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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谈点西安事变和周邓 -- 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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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贺晋年讲话,比较接近真实了 -- 补充帖

1942年11月在西北高干会议上关于陕北党史和肃反问题的发言:

关于陕北过去历史问题,肃反问题,我想在过去几年当中我是马马虎虎的,全部是搞不清楚。在这次大会上,我把这个东西搞的比较更清楚一些,因此对于以后工作上,现在了解问题上,更比较彻底一些。我想其他讲话时的帽子我不用了,我就讲一讲我所知道的事情。

我讲二十七军的问题。二十七军是哪里来的?怎样来的?另外一个问题是关于肃反的事情,就是肃反时的前方情形,我要谈一谈。大概就讲这样两个问题。

第一,在陕北大革命时代,大革命以后,已有了一批干部。特别是大革命失败后,陕北党员一批到太原去,一批到西安,一批到甘肃。因为站不住脚,到处跑。陕北党员有一批在军队里头混,在混的当中,懂得一些军事常识。

特别是刘志丹,他在很早以前已在黄埔住过;谢浩如,他在山西太原学兵队住过;高岗,在西安三民主义军官教导队住过。我是1930年的时候从陕北出去的。那一批中间,有我们50多人到宁夏,高岗当我的队长,我就在学兵队中间当一个学员。大概这样搞了两三年。

在34年以前,陕北的情况我不大清楚。我是33年冬回来的。洪涛和谢浩如也回到陕北来。我是腊月间回来的。我回来以前,二十六军派的强世清,那一个支队叫陕北游击队第一支队,已在33年秋失败了。33年以后我回来的时候,清涧、吴堡、神木已有了游击队,四支队、三支队、二支队。当我回来以后,34年谢浩如给我写信,要我到部队来。因为部队干部很少,知道我是从甘肃回来的,我是在马××部队开小差回来的。34年我在安定当第一支队的政委。在安定窑子峁河(地名)第一仗就击溃张建南。这一仗中有二十六军派来一游击队,刘约三同志带着也参加该战斗,收了一些枪。这一仗后,刘约三同志就南下回去。

接着,郭洪涛同志在安定,一、二、五支队也会合到安定西区,成立了陕北游击队总指挥部,总指挥是谢浩如,政委是郭洪涛,我兼参谋长。6月6、7号打安定县城,打进去又打出来,因为人家城里住三连人,我们打进去只有6个人。打到县衙门口,把监狱门打开,放出一些犯人。

安定打罢以后,我们就南下会合二十六军,会合后就在阎家洼开了个会。这个会开了三天,这个会上讲了些什么东西呢?前几天讨论中已有许多同志讲过了,还是那一套,总是讲二十六军梢山主义,逃跑路线,撤了高岗同志的职。就在这时候,二十六军给了步枪,有80多支。这些枪中间有好的,有坏的,猪贯肠、老婆毪、黎明灯、扒拉斯,游击队中有了这些枪,就很阔了,只要有枪就是好的。我上来二十六军就给我们游击队这样多的枪。

现在,我们那里还有一个管理员,叫做扒拉斯,因为二十六军给的枪里边,有一个扒拉斯给他用了。一个叫作黎明灯,老婆毪,都是这样来的。

这一回我们回到陕北,二十六军给我们陕北游击队的枪是比较多的一次。这一回我们就阔起来了。游击队的枪多了,也有二三百人。虽然枪不好,大家也非常高兴。

并且派老三团(就是王世泰同志带的那个团)和我们一同上来到安定。一开始是打景武家塌,消灭了姜团的一个连,把×的××连消灭的干干净净。消灭了以后,接着打老君殿、石窑湾和张家圪台(地名),打了以后就打河口。河口这一仗,冲破了井岳秀的第一次围剿。

这一次冲破了以后,我记得那一次洪涛还没有上来,留到清涧。我们一支队和二十六军的老三团就一同返回安定,并在安定西区崖窑沟成立了红一团,团长是我当的。陕北过去没有红军,叫游击队。成立了红一团后之一二日内,又在董家寺和高雨亭部打了一仗,没有打得什么结果。

以后就是三团南下了。陕北冲破了第一次围剿,到第二次围剿中间,经过比较长的一个时期。在这一阶段,我就在陕北安定胡混,也不懂得军事,听说要打就打。老百姓报告说,老君殿民团欺侮我们,我们怎样办?我说怎样办?就打吧!

那时红一团不上二百人,一个寨子怎么能够打?但是也不管,就去打。那天我们打张家坪寨子,打上来又打下去。这个时候,陕北特委曾写信批评我们红一团,认为我是英雄主义,军事冒险主义。确实,我那时候是碰上敌人就打,也不管敌人的大小。这确实有点冒险主义。我只是感觉到非常高兴,也没有什么战略思想,游击战术。跑是懂得的,打不过就跑,明确的战略战术是不懂的。

一直到34年12月26日,我们在安定西区白庙岔成立了八十四师。清涧红二团上来了,和我们红一团集中在一起。师长是杨琪同志。杨琪是二十六军的老同志,胡子长长的,很有经验,小心谨慎。这个同志派来的时候,给我的帮助很大。

因为那时候我是盲动的,要打仗就打。他来了很老练,很小心谨慎,行军打仗他都有很大经验。还有一个好处,每天鸡叫他就睡不着了,就要起来。每天都是他起来的最早,我们行军总是他起来叫。他起来总是喊老贺。那时有人叫我二百五(给我起了个名字就是叫二百五)。(哄笑)所以,每天起来,他就喊我:“二百五,起来吧!该走了。”

八十四师在安定成立的时候,正是第二次“围剿”开始布置的时候。那时高桂滋到了,开始在军事上布置,是以连为单位。在我们陕北清涧高家村、安定南沟岔等,都是以连为单位。

八十四师在34年12月26日成立,28号就开始打高桂滋。在安定的南沟岔,消灭了差不多一个连。这一仗夺来2支轻机关枪,34支步枪。这恐怕是我们整个陕北红军有轻机关枪的第一次。我们就抬起轻机枪到处跑,老百姓也都很喜欢我们。安定打了以后就打清涧,把高家村敌人消灭了一个排。以后由延川回来时,又在贺家湾对高桂滋一个连又消灭了一些。这时就接到安定的信,二十六军主力上来了,要我们马上回安定。我们上来以后到西区会合,会合后组织前敌总指挥部,总指挥是老刘,政委是高岗。八十四师主要的发展就是在配合以后,在配合前力量并不怎么大。我大概记得,红一团、红二团、红三团合起来,最多共有五百人。(笑)

这时候,大概是35年春到35年一来的时候,高桂滋以连为单位,他觉得他这样的战术是吃不开,要变成以营为单位,由清涧和瓦窑堡两地出击向我们进剿。

这时我们的主力会合了,二十六军上来了,红三团、义勇军、郭宝珊的义勇军很强。会合以后,我记得刘志丹同志写了一个冲破二次“围剿”战斗的动员令。这个东西以后找不到了。

那时,听了这个战斗动员令非常好,陕北任何人要写这样的东西是没有办法写出的。(笑声)因此,我们就讲,这个地方会合的时候,我们现在想到,那时候,刘志丹和高岗同志战略战术的思想是正确的。

后来,我在保安住了红大,毛主席讲战略的时候,我就想到过去的许多事情了。

高岗、刘志丹过去有许多重要的东西,都和这个相同。那时,虽然没有明确的讲出,但是有许多的东西都和这个相同。因此,也说明了刘志丹和高岗的领导之下,他们的战略战术是正确的。这个正确的东西是从那里来的呢?是从许多实际打仗中搞出来的。

我过去把老君店的寨子,打了许多次都没有打开,没有办法打。一百多人冲一个寨子,冲了三次都没有冲开。以后的办法是不冲寨子。第一仗打吴家寨子。志丹同志说,会合以后,第一仗一定要打胜仗。因此,第一仗我们非常慎重。调查了好几次,决定我们的军队首先打杨家园子。因为我们布置了要打,主力军统统布置开了。那天晚上,调了几十个骑兵和红一团,在杨家院子背后过去。可是,天明的时候,刘志丹和高岗同志写了一封信来说,赶紧把队伍撤了回来。“据我们调查的情形不同了。以前以为敌人没有什么工事,现在据我们调查的结果,敌人是有坚固的工事的。杨家园子的敌人恐怕难消灭。如果要打,一定要吸引敌人出来再打!”我那时非常不高兴。我说:“毬!已经开到了,为什么不打?即开到了,就打他一下算了。为什么又要走呢?”但还是带部队撤退了。

我们一走,把敌人吸引出来了。敌人就在我们的屁股后面出来追。这时,情况是后面追来了敌人,但向瓦窑堡方面也来了敌人一个连,已经快要逼在面前,中间相隔20里路。有人说要打,有人说要走。我就把累累赘赘的那些人要他们走了。原来是不准备消灭,说是打不过就到处乱钻,见了沟就钻。(大笑)规定晚上在玉家湾集合。

那时,红军没有一个开小差的,有的跑出去两三天自己就回来了。

敌人一来就打,打了一两个钟头,就收了四五十支步枪,五个轻机枪。这时,后面的一营敌人就追来了,刘志丹、高岗同志率主力也就插过来了,把这个营消灭的干干净净。

这是我们在陕北消灭敌人最多的一次。打了以后,老百姓高兴得很,都端了馍馍米汤送来了。

四面山上的老百姓都在呼儿喊叫。接着由清涧又来了一营敌人,营长是左向衡,这个人是高桂滋的亲戚。这个营就在那个距杨家园子20里的马家坪被我们消灭了。把高桂滋李团长的老婆也抓来了。

这一仗以后,收了许多枪,红军马上就扩大了。那时候,扩大是容易极了,不像现在,归队找也找不来。那时老百姓这个说我当,那个说我也当,都想当兵,几天就招了几百人。

整个红二十六军二十七军的部队,在这个战争以后是扩大了。

这一仗以后就打清涧。这时我还不懂得什么声东击西。(中央红军来了以后,讲游击战争,我才懂得声东击西)。

那时我们是决定打清涧,郭洪涛主张打米脂,高岗、刘志丹不主张,最后决定打清涧打张家圪台。

这一仗把张家圪台敌人消灭了以后,刘志丹要过无定河,上吴堡、神府。那时我就问,是不是要上去?他说不上去。我说,不上去为什么要到那个地方去呢?你为什么那样说呢?高岗同志说,要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吴堡,而解除敌人对延长的围剿和防御,我们悄悄去打延长城。在晚上就又偷过无定河,白天黑夜的急行军走,在距延长50里路的地方住下了。架了云梯去攻城。那晚我们就攻城,我们在延长城上去了有30人,他们城里还不知道。在城里,有一个人拿着洋油灯去小便了,一个炸弹就炸死了。打延长城,我们受的损失最小,没有两个钟头就收拾得干干净净。会合以前对俘虏的政策不懂得,只要把国民党的军官抓着了,只要说是一个排长,便非杀了不可。刘志丹和高岗同志上来以后,在打各个仗中没有杀俘虏。在玉家湾开庆祝会,给俘虏讲话。

那时有高桂滋一个连长,叫他们在台子上讲话,并且给俘虏路费,“不愿在这里的,回去!”俘虏政策。我们今天看来,那时在陕北,刘、高已经懂得了这个东西。所以,打罢延长,高桂滋的一个连长带彩了,刘志丹雇了老百姓送他到延安去。所以,俘虏政策那时就懂得了。

打罢了延长,准备打甘泉。因为走得太疲劳了,已经到了天明了,所以没有打。绕过甘泉打开了高桥、安塞县、李家塌子,把陕北苏区和陕甘苏区完全打成一片的任务是完成了,接着就决定打靖边去。这时,刘志丹同志的战略布置,是在八十四师抽出了个二团,到石湾方向,暴露红军的目标,以声东击西的战术,把井岳秀的军队吸引到横山方向,他带我们主力袭击靖边。好的很!靖边城被我们攻下了,敌人一个营被我们全部消灭了。这个战役后,就在安定唐家川开了庆祝六县胜利大会,会后又接着打老君殿,把高桂滋的团长艾杰三的四个营打塌了,消灭了一个营。这次战斗就冲破了二次“围剿”,高桂滋的部队钻到瓦窑堡、绥德、清涧、延安县城,死也再不敢出来了。

这三个多月的时间,打了这样多的胜仗,红一团已经发展到八、九百人样子,整个八十四师已经发展到一千到二千人的样子,也就是说八十四师(陕北的二十七军)主要是在这个时间发展的,过去像这样快是没有办法发展的。

刚把二次“围剿”冲破,三次“围剿”紧接着就来了。阎锡山便从吴堡过了黄河,于是接连便开始了战斗。上去的时候,我记得从清涧过了无定河,到解家沟这个地方。我记得是这样打的,组织精干部队,红一团,老三团,义勇军,这几个部队……经过一个白区,来到吴堡苏区。我们那个时候是白天睡觉,周围放着隐蔽哨,晚上走路,赶到天明一定要到一个地方。跟我们到吴堡的时候,吴堡的敌人还不知道。把吴堡的慕家源寨子攻下,共消灭两个连,并击溃四处来的援兵。回头又能打井不烂沟,整整消灭了晋军一个团(马旅)。

我记得回来的时候,就到文安驿。回来的时候,朱理治已来了,我们在那里住了几天,在戏台上开了几天会,朱理治报告了三天,就是反对右倾机会主义。我那个时候,就是马马虎虎。报告了三天,右倾机会主义的来源、表现及它的危险等。当时我们感觉着人家能行,讲得好,三天没有讲重话。我当时只认识到讲的好,内容就没有管。觉得人家会讲,叫我上去就没有办法,只有人家会讲。

关于陕北的红军(即二十七军)这件事,我再讲讲我那时候是这样的感觉,今天也是这样的感觉。

陕北的部队,二十七军是陕北的红军,是高岗、刘志丹同志领导下的一部分军队。高岗、刘志丹同志对于二十六军、二十七军从来没有两样看等。

我们天天是在一起,不是行军,便是打仗,便是住下。我们陕北的干部,二十六军、二十七军的很多,所有二十六军、二十七军的干部,团结的没有一点隔阂,团结的亲亲密密。如果高岗、刘志丹领导思想上错误了,不正确,吞并的政策,那么三个月的时间,发展到一千人到二千人,是没有可能的。这证明了他们的思想方法,领导的思想不是宗派主义的,不是不正派的思想,没有把二十六军和二十七军分开,因此在短的时间,能够发展起来。

记得有一次在安定路家寺召集二十七军连长以上的干部会议,志丹同志对我们的讲评是:老大帝国红三团,少年英雄红一团,乱七八糟红二团,短小精干红五团,他们对于我们几个部队是这样的批评。因此,我觉得在这个阶段里边的生活,郭洪涛那样宗派主义的思想,不正派的思想,在前方红军里面没有很大的影响。因此,在红军里面是团结的,在国内战争,冲破第一次“围剿”到三次“围剿”一直到底是团结的,互相间没有什么意见。

我对于刘志丹没有什么意见,高岗同志按个人来说我是他的学生,根据他的领导思想,是正确的。我们感觉到,打了这样多的胜仗,我们是越打越胜利,那还要什么事情才好?还要什么,还要上天吗?

在文安驿会议以后,听说要打瓦窑堡,要赵通儒同志带路。那时我也不管,能打开,在家里住几天。但是瓦窑堡没有打,队伍开到冷窑子后,高岗、刘志丹召集我们开了个会,谈了一下。志丹同志说,郭洪涛真是个学生娃娃,不懂什么。

瓦窑堡怎么往开打呢?事实上,如果不是拿主观主义的眼光来看,是打不开的。瓦窑堡的敌人驻了一个团,城上有坚固的工事,是石灰灌了的,城下是梅花桩。我们走到这地方,看了看,确是没办法。再打瓦窑堡,就会把过去胜利的元气,会消灭很多。因此就决定打横山。打横山时,召集了团以上的干部开了一个会,他说明了打横山的好处。他说,它的好处是:横山的城防不巩固;横山只有一个营;同时,敌人在防御上,根本不知道我们转到这个地方来;打横山是袭击的战斗。横山占领之后,威胁榆林,可以解除神府的围剿。这思想是对的。当然,打横山没有打开,原因后面联系起来再讲。没有打开横山,我们又撤回来。我们到安定魏家岔开了个会,这时送信的来说,二十五军来了。

高岗同志就讲:“二十五军来了。人家是正规军队,中央红军的一部分,各方面的制度都很好。我们这回下去,应该学习二十五军的作风。另外又说,打破第三次围剿更有把握,因为又来了一个大力量”。因此,我高兴的很。但是,跑到永坪就给了我一个不好的印象。当然,我们陕北的红军是乱七八糟的,穿的老百姓衣服,背着一杆枪,既没有背包又没有碗。

二十五军是穿的整整齐齐的,的确,二十五军制度是正规的,比我们正规得多,每个人带着个缸子。我们陕北的红军,鞋子都不穿,跑来跑去。也并不是没有鞋子,有些红军,就是有鞋子他们硬是不愿意穿。现在我们五团有个马来同志,还有一个赵殿如同志,还是不愿意穿鞋子。

可是我感到,二十五军给我的印象很坏,就是骂人打人太凶,干部们看到下面不好就骂,“妈那个屄哟!”“娘卖屄!”我说糟糕!红军还打人!(哄笑)我就害怕了,说二十五军不得了。

那是在永坪开了个会,我没有参加。我就是个吊儿郎当的人(笑),过去也是这样。那时是胡里胡涂,那时我也不知道来了什么人,只说来了个朱理治,说是个中央的代表。以前来了个张胖子,说是个中央代表。以后来了个聂鸿钧,也说是中央代表(笑声)。我说糟糕,尽是代表。(哄笑)

那时我脑子里乱七八糟,你也代表,他也代表,代你的表去吧!(大笑不止)我也不管。

我记得已到了永坪了,那时说中央代表给我们写了个信,说你们二十六、二十七军的轻机关枪,你们不会保管,也不会使用,交给二十五军,要他们给你们擦一擦,给你训练训练,连枪带人一齐交过去,要他们给你们保管一下。我说好!你拿去算毬!(哄笑)

那时谁也没想到后来会来个肃反,就给了他了。

以后不久就宣布程子华同志是政委,海东是军团长,刘志丹是副军团长,郭述申是政治部主任。那时要我们把军队开到一个地方,后来又要撤回来。

我就去找老刘,进去一看,上面坐着徐海东,高岗同志和刘志丹同志也在那里。我一进去就说:“老刘!军队开到了,你走不走?”(笑声)

徐海东就把我看了一眼:“叫老刘!?”我看情势不好,我又是“游击主义”,也不管就跑出来了。刘志丹同志以后就给我讲:“人家是正规军。以后要叫副军团长,可不敢叫老刘!”可是,我总觉得叫副军团长不如叫老刘亲热。(笑)见面就叫副军团长,还要敬一个礼,那时就不敢当人家的面叫老刘了。一直到打罢劳山之后,刘志丹同志坐到炕上,我一连叫了几声老刘,(大笑)我说现在我可以叫几声老刘了吧?(大笑)这是这样的一段。

我讲的统统是事实的经过,经过就是这样。大家可以知道,二十七军究竟是从那里来的?郭洪涛同志常常吹牛说,二十七军是他一手创造起来的,陕北苏区也是他一手创造起来的。当然,郭洪涛同志在陕北也是做了些工作,并不是完全睡了觉的。

但是他这样讲,我过去就感到有些碜人。我觉得,二十七军也还是梢山来的。没有梢山,没有二十六军,就没有二十七军。

陕北这一批干部是哪里来的呢?我没回来之前,33年就派来了一大批干部,如白雪山、魏武、惠泽仁、强世清等等。在我没有回来以前,陕北红军已经是种下了种子了,二十六军已经是给陕北红军种许多种子了。

我回来以后更不用讲了,枪的帮助,人的帮助,干部的帮助。

第一次“围剿”,如果没有二十六军老三团,是没有办法冲破的。以及冲破二次“围剿”,二十六军主力如果不上来,如果不组织前敌总指挥部,你们那几个崧矛杆杆子还会冲得破!(大笑)高桂滋的围剿冲破就很困难。因此,我觉得二十七军是在高岗和刘志丹领导之下的一部分红军,也并不像郭洪涛自己所讲的,他一手创造的军队,和他认为陕北部队是他的,干部也是他的。我觉得,郭洪涛同志在我回来时,他是不大信任我的。自然这不过是我个人的问题。

我们成立二十七军时,郭洪涛同志曾和高岗同志谈,谢浩如同志也在。那时高岗同志在安定,谢浩如同志也在安定。说:贺晋年政治上不如马佩勋可靠。当时,高岗和浩如同志讲,那也不一定。人家在外面也做了许多艰苦工作,也遇过许多危险,也有很长的斗争历史。

那是谢浩如同志,在河口第一次“围剿”中带了彩,我在那里住,和他隔两三里路。谢浩如给了我一支枪。因为那时苏区不巩固,他带了两支枪,给了我一支。那时特委派人来要我的枪,说特委决定把枪交来,送到前方去。我说我不给,这是老谢给我的。他又跑到老谢那里去要,老谢哭了一鼻子,骂了一顿。因为老谢病得很厉害,天天搬家,天天抬着跑。他们也不管,只管要枪。老谢说:“事实上,我是政治委员。你管我要枪干什么?”就没有给。

当时我和李仲英谈,说这事情真是不好,老谢带了两支枪为什么还和他要?我一直到现在还不了解,这是什么企图,什么原因。老谢在那里住,天天搬家天天跑,拿两支枪他还和他要,敌人来了怎么办呢?我觉得那件事情很难过。这是我讲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当时前方肃反问题,就是肃反时前方的情况。

我们在打完劳山后,我就害怕过,高岗、刘志丹同志没有被捕的,我们大家都回来了。打罢劳山,在王家坪开了个会。

打劳山那是非常危险和大的战斗。我们打的是正面战,二十五军打的是迂回战。那个地方的东北军非常凶,二十五军还没有迂回到。我们打了两个多钟头。那时东北军展开了火力,机关枪大炮一齐发射,没有半个钟头,我们有七个干部受伤抬下来了。我一看没有办法,就把衣服一脱,脱了个红膊溜就往上跑。以后老刘看到我上去了,就和杨森同志说:你看,二百五上去了!于是,杨森也脱了个红膊溜上来了。我们上去以后就把敌人打垮了。我们这一仗打下来之后,在王家坪开会时,我们有个李营长(按:李玉亭),不知是谁报告的,说他动摇害怕,就要杀他。

当时第一团的政委李宗贵站起来说,这个同志虽然是白军里转变来的,但是他并没有动摇害怕,他有错误可以批评他。他们就说,谁说的?老天,我们打了这样的胜仗,回来还要这样的对待,还说我们打仗不坚决。如果这样,谁能保证不被杀头呢?这是寻着找麻达!

我记得逮捕高岗和杨森时,我们七十八师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那时命令我南下打杨泉原,没有下来。这一仗又是伤亡很大,伤亡了二百多人。回来时,我说去看老高去。到了老高的房子,一看,铺盖没有了。我问,高主任哪里去了?有人说,前天去分配工作了,没有回来。我们出来时,看到高岗同志的特务员站在那里。我就问特务员:主任哪里去了?他说:“谁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出来时,看到他的马在那里。我和张达志非常害怕,我说:“赶快走,不知出了什么乱子了”。这时,前方部队已经恐慌了。

以后过了一个时期,他们派来了一个张明先当我们师的委员,把张达志调走了。因此,以后我们说话走路都不自由了。我是常爱说话的,这时把我的说话病治了。这时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说好话不对,说坏话更不对。如果你不说,他说你这家伙肚子里有什么东西不说出来?

有一次,我没有鞋子穿,就写了个条子,到供给部去领,要他们发给我一双。供给部说,政治委员说了,如果没有政治委员的盖章,谁也不发给。我说连双鞋子都不发给?

那时我们有一个团,包围甘泉。在那里看到有些戴布帽帽的,一回十个一回八个的来了。我一看这戴布帽帽的,就想起我自己,什么时候也戴这个东西?这时害怕极了。下面已经发生了恐慌。我和李仲英、李宗贵都不敢讲话。他走过来,想和我说话。我说不要说。(笑)我的脸一转就过去了。那时,下面已经布置好了,谁打谁都布置好了。再要开始捉人的时候,就有可能打起来。营长、团长、政治委员都恐慌了,通讯员、特务员,下面通通都准备好了,准备什么时候来抓人,就打,一有动作就打,已经分工了。

那时我是糊里糊涂,只是不敢和他说话。可是我也有主意,我有一个三号手枪,里头经常装着一颗子弹。(笑声)你什么时候来我就一搬,反正老子不得活,你来抓我你也活不了(笑声),我反正不戴那个布帽帽。布帽帽一戴就没有什么好事

。以后打榆林桥,大家是拼命的打,往街上攻的时候,大家都是背了盒子枪,提了手榴弹,不管他。但是也没有打死,觉得死在这地方总比戴黑帽帽好些。榆林桥北街头,高庙敌人的工事非常巩固。那时上自师长,下至每个战斗员,一声号令全都攻上去,“谁不干,日他的先人!”(笑声)

这一回战斗也胜利了。高福源的一团人通通解决了。我记得回来时,到了道佐铺,我们在六里峁,郭洪涛同志找我谈话,我、张达志、李宗贵,连他四个人。

他给我们讲了一些话,给了我们一些任务。他问我:“高岗、刘志丹对二十六军和二十七军,你看有没有什么区别?”我们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区别。他问这话,这事并不是我一个人。张达志今天还在晋西北,他回来还可以记得起。我在那里他就问了我们这些问题。

第二个问题又问我们:“你在横山战斗时,高岗、刘志丹说没有打开要你负责任,说攻城是你攻的。”那时我害怕极了,越说越害怕。我说:“这事情不能怨我。”我给他讲当时的情况。没有攻下的第一个原因,是带路的人没有带好。带路的人,我们没有让他带到城的下面,可是他很糊涂,他慌慌张张的把我们带到城门跟前,他就跑了。我们就赶紧往上爬。

第二是云梯没搞好。我们过去打其他的城市,是没有用过这种竹子云梯的。以后我们嫌木云梯太笨,那种云梯是用一个竹子上边绑几根竹棍棍,拿铁链子连起来。几个人登了云梯往上爬,有一个人一登没登稳,就轰隆通跌下来了,掉下来又要扒上去。十几个人一上,那个云梯转起来了,我们就不得上去了。城上本来有哨,这时发现我们了,就丢了一个炸弹,我们的人就退下来了。那时鸡已经叫了,天明了,还没有打进去,只是在街上消灭了些敌人。所以这一次没有打进去。

打横山的情形就是这样。他还问:“你们在打横山回来,在魏家岔开了个会,是个什么会?”我说:“我们听说二十五军要来,三次围剿的冲破更有把握。其次说,人家是正规红军,我们要学习他们。”就是这些问题。郭说:“高岗、刘志丹、张秀山已经确实是封建集团。假使部队里知道了,你们给部队里解释解释。”但我始终是没有给部队解释过的,这也不好解释。

第三说杨森过去参加过第三党,你感觉怎样呢?我说,我没有什么感想,我也不敢感想什么!(笑声)

我看当时郭洪涛的意思是想逼着我想讲出点东西来!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讲!部队中有右派组织吧!你好好的调查一下。第三个问题,要我到二十五军去当副师长。我说:“我不能去,我们陕北干部经验少,当不了。”我就怕到二十五军去,二十五军凶的很,真是把我骂的没办法。我并不是说二十五军是个坏部队,不是革命的部队。

二十五军是革命的好部队,但是在领导的作领上有军阀主义的残余,把张国焘的军阀主义带来了是真的。

有一次战斗中,一些伤兵没办法走路,我要少共营把他们抬回去。少共营他没有吃饭,我说别的部队不要吃,你们先吃,吃了送伤兵回去。他们就去吃了。

那里有一个二十五军的政治干事,他说你为什么先吃?谁叫你先吃?他说:“我们师长下了命令,要我们先吃。”他说:“你妈那个屄哟!”就把少共营政委打了一个小嘴巴!(笑)也不让他吃了。

那时没有办法,他们就这样说:你这个师长,我们伙夫马夫都可以当的。这时给我的印象非常不好。郭洪涛那时要我去二十五军当副师长,怎么行呢?去了究竟怎么办呢?说话不行,不说话也不行,说好话说你有阴谋,说坏话更倒霉。(哄笑)这事情难干极了。

在这个时候又听说中央红军来了,我说糟糕,中央红军又来了!(哄笑)我们就更要倒霉了,二十五军来了把我们整了这一下,那时总是对中央红军没有好印象,认为中央红军来的早一点,倒霉就快一点。

我就给后方省委写了三封信,我说,你快把我调回来吧!中央红军来了,我非常害怕,(笑)越说中央红军开到了,我就越写的信多。

我想我在军队里干不了。我说把我调回当一个赤卫队长,作农会工作。乡下红军来了,我给他们运粮运草就算了。这事情真是把人逼的没办法。

那时我们八十一师第一团团长刘明山同志,现在志丹保安大队长,他怕极了,对我说:师长,你快把我放了吧!二十五军不是要洗刷富农吗?你就说我是富农,把我洗刷掉罢!我知道他明明不是个富农,家里什么都没有,他硬要我说他是个富农。还有个三团的政治委员王国昌,整天爹爹妈妈的喊,说:我怕呀!你们赶快把我放了吧!这个同志今天已经得了神经病了,恐怕是那时起的。那时部队里许多人是愁眉不展的,还有一个同志因为害怕这事情,有一天把冲锋机关枪对准自己,用脚把机扭一登,就死了,自杀了。那时军心是恐慌极了,愤慨极了。

我想如果暴动了怎么办呢?又说中央红军快来了,怎么办呢?那时确是把我的说话病治了,一天也不讲话,一晚上也不睡觉,什么话也不说,瞪着个大眼睛。二十七军的干部统统知道我的样子,就是在自己住的院内走来走去,部队也不敢去,因为那时他们说我在下面勾结李宗贵、李仲英和贺吉祥,开秘密小组会议。

那时中央红军张(现联防司令部参谋长)来了,那时在司令部当科长,他满客气的说老大哥长,老大哥短,你们坚定奋斗创造了陕北苏区,这时又觉得中央红军比二十五军好些,但这时我脑子里仍然愁的要命。

一天,从瓦市来了两个给前方送信的同志,我问他们:“你从哪里来的?”他说从瓦窑堡来的。我问:“你有些什么消息?”他说:其他消息没有,高岗、刘志丹被放出来了,共19个。我听了高兴得不得了,我说赶紧作饭。平时我一天吃不上两碗饭,这次我一顿就吃了四碗……。

那时候后来畅快了,这回中央来了,做了好事,不然的话就糟糕了。

过了两天以后,彭司令员、叶参谋长、边章五三个人来了,见了我们说,你们很好,讲你们陕北的同志怎么样怎么样好,因为肃反关在瓦窑堡的许多同志都放出来了,这时我觉得还是中央好,不坏,是救命的活菩萨,不然的话,非暴乱不可,就是说打起来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我对于这个问题,对于整个党的历史,肃反的历史,我过去是马马虎虎的,并不是完全的了解。还在最近,这次大会以后,这个问题弄清楚了。我过去对于郭洪涛同志的认识还不是完全的,只是了解他是吹吹打打,吹毛求疵的人。像郭洪涛同志,如何的没有党性,在人格上如何卑鄙,这个会议以后,我才知道他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和我直接工作的关系很少,因为我很少回后方。

郭洪涛同志未必知道我,以后知道我,他的认识是这样认为我是一个二百五,你这个人还不是不懂什么,知道我是一个老干部,简单得很,能打仗,冲锋还差不多。

至于郭洪涛说我,我要求给陕北部队编一个师,这个我心里实在没有想:我要当师长,要编一个师,编好怎么办呢?我还要当一个师长吗?像贺师长、林师长一样?老天爷呀!我怎么能当一个师长呢?从前八十一师,只有一两千人,我又不懂战略、战术、军事理论。叫我打仗还可以,带头冲一冲,要打就打,硬要打下,打不下就要杀头。我就是这样的战术。我过去打仗就是用这个肉洋战术。(笑声)比如打李家塌,硬是把人往上拥,那时候36个人,一拥上去,硬是杀了他们五、六百人。就是过去在国民党军队里当过排长,那也不过只是喊喊口令,在操场上喊一、二、三、四而已,就是这样的认识。

当然,我对陕北部队问题,我在过去有过不满。我对陕北许多同志也讲过,过去把陕北的部队搞垮了,就是现在没有培养起一批军事干部的主要原因。所以我也这样想过,刘志丹出来之后,为什么只给他一个烂部队,一点游击队?为什么不把八十一师、七十八师抽出来给他当军长呢?如果给了他,也许今天还不会死掉。

关于这个问题,我一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想。这件事到今天才明白,我对于这个问题也了解了,原来是这样的原因。

这个,郭洪涛同志要负完全的责任,因为刘志丹死的时候,他的鉴定表上还是那样的鉴定。这一点是蒙蔽了中央,蒙上欺下,刘志丹是因为这样蒙蔽下而死的,我们西北的革命领袖就是这样被害死了。

陕北二十六军全部并给二十五军,以及二十七军的五六十挺机关枪、四营和少共营,一个特务队机炮连,整个交给了二十五军。这个问题,我不满意。

我已经记得,1938年,司令员找我谈过一次话,谈了这个问题,向我解释了一下,中央解决陕北问题是正确的。可是我那时候还是发生疑问的,想不通。在这个会上我才了解了。

假如没有肃反,不是宗派主义、主观主义的领导,这个队伍不会搞掉的,刘志丹同志也不会牺牲的,还有杨森、杨琪、陈文保、谢绍安等也可能不会牺牲了。这些统统都是好干部,都是陕北有功劳的干部。这个就是蒙蔽中央,欺压下级。

郭洪涛同志说:“我只是供给材料,只是讲他们是右倾机会主义,没有讲反革命。”不管郭讲了没有,郭洪涛到前方来,为什么又要问我?何必呢?你心里明白,一方面说他不是反革命,一方面为什么到前方去找材料,问我呢?张达志现在晋西北,他知道,你这样的说,什么包庇右派、封建集团,这两个名词的本身就是反革命的。因此,郭洪涛个人我感觉到,不仅党性没有,连人性也没有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我过去是不大清楚的。你这次会以后,才深深的感觉到过去的马虎。

我们当时总以为主要是二十五军搞坏的,因为我在前方,后方的事情不大知道。二十五军来了就打人捉人杀人,这几天会议以后,才把陕北干部的许多问题搞清楚了。

我们要从思想上把这个问题清算一下,清算之后,大家的肚子就畅快一些。

同时,毛主席所号召的整顿三风中,也是在思想上解决了一个很大的问题,也就是说,我们这次整党整军整政整民,从陕北党的历史上从思想上搞清楚了这个问题,我们大家都容易整了,这样搞才能把问题搞好,这也是我们很需要的。

大会给我的教育意义非常大。我的话完了。

1942年11月13日

(本文据中共中央西北局办公厅秘书处文件翻印)

通宝推:落木千山,脊梁硬,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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