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橄榄 -- 燕人

”爱像青橄榄

那苦涩的滋味

要等分了手

才有余味在心头“

这是台湾歌手高凌风的名作之一。我大一的时候，听到同学在唱，只这一段。我是天生吃货，对歌词的情感诉求没有反应，但是对这个青橄榄很有探索欲望。

在学校的小卖部和上海滩的商店里都见过青橄榄制作的蜜饯。说实话，对一个北佬而言，外观不甚吸引人。加以售价不菲，我从未吃过。

大学毕业后回到大连，才接触到潮汕出产的橄榄菜。那个牌子很可笑，自称香港橄榄菜。那时正是港台文化风行，加上”香港“两字大概会给产品销售增加不少动力。现在那个牌子已经是中国名牌了，就如北京大红门食品一样。只要时间够久，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北方人不知道橄榄菜是什么。主料其实就是叶用芥菜（北方叫雪里蕻，南方各地有不同叫法）的干制品，与江浙的霉干菜，四川的宜宾芽菜和南充冬菜，并无本质差别。四川的芽菜和冬菜都是加了香料的干芥菜。江浙霉干菜是纯粹的干芥菜。橄榄菜位在中间。霉干菜如果用重油炒过，会与橄榄菜较为接近。橄榄菜的特色在于橄榄的加入。橄榄有一种特殊的油脂味道，或者叫做香气，能够赋予橄榄菜以独特味道，脱颖而出。

以上我对橄榄的全部认识。就”橄榄“二字而言，西洋橄榄给我以更多的认知。但是西洋橄榄的”橄榄“二字是中国人的翻译，正名是油橄榄。这两种东西只是外形有相似，实质是完全不同的植物。

中国人最早接触西洋橄榄时，是从波斯这个渠道了解的。那时也不叫橄榄，叫齐墩。唐人段成式的《酉阳杂俎》是较早记录西洋橄榄的书籍, 其中写道：

【齊墩樹生波斯及拂林國，高二三丈，皮 青白，花似柚，極香，子似楊桃，五月熟。西域人壓為油， 以煎餅果，如中國之用巨勝也。】

拂林國即是今日史书叫做东罗马帝国的国家。巨胜是芝麻的古名。这个记载清楚说明了西洋橄榄的来历和与中土的芝麻同样的用途。

现代科学确认了西洋油橄榄的原产地和传播路径。油橄榄是地中海地区的特色植物，大约公元前6000年开始人工种植，向四周传播。公元前3000年前后进入波斯。油橄榄的主要用途，如其名所示，是用来榨油的。犹太人的古书和随之而来的基督教经典乃至伊斯兰可兰经，都将橄榄油赋予了神圣的地位。

橄榄种植在希腊地兴旺发达，橄榄油成为古希腊的拳头出口产品。这惠及了希腊之后的欧洲主流文化。直到今天，地中海式饮食的标记性元素还是橄榄油。西方饮食整体与中土饮食的根本差别之二就是橄榄油和动物黄油。

油橄榄除去榨油外，经腌制后可以作为小菜。意大利式腌橄榄是英国超市沙拉区的主流。其他西班牙，希腊和土耳其因为价格关系，都有市场。意大利式的喜欢加香草，大蒜，橄榄油腌制，味道比较丰富有层次。如果买西班牙，希腊，土耳其的零售包装产品，没有添加香草之类，味道咸津津的，能吃到橄榄的特殊香气。

法国人是欧洲最会吃的。他们除去橄榄作为一般小菜外，还有一个橄榄酱Tapenade。这是把腌过的橄榄与其他辅料磨碎调味，抹在面包片上。辅料的种类决定了橄榄酱Tapenade的特色。

中国的橄榄古时还有一个特殊名字，叫摩厨。顾名思义，这也是舶来品。不过是从南海方向传来中土的。古书中记载橄榄的场合，则无法得到橄榄是舶来品的结论。

三国时期的作品《南州异物志》记录了摩厨。这里的南州，指的是交州，也就是越南一带。

【木有摩廚，生於斯調國。其汁肥潤，其 澤如脂膏，馨香馥郁，可以煎熬。食物香美，如中國用 油。】

今日研究者有说这里的斯调国是古书记载的斯里兰卡国名。但是缺乏严格完全的证据和逻辑链。

《南州异物志》这个说法被后来的作者沿用。但是我们发现书中对摩厨的描写与《酉阳杂俎》的齐墩几乎一致。现代科学表明油橄榄在古代时期并没有被引种到印度洋地区。因此，这个摩厨应该是中土橄榄的来源。对此，李时珍在《本草纲目》”摩厨子"词条中给与概括分类，

【齐墩果、德庆果，亦其類也。】

我们而今知道这个分类是错误的。错误在于中国古代未能建立逻辑一致的植物分类体系。不知道李时珍本人是否吃过摩厨子油。我个人感觉，橄榄菜的油脂味道与橄榄油有相当的类似。

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齐墩"这个名字是波斯语“油橄榄”的汉语音译。福建泉州是中国到宋元时期最大的对外商港。来自阿拉伯世界的商人给泉州起了一个名字，发音如"齐墩"。我不懂阿拉伯文，不知道这个字是否与波斯语“油橄榄”是同一个字。这个名字在马可波罗游记中被沿用了。有中国人猜想名字的来历，说把泉州叫做橄榄，因为在西方传统，橄榄是和平的象征。这是扯淡了。阿拉伯人不会采用西方的说法。

我觉得，阿拉伯商人来到泉州，看见中土之人食用橄榄，与他们在本土食用油橄榄一样。未料到千里之外还有类似物产，惊异之下，将泉州命名为油橄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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