷向来游离于南宫世家之外,南宫世家真正的遗属便仅得少爷一人。在公子心中,想必是想尽诛南宫世家的。”

钟信不语,飘身落地。院中,乃诺坐在院中等待,风清扬则站在梅树下发呆。见钟信下地,乃诺即时站起,梅香也随后飘落。

“国公爷,安淄已葬,可追查辅国将军同镯了吧?我想今日与石大哥先去明月楼探个究竟。”乃诺道。

“安淄已逝,其母想着陛下应当不太会追究他忤逆之罪,是以我们取证甚易。但同镯则不同,务必人赃并获方可。”钟信缓声道。

“国公爷放心,定人赃并获。”乃诺朗声道。

“梅香,你久居此地,可听说过同镯事?”钟信看向梅香,缓声问。

“同镯向来与安淄不合,争田夺产,仿似有不共戴天之仇。”梅香笑道:“安淄一逝,他也不用争了。”

“梅香姐姐,我听说同镯此人甚是荒淫,有否听闻他调戏妇女,强抢民女之类的恶行?”乃诺问。

“同镯调戏妇女?你说他荒淫怕是不差。但说他调戏强抢民女,恐怕大同城内的女子要奔走相告,欢喜雀跃呢。”梅香笑道。

“啊?此话何解?”乃诺惊问。

“他长相极美,女人望之生欢喜。每每乘车出行,大同女子皆恨不得掷果盈车。他若想要女子,直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梅香笑道。

“如此岂不是许多丈夫恨他?”乃诺皱眉道。

“许多丈夫纵然恨他,也奈何不得他。他一来有宗室身份,二来是女人主动勾蝶引蜂,地方官都睁一眼闭一眼的。”

“同镯平日会去何处流连?”钟信问。

“你若问安淄来去处,我倒也略知一二,同镯的话,从前事倒可去问孟县县君。”梅香道:“孟县县君是他同父同母亲姐姐,感情深厚,听周府仆役说,姐姐未曾婚嫁之前,同镯所有事皆是由县君打理的。”

“梅香姐姐,你这略知非是一二,至少是三、四了。”乃诺笑道。

“他是南宫敬之的贴身侍婢,这类事自然难不倒她。”钟信倒是认真道:“如此看来,同镯此人,表面荒淫,内里却是个极谨慎的,梅香若是不知,怕是要费一番功夫方能查访得到。乃诺,务必谨慎。”

“国公爷,乃诺明白。”乃诺点头道。

钟信点点头,看向梅香道:“大同风物,以何处最好?”

梅香笑了笑道:“大同边镇,也就是华严寺能一观罢了。”

“有何可观?”乃诺忙问。

“寺内藏有一部辽代皇后在寺庙落成时亲笔手书《华严经》,寺庙后院栽种满院梅花、桃花、杏花、梨花。倒颇值得一赏。”

“我还以为寺庙里有好吃好玩之物售卖呢。这些花花草草,昂哥哥倒是喜欢,我和我娘漂泊多年,最憎厌你们城里人以为好玩好看的此类物事。”乃诺笑道。

“我这两株梅树,你也不喜欢?”梅香叹息道。

乃诺抬头望着梅树,笑道:“这两株梅树倒是繁茂,但于我也不过尔尔。”

“公子,是要去看《华严经》还是赏花?”梅香问钟信。

“我于佛经不甚了了,既然寺内花树繁多,就去赏花。风儿,你随我去。”钟信看向风清扬道。

“是。”风清扬恭谨地应了一声,面上却仍郁郁寡欢。

“梅香,你此处可有剑?”钟信问。

“有一把剑,只是多年未曾用过,须得好生打磨打磨。”

“风儿,你去打磨宝剑。随后与我同去华严寺。”

“国公爷,那我先去会合石大哥。”乃诺说完告辞,前去周府与石勇会合。他在安淄的书房寻到石勇。

“石大哥,此处可寻到甚?”乃诺问。

“我寻思既然安淄与同镯互相上表攻讦,双方总该有些把柄在手,尤其安淄告同镯之事非同小可,绝无可能是随意委托他人访查得知。必是亲眼见了做实才敢上表的。但我在安淄书房仔细翻看都不曾发现,真是怪哉。”石勇皱着眉头说。

“石大哥,我们还是先去明月楼问一问吧。”乃诺道。

“好,我听你安排。”石勇道。

两人悄悄离开安淄书房前往明月楼,二人原以为明月楼在大同名声甚响,不料于街上问了数人皆不知,乃诺拍头悔道:“早知如此,该先问了梅香姐姐,她定知明月楼在何处。”

“那当如何?”石勇问乃诺。

“我们再寻人问问?”乃诺看向石勇道。

石勇笑笑,摇头道:“不可过多询问,免得三人成虎,打草惊蛇。”

乃诺点头,想了想道:“国公爷说要去华严寺,我和你去寺里问梅香姐姐。”

“好,我随你。”石勇道。

两人便寻人问了华严寺的路就过去,走到半途,忽听有女声唤:“诺儿。”

乃诺即时停步,惑道:“石大哥,你可听到有人唤我?”环目四顾,就见不远处有马车奔来,马车里有人掀帘向他招手。乃诺细看,欢喜道:“石大哥,果然是唤我呢。”

乃诺奔向马车,石勇也赶紧跟过去,马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有一美妇掀帘。

石勇与乃诺忙行礼问候,乃诺更笑道:“婶娘,您来了。”

美妇却甚是不悦:“诺儿,你虽入家门晚,但也同是我周家子孙,为何如此大事,不说与婶娘听。”

眼前人竟是周昂之母,云南纪氏女儿。

“不知婶娘所指何事?”乃诺估摸着美妇所言乃周昂认女之事,仍小心询问。

“你那昂哥哥不曾娶妻,何来两女?周家是高门大户,岂能如此儿戏?你父周义身为周家长辈,为何不教导劝阻昂儿?”美妇愠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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