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感动与困惑（一） -- 神游

在天祝和通渭的20天里，我时时感受着学生的热情。我们被当作“最尊贵的客人”，到处受着学生的欢迎和崇拜。我不知道我的其他队友怎么想，我对此时时有一种深深的惭愧和不安，我得到的远远比我付出的多。

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从美国来到这里的，我就值得他们的热爱吗？我为他们带来了什么？我能为他们做什么？我来这里是干什么？我们来的结果是正的还是负的？

一个学生对我说：“你让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真的是很精彩，我一定要走出大山去！”

对于这些话，我的感觉非常复杂。能给学生带去一些什么，我很高兴。但是，我无意中加强了那个“一定要离开这块土地”的声音。我从来不想去指责他们的这种想法。我想的是，他们如果走不出去怎么办？如果他们走出去看到的是另一个样子怎么办？他们在那个世界里会怎么样？

当孩子们克服了最初的羞涩，把心底的秘密对我说出来时，我的无力感更加强烈。我没有能力帮助他们，我甚至不能对他们的问题说一声“是”或者“否”。我如何面对他们真纯的眼睛？

当孩子们对我说很喜欢我的课，不喜欢他们的老师时，我心里更加不安。我告诉他们应该理解老师，老师们非常辛苦，面对巨大的升学压力，如果我是他们，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和他们一样好。他们是常年工作在这里的人，却得不到象我们一样的尊敬，这公平吗？我们来了，带来了所谓“活泼新颖的教学方式”。十天以后，我们走了，老师们面对的将是什么？假如我是这里的老师，面对高考，我会不会选择这样华而不实的教法？我的答案是否定的。很多“受助”学校对志愿者从最初的衷心欢迎，到后来的小心谨慎甚至拒绝，是不是说明了一些问题呢？

这种“助学”有多大成分是我们在自娱自乐？到底有多大的实际意义？这是学生们需要的么？这些问题我无法回答。

我只能安慰自己说，在我们在的日子里，学生们至少是快乐的。也许这就是所有的意义。

在回京后的总结会上，我听到了贵州队队员的描述。

由于贵州是中国最穷困的省之一，很多NGO在那里设有项目。当地人对NGO的运作方式非常清楚。当我们的队员对着一个破败的屋子拍照时，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拉住了她的衣角：“姐姐，你到我们家去拍吧，我们家更穷。你把我们家放到网上，让人给我们家捐钱。”

这些朴实的人们，被一些东西污染了。志愿者到底给他们带去了什么？这是不是“扶贫”的目的？我们最应该“扶”的是什么？一个学校修建操场，政府拨款12万元，学校依然觉得没钱开工。如果这样，我们有多少钱可以去投入？

我没有指责谁，但有什么东西是错了。

我们在甘肃的日子里，没有人向我们展示过贫困。在我为他们的生活条件偷偷感叹时，他们只是为“屋里太乱了，也没有收拾”而过意不去。

但是我时时地担心，我是不是无意中充当了一个污染者的角色。以后的志愿者会不会看到和在贵州一样的情形？我不敢说。

（待续）

• 【原创】感动与困惑（一）
• 请接受一个"老兵"的敬礼（尽管一直在问自己是否是个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