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 血浴长津湖（下） -- 忘情

作者：忘情

扬威新兴里

在柳潭里至下碣隅里一线打得难解难分之际，长津湖东面的后浦、内洞峙、新兴里也同样战火纷飞。

新兴里位于长津湖以东。丰流里江从新兴里北面汇入长津湖的南侧，该地南高北低，东西狭长。新兴里北面地势平坦，不仅有公路，还有条已经废弃的窄轨铁路。新兴里南面主峰、1221高地、1239高地呈三足鼎立之势，鸟瞰通往下碣隅里的公路。从丰流里江大桥跨过丰流里江，沿山间公路向北走大约5公里，有个叫内洞峙的村庄。该村西北是1318高地，东北是1476高地。从新兴里沿公路南下大约6公里是后蒲，该地距离下碣隅里不到7公里。

到11月27日晚，新兴里地区美军的部署如下：美第7师第31团（北极熊团）团部连、坦克连、重迫击炮连、医疗连、支援连和第13工兵营C连第1排驻后浦，共有美军598人，韩军50人，合计648人；美第7师32团1营、32团重迫炮连第1排、海军陆战队前进空中联络组驻内洞峙，共有美军817人，韩军150人，合计967人；美7师31团3营、美国空军前进对空联络组、第57野战炮兵营（缺C连）、第15防空炮营D连驻新兴里，共有美军1358人，韩军315人，共计1673人。

27军计划以80师 240团1营、3营进攻内洞峙；80师238团、239团加强240团2营进攻新兴里；81师242团穿插到新兴里以南，切断通往后浦的道路。

11月27日白天，美31团搜索侦察排奉命前出侦察，被志愿军全歼，但却未引起美军警觉。当晚23时，240团3营对驻守内洞峙西北1318高地的美32团1营A连发起攻击。该营是先以小股兵力发起试探进攻，继以迫击炮急袭火力压制美军阵地，然后以小兵群渗入美军阵地中与敌展开近战，并在战斗中击毙美军连长斯考林上尉。该营夺取1318高地后继续向左卷击，又夺取了美军迫击炮阵地。

当美军稳住阵脚后，240团3营转攻内洞峙东北的1476高地。他们先以部分兵力对美32团1营A连和C连的结合部发起佯攻，以主力会同240团1营直扑1476高地。28日凌晨4时，240团夺取1476高地后，又迂回美军C连和B连侧后，合围了这2个美军连。但这时天光渐亮，美军75毫米无座力炮凶猛的火力让进攻变得异常艰难。为减少不必要的伤亡，240团1营、3营果断撤出战斗。

当240团主力正在内洞峙激战时。80师另2个团在28日零时对新兴里美军也发起了攻击。239团从东南和南面渗入美军阵地后方，打了美军第57炮兵营A连一个措手不及，缴获该连全部火炮。239团2营4连夺取了1100高地后，率先冲入新兴里，以班为单位多路并进，歼灭美31团3营营部连大部。该营营长赖利中校被打成重伤后躺在尸体堆里装死，侥幸捡了条命。美军第57炮兵营营长恩布利中校也在夜战中被志愿军打伤。

在新兴里北面发起进攻的238团顺着山沟直插新兴里公路桥，击溃守桥的美31团K连后，又夺占了1200高地，并乘胜冲入新兴里。战斗中，配属该团的80师炮兵团92步兵炮连5班班长孔庆三，以自己的身体构成火炮的基座，然后大声命令炮手开炮，终因巨大的后座力撞击而牺牲！战后他被追记特等功，并追授“志愿军一级英雄”荣誉称号。

240团2营夺取1324高地后，迂回到西南方向对新兴里发起冲击时，遭到美军防空炮营D连M-19型40毫米双联自行高炮的疯狂平射，伤亡百余人。由于大部分美军在遭受攻击后四处躲藏，志愿军在夜暗中误以为新兴里美军已覆没，遂开始打扫战场。结果28日天亮后，美军集结起来反击，攻入新兴里的志愿军被迫退守周边高地，将残敌压缩在方圆不足2公里的狭小区域内。

28日清晨，执行阻击掩护任务的242团1营和3营在新岱里和1221高地一线，伏击并全歼了从后浦出发前往新兴里的美31团卫生连，该连仅有廖廖数人逃回后浦。中午时分，美31团坦克连出动16辆坦克，在30余架战机支援下再次北援，在被242团3营毁伤4辆坦克后，狼狈逃回后浦。眼见派出的援兵接连铩羽而归，吓得坐镇后浦的美7师副师长豪斯准将以搬援兵为由，坐飞机逃回了下碣隅里。

28日23时，240团1营、3营对后洞峙再次发动猛攻。他们以连为单位，用战术迂回不断渗透进美军防御圈。战至29日凌晨2时，坐镇后洞峙的美31团团长麦克莱恩上校不得不率残部逃往新兴里。突围途中，身负重伤的麦克莱恩上校被志愿军俘获，并于12月3日伤重不治而亡。

28日夜晨，80师主力再次攻破新兴里美军阵地，摧毁、缴获了美军第57野战炮兵营绝大部分火炮，并消灭了美国空军前进对空联络组。这两个战果大大缩减了志愿军和美军的火力差距。在这种情况下，美10军军长阿尔蒙德将被困在新兴里一线的美7师先遣队的指挥权，移交给了美陆战1师。新兴里美军由此在失去了空军火力支援后，却得了美国海军航空兵的支援，因而得以苟延残喘。

29日，宋时轮决定调集绝对优势兵力，首先歼灭新兴里的美7师先遣队，然后再转移兵力逐个歼灭柳潭里、下碣隅里的陆战1师。此时80师各团均减员严重，238团缩编为6个步兵连（每连仅约50人），239团缩编为3个步兵连、3个重机枪连和1个迫击炮连。27军军长彭德清将81师主力调往新兴里，并派该师241团一部直扑后浦，拿下这个新兴里美军后撤的必经之地。另派94师281团前往赴战湖接替241团防务。241团一部于30日18时赶到下蒲时，当地美军已逃了个精光，志愿军由此完成了对新兴里之敌的合围。

30日晚，27军以241团在西面，240团在东北面，239团在南面，238团在东南面，同时对新兴里美军发起最后的总攻。战至拂晓，238团率先攻入新兴里，其余各团也相继取得突破。

12月1日天亮后，绝望的新兴里美军以32团1营为前卫，57炮兵营和重迫击炮连徒手官兵在中间，31团3营为后卫，开始向下竭隅里突围。首当其冲的241团8连顶着美军战机凝固汽油弹的疯狂轰炸，在阻击阵地上死战不退，直至伤亡殆尽。

接下来，242团在1221高地给突围美军以重大杀伤，迫使对方丢弃全部车辆徒步溃散。志愿军在漫山遍野追歼美军散兵游勇过程中，击毙了新兴里突围之敌最高指挥官费斯中校。

12月2日凌晨，新兴里突围之敌中有约670人到达了下碣隅里。同日，另有319人被美陆战1师的搜索营救部队救出，再加上一些陆续返回的零散人员，新兴里的美军共计逃出约1050人，其中只有385名幸存者肢体健全。连同增援部队伤亡在内，美军在新兴里之战中总计伤亡被俘2901人。那面“北极熊团”的团旗也成了27军最珍贵的战利品。而志愿军80师、81师战斗及非战斗减员总数也超过了1万人。

攻坚难奏效

由于赶路不及，20军58师迟至11月28日晚才对下碣隅里发起进攻，客观上丧失了战斗突然性。下碣隅里美军在28日白天不仅完善了驻地周边防御部署，还通过空中及地面侦察，判明志愿军将从西南面对下碣隅里发动主攻。

在下碣隅里的美军共3913人，分别来自陆军、海军、海军陆战队、韩军的58个单位，以工程技术和通讯人员居多。其中，下碣隅里西面部署有陆战1团3营营部连、陆战7团2营火器连、陆战1师师部营、陆战队第2空中控制中队、陆战1师运输营。西南面是陆战1团3营I连。正南面是陆战1团3营H连。H连、I连结合部部署有3辆M26坦克。在H连北面的开阔地上，陆战1师工兵1营D连正在修筑野战机场，机场南缘部署了美炮兵11团2营D连。下碣隅里东面至长津江之间是一片沼泽。冻结的长津江东岸有座东山，山上的1071高地是下碣隅里地区的制高点。里奇中校将陆战1团3营火器连、陆战1师勤务营分遣队、美10军军部分遣队、美3师第10工兵营D连、美10军第4通信营分遣队部署于此。另在长津江西面部署了陆战1团3营火器连。陆战1师师部在下碣隅里村的北面。

美军在阵地前沿埋设了大量地雷、布设了大量铁丝网、汽油桶和照明弹绊索。美军的M-19型40毫米双联自行高炮和M-16型12.7毫米四联大口径机枪车作为防御火力支柱，分布在各处阵地上。

28日晚，58师以173团从西南面和南面、172团从东面向下碣隅里发起进攻，174团为预备队。173团1营曾两次突破陆战1团I连阵地，但美军用1700余发迫击炮弹重新封闭了突破口。173团2营、3营突破南面的陆战1团3营H连阵地后，建制被打乱了，大部分人在突破口附近打美军反冲击，只有2营6连和3营9连攻到了机场附近。由于纵深战斗力量薄弱，他们在美军预备队的反击下被迫退了回来。58师后又将预备队174团及师特务营投入战斗，但仍未取得明显进展。

在东山方向，172团5连和9连于29日凌晨3时发起的进攻较为顺利，2个小时后就占据了东山全部阵地。但随后美军在1个小时内向东山倾泻了6000发炮弹，阻止了172团扩张战果。

从29日8点开始，美军连续向东山主峰1071高地发起反击。防守1071高地东南小高岭的172团3连3排指战员连续打退了美军8次进攻。9时许，美军第9次接近小高岭时，阵地上唯一幸亏的3连连长杨根思，抱着拉响了导火索的炸药包冲入敌群，与敌同归于尽。战后，杨根思被志愿军总部追立特等功，并追授“志愿军特级英雄”荣誉称号。他生前所在的172团3连，也被命名为“杨根思连”。杨根思牺牲后，1071高地上的172团3营副营长吴国祥率9连战至仅存30余伤员，他们和赶来增援的7连和机枪连一道，挫败了美军重夺东山的企图。

29日白天，美陆战1团3营I连、H连两次向南猛攻上坪里，试图打通通向古土里的公路，并接应北援的德赖斯代尔特遣队，但均被174团警卫连击退。北上的德赖斯代尔特遣队也遭该连迎头痛击，有辆汽车还成了该连的战利品。

29日入夜后，下碣隅里地区上空无云，月光特别明亮。美海军航空兵和下碣隅里的美军炮兵部队，不间断地朝周边所有可供志愿军集结的地域进行火力打击。58师因此无法集结兵力，只有173团以小部队对美军I连和H连阵地发起过一次攻击。

30日天亮后，刚刚抵达下碣隅里的陆战1团3营G连加强了工兵2个排，再次向东山1071高地发起进攻，又被172团挫败。

30日20时50分，58师将尚能坚持战斗的1500名指战员重新编成12个连，以东山为主攻方向，以下竭隅里南面为助攻方向，对美军阵地发起了决死冲锋。172团将2连剩下的34人和3连剩下的28人合编为2个突击排，一举击败美陆战1团G连，夺回了1071高地东南小高岭。但接下来的攻势却被美军M26坦克群阻止。

从12月1日到6日，下碣隅里美军各部队轮番反击东山。172团坚守阵地长达6天5夜，始终坚如磐石、不动如山。该团于6日晚移交阵地，转往黄草岭一线打阻击时，剩余兵力仅能编8个排。而下碣隅里美军仅空运走的伤员就达4468人之多，还有很多轻伤员留在各自部队里，参与了向古土里方向的突围。

雪夜忙追歼

长津湖之战打响前，20军89师接到的任务是封锁阻击柳潭里美军向南的道路，掩护59师肃清美军补给线上的部队，并对柳潭里实施牵制进攻。但后来宋时轮发现我军侧翼暴露，而韩军第26联队已进至社仓里，遂改变决心，命89师主力迅速前往社仓里阻击韩军，掩护兵团主力在柳潭里，下碣隅里、新兴里一线的战斗。

于是89师改变部署，以267团继续配合79师对柳潭里之敌发起进攻，师部率265团、266团兼程南下，于28日拂晓赶到社仓里。此地易守难攻，四面环山，一道江水贯穿镇子。

此时的社仓里已被美3师7团接管，并以坦克装甲车辆结合地堡，构成环形防御圈。

28日22时许，89师向社仓里之敌发起进攻。266团2营4连迅速占领了社仓里东北的高地。6连乘胜从山头左侧杀下去，沿着又陡又滑的雪坡前进。冲在最前面的，是6连1排副排长魏玉德和他带领的2班1个突击组。突然，他们遭遇到美军地堡群的火力拦阻射击。山路很窄，两边都是无法攀登的悬崖峭壁。要想继续前进就必须拔掉这些“钉子”。

突击组战士接二连三地抱着炸药包往前冲，以3人牺牲的代价炸毁了2个敌地堡。此时，第2突击组还没上来。魏玉德发现炸毁2个敌地堡后，美军防御火力配系出现了缺口，便抱起几包炸药，利用美军火力的死角接近，又先后炸毁了2个地堡。当第2小组上来时，敌军只剩下3个地堡，魏玉德迅速地向2小组的战士介绍了自己的经验，让他们先仔细观察敌人的火力死角，然后从敌军的观察盲区和射击死角接近地堡，再将其炸毁。2组照他说的投入战斗，果然在很短时间内就连续爆破得手。就这样，路上的7个地堡都被炸毁，守卫地堡群的20多个美军也被炸死。

魏玉德一面派战士向连长汇报情况，一面带着第2突击组前进。他们连跑带滑，不到半小时，就冲下了这段600多公尺的山坡到达了社仓里的街上。街中心地堡里的敌人，根本没想到我军会突然从山上冲下来，被惊得张惶失措，魏玉德随即带部队对敌军展开猛烈攻击，在我军的打击下，敌军死的死，逃的逃。这时，他们才查明当面之敌是美3师7团，原情报中在社仓里的韩26联队已奉命归建。战后，魏玉德荣立一等功，1排也被评为集体一等功。

29日天亮后，美7团发起反击恢复阵地。89师审时度势，认为凭师现有兵力难以拿下美军1个团，便退出社仓里，并由进攻转为防御。美7团发起的2次攻击均被89师挫败后，也就地转入防御。89师将28日晚缴获的3000多条美军毛毯剪开分给指战员，幸运地没有出现大范围的冻伤减员。

12月1日，东线美军开始全线撤退。12月2日，社仓里美3师7团也组织撤退。2日晚上，美7团后卫2营到达剑山岭下的山谷中宿营。89师政委王直和副师长曾照熙率265团尾随追击，266团做平行追击。265团赶到剑山岭后，以3营从正面攻击，2营攀登悬崖峭壁绕到敌侧后发起夹击。

美7团2营做梦也没想到志愿军竟然能连夜踏雪追踪而至，故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赶来支援的美国空军夜间战斗机被265团高射机枪手洪成茂击落1架后，其他美军飞行员为之胆寒，再也不敢低空盘旋、俯冲，使得空中火力支援效果大打折扣。265团趁机加强攻势，待266团赶到后终将美7团2营大部歼灭，并击毙美军营长，俘虏副营长以下80余美军官兵。此战结束后，89师主力继续向咸兴方向追击逃窜美军。

阻援古土里

11月27日，奉命切断古土里和下碣隅里之间联系的20军60师进至古土里以北，抢占了有利地形。

28日上午，古土里陆战1团2营D连向下碣隅里增援，被60师打回去后，呼叫战机和地面火炮，对古土里以北山头实施狂轰滥炸。下午，陆战1团D连在坦克掩护下再次北援，结果在178团2营阵地前碰得头破血流。当晚，180团1个营兵力夜袭古土里，夺占了古土里外围东北高地。

11月29日一早，美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严令古土里陆战1团团长普勒上校火速增援下竭隅里。普勒以陆战1团3营G连、英海军陆战队第41突击队、美7师31团1营B连、部分陆战1师勤杂人员为基干，配属陆战1师坦克营B连、D连和陆战5团3营反坦克连坦克排，共计29辆M26坦克、140余辆汽车编成总计922人的特遣队，在英国海军陆战队中校、英军第41突击队队长德赖斯代尔指挥下北援。

德赖斯代尔中校以英海军陆战队第41突击队和陆战1团3营G连为先锋，在空地火力掩护下，交替攻占前进道路两侧的山头。他们遭遇60师顽强阻击，1个上午仅前进了4公里，离下竭隅里还有18公里。

29日午后，德赖斯代尔特遣队改以陆战1师坦克营D连，以及陆战5团3营反坦克连坦克排的17辆M26坦克为先锋。60师178团、179团用我军擅长的“拦头、截尾、斩腰”的伏击战法，将在公路上排成“一字长蛇阵”的德赖斯代尔特遗队斩为数段。

可惜的是，由于志愿军极度缺乏有效的反坦克手段，M26又是装甲颇厚的重型坦克，因此负责拦击美军先锋的179团1营2连付出了29人牺牲的代价，才用集束手榴弹勉强炸伤了先导坦克。不过，德赖斯代尔特遗队前锋虽然突破了我军阻击，但其本部却被60师打得溃不成军。战至16时30分，仅余380人左右还在顽抗。

殿后的陆战1师坦克B连12辆M26坦克试图解救被围步兵。179团总结经验，采用将炸药包扔到坦克发动机舱上方的办法，连续击毁4辆M26坦克。剩下8辆见势不妙，顾不上被围步兵，掉头逃回古土里。被围的德赖斯代尔特遣队主力于30日凌晨覆没。60师共计毙伤敌军300余人，俘虏美军160人（内含美军中校1人，少校2人）、英军22人、韩军53人、日本人3人，以及2名台湾特务，击毁敌坦克4辆，汽车78辆，缴获步枪200余支、轻重机枪26挺、89毫米火箭筒13具，无后座力炮10门，以及大量无线电台、步话机等通讯器材。

最终，总计922人的德赖斯代尔特遣队只有不到300人，以及17辆坦克得以进入下竭隅里。

阻击与追击

长津湖之战打到12月4日，美陆战1师主力猬集下碣隅里，该地另有美10军各种后勤及支援分队2000余人，以及英军第41特遣队125人、韩军约40人。而筋疲力尽的27军79师将还能坚持战斗的人员缩编为5个步兵连和2个机炮连，80师缩编为8个步兵连和2个机炮连，81师缩编为17个步兵连，94师缩编为9个步兵连，每连战斗人员大约4、50人左右。20军58师172团缩编为8个排，173团缩编为11个排，174团缩编为17个排，总计约800人。60师178团缩编为5个连，179团缩编为4个连。状态最好的89师尚有近8000人，但该师正朝咸兴方向追击，因此只靠27军和20军58、59、60师，是断然无力围歼下竭隅里上万美军的。

在这种情况下，宋时轮将围歼下竭隅里之敌的艰巨任务交给了兵团预备队26军。同时批准27军撤出战斗，短暂休整2天。并令20军58师、60师进入黄草岭以南地区打阻击，89师进至古土里和五老里之间的上、下通里地区阻敌增援。

26军将监视惠山方向美军的任务交给78师，军主力以76师、77师、88师的行军序列由中朝边境向长津湖地区疾进。该军吸取了20军、27军因未携带大中口径火炮入朝而导致攻坚不利的教训，带上了军属炮兵团兼程赶路。但是，他们一路上遭遇了美机狂轰滥炸，不但军属炮兵团和军后勤部的汽车全部损失，而且无法按计划于12月2日赶到下竭隅里，因此计划中的12月3日晚就该对下竭隅里发起的总攻被迫一再推迟。等到76师主力于6日白天基本就位时，下竭隅里之敌却抢先一步开始突围。

美陆战1师师长史密斯将下碣隅里的部队编成了2个团战斗群。其中，负责开路的陆战7团战斗群由如下单位组成：陆战7团、美7师残部编成的暂编营、第1工兵营D连、第1通信营分遣队、陆战1师第1辎重队（下辖师部营、美10军司令部分遣队、第1汽车运输营主力和宪兵连主力）、第1坦克营D连、第11炮兵团第3营和第4营L连（共3个105毫米榴弹炮连和1个155毫米榴弹炮连）。负责殿后的陆战5团战斗群由以下单位组成：陆战5团、陆战1团3营、英军第41特遣队、第1工兵营A连、第1通信营分遣队、陆战1师第2辎重队（下辖卫生营、勤务营、第1汽车运输营分遣队、陆军第10战斗工兵营D连、陆军第513、第515汽车连和宪兵连交通排）、美7师31团坦克连、第11炮兵团第1营和第2营D连（共4个105毫米榴弹炮连）。

为掩护陆战1师从下碣隅里突围，美海军航母“CV-32莱特号”、“CV-45福吉谷号”、“菲律宾海号”、“普林斯顿号”，护航航母“培登海峡号”、“西西里号”，轻型航母“巴丹号”聚集到兴南港外的海面上。连同空军战机，共有500余架飞机为陆战1师提供空中掩护。

12月6日凌晨4时30分，美陆战1师开始突围。打先锋的陆战7团战斗群利用浓雾掩护，偷袭了位于下碣隅里西南方，由26军76师1个排驻守的高地。该排24位勇士战至最后1人，阵地方告失守。

不过，接下来，陆战7团2营F连配属坦克D连1个排的进攻却屡屡被76师1个连挫败。战斗持续了近6个小时，美军毫无进展。直到中午时分，当地大雾消散，美军突围部队重新获得海军航空兵近距离火力支援后，这才得以向前挪动了脚步。

鉴于突围伊始就遭志愿军强力阻击，陆战7团战斗群随后在突击正面并排展开3个营实施齐头并进的进攻。美7师暂编营在左，陆战7团2营居中，陆战7团1营在右。这个打法极大地分散了当面志愿军的阻击力量。可即便如此，76师打的依旧顽强。战至16时，陆战7团战斗群中的最后一个单位才刚刚离开下碣隅里。

到日落时，陆战7团战斗群前锋经过1个白天的战斗，仅仅前进了艰难地前进了8公里。从20时至22时，76师1个频频转移阵地的轻机枪组，竟然打得美军齐头并进的3个营茫然不知所措，整整2个小时没挪窝。直到22时许，这个英雄的轻机枪组倒在了M26坦克炮口之下，美军这才在4个小时时间里，又向南挪动了1200米远，来到了一座已被志愿军炸毁的小桥前，等待工兵抢通道路。

为掩护突围行动，陆战5团战斗群从6日7时起，将带不走的大中口径炮弹疯狂朝东山阵地倾泻。猛烈炮击了整整2个小时后，陆战5团战斗群向东山发起进攻。头天晚上刚从172团手中接过东山阵地的76师一部与敌奋战了5个半小时之久，终因寡不敌众而丢失了阵地。26军鉴于美陆战1师大举突围，仅靠分散在下竭隅里南面和东面两个方向上的76师无力歼灭该敌，遂急令77师、88师加速前进，从行进间向突围美军发起进攻。

7日凌晨2时，77师主力终于赶到，会同76师共同对突围之敌发起进攻。由于根本没有时间侦察道路敌情和作攻击计划，这2个师是以营、连为单位对各自选定的目标发起突击。

虽然对东山的反攻因火力贫弱和协同不好没能取得预期效果，但陆战7团战斗群却被76师压到了公路上，并被斩成了数段。激战中，陆战7团副团长福迪瑞克·陶塞特中校、该团3营营长威尔蒙·哈里斯中校先后被志愿军击毙。眼见覆没在即，陆战7团声嘶力竭地召唤美海军航空兵夜航战斗机紧急出动，靠着猛烈的近距离空中支援，这才勉强冲破志愿军的阻击，于7日5时45分至10时，七零八落地逃入古土里。

在阻击陆战5团战斗群突围的战斗中，已经激战1天1夜，冻饿减员严重的76师仅能集结起5个营1500余人投入战斗。77师229团、230团在对京下里及下竭隅里机场的多次进攻中折损过关。匆匆赶到的88师262团、263团从7日8时至15时，整整阻击美陆战5团战斗群7个小时，但仍然无法抑留该敌。

在陆战5团战斗群南下途中，58师174团17个排也加入了阻击行列，但这点力量只是杯水车薪而已。该敌自7日17时许至22时，陆续逃进了古土里。

最后的努力

7日晚，长津湖战区的美军齐聚古土里，共计有陆战1师的陆战1团（欠第1营）、陆战5团、陆战7团、第1坦克营和师侦察连；美7师步兵31团2营、暂编营（临时在陆战1师序列里）；英军第41特遣队以及少量韩军；其中陆战1师11686人，陆军2353人，英军150人，韩军40人，共约1.4万人。炮兵还有8个105毫米榴弹炮连，坦克40辆，其他机动车辆约1400辆，其火力远超第9兵团尚能坚持战斗的部队。

8日8时许，古土里美军以陆战7团战斗为前锋继续向南攻击，打算经真兴里逃往咸兴。与此同时，驻真兴里的陆战1团1营向北占领1081高地一线，掩护主力通过后转为后卫。美3师派出7团3营、第92野战炮兵营和少量师直属部队编成"“猛犬特遣队”，由副师长米德准将指挥，前往真兴里接手美陆战1团1营防务。美3师65团2营（欠G连）和第999野战炮兵营前往麻田洞和麻田洞以北占领阵地，掩护“猛犬特遣队”的北上。

眼见敌人又要逃跑，第9兵团将士们都急红了眼。宋时轮令26军迅速南下尾追；27军主力取道社仓里向咸兴穿插，断敌从海上撤退的道路；20军60师、58师在古土里和真兴里之间的黄草岭打阻击，89师继续向真兴里、麻田洞之间穿插。第9兵团政治部向部队发出号召：咬紧牙关，不惜一切代价追歼逃敌！

8日白天气象条件颇为恶劣，仅有少量美军飞机能为突围美军提供伴随空中掩护。担负正面阻击任务的58师172团尚能作战的人员仅能编成8个排。可就这点兵力，却美陆战7团战斗群整整4个步兵营花了近7个小时才拿下1328、1350、1304等高地。58师参谋长胡乾秀率173团、174团仅剩的4个连兵力对1304高地发起反击，又重新夺回了这个要点。但胡乾秀和174团政委郝亮却在美机空袭时不幸牺牲。

8日晚，古土里至真兴里一带气温降至零下35度，58师出现了大量冻伤减员。美军这才重夺1304高地。9日11时，陆战7团战斗群进至水门桥北部，发现坚守在桥边一座小山头上的58师172团50名指战员已全部冻死在阵地上。

需要指出的是，所谓水门桥其实就是一座小型水电站的水坝。坝顶兼作公路。在此之前的12月2日至5日，20军侦察营和60师180团奉命破击黄草岭地区的公路、桥梁。他们至少炸毁了4座桥梁，其中以水门桥损毁情况最为严重。但美国战机已经通过空中侦察发现了这一情况。美10军立即在日本订制了8节M2型钢栈桥，待美军突围部队前锋抵达水门桥后，用C-119运输机空投到美军工兵手中。于是，水门桥很快便恢复了通行能力。

应该说，突围南下的美军打得相当不顺利，从真兴里北上接应突围美军的陆战1团1营也同样灰头土脸。在黄草岭和水门桥之间，有个地势险要的1081高地。守在高地上的是缺粮少弹、冻伤严重的60师180团1营2连。8日白天，陆战1团1营倾尽全力都没能攻下1081高地。坚守该高地的志愿军于当晚全部冻死，美军这才于9日清晨进占了此处。但是，在1081高地北坡上仍有180团少数人员在坚守。他们战至9日15时，全体牺牲后才让美军完全控制了这个要点。

9日这天，26军76师仅能组织起近1000人攻击古土里。负责截断古土里至真兴里公路的77师229团仅有百余人能坚持战斗，因此无力阻止向南突围的陆战1师主力与向北接应的陆战1团1营于当天18时会合一处。

10日，60师参谋长蔡群帆率领58师、60师尚能战斗的近100人追击美军。当他们于11日凌晨1时终于追上美陆战1师殿后的7辆坦克时，美军坦克兵为之胆裂，竟纷纷丢弃坦克落荒而逃。

12日，陆战1师在美3师接应下到达五老里，总算逃出了志愿军包围圈。20军89师在追击过程中击毁缴获汽车90余辆。13日，匆匆赶来的26军234团攻破美3师防御阵地，突入五老里，与敌打成对峙。14日晚，26军组织234团和264团准备全力攻坚时，发现五老里美军已撤退。

心有不甘的27军79师于15日和16日夺取了咸兴外围数个要点，26军也从西面向敌咸兴防御圈发起冲击，但他们均已无力突破美海军用舰炮和舰载机构成的绵密火网。只能眼睁睁看着猬集于此的美10军和韩军第1军团逐次上船逃往釜山，并在逃走前将堆积如山的给养、弹药、汽油、御寒衣物付之一炬。

悍勇震敌顽

长津湖之战就这么落幕了。有人将此战描述为第9兵团3个军15万人马对阵2万余人的美陆战1师，这种说法非常片面。一方面，第9兵团3个军是分为两个批次逐次投入战斗的，受后勤供给及道路条件制约，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全部力量压上去。另一方面，与第9兵团交手的不仅有陆战1师，还有美7师、美3师各一部，更有停泊在咸兴外海，包括7艘航母在内的美海军第90特遣舰队提供火力支援。将这些参战兵力计算在内，第9兵团的兵力优势并不明显。至于双方火力和后勤补给方面的差距，就更不用提了。

关于此战双方的伤亡，解放军总后勤部卫生部编撰的《抗美援朝战争卫生工作总结》中记载：20军牺牲2963人，战伤5539人，冻伤11468人；26军牺牲1674人，战伤4488人，冻伤7945人；27军牺牲2667人，战伤4035人，冻伤11319人。战前总计15万人的第9兵团减员52098人，减员率34.7%。其中有30732冻伤，占该兵团战前人数的20%，占第9兵团减员总数的59%。

美军承认陆战1师在长津湖战役期间共计阵亡604人，伤重而亡114人，失踪192人，战斗负伤3508人，另有7313人冻伤，共计减员了11731人。以该师实际1.8万余人的参战人数计算，减员率高达65.2%。其中冻伤占陆战1师参战人数的40.6%，占该师减员总数的62.4%。

以上数据着实令人吃惊，御寒衣物、设备、给养供应远优于第9兵团的美陆战1师，冻伤情况竟然远较饥寒交迫的第9兵团更严重！考虑到第9兵团指战员多来自较为温暖的华东地区，而且入朝前有高达31%的人染有血吸虫病，体质并不是很好，不可能比牛高马大、营养良好的美国人更扛冻。那么唯一的解释是美军为了所谓“颜面”和士气，同时也为了遏制对志愿军的恐慌心理在美军士兵中蔓延，因而大大压缩了陆战1师在长津湖之战中的战斗伤亡数字，相应放大了冻伤数字，企图对外界暗示：陆战1师之所以从长津湖撤退，并非打不过志愿军，而实在是天气不给力！

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法着实可笑。作为陆战1师作战伤亡和总损失远超美军官方数据的一个佐证，该师从海上撤至釜山后，经过了长达2个半月的休整补充后，才于1953年3月初重返前线。而同样是在第二次战役遭到重创、账面损失率比陆战1师还要高的美2师，1953年1月就重返了前线。由此足见长津湖之战对陆战1师的打击有多大，战斗力恢复有多艰难。

至于长津湖之战给陆战1师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多年后陆战1师作战处处长鲍泽上校仍然心有余悸地说了大实话：“幸亏中国人没有足够的后勤支援和通信设备，否则陆战1师绝不能逃离长津湖……我相信，长津湖的冰天雪地和中国军队不顾伤亡的狠命攻击，是每一个陆战队员心中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噩梦！”

除了陆战1师的伤亡，美军承认美7师中的美国兵在新兴里伤亡超过了2670人，编入该师中的韩国兵战斗伤亡1602人，其中第31团战斗群基本被歼。美3师、美海军航空兵、英军以及在咸兴地区掩护美10军上船撤退的韩军第1军团共计伤亡、被俘1805人。以上合计，“联合国军”承认在长津湖之战中战斗伤亡10495人。考虑到物资供应一直充裕的陆战1师有7313人的冻伤减员，那么其他美、韩、英部队不出现冻伤减员是不正常的，但具体数量难以估算。

如果仅计算双方战斗伤亡，志愿军是21366人，“联合国军”10495人。考虑到志愿军方面火力远不及对手，这个交换比已经足以说明第9兵团指战员们有多么英勇顽强了。美方对此也曾有过公允的评价：“中国军队的这种勇敢战斗精神和坚韧性，到底来源于什么呢？那大概不单纯是强制和命令。可能是因为对共产主义的信仰，对帝国主义的憎恶，坚信现在进行的这次战争是正义战争。这些都渗透到了中国军队官兵的心灵深处。不，已渗透到骨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