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印尼华人的准犹太人遭遇 -- 燕人

今年3月当选的印尼总统普拉博沃·苏比延多也是中国的熟人。他在1998年5月印尼骚乱中所扮演的角色，被苏哈托之后的历届印尼政府掩盖了。原因？政治就是获得更多的支持者。没有政治家愿意为一个少数民族的公正而得罪占国家人口多数的穆斯林人群。

【针对華裔印尼人的歧视性做法和排他性叙事始於苏哈托新秩序时期之前。荷兰殖民统治者以典型的分而治之的殖民政策，將印尼華人划分在印尼社会的社会金字塔中间——低于欧洲人，高于所谓的“土著”[9]。

在印尼，人們習慣將「男性華人面孔」和錢聯想在一起。尤其在東南亞，許多被關注的男性華裔商人慣性地將他們的成功歸功於「中華文化」，集體創造了「華人很會做生意」的迷思[10]。

蘇哈托新秩序政權非常善於利用成功男性華商的刻板印象，作為政府控制社會經濟和政治的工具。新秩序政權採取機會主義策略，在文化上採取強制同化政策，在公共領域禁止漢字、華文學校、農曆新年等文化表達；在政治上，將華裔印尼人排拒於公部門和政治之外。於此同時，蘇哈托卻與他的華商夥伴密切合作發展經濟。在新秩序時期，有權勢的軍官和華商之間的主雇關係複製到社會各層面，造成濫權、裙帶關係、尋租，也造成華裔印尼人的制度性弱點。新秩序政權利用種族主義建構的政經關係非常成功。一小部分華裔商人（遠小於3％）取得巨大財富，但華裔印尼人作為一個複雜的群體卻陷入體制性的弱勢。成功的華商樂於「配合演出」，導致充斥着種族主義色彩的刻板印象不斷在印尼擴散[11][10][9][12]。

1996年以來，印尼經濟加速發展，導致貧富差距越來越惡化、裙帶資本主義、蘇哈托逐漸失去控制力以及權貴之間的鬥爭，牽動了以不同形式呈現的「排華」情緒。尤其1997年中爆發亞洲金融危機，通貨膨脹、食物短缺和失業率飆升，更導致上述問題惡化。當印尼的經濟問題加劇惡化時，軍方和政府官員透過影射，暗指甚至公然指控印尼食物短缺、商人囤積物資、資本外逃和金融危機的原因是「華人控制經濟」[1][13]。

印尼和國際媒體大量報導在印尼發生的暴力事件和大規模逃亡，以「排華」的框架詮釋這些事件的本質。但在黑色五月暴動中，大量非華裔印尼死者超出了一般流行的「排華」詮釋框架。人們在理解1998年5月發生的事時，傾向忽略其中的階級因素,以雅加達的角度將五月暴力理解成基於種族的暴力，使大眾忽視甚至減少對雅加達貧困階級的同情[1]。 賀嚴多（Ariel Heryanto）認為「1998年5月的暴動是多種本質不同但互相影響的暴力形式（出於經濟動機、政治動機、即興參與、種族仇恨等等）[14]。」】- 维基词条黑色五月暴动

我想，印尼华人在东南亚的地位就如纳粹德国和此前时期的欧洲犹太人。极少数人巨富和政府要人来往，多数人是中产阶级，生活水平小康，也有一般被人忽略不计的底层劳动者。统治阶级很擅长通过种族主义观念来转移掩盖真正的社会矛盾。

这里有一篇2010年美国洛杉矶时报的采访受害人报道：

【十多年过去了，她被袭击的原因仍然困扰着她:她有一部分华人血统。

1998年5月，在为期两天的种族骚乱中，暴徒杀害了1000人，强奸了87名妇女，其中大多数是华裔。当强奸小组在印度尼西亚首都雅加达的街道上游荡时，其他人蜷缩在自己的家中。据报道，这些强奸小组由军队暴徒领导。

身材娇小的鲁米娜，和这里的许多人一样，只有一个名字，那天她失去的不仅仅是她的商店。她患有发育障碍的儿子在附近一家商场被抢劫者放火烧死。

“我不是个聪明人，”54岁的鲁米纳说，她是印尼出生的穆斯林，祖母嫁给了这里的一个华商，“但我知道我儿子那天死了，因为他看起来像华人。”

在这个2.48亿人口以穆斯林为主的国家，500万华人只占总人口的2%。多年来，他们中的许多人一直在等待政府对袭击事件的调查结果。12年过去了，没有人被逮捕。

几年前，调查人员表示，他们未能找到军事介入的确凿证据，导致调查陷入停滞。印度尼西亚政府最近表示，它将不再追究此事，尽管人们一直怀疑骚乱是由受该国政治领导层影响的士兵煽动的。

由于没有相反的官方报告，许多印尼人质疑强奸是否发生过。

长期以来，华人一直被视为印尼经济困境的替罪羊，对他们来说，1998年骚乱后的生活苦乐参半。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印尼华人竞选公职，一些歧视性法律被废除。然而，许多人仍然觉得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外来者，他们的社区被塑造成一个贪婪的商人阶层，效忠于印尼和中国。

分析人士说，毫无疑问，自从苏哈托总统下台以来，印尼已经取得了进展。苏哈托的政府要求华人使用印尼名字，并禁止汉字和中国节日。

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专门研究印尼华人问题的教授利奥·苏亚迪纳塔(Leo Suryadinata)表示:“自苏哈托以来，这里的华人状况有了很大改善，但这并不意味着骚乱的根本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导致暴力的贫困、种族紧张和贫富差距等问题仍然存在。”

许多人说，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的兴起进一步边缘化了华人。在一个农村省份，神职人员最近扰乱了一场中国文化式的游行，他们认为鞭炮声和舞龙声干扰了穆斯林的祈祷仪式。

“许多印尼人仍然认为，有中国血统的人忠于北京，”全国反暴力侵害妇女委员会(National Commission on Violence Against Women)负责人安迪·延特里亚尼(Andy Yentriyani)说。“他们的想法是，给予华人的任何自由或权力，都会反过来伤害印尼。”

这里对华人的歧视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前的荷兰殖民时代，当时成千上万的人被杀害或被迫住进隔都（ghetto,对犹太人的指定居住地）。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印尼政府的反共大清洗中，华人也遭到了攻击。

上世纪80年代，有人呼吁苏哈托控制华商拥有的众多大型企业集团，许多人认为这些企业集团掌控了印尼经济。但是，虽然大多数华人被认为是富裕的商人阶层的成员，但许多人实际上是小商人、店主或商人。

在东雅加达的下层街道上，邻居们把她看作中国人，尽管这位五个孩子的母亲从未真正认同过自己的中国血统。她不会说中文，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根在中国哪里。

“他们会问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住在穷人中间?我们知道所有的华人都很有钱，’”鲁米纳回忆道。

当地男孩取笑她14岁的儿子古纳万，但不是因为他有学习障碍。“他们骚扰他，因为他看起来像中国人，”她说。“他会哭着回家，我丈夫会告诉他不要理会这些嘲笑。他说那只是空话。”

这种情况在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发生了变化，当时暴徒走上街头，袭击华人，他们指责华人造成了经济衰退。许多分析人士认为，苏哈托鼓励暴力活动，是为了减轻政府因失业和物价上涨而面临的压力。

第一天晚上，鲁米娜去找她的儿子，他去当地一家商场看火灾了。后来，她戴着口罩，检查了商场外停车场里摆放的数百具尸体。（印尼骚动的主要死亡原因为暴徒抢劫后点燃超市大火引起）

她再也没有找到他。“我只有他烧过的衣服，”她说，声音有些哽咽。

多年来，印尼一直被视为华人的危险之地。2004年，美国一家法院批准了一名华裔印尼公民的政治庇护，她声称返回祖国将相当于被判死刑。她只是成千上万逃离印尼的印尼华人之一。

即使是现在，当华裔公民竞选公职时，偏见仍在继续。

Sofyan Tan最近在北苏门答腊岛首府棉兰市的市长竞选中被击败。在一次采访中，该市第一位华裔印尼政治候选人说，对手发起了一场运动，恐吓选民，让他们相信他会把印尼卖给中国。

他说:“要证明领导不能以种族和宗教为基础，还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活动人士表示，在国家愈合方面有了新的努力。苏哈托(Suharto)的前女婿普拉博沃·苏比延多（2024年新任总统）去年夏天会见了华裔，首次公开解释他与骚乱无关。

“很多人对他的故事仍持矛盾态度，”澳大利亚莫纳什大学东南亚研究中心研究员杰玛·珀迪说。“但如果你遇到一些人，他们当面告诉你他们没有参与其中，你就必须尊重他们。”

去年秋天，政府官员还与历史学家会面，起草印尼学校教科书的措辞，承认针对华人的流血事件确实发生过。

“那次暴力事件留下的伤疤依然存在，”委员会主席叶恩特里亚尼说。“印尼人有多想治愈它，取决于你和谁交谈。”

目前，鲁米纳不愿冒种族暴力再起的风险。她在家里经营自己的美容店，在那里她感觉更安全。

她看到一些穆斯林青年在得知她上大学的女儿有中国血统后，就与她断绝了关系。她也很想念她的儿子，他从来没有机会接受自己的中国血统。

不过，她说，她不会追随自骚乱以来逃离印尼的华人。

“我并不为自己的身份感到羞耻，”她说。“这是我的国家。我还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