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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眺望迦南——马丁.路德.金三部曲之三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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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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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行路线两旁的风景当中见不到多少旁观者。不过当队列逐渐接近崔克姆福克村(Trickem Fork),村庄尚未映入眼帘时,情况发生了变化。地平线上有两棵橡树,树荫下有几十个黑人。看着到游行队伍越来越近,他们也来到了80号公路的路中央——此前他们已经在树下等待了四个小时。时年七十五岁的威尔.杰克逊(Will Jackson)开着他那辆珍贵的皮卡等在路上。他打开车门,聚精会神地望着塞尔玛的方向,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二十二年前,他的小女儿玛丽.李(Mary Lee Jackson)在海尼维尔法院的草坪上将一个富有的白人农民摔倒在地并且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因为此人先后两次试图将她搂进怀里,而身为父亲的他只能木然站在附近。此前杰克逊也曾经报过警,但是前任治安官伍德鲁夫拒绝了他的求助,还说他是自作自受。玛丽.李.杰克逊的反抗为她留下了终生冲突的伤疤——她自豪地捍卫了家族传承的教训,即永远不要逃避捍卫荣誉的斗争;但是没过几天内她就被迫逃往底特律,至今再没有回过家乡,因为她悲哀地知道,假如她的父亲兄弟胆敢在朗德斯县保护她,那么她的全家都必将付出血的代价。她的母亲玛丽.简(Mary Jane)看着由直升机、吉普车、游行者、卡车、士兵、医疗车以及记者共同组成的队伍缓慢而又坚定地向前推进,逐渐来到自己面前,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见到了上帝降下的启示。“天哪!”她喊道。“我从没想过我还能看到这番光景!”

马蒂.李.摩尔(Mattie Lee Moorer)一边搂着金的脖子一边唱着赞美诗,歌颂着“没有人能数过来”的众多祖先。她后来回忆说金“唱得非常投入”,不过又抱怨道“其他几位老姐妹很快就把金博士从我身边拉走了”。金陷入了一群老者的包围——玛蒂.露丝.马拉德(Mattie Ruth Mallard)、威尔.杰克逊的兄弟古利以及卢拉.梅(Lula May),几位老人都是出生在十九世纪末的“八零后”——还有好些赤脚的孩子们从树上跳下来又笑又闹。

“我吻了他!”一位年长的妇女哭了起来,泪流满面。

“谁,你亲了谁?“”其他人喊道。

“马丁.路德.金,”胡安妮塔.哈金斯(Juanita Huggins)回应道。“我吻了马丁.路德.金!”歌喉嘹亮的哈金斯当场即兴创作了一首新歌:《主啊,我不能自己呆在这条公路上》。

安德鲁.杨试图维持游行队伍的前进势头,跨过眼前的情感扭结。“看哪!”他高呼着示意记者们往路边看,只见路边矗立着吉拉德山传教士浸信会教堂,窗户早已被砸烂,屋顶木瓦也被人扒掉了一大片。“这就是我们游行的原因。” 杨敦促朗德斯县的居民继续寻求投票权。有些记者留在公路上采访当地居民,另外几位记者则来到教堂周边视察。他们惊奇地发现,附近有一座毫不显眼的棚屋,四角用砖头垫高,这座棚屋就是正在运作的当地黑人公立学校——罗伦小学。这所学校还在使用室外露天厕所,棚屋的屋顶是生锈的波浪铁皮,进门台阶是腐烂的木板,地板上的窟窿用阿拉巴马州车牌充当补丁。当地人杰西.“音符”.费沃斯(Jesse “Note” Favors)告诉记者,他本人在1931年曾经在这里上学,当时他与同学们种下了如今荫蔽他们的橡树林,当时的树苗“还没有我的手腕粗”。

周一晚些时候,柯瑞塔.金结束了在北卡罗来纳州举行的一场演唱会之后也赶来加入了游行队伍。她带来了报纸,与丈夫在公路上并肩阅读。勒罗伊.柯林斯州长也作为调解人与队伍会合,向金详细通报了华莱士州长为了限制在蒙哥马利举行的最后一次集会所做的最新努力。在白厅附近,更多的朗德斯县居民向游行队伍挥手甚至欢呼。吉拉德山教堂的执事、摩豪斯学院院长本杰明.梅斯的远房亲戚拿破仑.梅斯(Napoleon Mays)领着一群侄女、侄子以及自己的子女加入了队伍。一位名叫弗兰克.哈拉尔森(Frank Haralson)的老者大胆地从一棵松树旁边匆匆走来,正面迎接了游行队伍并且伸出一只手。拉尔夫.阿博纳西问他见没见过马丁.路德.金。

“没有,先生,”哈拉尔森说。

“你看,现在跟你握手的人就是他,”阿博纳西说道。一听这话哈拉尔森就瞪大了眼睛。

“你愿意和我们一起游行吗?”金轻轻地问。

“不管怎么说我也得走上两步,”哈拉尔森回答道。他拄着手杖,支撑着尚未完全愈合的断腿,走完了周一当天十六英里路程当中的最后二点五英里。这天晚上的宿营地是一座红蚂蚁出没的奶牛牧场,志愿者委员会的工作人员在蚁丘上浇了煤油。电视节目《伯南扎的牛仔》的演员珀内尔.罗伯茨帮助搭建了四个帐篷。这片农场的所有人是一位七十八岁的寡妇罗西.斯蒂尔(Rosie Steele),她在二战期间开了一家杂货店,借着战争期间物价上涨的机会小赚了一笔钱,然后就购置了这片农场。她向一位黑人记者吐露了她为什么要向游行队伍开放农场的想法。斯蒂尔还记得“有一天告诉我女儿”,对于她来说约翰逊总统“只是另一个满口越南问题的南方白人”,但是后来她又听到了约翰逊的塞尔玛演讲,“他说我们有权投票,如果我们愿意的话还可以一路畅通地游行到蒙哥马利”。因此当金的侦察员找上她的时候,她决定不能拒绝:“如果总统都可以采取立场,那么我想我也可以。”

天黑以后,一位少年偷偷溜进营地,钻进帐篷里紧张地询问如何在朗德斯县发起一场像塞尔玛那样的青年运动。有些不安分的游行者则反其道而行之,趁着军方哨兵不注意偷偷溜出营地,在杂货店附近聚会。一支车队靠近了营地,车里钻出了八名白人大学生。营地的巡察员与一名来自新泽西州的牧师迎接了上去,询问对方打算干什么。一位好奇的访客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也不知道啊。”双方展开了尴尬而又坦诚的对话,不过对话很快就变了味,因为双方谈到了这次游行的动机。来自田纳西州和佐治亚州的学生一口咬定本次游行的目的是散播仇恨而不是颂扬自由,他们还听说白人家庭正在解雇他们的女佣。一位来自阿拉巴马州的学生坚持声称男性游行者每天能拿到十五美元的报酬。更有甚者,他还言之凿凿地转述了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吓人的流言,说是某位女性游行者一口气睡了四十一个黑鬼,赚了一千五百美元,现在已经住进了医院。难以置信的游行者们要求这位学生给出确凿姓名以及其他证据,这位学生礼貌地耸耸肩:“实际上女士,她已经大出血而死了。”

这一夜金先后两次离开了朗德斯县的宿营地。第一次他在阿博纳西的带领下骑马回到塞尔玛的杰克逊夫妇家里,在厨房里找了个塑料桶倒上热水,烫了烫打满水泡的双脚。然后他回到斯蒂尔老太太的农场过了一夜,第二天凌晨又匆匆离去,乘坐包机前往克利夫兰为游行筹集资金。在华盛顿,卡利法诺的五角大楼“第6号报告”指出:“现在游行交给杨先生负责,直到他回来为止。”此前约翰逊总统刚刚从得州回到华盛顿并且观看了双子座3号的成功发射。卡利法诺还记录道,阿拉巴马州护送任务的军事控制权“在6点”从塞尔玛的阿尔法小组移交给了位于蒙哥马利的布拉沃小组,并且补充说清晨的降雨导致道路泥泞,“一辆厕所卡车仍然动弹不得,但应该很快就能上路。”

星期二上午10点25分,朗德斯县大雨倾盆,恰似天穹开裂一般。“二十五美分一样大的水滴裹挟着震耳欲聋的拍击声倾泻而下,”一位记者躲在越野车里写道,“柏油与碎石路面上溅起的水雾足有他们的膝盖那么高。”尾随的零星白人打着伞叫嚣着“黑鬼躲雨都不会”。但是队伍的行进速度并没有放慢,直到持续的大雨不仅浸透了游行者的衣服,还浸透了他们的铺盖卷,队伍这才慢下来。青少年游行者很快就掌握了无拘无束的湿式游行的节奏。《纽约时报》报道说:“一些年轻人把玉米片盒子当做帽子戴。他们的自由之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响亮。”一位老牧师自发地高声祈祷,感谢“阿博纳克尔牧师”领导了这场洪水当中的长征,进一步推高了游行队伍的欢乐气氛,尽管阿博纳西并没有在金缺席的情况下参加游行。在距离蒙哥马利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应约翰.多尔通过五角大楼渠道提出的要求,身披雨衣驻扎在游行路线两侧的国民警卫队顺从地转向了道路附近的郊野。这样做等于承认了危险不会来自游行队伍本身,而是潜伏在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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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逊总统在周二上午与众议院领导层会面期间,专栏作家德鲁.皮尔森(Drew Pearson)打来了电话。总统一开始不想接听,他对接线员小声说:“告诉他不行——告诉他我散会之后还要去一趟安理会……今天真是全年最糟糕的一天。”但他后来又改了主意,接受了皮尔森的电话采访,并且在电话里进行了一段关于越南问题的柔和独白(“我不能举白旗”),这段话没有得到正式记录。采访持续了十五分钟,致使总统没能及时出面迎接来访的英国外交部长迈克尔.斯图尔特以及随行人员。在英国客人面前,约翰逊无缝衔接了刚才在电话里的话题:有些人希望他“炸烂中国”,有些人希望他消灭黄种人,而他在1964年击败的共和党对手巴里.戈德华特则希望他用核弹摧毁北越,从而清除“我能看到的一切灌木”,免得北越渗透者继续潜入南方搞事。“有时我就像冰雹中的愣头青一样,除了蜷缩成一团之外什么都做不了。”约翰逊对一脸茫然的外交官们诉苦道。他时而讲述滑稽的轶事,时而进行高超的概括,很快就到了斯图尔特不得不告辞并且前往其他地方发表午餐会演讲的指定时间。“他是权力的升华,就像尼亚加拉大瀑布,”美国驻英国大使大卫.K.E.布鲁斯在他的日记中这样评价总统。“他读了一封驻扎越南的美军士兵写给他母亲的长信,信中强烈支持美国政策……摄像师们分为先后两波大拍特拍,然后外交部长才得以脱身。我想他永远不可能忘记刚才这九十分钟的经历。”

五角大楼的“第7号报告”追踪塞尔玛的游行队伍穿过了通往海尼维尔的岔道,与此同时约翰逊开始与麦克纳马拉部长共进午餐——原定的用餐时间也已经被耽误了。卡利法诺报告指出,游行沿线“还在下雨”。接下来“无畏号”航母发来示意,总统祝贺了刚刚返回地球的双子座3号宇航员维吉尔.格里森与约翰.杨,他们在五个小时内完成了三次地球轨道飞行并且溅落在大西洋上,距离预定降落地点仅仅偏差了六十英里。此后不久,正当工作人员从椭圆办公室搬走数量众多的临时摄像机时,总统接到了众议院议长党团的决定性会议电话,内容是关于医疗保险法案的立法谈判。“我想我们已经给您争取到了一定成果,”委员会主席威尔伯.米尔斯(Wilbur Mills)报告说。

“太好了,”约翰逊说。他提出了一个假想案例来考察这份协议:“假设我的医生……把我的胃掏出来,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溃疡……那么他是不是想收多少钱都行?”

“不,他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收费,”政府首席谈判代表威尔伯.科恩(Wilbur Cohen)回答说。医疗账单将通过保险公司——“像蓝盾这样的公司”——按照某种妥协安排得到支付,“以确保政府不会直接监管费用。”病人将按照一定比例支付医药费。

“好吧,”约翰逊说。“这样至少把没病找病的疑病症患者都打发掉了。”他盘问谈判人员如何在不破坏新的医疗保险预算的情况下安抚医生与保险公司,然后催促他们在各路团体动员起来反对共享收入流之前进行投票。“记住我的话,”他指示科恩说:“我遇到的十件麻烦事当中,有九件都在光天化日下躺尸……就像堵在门口的死猫那样臭不可闻……你要么把那只猫埋了,要么就让它活过来。”他提醒众议院议长约翰.麦科马克,他的前任萨姆.雷伯恩(Sam Rayburn)说过,一份完成的委员会报告好比一只死猫,“每天都在发臭。让我们在他们回过神来之前通过它吧。”他激励多数党领袖卡尔.艾伯特再接再厉趁热打铁,并向威尔伯.米尔斯承诺一定会在避免赤字的前提下支付预计费用:“如果这笔钱的用途是维护健康与治疗疾病,区区四亿美元不会迫使我们这些朋友们分道扬镳,因为我们还有更大的共同需求。我知道,这个法案比我所有其他项目加起来都要更大……而且它也将持续更久。”约翰逊一边咀嚼三明治一边对米尔斯说了一段柔和的得州民间故事,然后自己又努力喊起了战歌。“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让死猫堵在你的门廊上!雷伯恩先生曾经说过,它们臭死了,它们臭死了,它们臭死了。”米尔斯断言,他自己的方法是夺取投票多数,这时总统又嘟囔起来:“我知道你在哪里学的这一招,让我和议长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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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阿拉巴马州的游行者涌入了三号营地。这次的宿营地点是位于朗德郡东端伯明翰企业家A.G.加斯顿的牧场。联邦调查局将这片营地称作“泥泞的海洋”,军方的爆破部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田地里搜寻炸弹。后勤委员会找到了一片平坦高地,但是面积有限,只能容得下四座野营帐篷当中的两座,而且帐篷搭好之后还不能马上入住,首先必须以人链接力的方式将捐赠的干草与稻草包从卡车上重重地搬下来,在帐篷里铺设单薄的一层。繁重的体力劳动推迟了团体活动,比方说举行拉歌比赛以鼓舞士气。民歌歌手欧蒂塔.霍姆斯发现另一位歌手皮特.西格蜷缩着睡着了。

洛杉矶的圣公会牧师莫里斯.塞缪尔(Morris Samuel)额外招募了一批风纪员以应对当晚的压力,其中就包括刚刚回到塞尔玛的神学院学生乔纳森.丹尼尔斯。一名游行者因为喊叫抽搐而崩溃,被拖走接受“情绪衰竭”治疗,另一个人则感到身体严重不适。游行者们开始担心有人在食物里投毒,因为很多人都觉得嘴里有怪味。联邦调查局检查员约瑟夫.沙利文(Joseph Sullivan)在调查后认为怪味来自饮水:游行队伍租用的运水车以前曾经运过污水,这次为了运输饮用水事先用杂酚油清洁剂处理过水罐,怪味显然来自清洁剂残留。不过尽管他再三保证没人故意投毒,但是依然未能彻底平息游行者们的担心。(尽管一部分游行者心存疑虑,而且约翰.多尔在法律层面也有所顾忌,但是美国陆军还是在剩下的路程当中为游行队伍提供了饮水。) 在营地周边执勤的国民警卫队员们早已全身湿透,忍不住违反纪律开始使用“黑鬼”一词,据说有一名队员还朝某位牧师脸上吐口水。一位来自北方的白人志愿者想要抓紧时间睡觉,但是营地里的歌声此起彼伏不肯停歇,气得他破口大骂:“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赶紧闭嘴!”一位一神论教士倚在椅子上打瞌睡,椅子已经倾斜得摇摇欲坠,只要他略一动弹就肯定会翻倒在泥地里。为了抓拍这戏剧性的一刻,两名摄影师提前凑上来,为了争夺最佳拍摄位置而互不相让。

当晚在克利夫兰,金下榻在喜来登酒店。酒店门前有二十八名种族隔离主义者拉起了纠察线,其中一人还拿着一面邦联旗帜冲到了金的九楼客房门口并且因此遭到逮捕。在楼下的巨大宴会厅里,来自压缩历史的能量在最近的议程之前又堆积了更新的议程。金向两千两百位捐款赴宴的客人宣布了两件事:首先,自从他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得到了各方面的大笔捐款,他打算用这笔钱来支付领导大会组织塞尔玛到蒙哥马利游行的五万美元开销;其次,他现在不仅正在期待着第二项针对种族隔离的里程碑立法获得通过,还希望在不久后走访南方以外美国其他地区,呼吁人们进一步关注种族方面的“不公正状况”。金宣称:“在今天的世界上,美国再也不能承受贫血型的民主了。”俄亥俄州州长委托参加宴会的黑人出版商威廉.沃克(William Walker)转交了一笔个人捐款。沃克的家族在塞尔玛曾经拥有过一家咖啡馆。两周前的星期二,詹姆斯.里布牧师遇袭身亡之前正是在这家咖啡馆里吃了平生最后一顿饭。俄亥俄州最大的报纸《老实人报》在头版突出强调了金的双脚打满水泡的事实——“一瘸一拐的金博士强撑着来到克利夫兰”——并且突破性地报道了当地天主教教区不顾阿拉巴马州大主教的反对授权神职人员参与游行。午夜过后,金与助手伯纳德.李乘坐包机途经匹兹堡和亚特兰大返回蒙哥马利,包机上还捎带了两名志愿参与塞尔玛游行最后一段路程的俄亥俄州牧师。

周三早上七点前,阿拉巴马州的游行队伍跟随安德鲁.杨离开了加斯顿的牧场,大部分人都全身湿透,苦不堪言,但也因为能够再次上路而松了一口气。乔纳森.丹尼尔斯搭车回到塞尔玛,来到担当游行后方总部的布朗礼拜堂。现在教堂就如同开锅沸腾一般忙乱,里里外外都张贴着杂乱无章的通知告示——“凡是想洗热水澡的人请联系莉莉女士”。昨天晚上丹尼尔斯彻夜未眠,在营地周边站岗放哨,现在只想赶紧睡觉。他的神学院同伴朱迪斯.乌法姆则与他对向而行,在距离三号营地一英里处加入了队伍,在这里80号公路重新展宽为四车道,法院命令不再限制游行人数。到了上午九点,游行队伍的规模翻了一番,达到六百七十五人。随身带着晶体管收音机的人们听到播音员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勘探卫星“徘徊者9号”在撞击月球表面的阿方索陨石坑之前传送的最后一张特写照片;WHHY电台的新闻节目告诉听众们,阿拉巴马州立法机构刚刚发布了谴责塞尔玛游行的新决议,声称本次游行是充斥着滥交与污言秽语的瘟疫,尤其断言“参加游行的年轻女性返回各州时显然全都会未婚先孕。” 约翰.刘易斯对记者开玩笑说,种族隔离主义者对跨种族性行为斤斤计较,“所以你们在这次游行当中才会看到这么多深浅不一的棕人。”哈里斯.沃福德“几乎欢迎这些疯狂的指控”,认为这有助于北方志愿者摆脱感情用事的桎梏。他私下里指出,有些北方志愿者天真地说什么赤贫的南方农村多么淳朴善良,那口吻活脱脱就好像“刚刚出国一个礼拜的和平队志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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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博纳西和柯瑞塔的陪同下,金于上午十一点在蒙哥马利县重新加入了游行队伍。周三当天游行队伍要前进十六英里,金与游行队伍的汇合地点是这段路的中点,位于朗德斯县边界之外。现在时时刻刻都有新人搭乘公交车或者自行开车前来加入队列,使得游行人数超过了一千人——其中既有来自克罗兹神学院、多年不见的布道人朋友,也有来自反诽谤联盟的犹太代表团。衣衫褴褛的全程游行者消散在了干净的新面孔与新衬衫的海洋中,有些人不太明智地把衬衫挂在行李箱上。联邦调查局探员记录了更多的名人——例如歌手托尼.班奈特,演员安东尼.帕金斯与妻子——在下午一点半雷雨交加之前,游行人数再次翻倍,队伍长度绵延超过了一英里。离开广阔的乡村之后,队伍经过了蒙哥马利的丹内利机场,这里是布拉沃军事护送队的总部,军官们在这里处理了一系列潜藏的威胁——有人企图用燃烧瓶袭击女性游行者的帐篷,有人企图炸毁德克斯特大道浸信会教堂,还有人企图从市中心大楼的屋顶向金开枪。到了下午三点钟,游行队伍的领头车辆接近了位于蒙哥马利郊区的圣裘德教堂——这片天主教地产就是第四号宿营地。约瑟夫.卡里法诺从五角大楼向政府领导人通报说:“在进入宿营地之前,最新估计有4000至5000人。”

在直升机的嗡嗡声中,圣裘德教堂的修女和学童与周围街区的黑人群众一起用歌声欢迎来自80号公路的游行者以及成千上万为了周四最后冲向州议会大厦而汇聚一堂的人们。C.范恩.伍德沃德(C. Vann Woodward )与约翰.霍普.富兰克林(John Hope Franklin)率领着由二十名著名历史学家组成的代表团抵达了营地。一百七十七名华盛顿来客疲惫地从火车站徒步走来,他们乘坐的列车被亚特兰大.西点特快列车的工作人员滞留了一整夜。二百名学生刚刚离开基尔比州立监狱以及附近的监狱就赶了过来,他们因为参与了詹姆斯.福曼的蒙哥马利示威而入狱一周,刚刚得到保释。《纽约时报》报道称,由于圣裘德教堂的庭院周围有围栏,各路人马只得排成长队鱼贯而入,排队时间长达几个小时,“其壮观程度几乎堪比圣经当中的场景。”就连麻烦都像史诗一般规模浩大。在被踩成烂泥的圣裘德教堂草坪上,人挤人的游行者们用手在头顶上传递食物。牧师们加入志愿者行列,试图修理一台故障的发电机。两座帐篷的撑杆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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