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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221- Simon Keller:论爱国主义的伦理学机制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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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221- Simon Keller:论爱国主义的伦理学机制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SjBerux1BI

我生活在新西兰。我生长在澳大利亚,有一对新西兰父母。每当两国之间进行橄榄球无板篮球或者板球比赛的时候,我总会难免经历国民身份危机。我的工作的一大部分内容在于思考涉及特殊关系的伦理与政治。我考虑得比较多的一种关系就是我们与同胞以及国家的关系。我今晚要讨论的主题就是彰显这种关系的态度,也就是爱国主义。我打算从伦理角度审视一下爱国主义,换言之我想提出以下问题:爱国主义是不是一种道德?我们是否应当认为爱国主义作为一种性格特征属于美德的范畴,与勇敢、诚实、公正、慷慨并列?或者我们应当将其视为恶习,就好比残忍、狭隘、刻薄、懦弱之类?又或者我们应当将爱国主义置于两端之间?当你看到“爱国主义算不算美德”这个问题,正确的反应应该是“你所谓的‘爱国主义’意味着什么?”如果我们指得是军国主义妄自尊大,那么爱国主义肯定不是美德;如果我们指的是集体精神或者同胞情谊,那么爱国主义肯定是美德。爱国主义伦理的确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定义。但是我想说服大家相信,并非一切关于爱国主义的定义都应当得到平等对待,而且爱国主义其实比你想象的更加难以定义。

关于爱国主义的哲学辩论主要按照两条路线展开,一条路线关注爱国主义究竟是什么,或者说真正的爱国主义究竟是什么,另一方面关注如何评价爱国主义——无论你怎样阐述爱国主义。在本次讲座的前半部分,我要本着严重的个人偏见为大家介绍几种关于爱国主义的常见观点,看一看哲学家对爱国主义发表过什么观点,以及他们评价爱国主义的各种方式。然后我要提出一点我自己的观点。我希望说服大家相信。爱国主义包含某种远比看上去更加复杂的奇特思考方式。如果我们更加紧密地审视一下,那就完全有理由认为爱国主义与某种根深蒂固的认知恶习颇有瓜葛——这一恶习就是信仰,或者用我的话来说就是自欺(bad faith)。

爱国主义是否属于美德取决于我们对于爱国主义的定义。但是首先,我们在定义爱国主义时应当取得一点显而易见的共识:如果你是爱国主义者,那么你肯定对于你自己的国家抱有某种特别的感情。你对自己的国家抱有某种态度——某种关切,某种爱——而且并不会对其他每个国家都抱有这种态度。哪怕这一点关于爱国主义的最基本事实也足以引发两个关于爱国主义伦理的论点,正方主张爱国主义是美德,反方主张爱国主义是恶习。首先来看正方观点:如果爱国主义是你对于自己所属国家的特殊关切,那么爱国主义无非就是某种对于你的个人所有物的特殊关切,就好比爱你的朋友,爱你的家人,或者与你所在的社区产生特殊羁绊。谁能反对这一点?如果爱国主义就好比爱你的家人,仅仅是在形式上扩大化的对于你自己的东西的特殊承认与关切,那么爱国主义肯定是美德。但是反方则可以这样主张:爱国主义要求向你自己的国家与同胞给予特殊关切,但是某人是不是你的同胞与这人应当享有怎样的权利、得到怎样的对待并没有关系。不同国家人们的区别在道德层面上并不相关。因此爱国主义看上去很像是基于某个道德层面上无关紧要的特征在人与人之间进行三六九等的划分与歧视,换句话说有点像种族主义。偏好你自己的国家与偏好你自己的种族有什么区别——假设种族这玩意当真存在的话?偏好与你国籍相同的人凭什么就比偏好与你肤色相同的人更高一等?如果爱国主义与种族主义无法区分,那么对于爱国主义来说当然是个坏消息。

这两个论点都很粗糙而且针锋相对,不过有一招直截了当的方式可以解决两者之间的紧张关系:确实存在两种爱国主义,两者不能一概而论。爱国主义确实可以类似种族主义那样充满偏见,但是也可以类似于老吾老幼吾幼式的开放道德态度。像这样区分不同爱国主义然后分别加以评价的策略是当下关于爱国主义的最流行看法,即试图展示爱国主义实际上可以与自由派道德相容,尽管看上去可能性不大。现在很有几位自由派立场的爱国主义辩护者,正是他们普及了这种如今最流行的主张。

当我讨论自由派道德时,我所谓的自由派道德包含两个相关但是有区别的主张。首先是普世主义。如果你是一个自由派道德主义者,那么你会这样认为:就最基本而言,一个人在道德层面上之所以重要,一个人之所以值得最深层的道德考量,是因为此人具有某些所有人类都具有的特质,例如理性、自主、尊严或者感受愉悦与痛苦的能力。你既然是人,那就肯定具有这些品质,所以在道德层面上你很重要,无论你的父母是谁,你的身材有多高,你如何出生,或者你多么有钱,因为在基本道德层面这些因素全都无足轻重。自由派道德还要包括无偏无私或者说无偏倚主义(impartialism)。这一思想认为对于道德的基本看法应当完全无偏见。当你考虑道德问题时,当你做出好的道德决策时,当你进行道德评估时,你的理想出发点应当仅仅将自己作为一个人——不是作为澳大利亚人或者新西兰人,不是作为暴风队球迷,不是作为男性,就仅仅作为一个人。自由派道德思考的历史当中有过许多次试图建立无偏倚思考模式的努力。这些思考装置包括上帝视角下的宇宙观,即从上帝的视角看宇宙;或者从纯理性角度出发,或者从中立旁观者角度出发,或者从无知之幕背后出发——在无知之幕背后,你仅仅知道自己是个人,但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这就是所谓的无偏倚主义。

从表面上来看很有理由认为,如果你这样的自由派,那么你就不能支持爱国主义。因为自由派主张无偏倚,而爱国主义却主张偏倚,爱国就意味着格外关心你自己的国家。为了捍卫自由爱国主义,我们需要展示在完全无偏倚的框架下依然可以支持某种形式的爱国主义。在我看来,最有趣且最典型的自由爱国主义呈现来自一位马西娅.巴伦(Marcia Baron),她的项目试图描述一种可以与自由派道德完美共存互容、因此她认为在道德上无害的爱国主义。她认为爱国者就是要特别关心你自己的国家,对于自由派道德来说这也没问题,不过首先必须满足以下三个条件。首先你要确保你在特别关心你的国家时所做的一切并不会侵犯全世界其他任何人的权利,无论他们来自哪里。你首先要尊重所有人的自主权,自决权,生命权,言论自由,以及其他各种基本自由权利。完成这一切之后如果你手里还有些空闲时间,那么倒也不妨特别关切一下你自己的国家,毕竟这个国家影响了你穿衣做饭的选择,影响了你贡献时间的选择,影响了你参加哪个政治论坛,等等。其次,你对于你的国家的特别关切必须包括你的国家按照自由派道德衡量标准的道德表现。如果你是个新西兰的自由派爱国者,那么你对于新西兰的特殊关切就必须涉及新西兰是否尊重所有人的人权,是否公正对待所有人,是不是保障世界和平与正义的力量。第三,你必须将爱国主义普世化,换句话说必须完全接受其他国家的其他人对于各自的国家展现爱国主义,而不能将你自己当成特例。如果你爱新西兰,那么就应当接受其他国家的人对于他们自己的国家表现出与你类似的关切。总而言之巴伦认为完全有可能同时满足这三大条件,从而让某人可以既是爱国主义者也是自由主义者,因此爱国主义可以与自由派道德共存。换句话说至少存在某种形式——并非随便哪种形式——的爱国主义,按照自由派道德标准不仅无害,甚至还算得上美德。

对于巴伦提出的辩护,人们抱有以下关切。很难挑出她所描述的这种爱国主义态度有什么错处,但是很容易担心她描述的态度究竟算不算爱国主义。按照她的定义,我可以是一名自由派新西兰爱国主义者,但是同时我也可以热爱西班牙,就像西班牙的自由主义者热爱他们的祖国一样:我对西班牙抱有特殊的感情,但是同时也小心确保我对于西班牙的热爱不会侵犯其他人的权利,而且我对其他人热爱西班牙或者热爱任何他们想要热爱的国家完全没有意见。但是这一切并不能让我成为一名西班牙爱国主义者。妨碍我的唯一因素在于我不是西班牙人。就算我现在发现我其实真是西班牙人——或许我父母都是西班牙人,只不过一直都瞒着我——我也不会突然认为我变成了西班牙爱国主义者。真正的爱国主义思想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的身份认同,因此必须是某种更加强健的东西,而不能仅仅局限于“我喜欢这个国家,不过我也不想侵犯其他人的权益。”

许多其他广义上的自由派哲学家都表达过这种关切,这里我着重介绍两位,一位是史蒂夫.纳瑟森(Steve Nathanson),另一位是理查德.罗蒂(Richard Rorty)。这两人认为对于自由爱国主义的巴伦式辩护缺少了国家叙事。为了成为爱国主义者,首先要将自己附着于某种国家特质与某一套国家故事之上。纳瑟森与罗蒂都很关心自由派思想的未来,因为在他们看来自由派思想已经与国家价值和国家叙事脱钩了。他们同意作为自由派爱国者就必须满足之前的条件,但是仅此还不够。纳瑟森写了一本书名叫《爱国主义、道德与和平》,促使他撰写这本书的动机在于他很担心爱国军事主义,尤其是美国的爱国军事主义。面对其他和平的拥护者们,他主张我们固然可以彻底排斥爱国主义,但是这样做在政治层面走不了多远。更好的做法是提供另一幅替代性爱国主义图景,这种替代性爱国主义不能用来支持军事企图,而是体现了和平的价值。他主张我们应当回顾国家的历史——例如美国历史——然后讲述一个弘扬和平价值的历史故事。这样的国家历史故事并不会着重关注勇武战胜的时刻,而是要关注抵制战争与成功避免战争的史实。以及避免战争的努力,如果你能讲述这样的国家叙事,那么你对于和平的辩护就能得到爱国主义的强力支持,因为主张和平正是对于国家叙事的延续。顺便说一句,我提出以上几个人名并不是因为我认为你们应该听说过这些人,他们并非如此重要的哲学家。我只是想要提出证据表明这些说法并非出自我自己的胡编乱造。

罗蒂曾经在《纽约时报》上发表过一系列得到广泛讨论的文章,为美国左派提供了一系列指导标准。他认为美国左派的问题在于他们放弃了美国,许多人都觉得他们打算将外国价值观强加在美国头上。在他看来,美国左派不应该如此轻易地放弃美国,而是应当充分投身于美国国内的文化战争,针对美国应该成为的样子提出替代性的愿景:这样的美国应该是一个支持进步理念的美国,我们应该讲述一个关于民权斗争与反战运动的美国故事。如果左派能够讲好这样的故事,那么就能展现如何成为一名美国左派爱国主义者。无论你认为这些故事本质如何,它们至少为我们提供了另一种良善爱国主义的可能性,因为爱国主义者必须将自己当做——至少也要想象自己是——某个国家项目的推进者或者某种国家特质的体现。绝大多数国家都可以讲述一个与自由派道德相符合的国家故事,因此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可以成为自由爱国主义者,并且实现道德上无害甚至有益的爱国主义。

话说到这里,我要为大家介绍一位在这个问题上最常受到引用也最不招人待见的角色,也就是阿拉斯代尔.麦金泰尔。他是一位重要的道德哲学家,在过去三四十年影响力很大。他主张爱国主义与自由主义无法兼容,你根本不可能成为自由爱国主义者,更不用说成为良善的自由爱国主义者了。他将这一点当成了排斥自由主义的原因之一。他的出发点在于针对所谓自由爱国主义的抨击。他首先指出,对于公认爱国主义的自由派辩护很别扭也很做作,而这份做作又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自由派为爱国主义辩护时的调门总是有些恐慌。自由派道德主义者必须将自由派道德观——普世主义与无偏倚主义——呈现为道德常识,所以他们很担心,如果他们将自己的主张推行到底,或许将要不得不排斥某些大多数人非常珍视的东西,例如爱国主义。他们似乎打算说服人们相信:“我们是自由派,但是不用害怕我们,因为我们不会要求你放弃任何真正关心的东西。”

另一点做作之处在于就政治层面而言,对于自由爱国主义的辩护具有非常自觉的工具性。 纳瑟森与罗蒂这样的人对于爱国主义并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他们非常想将爱国主义当成政治工具。如果他们能将自己包装成爱国主义者更是好上加好,更方便他们得偿所愿。就好像他们一边支持爱国主义一边捂着鼻子,满心希望自己用不着这么做。麦金泰尔认为这一点反映了所谓的自由派爱国主义者对于国家的真实态度。如果某人既满足自由派的限制,同时又自称爱国主义者,那么他其实并不爱自己的国家。我以为他言之有理。假设你就像自由爱国主义者爱国家一样爱你的母亲,假设你按照如下方式表达自己对母亲的爱,首先毫无偏倚地绘制一幅理想母亲的形象,然后试图让你的母亲尽可能符合这一形象;或者你首先绘制一幅理想母亲的形象。然后设法将这幅图像塞进你母亲的性格品质范畴,从而主张你母亲一直都是理想母亲。这听上去并不像是爱母亲,因为爱某人的关键在于就是要接受某人自己的视角,将他们当成关于自身幸福昌盛标准的权威。因此麦金泰尔认为自由爱国主义者的爱并不是真正的爱国主义。

那么我们应该用什么来替代自由爱国主义?麦金泰尔认为,要想成为真正的爱国主义者,你思考道德问题的出发点必须在国内而不在国外。这意味着你首先必须无可回避地将自己与这个国家视同一体,要在内心最深处将自己看成新西兰人,这又意味着要融入特定的生活方式与国家项目。这一切都是你的一部分。对于你来说,良好的生活就意味着良好的新西兰生活,无论新西兰生活都包括什么——二元文化,烧烤派对,享受自然环境,等等。这是你的出发点。你不能首先确定新西兰满足了一系列自由派标准,然后才选择这个出发点。在麦金泰尔看来,这种思考方式不仅是真正爱国主义的前提,而且其本身出于其他原因也是一件好事。他很怀疑无偏倚主义,他针对自由派道德的主要批评在于这种道德造成了疏离,让我们在进行道德思考时忘记了我们自己是谁以及我们与其他人的特殊关系,夺走了道德身份与道德动机的任何可能来源。爱国主义则提供了让我们自己根植于社区的方法,让我们能够立足于一套不仅强健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自然涌现的传统、价值观以及生活方式来看待世界。我们可以在自身当中发现这些传统价值,从而获得道德动机。他认为爱国主义正是用来替代自由派无偏倚主义的选项。

值得注意的是,麦金泰尔本人非常清楚自己的观点会带来怎样的推论:不同国家的爱国主义者们将会深切执着于往往相互冲突的各自生活方式。很多情况下,为了让某个社区的人们根据自己的标准繁荣发展,就必须击败其他社区的人们,抢夺他们的资源,破坏他们的福祉。我们已经在关于移民、多元文化或者获取资源的辩论当中反复见识了这个问题。但是对于麦金泰尔来说现实就是现实,无论你喜欢与否。世界上本来就充满了从各自所属社区的视角来看完全道德的人们,这样的世界必然充满冲突。我们当然有理由福利缓解与调和冲突,但是我们不该以为可以通过某种高于所有人的无偏倚视角彻底解决冲突。另一点需要注意的是,麦金泰尔在讨论爱国主义的时候并不打算仅仅讨论某一种爱国主义,他主张真正的爱国主义远比自由派哲学家口中的爱国主义更加深刻。因此我们完全可以一方面同意他关于爱国主义的观点,同时又不认可他对于这种爱国主义的道德评价。此外,他想要将这种爱国主义植入我们的自我概念以及我们心目中的国家图景,而这一企图恰恰为其他哲学家们提供了反对爱国主义的其他理由。

我最后要介绍的观点来自政治理论家乔治.卡特柏(George Kateb)。卡特柏是自由派哲学家,反对爱国主义,但是并非因为他觉得爱国主义无法满足无偏倚主义与普世价值的标准,而是因为他觉得爱国主义奉行的国家认同与国家想象模式从根子上就有非常阴险的一面。首先,当你爱国的时候究竟爱得是什么?以新西兰为例,假如你爱新西兰,你爱新西兰的什么?新西兰有450万人口,其中绝大多数人你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些人当中还有一大部分就算见到了你也不会喜欢。新西兰存在各种各样的生活方式,其中很多你甚至无法想象。新西兰的历史非常复杂,人性最美好与最丑恶的侧面在其中都有所体现。怎样将这样一套杂烩变成你能爱的东西?你首先要做的是——麦金泰尔以及我提到的各位哲学家都表示同意——要将国家构建成一套让人可以拥抱、可以爱上的简化叙事。你要从国家当中提取出某些特定因素,然后宣称:“这就是我所爱的新西兰。”否则的话你根本没有能爱上的东西。用卡特柏的话来说,当你爱国的时候真正爱上的是国家的抽象总结乃至想象虚构。他将国家称为想象虚构的时候并不是说国家不存在,而是说国家的本质是我们通过想象编织起来的构造物。他还认为为了让抽象总结足够可爱,我们需要为国家披上一层诱人且熟悉的外衣,他担心这样做难免涉及造假,总要涉及讲一个关于国家与国家特质的故事,可是这个故事提出的标准任何现实存在的国家都无法满足。总而言之他的基本论点如下:为了爱一个国家,你必须想象这个国家是某种并非这个国家的东西。实际上这样做是哲学领域在思考国家问题时的优秀传统。早在柏拉图的《理想国》当中,苏格拉底就实事求是地表示,为了让人们爱他们的城邦,必须向他们撒谎,必须让他们相信他们与城邦共有某些特质,双方之间存在某种他们与其他人并没有的生物学关联,他们的城邦奉行某些其他城邦不具备的价值观——这一切当然这都是假的,但是非得这么说才能让人们热爱并且甘愿捍卫他们的城邦。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卡特柏的主张。

卡特柏还指出,爱国主义的另一项构成元素在于爱国主义身份认同。他宣称——显然他这是存心挑衅——爱国主义无非是“披着伪装的自我崇拜,自愿的自我剥削以及偶像崇拜”,因为当我们构建国家形象的时候,心里其实很清楚我们想要构建某些反映我们自身的东西。如果我认为我是新西兰人,那么我那面认为新西兰也包含了我的一小部分。童年的我在放羊牧场上疯跑,因此我认为放羊牧场应该成为新西兰特质的一部分。我们刻意将我们的国家构建成了包括我们自身一部分的存在,然后我们后退一步,升国旗唱国歌,讨论国家多么美好,乃至为国家献出生命。本质上来说这些做法无非是树立偶像。我们将自身形象投射在了国家身上,然后加以崇拜。他认为这就是爱国主义认同的弊病。

我对于这套论断的看法如下:首先,卡特柏——以及麦金泰尔——对于爱国主义思想的性质做出了远比自由派哲学家更贴近本质的阐述,爱国主义思想绝不仅仅局限于关心你自己的国家,还包括一系列复杂的信仰与身份认同;其次,卡特柏针对爱国主义的批评并不在于爱国主义者做了什么,而在于他们想了什么。简而言之,身为爱国主义者进行思考就难免遭到诸多弊病的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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