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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本末分章全译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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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本末分章译文069晋齐战鞌04/13

《成二年经》:

夏四月丙戌,卫-孙良夫帅师及齐师战于新筑,卫师败绩。((p 0785)(08020002))(069)

《成二年传》:

卫侯使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将侵齐,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p 0786)(08020201))(069)

夏,有……((p 0787)(08020202))(069)

石成子曰:“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复命?”皆不对。又曰:“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且告车来甚众。齐师乃止,次于鞫居。新筑人仲叔-于奚救孙桓子,桓子是以免。((p 0787)(08020203))(069)

既,卫人赏之以邑,辞,请曲县、繁缨以朝。许之。((p 0788)(08020204))(069)

仲尼闻之曰:“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p 0788)(08020205))(069)

我的粗译:

同年,卫侯(卫穆公,卫侯-速)派出卿孙良夫(孙桓子)以及大夫石稷(石成子)、宁相、向禽将率兵进犯齐国,半路上,他们遭遇了齐国大军,石子(石稷,石成子)想撤退,但孙子(孙良夫,孙桓子)说:“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这可不成。指挥部队去进攻别人,碰上人家部队就往回跑,把咱主上往哪儿搁?要觉着咱打不过,就别出来,现在碰上了,不如打一仗。)”。

夏四月丙戌那天(杨注:丙戌,二十九日。),卫国部队战败……

退却路上,石成子(石稷)对孙子说:“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子丧师徒,何以复命?(部队垮了,大人不顶一阵,怕要全丢光了。大人丢光部队,还怎么回去复命?)”,几位大人都不理他。他只好改口:“子,国卿也。陨子,辱矣。子以众退,我此乃止。(大人您,是“国”里的卿,大人要死了,是我们“国”的耻辱。大人还是带大家撤退,让我留下抵抗。)”,然后,他还告诉大家后方已经有大批战车赶来。于是他们站住了脚,齐国部队没再进逼,停驻在“鞫居”。战斗中,是管理“新筑”的大夫仲叔-于奚出手援救孙桓子,桓子(孙良夫,孙桓子)才得逃脱。

事后,卫人准备赏给仲叔-于奚城邑,但他不愿接受,要求让他能够使用三面围合的乐器架,朝见时驾车马可以装饰“繁缨”。卫人准了。

仲尼(孔丘)听说此事,评论说:“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可惜了,不如多赏他城邑。而彝器和名分,是不能随便给出去的,得由主上掌握着。名分代表威望,威望保有彝器,彝器展现规矩,规矩维护公义,公义带来收益,有收益就能安定“民”,这是统治的“大节”。要是给出去,就是交出统治权。没有统治权,国和家都会跟着垮掉,再想拢都拢不起来了。)”。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卫侯使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将侵齐”曰:

据杜《注》,孙良夫,孙林父之父。石稷,石碏四世孙。宁相,宁俞子。宁相之“相”旧读去声。向禽将,“禽将”当是名。或以“向禽”为姓名,“将”字另读,恐不确。《卫世家》云:“穆公十一年,孙良夫救鲁伐齐。”司马迁以此次卫国出军为救鲁。

杨伯峻先生注“与齐师遇”曰:

两国军队相遇之地《传》文未言,若齐军由伐鲁而直接回国,则不必绕道经卫之新筑。《汇纂》则以为相遇在新筑,因云:“考其情事,盖卫兴侵齐之师尚在卫之封内,而齐既伐鲁,遂乘胜而伐卫,;两军遇于新筑而战尔。”此说难通。若齐果攻卫,卫将帅石稷不应主张退军。下列二说似较合理:(一)相遇不在新筑,而在齐、卫边境。齐既遇卫向齐进军,当逼使卫军后退,而后跟踪之,以至于新筑会战。(二)相遇在新筑,而新筑不在魏县南,而在齐、卫边境。王夫之《稗疏》以为新筑在“齐、卫交界之境”今山东-惠民县,然其依据错误,结论自不可信。且惠民县偏北,齐、卫两军都不必经过其地。但“齐、卫交界之境”此一设想不可厚非。

杨伯峻先生注“若知不能,则如无出”曰:

“不能”犹言“不能战”。如,应当也。句法与僖二十二年《传》“若爱重伤,则如勿伤”一致。

杨伯峻先生注“夏,有……”曰:

原文有阙脱。此段应为叙述新筑战事。新筑战事在夏四月,故知“夏”字为读。

杨伯峻先生注“师败矣,子不少须,众惧尽”曰:

须,等待。意谓孙良夫若不稍许等待,顶住敌人,而仓促后退。恐怕全军将被歼灭。说本俞樾《平议》。章炳麟《读》解“须”为退,不确。

杨伯峻先生注“皆不对”曰:

孙良夫等人皆不答。实为不肯稍停以禦敌。

杨伯峻先生注“陨子,辱矣”曰:

陨,《说文》引作“抎”,云“有所失也”,作损失解。此语仅向孙良夫言。停止抵抗,自有被杀被俘之危,故以云“陨子,辱矣”。石稷见诸将帅俱不稍停,故又改口。

杨伯峻先生注“我此乃止”曰:

我止于此以禦齐师。我此乃止,我乃止此之变句。

杨伯峻先生注“且告车来甚众”曰:

且,连词。与宣二年《传》“斗且出”、成十三年《传》“狄应且憎”之“且”字用法相同。车,指新筑援军之战车。此叙石稷要求不停止抵抗,复谓援军之战车来者甚多,通告军中以安人心。

杨伯峻先生注“齐师乃止”曰:

齐见卫军停止后退,又将抵抗,又闻其援军将至,故亦不再前进。

杨伯峻先生于“桓子是以免”之后注云:

《贾子•审微篇》云:“齐人攻卫,叔孙于奚率师逆之,大败齐师。”叔孙于奚即仲叔-于奚。齐师曾大败,《左传》不载。

杨伯峻先生注“既,卫人赏之以邑”曰:

“既”即“既而”。文元年《传》:“楚子将以商臣为太子,既又欲立王子职。”《周语上》:“荣公若用,周必败。既,荣公为卿士。”诸“既”字同此用法。《贾子•审微篇》作“卫于是赏以温”。

杨伯峻先生注“请曲县、繁缨以朝”曰:

“县”同“悬”,指钟、磬等乐器悬挂于架。古代,天子乐器,四面悬挂,象宫室四面有墙,谓之“宫悬(县?)”;诸侯去其南面乐器,三面悬挂,曰“轩县”,亦曰“曲县”;曲,古代字形接近“凹”字 ,象四方而缺其一也。大夫仅左右两面悬挂,曰“判县”;士仅于东面或阶间悬挂,曰“特县”。仲叔-于奚请“曲县”,是以大夫而僭越用诸侯之礼。余详《周礼•春官•小胥》孙诒让《正义》。繁音盘。《说文》作“緐”,马鬣毛前装饰,亦诸侯之礼。详《周礼•春官•巾车》孙诒让《正义》。

下面是曾侯乙墓编钟的图片,从图中可见,悬挂这套编钟的钟架占了两个面,但其实曾侯乙墓还同出了一套编磬,悬挂这套编磬的磬架正好可以占据第三个面,与编钟一起组成“曲县”。图片出自《曾侯乙编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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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曾侯乙墓编磬的图片,磬架高 1.09米、宽2.15米,而曾侯乙墓编钟的两面钟架则一个高 2.65米、宽7.48米,另一个高 2.73米,宽3.35米,比磬架稍大,但应仍可围合而成为“曲县”。图片出自《湖北省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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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再贴一遍马饰緐缨的图片,出自罗小华《说緐缨_兼论鞅_靷_靳及其他》201401《考古与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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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罗小华文章中指出:

繁缨之“繁”,其本字应为“緐”。《说文》所谓“马髦饰”应为“马旄饰”,是牦牛尾制作的穗状物,系结于马颈之下,《秦始皇陵铜车马发掘报告》中称之为铜缨络。

杨伯峻先生注《哀二十三年传》“其可以称旌繁乎!”曰:

称,副也。马宗琏《补注》引《贾子新书•审微篇》云:“繁缨者,君之驾饰也。”又引《说文》及《文选》薛综《西京赋•注》谓“繁为马髦之饰,或以璿玉为之。”此季康子赙以马,谓能称宋君太夫人之马饰不。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云“《师虎簋铭文》云‘(載)先王既令乃(祖)考事啻(嫡)官(司左)右戲緐荆’。左右戲緐荆,许瀚云:‘《说文》云:戲,三军之偏也。戲之本义惟此铭足以当之。’案与《师[毁-工+言]簋》‘耤司我东西(东偏西偏)僕[馬(乞-乙+攴)]百工牧臣妾’辞例相同。东西偏即左右戲,緐荆则当与僕馭等相当。緐当即马饰緐缨之緐,荆盖叚为旌。緐荆与《左传》之荆緐殆是一事。”((p 1720)(12230101))(135)。

下面是山东后李春秋车马坑出土时的状况,图中下方可见四个缀着一排排白色贝壳的马饰遗痕,此马饰有可能是繁缨之一种,图片出自《山东后李春秋车马坑和淄河店2号战国大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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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唯器与名”曰:

器指“曲县”、“繁缨”等器物,“名”指当时爵号。

杨伯峻先生注“君之所司也”曰:

“器”、“名”皆人主掌握以指挥、统治臣民之具,不能假借于人。

杨伯峻先生注“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曰:

有某种爵号,即赋予某种威信。有某种威信,即能保持所得器物。制定各种器物,以示尊卑贵贱,体现当时之礼。义循礼而行。行义然后能产生大众之利。平,治理。《孟子•离娄下》“君子平其政”可证。亦可连言“平治”。如《孟子•公孙丑下》“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可证。

杨伯峻先生于“弗可止也已”之后注云:

《孔子家语•正论解》载此事,与此大体相同。《贾子•审微篇》载此事,略有差异。

“卫”——“帝丘”推测位置为:东经115.10,北纬35.65(濮阳县-高城村南,安寨、七王庙、冯寨、东郭集、老王庄。僖三十一年——前629,卫迁于帝丘)。

“齐”推测位置为:东经118.35,北纬36.87(临淄北刘家寨周围有遗址,长方形城,大城西南部分为小城,共2000万平方米;大城:4500╳4000;小城:1400╳2200,300万平方米。大城:春秋战国?小城:战国)。

“新筑”——“盂”(杨注:新筑,据《传》,为卫国地名,《汇纂》谓在今河北-魏县南,余详《传•注》。#盂,邑名也。就会献之,故自卫行而过宋野。”此时卫都帝丘,即今河南-濮阳县西南之颛顼城,距洮不过五十余里,其经过宋国之郊野,或有他故,不然,不致绕道也。盂,江永《考实》谓“盖卫东境之邑”,高士奇《地名考略》疑即僖二十八年之敛盂,则即今濮阳县东南之敛盂聚,必不可信。卫岂肯以国都郊外之地献于他国?),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5.8,北纬36.1(卫接齐境)。

“鞫居”(杨注:鞫居,据《后汉书•郡国志》,在今河南-封丘县。但封丘离新筑,离卫都帝丘(今濮阳县西南)较远,且偏南,未必是齐国行军目标,当以阙疑为是。),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5.9,北纬36.2(卫、齐境上)。

下面是新筑之战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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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推测位置为:东经117.00,北纬35.60(曲阜鲁国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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