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狂飙东进——记中原突围中的皮旅（上） -- 忘情

作者：忘情

在我军军史上，拥有各种荣誉称号的英雄部队不胜枚举。其中，虽非有关方面正式授予，但人们却习惯于用其主官的姓氏相称的，全军却只有“皮旅”这一支部队。解放战争中，这支英雄部队曾先后归属中原军区、华东野战军、华北野战军、一野和二野建制，并屡立战功。细数起来，让该部天下扬名，并赢得“皮旅”这一光荣称号的，还是这支部队的成名之战——中原突围。

精兵强将

“皮旅”的前身，是太行军区部队。1944年9月5日，为了开辟豫西根据地，八路军太行军区以第7军分区第3团和第6军分区第35团为基础，抽调最好的人员和武器，在河南林县组建了先遣支队。支队司令员皮定均，政委徐子荣。该支队下辖13个连队，共1500余人。支队所有营以上干部和部分连级干部都是经过长征的红军老战士，战士也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思想觉悟高、身体强壮的精兵。

1944年9月下旬，先遣支队南渡黄河，穿越陇海铁路，在豫西地区开展斗争，很快便打开了局面，并与后续到达的其他部队一起开辟了河南根据地，部队也发展壮大到5000余人。

抗战胜利后，奉党中央的命令，皮定均率豫西抗日游击支队撤出豫西根据地，到达鄂豫边的桐柏山区，与李先念、郑位三领导的新四军5师会师。当年11月，豫西抗日游击支队改编为中原军区第1纵队第1旅，皮定均任旅长，徐子荣任政委，方升普任副旅长，郭林祥任副政委，张介民任参谋长，全旅辖3个团共7000余人。

桐柏战役结束后，中原军区部队东返。1946年1月13日停战令生效时，部队奉令停止东进。作为全军前卫的第1旅位于以白雀园为中心的泼陂河地区。此地为丘陵地带，南北宽约 30 公里，东西纵深 25 公里。第1旅旅部驻扎在泼陂河以东的白雀园，全旅呈一个梯队展开。其所辖防区东至余集，西至砖桥，南至沙窝，北至双轮河。在北面双轮河附近，3团团长曹玉清、团政委黎光率部与北面的整编第47师和地方保安团对峙；在东面，1团团长王诚汉、团政委陈行庚将部队梯次展开，对付东面的整编第48师和地方保安团。在白雀园南面与整编第72师及地方保安团对峙的，是2团团长钟发生，团政委张春森率领的部队。

在第1旅下辖的3个团中，1团、2团擅长山地作战，战斗作风顽强。3团原为新四军5师14旅40团，是在大别长地区成长壮大起来的。该团长期在当地打游击，对地形、民情非常熟悉。毫不夸张地说，在中原军区的6个野战旅、3个地方旅中，皮定均率领的第1旅是人员最充实，战斗力最强的一个。

黑云压城

中原军区由于靠近武汉和京汉铁路，因此成了国民党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从1946年初开始，蒋介石先后调动30万军队，将中原军区6万部队围困在以礼山县宣化店为中心，东西不过百余公里，南北宽约2、30公里的狭小地带，军事上不断围攻、经济上严密封锁，妄图“一举歼灭”。　

6 月中下旬，蒋介石认为时机已经成熟，即分别密令武汉行营主任程潜和郑州绥署主任刘峙所属部队，对中原军区部队“严密封锁，分迸合击，彻底消灭。”并在密令中称，为避免美方代表为难，“着武汉行营所辖部队均归郑州绥署指挥出击”。

作为围歼中原军区行动的总指挥，刘峙将平汉铁路以东划为 3 个“围剿区”。即以定远店、文殊寺、朱堂店、三里城之间为第1“围剿区”；以泼陂河、刘家湾、白雀园、沙窝之间为第2“围剿区”；以宣化店、阳平口、吕王城之间为第3“围剿区”。

6 月 20 日 14 时，刘峙向各部队下达了围歼中原军区的计划，决定6月26日发动进攻。具体部署为：

1、整编第41师占领罗山以南龙升镇东西一线，会同占领信阳至柳林一线的整编第15师，向宣化店及其以北地区“进剿”；

2、整编第66师主力占领礼山的夏店至大新店一线，重点指向宣化店南端；

3、整编第47师占领光山的东西一线，向泼陂河及其以北以东地区“进剿”；

4、整编第48师第174旅附独1团划归整编第47师指挥，占领商城以西付流店至双门栏南北一线，向泼陂河及其以东地区“进剿”；

5、整编第72师（欠新15旅）占领双门栏至经扶东西一线，右与第174旅确保联系，并与整编第47师相呼应，重点指向泼陂河，协同“围歼第二区之共军”；

6、整编第72师之新15旅占领黄安的七里坪经礼山的河口至刘家集之东西一线，重点指向吕王城，与左翼之整编第66师联系，并另以一部位于大小金山，对“柿子树店之共军严密监视”，并与整编第11师第18旅由黄陂向木兰山方向进击的部队协同，“夹击木兰山附近共军而歼灭之”；

7、整编第66师除与整编第15师、整编第41师在第1区协力“进剿”外，并与新15旅协同“围歼第3区之共军”，并另以一部“监视（平汉）路西共军，并任花园至信阳间交通之维护”；

8、整编第75师以一部控制于广水，主力仍在原阵地“担任对平汉线西共军之监视”；

9、整编第26师第169旅由稀水推进至麻城以北，作为第6绥区机动部队，“随时准备截击突围之共军”。

10、整编第3师率所属第3旅（欠驻安康之1个营）及第20旅之一部，集结信阳，作为郑州绥署之预备队。

11、进攻开始时，以驻汉口和驻西安的空军，“对共军猛烈轰炸和扫射”，“紧密侦察共军之情况，及时通报各绥区之作战部队”；

在发动进攻的当天，刘峙又补令整编第66师及整编第15师的主力，加强信阳、柳林、武胜关、广水一线的封锁，并抽调整编第75师1个旅及整编第41师1个旅，至该线封堵，另抽调整编第58师1个旅，由阜阳向商城集结，由整编第11师抽调第18旅的1个团，由黄陂向黄安集结，以加强对平汉路东中原解放区的“清剿”。

国民党方面狂妄地认为，中原军区不过5万部队，经过半年围困战斗力必然大大下降。占有6倍数量优势的国民党军分进合击，定能毕其功于一役。

突围决策

从1946年1月到6月，随着全国局势的变化，关于中原军区部队是原地坚持还是突围而走，往哪个方向突围的问题，无论是中共中央，还是中原局，都在反复权衡。

到6月23日，中原军区已获悉了刘峙即将于6月26日发动全面进攻的准确情报，综合各方面情况，最终定下了主力分南北两路向西突围的决心。其突围部署如下：

1、第1纵队（欠第1旅）为南路军，经鄂中向西突围，计划于 25日黄昏由泼陂河等地出发，向西南移动，预期于 29 日晚在广水以花园以北地区突过平汉铁路。

2、以第15旅（欠第45团）担任掩护接应第1纵队的任务，旅部率第43团于 26 日从定远店出发，向西南方向运动，计划于 27 日在汪洋店西南与第1纵队会合，在路东掩护南路军突破平汉铁路。该旅驻安陆赵家棚之第44团在路西接应，待第1纵队主力越过平汉铁路后，旅部及其2个团于河南省唐河县以南之祁仪镇归还2纵建制。

3、以第1纵队第1旅原地抗击，向东佯动，掩护中原军区主力向西突围，待主力于 29 日越过平汉铁路后，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方向自行突围。

4、鄂东独立第2旅坚守宣化店之南大门——吕王城、佛塔山一带阵地，向河口方向之敌警戒，另以精干之一部，于主力开始向西转移之前接替宣化店之警备任务，造成中原局、中原军区领导机关仍在宣化店驻地的假象，掩护首脑机关和直属部队秘密撤离宣化店，待主力于 29 日越过平汉铁路，并送走军调部第32执行小组后，再分路向东突围。并重组罗礼经光中心县委，坚持大别山地区的斗争。

5、江汉军区部队主力向襄河以西地区转移，进入武当山区，相机入川。留下一部武装，坚持原地斗争。

6、河南军区部队在原地积极出击，袭扰敌人，在北路军突越平汉铁路时，派 3 支部队到信阳南部的青石桥一带，接应和掩护北路军西进。尔后，该军区在桐柏地区坚持斗争。

突围具体部署下达后，中原军区各路部队即按军区预定计划开始行动：

日后，由于中原军区主力在突围后创建新根据地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因此关于突围的一系列决策，在党内军内都曾遭到质疑，相关争论一直延续至今。不过，讨论任何问题，都不能脱离时代环境和背景。从当时的全国形势来说，中原军区是为顾全大局作出了自我牺牲的。从国民党军的进攻部署来看，主力向西突围也是唯一正确选择。

具体到留下军区头等主力——第1旅掩护主力突围，尔后根据情况自行突围的决策，有人认为这是“丢卒保帅”之举。客观地说，这有失公允。诚然，在我军历史上，山头是客观存在的。中原军区由新四军5师，359旅南下支队及豫西抗日武装这三部分力量组成，兵合一处的时间只有8个月，各路人马在一些问题上有着不同的看法甚至矛盾，这都是在所难免的。但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是有严格组织纪律性的，无论内部有着怎么样的分岐，组织一旦形成决议，都必须坚决贯彻执行。个人必须服从组织，局部必须服从全局。那种“阳奉阴违”、“友军有难，不动如山”、“防友军甚于防共军”等保存实力、互相拆台的做法，是国民党军队的专利。从突围部署来看，掩护主力突围的部队并非只有第1旅，鄂东独立第2旅的任务更重。从突围前的态势来看，第1旅位于中原军区各部队的最东面，不但北、东、南三面受敌，而且这里是国民党军重点进攻方向，如果决策让第1旅随主力向西突围，就必须在突围前让第1旅提前撤出既有阵地向西集结，这恐怕很难瞒得过三面之敌的严密监视。一旦主力突围意图提前暴露，行动丧失了突然性，后果将不堪设想。从部队素质看，1纵1旅不仅兵强将勇，而且其前身在豫西地区转战一年多，有丰富的单独作战经验，因此担负掩护任务是比较合适的。尤为重要的是，作出让第1旅留下打掩护这一决策的，是第1纵队党委，并呈报中原军区党委同意。作为第1旅的老领导、老上级，第1纵队司令员王树声作出这样的决策时，显然不可能掺杂“亲疏有别”之类杂念的。

事实上，当6月24日傍晚，第1旅旅长皮定均、旅政委徐子荣来到位于泼陂河的第1纵队司令部，当面领受纵队司令员王树声、政委戴季英交代的掩护主力突围任务时，皮、徐二人根本没考虑过所谓“弃子”问题，更没和上级讨价还价，而是毫不犹豫地接受命令，一门心思琢磨如何完成拖住敌人3天的任务。

顾全大局

皮定均、徐子荣接受完任务，带着纵队拨付的一些经费回到白雀园旅部驻地时，已是6月25日晨。他们稍事休息，就召开了旅党委会，讨论制订战斗计划。鉴于防区东面是水稻田和河流夹着的丘陵，地形利守不利于攻，估计敌可能沿白雀园南北两翼，依托丘陵山地向西推进，对白雀园形成合围。遂决定把阻击任务交给1团，2团，要求他们利用在白雀园以北的双轮河地区，白雀园东南的西余集、沙窝地区已构筑了半年的坚固工事，丘陵、山沟、田冲、河道等有利地形，坚决阻击，节节抗击，让敌每前进一步都付出重大代价。同时，以一部兵力白天向东佯动，迷惑敌人，造成主力向东突围的假象，保障中原军区主力出其不意地向西突围。

完成3天阻击任务后，自己又该向哪个方向突围呢？第1旅党委一班人综合各方面情况，分析利害关系。如果尾随主力西进，由于突围时第1旅已与主力拉开了数天行程，行动时有被国民党军前后夹击的危险。况且这样一来，会把所有敌军都引向西面，这对主力部队突围是极端不利的。向西突围不可取，那么向南呢？白雀园南面不远是长江天堑，临近武汉。但在当时的条件下，要以1个旅兵力突破国民党军长江防线，渡江南下，成功的希望极其渺茫。向西北突围虽可重回豫西根据地，或者北渡黄河回华北老根据地，但这个方向和主力突围的方向基本相同，很容易暴露我军总体意图，从全局上看也是不利的。向东北到黄淮平原，当地河港纵横又正值梅雨季节，要连续渡河困难很大。况且，敌部署在罗山、光山、商城间的兵力也在4个整编师以上，随时可利用河流阻碍进行堵截。

经过反复研究，旅党委会最后决定穿过大别山向东突围到苏皖解放区，和华中兄弟部队会师。这条突围路线山高水险，有超过自己10倍以上的敌人和无数道封锁线，突围困难很多。而且第1旅手中根本没有这一地区的军用地图，只有皮定均有一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大比例尺省际地图集，但以大局为重的第1旅指挥员们明白，只有向东和主力背道而驰，才能最大限度地调动敌人，减轻主力部队西进的压力。

大方向确定后，6月25日午后，第1旅召集各团负责人，研究具体行动细节。鉴于主力西进后，第1旅西面所有的交通要道，军事要点，势必被敌所占。如何突出四面重围，是实现东进计划关键的第一步。在作战会议上，有人主张集中兵力火力，选择敌两军间隙强行突破，劈开条血路，沿大别山脊背向东猛插。这条路比较近，可迅速跨入安徽境内，但过早在敌面前暴露了自己的企图也将很难脱身。有人主张向东南从四余集和沙窝中间直插大别山腹地，这样可避开最反动、最狡猾的土顽势力。这条路第1旅曾作过细致的侦察，地形道路都比较熟悉，而且沿途大部分地区都是深山老林，可充分利用自然条件的掩护。还有人主张多箭头分路突围，然后到指定地点会合。

几种意见争执不下时，旅政委徐子荣提出：等主力过了铁路，是否可先虚晃一枪，佯装跟在主力后面，向西走一天或半天，就迅速隐蔽起来，让过敌追兵，随即向南跳到敌整编第72师的后方，再突然挥师向东，穿越大别山，向苏皖解放区挺进。这样的话，敌军对我军意图捉摸不定。等他弄清我们的动向，我们至少已走出好几百里地了。副旅长方升普指着地图补充：由于主力突围的行动，敌人可能最不注意这个方面，我们一下子跳到他后方，和敌捉迷藏，等敌进攻到我防区腹地扑空来不及回头时，我们就转身向东。

皮定均觉得徐子荣首先提出这个方案切实可行。只有这样才可能争取主动，打乱敌部署。如果集中力量直接向东或东南方向突围，会迎面遇上敌人堵击，和敌军大部队纠缠在一起。即便能强行突破敌2、30里的防御纵深，也要付出很大代价。因此皮定均补充说：“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特别重要的是1，2团要用最大的努力，使用最少的兵力，吸引最多的敌人，箝制敌军西进，给敌以最大杀伤。各团主力要迅速作极艰苦的行军准备，以便随时行动。要特别强调部队绝对严格遵守一切行动纪律，想在敌大部队的空隙隐蔽集结，没有高度的组织纪律性是办不到的。”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6月26日零时了。各部队迅速传达旅党委会议的精神，对部队进行深入的思想动员，讲清面临的敌情和突围的重大意义，讲清突围作战的艰苦性、复杂性和残酷性，从而激发了广大指战员的战斗情绪，坚定了突围必胜的信念，把旅党委的决心化为全旅指战员的统一行动。各团加紧备战，进行轻装，补充干粮。一线部队在西余集、沙窝和双轮河加修工事，准备抗击国民党军的进攻。与此同时，第1旅还部署部分兵力白天向东佯动，以迷惑敌人，隐蔽中原军区主力向西突围的企图和部署。

巧妙周旋

从25日黄昏开始，第1旅防区内开始断断续续地下起了小雨。当晚，王诚汉的1团先后派出7个小分队，对敌前沿阵地进行火力侦察。各连派出1至3个战斗小组，出没在东面几个山头上，给敌造成我军准备向东突围的错觉。

6 月 26 日拂晓，国民党军按计划开始对中原解放区发动围攻。在第1旅防区北面，整编第47师第125、第127旅由光山出动，于卧龙台、附流店一线，向泼陂河附近及其以北、以东地区进攻；在东面，整编第48师第174旅附独1团由商城出动，于附流店、大冲、双门栏一线向白雀园、泼陂河进攻；在南面，整编第72师新13旅、第34旅第101团由经扶（今新县）、七里坪出动，于双门栏、西河、经扶一线，进攻重点指向泼陂河。另外，整编第58师新10旅正由阜阳向商城集结，也准备围攻泼陂河地区。

国民党军的进攻虽然如期发起，但第1旅小分队的彻夜袭扰和佯动，当让面之敌一时摸不清虚实，加之时断时续的降雨让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这也给国民党军的行动造成了一定困难。因此，26日上午，第1旅当面的各路国民党军虽然炮火准备很猛烈，但步兵部队的进攻却带有浓厚的试探性质。一遇到第1旅反击，便立即撤回。

当天下午，国民党军对中原军区主力西进已有所察觉，进攻骤然猛烈起来，攻击次数越来越频繁，使用兵力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炮弹甚至打到了白雀园附近。第1旅阻击部队利用工事、起伏地、山沟、稻田、河流等有利地形，顽强抗击，使敌付出了不少代价，却始终未能越雷池一步。傍晚时分，国民党军1个营兵分两路，终于攻到了1团7连、9连阵地前50米处。这两个连投出排子手榴弹，步枪，机枪猛烈射击，国民党军招架不住，丢下十几具尸体落荒而逃。此后天色渐黑，国民党军再也没组织新的进攻，当天的战事就此结束。

入夜后，第1旅前沿部队将阵地移交给鄂东独2旅，撤向白雀园西南地区。恰在此时，原先忽紧忽慢的阵雨突然变成了急风暴雨，天空中雷鸣电闪，地上一片混沌，几米之外不见人影。第1旅各部利用恶劣天气作掩护，仅用半个小时，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全部撤出了阵地。

为迷惑国民党军，第1旅除派出若干小分队继续向东“示形”外，主力连夜冒着暴雨向西南走出15公里远，绕了个大圈子，又转回位于白雀园西南 6 公里的刘家冲这个预定集结点。

在行进途中，皮定均获悉整编第72师先头部队已侵占沙窝，便命令负责断后1团3营迅速从白雀园以南，沙窝以北地段渡过白沙河，占领白雀园西南一带山头阻击敌人。3营赶到白沙河边时已是27日晨，沙窝方向的2团后卫部队也在边打边撤。由于白沙河河水猛涨，已经不能徒涉了，于是3营指战员就地寻找木头，竹竿等漂浮物渡河。过河后，2团后卫部队已摆脱了敌人，安全转移。从余集方向尾追3营之敌，已在白雀园与南北方向压过来的敌军会合。27日上午，3营又接到团长王诚汉命令，要求3营就地再坚持一天。

而此时，整编第72师与整编第47师已在泼陂河会师。为消灭第1旅，第6绥靖区司令周岩令整编第72师以 1 个团控制河口镇，主力“即跟匪踪西迸”；新13旅一方面在西面严密封锁泼陂河至经扶的公路，切断第1旅与主力的联系；另一方面在东面联络第174旅，推进至余家集、沙窝、宋家畈之线，严防第1旅向东南突围；第34旅以 1 个团置于大路铺，1 个团置于三河口，策应各方作战。

6月27日白天， 1团3营派出9个战斗小组，四处袭扰、迷惑国民党军，一有机会就摸敌军哨兵，就这么和敌人周旋了一天，让对手根本搞不清第1旅主力究竟在哪里。

实际上，第1旅除少数掩护牵制部队下，全旅近7000人马都隐蔽在整编第72师和整编第47师的结合部刘家山、刘家冲、刘庄一带。这是一块狭小的丘陵地带，树木茂密，东靠演（川）麻（城）公路，南临商（城）经（扶）公路。敌新13旅占领沙窝后，就控制了这一地区。但他们料想不到，在这两条公路交叉处的山林中，竟会潜藏着一支数千人马的部队。1旅主力在这一带的各个山头布置了警戒，设了了望哨，对外严密封锁消息。从6月27日凌晨到28日早上，指战员们在四面受敌的严峻形势下，冒着大雨在丛林中潜藏超过了24小时。全旅不举烟火，不许大声喧哗，不得随意走动，骡马都套上了笼头。上至旅领导，下至通信班13、14岁的小战士，包括随军的23位女兵（多为旅团干部的家属，其中包括5位即将临盆的孕妇），饿了就啃一口干粮；渴了就喝一口雨水；困了就支起一块雨布，在烂泥地里打个盹。梅雨季节的山区，夜里还是相当冷的。第1旅不少指战员晚上冻得直打抖，但却始终保持安静和高度警惕。敌新13旅攻占沙窝后，继续向白雀园、余家集一线推进时，曾途经刘家山一带，虽与第1旅主力近在飓尺，但却毫无察觉。敌人接近时，3团长曹玉清的爱人怕年仅1岁的孩子啼哭暴露目标，便用毛巾捂住了孩子的嘴。等敌人走远后松开孩子时，发现孩子的嘴都成了乌紫色。

破茧而出

6月27日晚，1旅派出的袭扰分队全部撤回刘家山、刘家冲地区。

6 月 28 日，刘峙察觉中原军区主力向西转移的行动后，饬令各部“严密包围、封锁、监视、搜索”，组织部队“跟踪、堵击”，“务必在乎汉路东予以歼灭。”为此，国民党军调整部署：整编第47师（附第174旅）占领龙升镇、卧龙台、蔡家大凹之线，重点沿竹竿河以东地区指向宣化店东北；整编第72师新13旅攻占蔡家大凹至槐树店之线，重点指向宣化店以东，第34旅迅开经扶控制机动使用。第6绥靖区司令周岩遂电令整编72师以 1 个团守备麻城、宋埠各要点，以一部占领泼肢河、经扶之线，与第174旅共同阻击中原军区回身向东突围的部队；主力集结于夏店、河口镇、黄安（今红安）、七里坪间地区，保持机动，对宣化店、吕王城一带积极侦察搜索。这个时候，国民党军并不清楚第1旅的去向，因此继续以新13旅、第174旅对白雀园、余家集及其以北地区进行“搜剿”，以求将第1旅“彻底肃清”后转向宋家畈、沙窝地区集结，策应向西作战。

第1旅党委决定，乘国民党军主力西移，而当面之敌又在白雀园以东以北进行“清剿”之际，跳出其合围圈。28日清晨，连日大雨终于停歇。第1旅全体指战员从刘家山、刘家冲地区出发，迎着朝阳，瞅准国民党军行军纵队的间隙，出敌不意向西南急方向行军，避开了新13旅第39团在沙窝至余集一线的堵击，并在九龙山地区干净利落地歼敌1个连，全旅跳到了新13旅的背后。

这一天，第1旅所经之地道路崎岖，尽是羊肠小道，只有步兵可以勉强通过，因此部队全天走出50余里路后，就已经非常疲劳了。当天晚上，第1旅在经扶县（今新县）东南边陲的易家田铺宿营。此地鸡鸣三省，位于鄂豫皖三省交界处的山区，曾经是红4方面军的根据地，距新县县城3、40里，西南是红安县，东南是麻城，正东是潢麻公路上的两河口，福田河，是敌整编第72师的主要防线。由于当地非常贫困，人烟稀少，加之部队集中，因此不少人没有房子住，只能在露宿在野外。有些单位因为柴草困难，没能吃上饭，只好忍饥挨饿。

为了不失时机地突破国民党军的重围，第1旅领导当晚决定：于翌日突破演（川）麻（城）公路封锁线。鉴于部队没有这一带的军用地图，电台与中原军区主力又联络不上，因此皮定均决定以旅部特务连为主，挑选精兵组成一支侦察队，走在全旅的最前面，采取现地侦察、询问群众、捕捉俘虏、窃听电话、收集文电、询问过路邮差等办法为全旅开路。侦察队由旅部队列科副科长周光璞任队长，侦察科副科长杨斌廉任副队长。除此之外，部队各级指挥员一律走在自己部队的前面，以便有突发情况时能及时处置。

6月29日拂晓，敌整编第72师得知“共军第1旅4000余人由白雀园进抵易家田铺宿营”，急令新13旅39团一部沿宋家畈、周家河向西南追击，37团一部，由甘家塘、中途店向东南攻击，协同由福田河、大河铺南侧地区向西北进攻的第34旅101团，合击第1旅于易家田铺地区。

然而，第1旅乘敌后方空虚，于29日凌晨，突然90度大转弯，经张店直插正东黄土岗，福田河之间的潢(川)麻(城)公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了敌封锁线，使国民党军的合击计划落空。

上午9时许，第1旅侦察队在离潢(川)麻(城)公路几百米处，俘虏了新13旅3个谍报队员被抓。在问出口供后，侦察队化妆成整编第72师谍报队，智取旗杆店，解决了伪乡公所，俘敌24人，缴枪21支。此战规模虽小，但收获却大，在乡公所缴到的粮食和子弹，补充了部队急需。侦察队通过窃听电话，了解到附近无敌正规军，全旅可放心通过。在将俘虏转交给1团后，侦察队派人将这些信息报告给皮定均，还捎去了缴获到的一块怀表。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全旅唯一的一块表。

29日中午，2团经过鹿石冲时，打了个乡公所，俘伪乡丁27人，缴获步枪8支，还缴到了1份谍报，内称“皮定均匪部，已于26、27两日窜往白雀园，估计可能向东北逃窜。”由此可见，第1旅几天来的行动是极为成功的，国民党军方面没能掌握第1旅的真实意图。

不过，7000人马横穿潢(川)麻(城)公路，还顺手消灭乡公所，这个行动是没法长时间保密的。整编第72师得知第1旅向东南突围后，于 6 月 29 日下午3 时急令新13旅39团一部尾追，第34旅101团以一部进击五里山北端地区，主力进击黄土岗附近，堵击第1旅。当其主力向黄土岗推进时，第1旅如离弦之箭，向东疾进。1团3营奉命在潢(川)麻(城)公路两侧占领公路两侧山头，阻击黄土岗方向敌人。经一，二小时的战斗，击退了敌人，完成掩护任务，跟着大部队向东挺进。

29日夜里，第1旅在王家冲河边的大树下露营。

强破险关

30日晨，第1旅向高城县东南方向，顺着大别山脊背飞兵东进。部队在忽晴忽雨的大别山高山峻岭中行军。这一带，都是国民党方面所称的“清区”。所谓“清区”，是土地革命战争时间红军活动的中心区域。红军主力转移后，国民党为消灭红军游击队，把这个地区的百姓强行迁移，牲畜、房屋、粮食等全部抢光，房屋全部烧光，活生生制造出的无人区。虽然时过境迁，但这些“清区”仍远未恢复当初的生机，因此给第1旅的行军平添了许多困难。

30日中午，1旅到达河南商城县境内的瓦西坪地区，准备埋锅做饭，稍事休息，下午翻越鄂豫皖三省边境重要的天险大牛山。

但是，前卫1团3营刚进村就发现敌20多个便衣武装队员。前卫连6挺机枪一齐开火，敌人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晕了，部队很快占领了村子周围的山头。

过了不久，紧随前卫1团的旅部和直属队刚停下来，还没等卸下伙食挑子，前方的山头就骤然响起了枪声，密集的弹雨泼了过来。与此同时，有6、70个敌军朝1团3营占领的山头摸了过来。3营营长郭刚一声令下，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喊杀声，震憾山谷。敌群一时大乱，连叫带爬滚下山了。

经验丰富的皮定均从枪声中判断，部队遇到的并非敌小股散兵游勇。他登上附近小高地，作为临时指挥位置。此时，侦察队也查明了敌情：原来，整编第72师第34旅第100团抢占了瓦西坪以南高山，立煌县（今金寨县）保安团和商城县保安团顾敬之部亦分别占据了瓦西坪西南侧和西北侧高地，对第1旅形成夹击之势。同时，国民党军第101团的后续增援部队也已从三河口方向赶来。很明显，国民党军企图利用险要地形，一举将第1旅围歼于瓦西坪地区。

第1旅面临的形势虽然不利，但皮定均从对手见到侦察队就急忙开火，过早暴露位置这点来判断，认为对手缺乏战斗经验，估计到达的时间也不长，还来不及构筑工事。不过，敌终究占据着有利地形，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若是不能迅速粉碎他们的堵击，夺路而走，附近的敌人合拢过来，第1旅很可能就要被合围在这个小山洼里了。

关键时刻，皮定均果断命令前卫1团杀开一条血路，掩护全旅强越大牛山。皮定均叮嘱1团团长王诚汉：“动作要快要猛，像撕布一样撕开一条口子！”政委徐子荣号召指战员：“抢过大牛山，向党的生日献礼！”

1团曾被豫西人民称誉为“老虎团”，具有猛打猛冲的战斗作风，尤其擅长远距离山地奔袭作战。王诚汉领受任务后，决心以前卫3营担任攻击任务，夺取石坡岗一线高地。由该营7连担任主攻，9连担任助攻，8连为预备队。7连虽组建不久，但连里有不少从黄河北来的老骨干。连长谷有信是豫北人，他和指导员崔静商量，从全连抽出20余名战士，组成1个突击班，每人5枚手榴弹，并把全连所有轻机枪配给他们。

战士们来不及吃饭，待一切部署停当，便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向高地冲去。山上之敌被机枪猛扫，手榴弹猛炸打垮了，丢下武器四处乱窜。突击班很快占领了山头。

7连突击班表现神勇，9连突击班则打得巧妙。他们换上国民党军军装，隐蔽接近石坡岗右翼的小山头后，一个猛冲就夺下了山头。

半小时后，山下敌人的重机枪响了起来，迫击炮弹也接二连三落在山头上，敌人开始反扑了。敌人接近山顶时，3营一排手榴弹将其打下去。第1次反扑失败后，敌派出1个营由西边的高地向3营左翼迂回，9连连长白云祥端起一挺歪把子机枪，朝密集之敌猛扫，战士们端着刺刀反冲锋，将约1个连敌人歼灭在山沟里。7连、9连激战正酣，预备队8连也同商城保安团接上了火。

在1团掩护下，旅直和2团、3团沿着撕开的血路，强越1900米高的大牛山主峰九峰尖。此时，山上大雨滂沱，打得人难以睁开眼，全山为云雾笼罩，国民党军看不清目标而无法追击。由于山陡路难行，第1旅驮枪炮的骡子都累垮了，只得把枪炮卸下来由人抬着走。体弱者由强者掺着走。2团4团一个战士的脚受伤，骨头都露出来了还在战友的帮助下咬紧牙关坚持走。经艰苦攀登，该旅于 7 月 1 日晚全体翻过山势险峻的大牛山，在肖家畈一带宿营。“7.1”这一天的行军，是第1旅自突围以来最为艰难的一次。不过，也因此甩掉了国民党军追兵，为部队在吴家店短暂休整创造了条件。

（土鳖扛铁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