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既得利益者的反叛 -- ziyun2015

直言了

就今天发布的李锐去世的消息，我看到海内外众说纷纭：李锐是不是个有骨气讲真话的和中共党内的“自由派”？看到有条留言说：“一辈子仇恨毛泽东，却又念念不忘把‘毛泽东的秘书’挂在名头上，其实，有名在册的领工资的毛泽东秘书班子里，找不到他的名字。”。

作为在美国的局外人旁观者，我不知道也无法知道毛泽东的秘书到底有哪些人。我感到有趣的，是那条留言提出的问题：既然李锐把毛泽东及其时代描绘得那么黑暗和愚蠢，为啥还要用毛泽东名义摆设自己呢？

以前，出于个人兴趣和关注，我曾列席过一些美国智囊团主持的关于中国的学术座谈，其中不乏颇为著名和美国土生土长的‘中国通’老美学者，有的是“亲华”的、有的是“反华”的，也有不涉及那类问题而只做学问的。我问过他们：李锐可谓是中共高层的知情人了，为啥你们正经八百的学术作品鲜见引用他的东西呢？我得到的回答几乎都一样：他们耸耸肩、笑笑说：“你说呢？”。

后来，私下交流，我从他们当中一些人那里得到了初步答案：

第一，中国当局还没完全公布毛泽东及其时代的毛作品、文件或事迹记录等等，我们（那些老美学者，下同）不知道如何核实李锐先生所言是否属实或多么属实，不敢引用；若必须引用，要加的注释说明太多而过硬资料太少，弄不好就喧宾夺主或走题了。

第二，显然，在毛泽东时代，李锐那样的中国官员是既得利益者。若他一直认为毛泽东时代是黑暗和愚蠢的、且他个人是有骨气的，那么，他为什么不在毛泽东活着的时候反叛、却在毛泽东去世后反叛自己的过去呢？我们看到，梁漱溟先生就是在毛泽东活着的时候当面批评毛的；在中国大陆的知识分子里，梁漱溟是最有资格“反毛”的，可他却在毛去世后赞扬毛。李锐先生为什么做不到这些、而是选择了反叛自己的毛时代生活呢？这些故事及其所以然，都是我们一无所知的历史之谜。

第三，不是所有的土生土长美国人的‘中国通’学者都不引用李锐；引用者还是有的，尽管不那么多、且引用多少有些赶时髦的味道（引用故事可能经不住推敲）。

后来想想，我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譬如大跃进。毛后一段时间，于光远文人团伙掌控了宣传和党史工作大权，说大跃进是毛泽东领导的“极左”；其伙计们还说，亩产万斤报告宣传是钱学森搞的。可经追问核实，于光远他们不得不承认，亩产万斤报告和宣传是他们搞的；许多事实证明，毛泽东和周恩来是纠正大跃进“极左”的。（于光远团伙编造的假话，至今还颇有影响。）。

那是基于中国境内的故事。在美国如何呢？多年前，我列席一次座谈会，之后，跟一位曾在肯尼迪总统时候担任亚洲事务智囊的老美交流（他已去世），问到大跃进和庐山会议等等。他说（大意）：

红色中国成立和朝鲜战争，在美国这里引发了“谁失去了中国”的激烈辩论。1956年前后，北京当局提出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和“支持不结盟运动”的政策，让我们感到中苏结盟可能徒有其名。大跃进使我们看到毛泽东在试图用非常手段摆脱苏联模式；之后的庐山会议结果，使我们看到毛泽东摆脱苏联控制获得成功。接着，毛泽东领导的中共开始公开批判苏联是修正主义、被压抑了近百年的中国民族主义开始复兴的迹象很明显了。这一连串事件，让我和我的同事们眼花缭乱的同时，认为与北京探讨两国关系正常化的时机到来。肯尼迪总统同意了我们的想法。不幸，古巴危机使我们的想法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直到1979年，我们终于与北京实现了两国关系正常化。

他的平淡无奇的说明，让我感到极大震撼和大开眼界：从全球冷战和全球民族独立运动的角度看，中国的大跃进和庐山会议等等相关事件，其图景大大不同于中共党史描述图景，其意义大大超越了中共本身的所谓“极左”和“极右”的争执及其错综复杂的个人恩怨，至少，那些事件为后来“改变世界”的中美关系正常化和至今影响全球地缘政治动向的中美关系的发展、点亮了路灯和打开了大门。

放到这个角度来看那位作为毛泽东秘书的李锐的反叛，其意义是什么呢？为人们更好了解和学习那个时期的中共历史和世界历史，能有什么帮助呢？听了那些老美人士的说明之后，我开始有些理解那些老美学者为啥对中共高层知情人李锐及其所说故事不那么感冒了。

对照看，在中国大陆曾跟李锐类似的既得利益者们，因种种缘故到了美国之后，不少人展现自己曾跟高层有多么深厚的关系，且说故事的时候，似乎他们比谁都更早地认为毛泽东时代有多么黑暗和愚蠢、似乎比谁都更早地“反毛”。且不管他们所言虚实，有个问题是：他们的反叛咋来得就那么随意轻易呢？

记得俄国诗人普希金的诗歌说：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难过，不要悲伤，

那过去了的一切，都会成为亲切的怀恋。#

附件：相关报道和留言（摘录）：

毛泽东前秘书李锐去世 。

2019-02-16 HKT 09:36/ 香港电台网站。

已故领导人毛泽东秘书李锐，今晨在北京去世，享年101岁。身在美国的李锐女儿李南央表示，希望父亲去世后，“跟随旗手、拥戴领军人”的文化在中国也永远走入历史，只需追随自己心灵召唤、爲了个人利益和尊严，为了自由自在地思想和表达，努力坚韧地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李锐文革时期曾入狱，获平反后曾任中共中央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十二届中央委员等。……被视为党内自由派代表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