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一个文学男青年的画像(一) -- 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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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一个文学男青年的画像(二)全文完

一个文学男青年的画像(下)

 

  

  二十一、

 

  王威睡着了,有个好姑娘用一根香烟正捅着他的鼻子,鼻子里头有一张大沙发,王威正躺在大沙发上睡,沙发旁站着一个好姑娘,低下头要吻他的嘴,然后他就醒了,醒了发现这是个梦中之梦。于是就挠了挠头,像个孩子一样的醒来,他就发短信给易矜:我醒了,梦见你,我爱你。

  王威心想:没办法了,要不是不说爱,易矜一定不会让他搞的。

  易矜回了短信:毛病。

  易矜后来说:你真能。

  怎么说?

  你就有个本事,让人特别放松,比如你躺在沙发上,咬我手指头的时候。

  王威想着,那只是长征的一个起点,他慢慢的吻着易矜的手指,吻着易矜的手腕,往上是肩膀,是脖子,一次次快接近易矜嘴唇的时候,易矜就带着厌恶的表情,扭过头去。王威有的是时间,一次又一次,易矜就笑:你真无耻。

  于是,王威就换个地点,从易矜的脚趾头开始吻起,还是往上,一直往上,吻到了小腿、大腿,易矜就打他的头,道:你疯了,你疯了啊。

  王威说:这就像写小说一样,写不下去,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要么,另起一行,要么蛮干。

  你想干什么。

我啊,当然是想顺奸了,顺奸不成,就诱奸,再不成,就强奸。强奸呢,就是蛮干,蛮干呢,就是笨拙精神,人嘛,就是得有一点点笨拙精神。

  我是一个好姑娘。

  我知道。

  知道你还要搞我。

  你这个逻辑不对。

  怎么不对了。

  因为你是好姑娘,我才更想搞啊。

  你整天除了搞之外,就不能谈点别的。

  我能谈点的别的,但是总得搞完再说。我妈说了,做事要认真,我妈还说,你看生活很乱啊,好多事,可是呢,你要把这些事情一个个分解了,分解成一件件小事,一件件的完成……

  你有完没完了。

  

二十二、

  易矜和王威说话的时候常常就走神,回过神来,就打王威的头,说,你还记得嘛。

  记得什么?

  我打错了。

  哦。

  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爱情。

  应该有吧,至少我今天就向你说了一百遍了。

  不是说的那种。

  你又不让我做。

  易矜忍住笑,又摇了摇头,说:王威,你让我为难了,你怎么就不能体贴我的心。你就那么想做,你不是自己也说,做爱不过是两个人的器官的摩擦。

  哦,你自己不也说,说归说,做归做。你不想么。

  想什么?

  做啊。

  想。

  那就做吧。

  想了就去做,那多没意思。

  没意思的事情,硬是去做,那不就变得有意思了。

  隔了好一会,换成易矜躺在沙发上,但是,她不让王威靠近,王威就说:这个世界上是一定有爱情的。

  为什么?

  因为没有爱情的话,日子会很难过的。总得相信一点什么吧。

  你这样说,还是让我为难。你老是说爱我,爱我什么。

  你长得漂亮啊。

  这不是理由。

  嗯,也对,不过这是我想搞你的理由。我再想想啊。嗯,你喜欢我的小说。看完了我的小说。

  这也算理由。

  怎么不算。

  王威啊,你二十九了。

  是啊。

  你这样不对,我们有代沟啊。

  我觉得我很年轻的说,你看我,保养的那么好,看起来就像二十三岁。你知道,我洗澡洗头,从不用肥皂啊沐浴露啊。纯天然的。

  我是说你像个孩子。真是个孩子。十五六岁的孩子。

  

二十三、

  王威问易矜:你爱不爱我。

  不爱。

  一点也不爱。

  爱是一点半点的嘛。有一点半点的爱嘛。

  真的一点也不爱。

  一点也不。

  那我教你一个办法,你一定会很快爱上王威的。

  说了听听。

  你这样,你每天起床,念上一百遍,王威,我爱你,我爱你王威。

  那我爱的就是你,而是随便的某个人。

  本来么,真正的爱情就是这样的。你爱了,并不是因为你爱上别人,而是你有爱人的心,有爱人的能力,要施展出来了。这时候,你想爱谁就爱谁了。谁都可以爱了。所以呢,爱情爱情,是个好东西,可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找不到,因为那么多人都从别人的身上找爱情,不从自己的身上找。说到底,这是个时机问题。

  那,我们就是时机不对。你爱我了,我却不爱你了。你有能力,我却还没有。

  易矜见王威好久没说话,就扭过头,叫了一声:

  王威。

  我在。

  王威。

  在。

  易矜悠长的叹了口气,说:我想让事情变得复杂一些。因为有些话实在太简单,呼之欲出,变得没了一点分量。忽然觉得心里很艰难。你看一日心情一变。我看你的小说,每读一遍,把你这些语句的外表一层一层剥离,却让自己也不高兴起来了。我开始很心疼故事里的人物。我知道那就是你,在火灾里,在流水中。人若不能这么活,又能怎么走下去。想到这里谁都难免不忧伤。这恐怕也是你小说的一道艰难的阻碍,你是那么显然易见地出入在字里行间。我在读你的小说时,就不愿相信电话里的话,你现在说的话。我就觉得你可以属于其他很多人,但是不是我的。我接纳不了这么柔情的人,这么大怀抱的人。这么“在”的一个人其实只有遇见别人,而不是属于别人。我在想你每一段感情,我欲想能够挽回其中任何一段,放大任何一段,你能明白么?说我不喜欢你,不爱你怎么可能呢。可是这些转瞬即逝的点,我们可以经过很多。我不愿意仔细去研究。他们在那里就好了,有多好——我只想平静的生活。

  易矜

  我在

  易矜

  在。

  易矜和王威两个人就又笑了起来,不约而同伸出手,去拿桌上的香烟。彼此给对方点上。彼此端详各自的面目,觉得彼此有点面目全非了,又是感伤又是好笑,又是好玩又是尴尬。

  二十一、

  

  一个人的时候,王威就在房间里头走来走去,兴高采烈的想,想着怎么把易矜搞上床去。

  房间不大,所以,王威走了十几个来回,又抽了几根烟,觉得有个小故事不错,于是决定把这个小故事说给易矜听:

  有没有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书生的未婚妻在即将举行婚礼的时候嫁 给了别人。书生很懊恼,问佛祖为什么。佛祖给他看一面镜子,镜子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岸边躺着具一丝不挂的女尸,一个人经过,看了看,走了,第二个人经过,将自己的衣服盖在女尸身上,第三个人虔诚地将她埋了。佛祖说,你是第二个人,你的未婚妻就是那具女尸,她和你相恋,报答你的赠衣之情,但最终她要嫁的,是埋她的那个人。书生于是顿悟。每个人都有爱的人,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埋你的人,喝过了孟婆汤,你在今世就不记 得那个从前的人。但有一天你看到了有一双熟悉的眼睛,一双温暖的手,那么你的记忆就恢复了,那个人就是前世埋人!

  易矜笑了起来,说:你是不是要问我,你的眼睛很熟悉,你的一双手很温暖。

  王威很严肃地说:我是想问,你是你觉得我的眼睛很色,是不是觉得我的手很舒服。

  易矜站起来,拉开窗帘外的深圳,听着王威在她身后喋喋不休的说着废话——

  我在想,我们是那里出了问题。反复地想,我不够爱你么,显然不是,这会,我会感觉到自己一颗活泼泼。它在跳动,像个奇迹,大放光明。它在缓慢的壮大成型,并透明的让你看见了。

  我说了很多真实的话,也说了很多不真实的话,但是归根到底,实际上他们都是真实,如果不是你,这些话吐露出来,又有何等样的意义。是了,我也承认,你说的对,我有些话不只是对你一个人说过,可是,同样的一句话,落实到具体的每个人身上,意思到底不同。感应也不同。我写小说,写着的时候,会萧条会寂寞,我恨我写小说的样子。可是你喜欢我的小说。有时候这点我比较绝望,因为我所有的小说,底色都是悲凉,要把我人生的大不如意都摆放在里头,让它们安静,让它们乖、听话。我一直在说,易矜啊易矜,你要爱上我这个人,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小说,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小说的那个王威,便是写的是真事情,也不是我,只是我的侧面,我善良的、悲观的、无情的侧面。我的人,你是亲见过了,那么的热烈,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热情,我真是一个天生乐观的人。虽然,样子上,是那样的懒洋洋。

  我在说什么呢,嗯,我是说,我用最乐观、最热烈、最温暖的我在爱着你,你却颠倒以为爱你的是小说那个善良的、悲观的、无情的王威。

  

  王威颠三倒四的说着这些话,心里却郁闷地想:只要精神不阳痿,爱情就是有的,遇到美女都想看、有床都想躺、能有机会都想上。

  于是王威说到了无话可说,就站在易矜的身后,八爪章鱼一样圈住易矜的腰,易矜没有转过头,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掰开。

  王威恼恨起来,一使劲,将90多斤的女体掼到沙发上,整个人像猴子一样的压了上去,跟着脑子“嗡”的一声,原来,重重地敲了沙发边的墙上一下。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笑成一团。

  笑完了,王威继续手脚不停的解开易矜的衣服。

  易矜道:你让开,热。真的热。王威,你疯了。你真疯了。

  易矜的抵抗是那么的坚决,完全出乎王威的意料之后,王威只好一张嘴恨不得两张用,一边强吻着易矜,一边在强吻的空暇,口中机关枪一排排密集的倾斜着胡言乱语:易矜,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好爱你。

  你放手,你不要这样。痛。

  二十分钟后,易矜脸色绯红,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王威整个人坐在地板上抽烟。王威越想越不通——

  人生最大的尴尬并不是你想你搞一个女人,必须口不择言的说着爱爱爱,而是你搞一个女人的时候,你发现她的裤子很难脱下来,而且裤带被你拉坏了,卡住了。

  太他妈的操蛋了。

 

  二十二、

  彼此鸣金收兵,喘息已定。

  易矜说:我原本想着,你要是来,我便好好的陪你,去海边,去动物园,可是现在却这样。你怎么能这样,这样对我,你当我是什么。

  王威说:我当你是我最爱的人。

  别说这种话,你不觉得恶心么。

  王威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我要是刚才上了你。你还这么说么。

  那就更恶心了。那时候是我恶心了。

  你现在不恶心。

  有什么好恶心的。

  那我有什么好恶心的啊。嗨,都是狗屁的爱情,爱情总是让人有点神圣感,跨不过去,要不是因为这个,你就是十条裤带我都撕烂了。

  别说了,你这个混蛋。爱,爱,爱,我们见面还不到48个小时。别去你妈的说什么一见钟情,我不信那一套,你给我闭嘴。等一下,我就去给你订票,赶紧给我滚,滚回你的北京去。文学青年真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去,去厨房给我拿一把剪刀过来。

  哦,干吗。

  把这个裤带打开,给你勒紧了,那么紧,勒死我了。

  

  易矜拉高裤带,王威用剪刀对正裤带的带扣撬了老半天,汗都下来,深圳是什么鬼天气,快国庆了怎么还这么热。真的热,你刚才说,我还没感觉。

  闭嘴。

  你的室友去哪儿了,王威问,怎么还不回来。

  她和他的男朋友去香港了,去玩,迪斯尼乐园。

  终于撬开了,王威盯着易矜已经松开的裤带老半天。

  易矜红着眼睛,道:还想再来一次。

  王威摇了摇头,说,我原以为你是半推半就,不好意思,现在知道你是真的不想做,那里还有兴致了。

  

  王威站了起来,从裤子里头掏出三百元,去吧,你拿去订票,越早越好。

  易矜接过钱,回到自己房间,王威跟了过去。易矜问:你跟过来干吗。

  没干吗,没事干。

  易矜“砰”的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

  王威回到沙发前,摇了半天头,然后像个癞蛤蟆一样,四脚朝天的躺上去。他摸着自己的额头、自己的手,真的那么热么,一点也不热啊,易矜在房间换好衣服出来,王威就把这个问题问了。又说,怎么会疼。

  易矜说:你的身上都是骨头。

  你的身上也是啊。

  所以碰来碰去,就很痛。

  不是疼么,怎么就变成痛了。

  你有完没完,还来劲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了。易矜说到这里,蹲了下来,笑得喘不过气。

      

  二十二、

  王威想——

  我的一生,我的岁月,将如何过去,那些稀奇古怪的激情从那里来,最后又到了那里去。

  记住一个人的容颜,意味着记住一个人面孔上的所有表情,那些表情在记忆中总是同时涌现,但又局限在一张面孔之中,每个人的感情都有一个容器,这个容器含量是如此之小,一个面孔离开了,另一个面孔才能进来。

  所以,王威就开始在房间里头,想念前女友的容颜,很自然的,他把前女友和易矜做比较。当然,前女友和易矜的相貌毫无共同之处,但是并不妨碍两者处于同一个想像空间,并且合二为一。想像是一种养料,总是不断的滋长新的感情。慢慢的,王威也喜欢了自己同时想像前女友和易矜的快乐,就像墙壁上挂钟居立的猫头鹰,一只眼睛睁开,另一只眼睛就闭上,它们真可笑 那么喜欢嘲笑你,只是你也知道,这样的嘲笑也是基于一种很深厚的感情。

  更多的时候,王威闭上自己的眼睛,任由自己的睫毛象两只蝙蝠一样,在夜晚的山洞里跳动。易矜的面孔在想像中,就有了不一样的魔力,绯红灿烂,象,就像一朵牡丹,繁华富贵的盛开,不紧不慢的盛开。当他把易矜压在身下,他的嘴唇拼命需索易矜的嘴唇时,接近,又侧开,终于吻到了,易矜象地下党员一样的牙关紧咬,真是有趣。当他的手从衣服伸进去,嗯,衣服下面,易矜有的不是一个两个乳房,而是无数个浪花一样的乳房,它们潮水一样的涌到它小小的手上,又迅速回落,只留下一片干净安静的沙滩。然而,很快又天真的涌了上来。

  所以,修辞是好的,文学青年也是好的,易矜,如果不是王威,还有谁,能像我这样喋喋不休你身体的每一寸——如果不是我的手,手的触摸、玩弄、爱怜,一个90斤女体如何迸射出层层叠叠的光,又有谁能解放出这些光,并为这些光,一一的命名。

  你的一生,你的岁月,易矜啊,现在就在都在手上了。你问我,这汹涌浩大的激情从那里来,最后要到那里去。

  这是一个幼稚的问题的问题,就像上帝,要把星星放在天上,要让世人稀奇,就像我的手,要把字,一个个字写在纸上,要让读者惊奇,惊奇这些那些纸面走动的人群。

  我的激情,向来,从来,从阳具来,挺起来,要到你阴柔有力、深广幽静的阴道去。

  易矜啊易矜,我要严肃的和你说,你要仔细听,这些话,这会,我向你说。自然,以前也向别人说。以后,还要向别人说。可是,这话,这会这处在你面前说出来,到底是不同,大大的不同,这会,我不但要和你严肃的谈人生谈理想,还要和你摆事实讲道理,让你明白,也让我明白,这爱情真是个好东西——

  看,你这会望天上看,每一天太阳的光线抵达地球还是八分钟,整个宇宙的2000亿个星系,每个星系又有2000亿个星星,每颗星星都在依照旧有的轨道一遍又一遍的绕着圈圈。可是在望远镜看不到的地方,73%的宇宙由神秘的暗能量组成,它是一种反重力,这种奇特的力量每天都在让宇宙加速膨胀,终有一天,要大大爆炸。

  每一天并无不同,你的阴道和别的女人也不会有太多的两样。我的阳具,当然比别的男人大了那么一点点,这会,只想在你的阴道里头,山崩海立大大的爆炸。

  这就是我的爱情了。

  世界上最好的爱情了。

  是何等有幸有福的一生。

  王威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慢慢的爱上,说服了自己爱上了,爱上了自己想像中的易矜,他甚至鼻孔象火车头一样蒸腾着热气,缓慢低下头,要咬住想像中,易矜的嘴唇、易矜的耳朵,易矜的脸面,还有易矜那比荷包蛋还小的乳房。乳房上的小花。  

  王威想,易矜啊易矜,你为什么对王威是那么的爱,怎么能这么的爱,实在是大大的不应该,好不应该。我啊,再也经不起、怎么经得起易矜对我的又爱又疼,又疼又爱。

二十三

  我要怎么看待自己的人生,这真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啊,哪怕我说这样的话,带着恶意的表情。王威点上一根烟,慢慢地想,想到烟蒂快烧着手的时候,又待找一根新的香烟续,才发现香烟抽完了。

  没有烟抽,和没有女人搞、没有字要写一样,对文学青年来说,是大问题,要命的大问题啊。

  王威在深圳的48个小时里,都在易矜的家里走动,现在,他来到易矜门口的超市,买一包香烟,找钱的时候,看见一个十八九的漂亮小姑娘正手忙脚乱的和收银机过不去。王威忍不住愤怒地想,小姑娘啊小姑娘,就凭你这么漂亮的小脸蛋,做什么不好,做什么不比当一个超市的收银员强呢。你这么青春大好,手这么嫩,脖子这么白,胸脯这么高,大不了还以找一个人包么。深圳有多少有钱人想要包你,想要给你一间大房子住,想要看你鲜红粉嫩的小逼,你干吗非得和自己过不去,和深圳的有钱人过不去。干吗非得和我过不去。

  你到底什么时候找我的钱。

  小姑娘一连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机器我不会弄。

  王威想,小姑娘啊,你学这么干吗,你弄这个干吗,你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有多少有钱人拿着钱想弄你,你什么事情也不用干,只要两腿张开给他们弄,他们都会忙的满头大汗的。

  王威说:嗯,我有的是时间,你慢慢弄。

  王威告诉自己,王威啊,你二十九岁,不该愤怒了,乖,你要听话,心平,气静,先想点别的。比如易矜。

  易矜啊易矜,你不给我弄,是不是因为我没有钱,是不是因为没有钱,你就不给我弄。

  那一定不是的,你知道,王威是个文学青年,他有才,你那么爱才,所以你是好姑娘,你给王威弄,弄上一弄,搞上一搞,有什么不好的。

  易矜啊易矜,你为什么非得把什么事情搞的那么复杂。

  还有,我知道你对我好,看在我是文学青年的分上,给我写信,非得给我写信,信写的是那么的长,那么的绕,难道你不知道,王威看情书,从来看着看着,会犯迷糊,会害怕字,害怕你字里头的爱与怜惜。

  日子都是要度过的。

  

  我们很快都会老。我二十九了,我已经感觉到了,你二十三,你说你还感觉不到,很快的。易矜,你看着我的长相,好像二十四五,可是你看看我的脖子,已经松弛了,你说你看不到,那是因为你没有和我做爱,你和我做爱的时候,就能感觉,我的脖子上的肉真的松弛了。

  二十四

  易矜的楼下的对面,是黄贝岭,罗湖区的黄贝岭,并没有山,也没有水,是个很大的市场,王威一路走过去,一路过去,这边看看,那边瞧瞧,看着瞧着,就觉得每样都新鲜,都好奇。特别是闹市中的一颗大树,在树下,抬起头就看不见天。

  王威就回去和易矜说,多么好的一棵树。

  什么树,易矜就在厨房做饭。

  你又做饭啊。

  不做饭,吃什么啊。

  也对。票订好了没。

  订好了,后天的票,赶紧滚吧。

  王威走近厨房,拿起一个碗,又放下,拿起一双筷子,又放下,拿起一把菜刀,还是放下。

  易矜说,你就不能滚远一点,我看着心烦。

  你没有看见那棵树么?

  到底是那一颗。

  就是黄贝岭市场的那一颗。

  我没去过黄贝岭。

  离你那么近,你怎么没去过,就三四百米,我不信。

  我没去过就是没去过,为什么去,有什么好去。

  你不去,就知道那里有一颗那么好的树,就像……王威好一会东张西望的不说话,但是厨房很小,并没有什么好望的好张的。

  易矜炒着菜,随口问道,就像什么。

  就像我要是不到深圳,就不知道世上有个那么好的好姑娘,叫做易矜。易矜是个多么好的姑娘啊。

  好姑娘,好个屁,那你说说,她好在哪儿。

  不和王威做爱的,都是好姑娘。

  易矜手停了下来,说,你真这么想。

  王威叹了口气,上前,双手圈住易矜的腰,然后,脸凑上去,闻着易矜头发的味道,并轻轻地咬着易矜的耳朵。易矜摇了摇头,到底闭上眼睛,任由王威所作所为了。

  王威也闭上眼睛,双手慢慢往上走,快要捏到易矜细细小小的乳房的时候,易矜拦住了他双手的去向,将他的双手拉回原来的位置。

  王威一遍一遍,用着痴迷的语气说着——易矜,我爱你。

  王威这样说的时候,很动情,就像自己真的爱上的易矜,已经爱上了易矜。就像这会自己抱着的,是黄贝岭那一颗那么好的树。

  王威告诉易矜,那棵树,之所以那么好,是因为已经老了,那么的老,所以,才那么好。

  王威又说,易矜,我已经老了,那么的老,所以,那么的好,所以,你要爱惜我。

  易矜,我要走了,让我再叫叫你的名字吧,我走了,以后就再不回来了,你就再见不着我了,这当然是你值得高兴的事,也是值得可惜的事情,所以,小矜啊,你放轻松一些,我只是想抱抱,想抱着你,并不做别的什么,虽然,做点别的什么比较有意思,但是你既然不想做,那就算了。阿矜啊,我这样想你念你,便是你在我的眉前眼前面前,我也那么的不知足。我爱你,我是真的爱,真的很爱。

  最后,王威轻轻的松开双手,说,我下楼去买些酒吧。

  易矜整了整鬓角,好一会,说,去吧。别买太多。转过头,却发现王威早已经离开了厨房。

二十五

  王威还是站在超市的柜台前,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个不去被有钱人弄的漂亮小姑娘,他知道自己只要这样坚持下去,一定会把小姑娘的内裤看穿看破了。所以,他扭过头去,在超市东张西望的想着易矜。

  

  好多话我不会去说,好多事我不会去做,好多人不会搭理,易矜啊,我的结论是,好多的女人,满大街的女人,我都不想搞,我只想搞你,至少在这会,在深圳,在去买酒的路上。

  同样的,我还要说,我的酒量不好,只喝一种绍兴的黄酒,古越贡酒。我和陌生的人,只喝三分醉,我和知心的人,要喝个七分醉,若是遇见了逢见了因缘人,我便要和她喝个十二分醉,喝的天也糜了地也烂了世事全颠倒不成样子了。

  易矜啊,你不应该这么想问题,老是想着,男人为什么老是搞我,想搞我,我为什么要被男人搞。其实,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你不应该也不必要这么想,而应该想——象瑞士军刀一样,多功能,比如它是小刀、剪子、起子,还可以用来刮刮腿毛什么的。女人的逼也一样,它有这个功能,就得用。不用,当然了,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它之所有,之所有有用,就是用来搞的。换句话说,那个东西本来就是要被男人搞的,给王威还是给别的男人搞,有什么两样了。

  当然是两样了。

  但是,易矜啊,你不给王威搞上一搞,你怎么能够知道王威和别人的不同,和别的男人的大大的不同。

  易矜,这些道理,难道你不明白,你既然明白了,为什么还要非要王威亲口说出来,说出口呢。

  易矜,你又要说,人为什么非得搞出那么多事情来,让人不自在。嗨!!!你说的这话,我都明白。人是什么,人就是畜生,可是偏偏以为自己不是畜生。知道艾滋病,AIDS怎么来的,那就是人搞人自己还不过瘾,偏偏跑去搞猴子搞出去。所以呢,王威在这点上,还算是好的,他至少只是想搞你,并没有异想天开地想去搞猴子。

  当然了,想搞猴子的人,都是可爱的人,但是真的去搞了,就不可爱。好比,王威想着搞你,其实王威挺可爱的,他并没有搞到你。如果王威搞了你,易矜你是不是又觉得王威不可爱了。

  恩,易矜,你提出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这种问题实在太抽象,以至于只能靠具体的行动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搞了再说,搞了之后,也许王威可爱,也许王威不可爱,那都是搞了之后的事情。

  王威想到这里,眼睛开始摆动着无数种不快活,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条鱼,在深圳的空气中,透明的游过来,游过去。深圳是个难民营,收容很多没有钱的香港人、收容很多二奶,收容很多的民工,收容很多的理科生,就是收容不下一个文学青年。

  这个时代最后一个文学青年。

  

  很多人不知道文学青年是什么东西,甚至以为文学青年不是东西。

  在中国这个拜金、势利、勤劳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文学青年的存在告诉我们一个永恒不灭的事实,在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存在,他们拥有古典时代的黄金品质,岁月磨灭而光芒不减的流浪汉精神,他们穿行于都市丛林,和传奇相遇,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他们总是满怀热情的去搞文学搞女人,满怀热情地和熟悉的人陌生的人谈人生谈理想。

  文学青年就是这样的东西,就是这样的不是东西。

  文学就是这样的东西,就是这样的不是东西。

  二十六

  易矜说,易矜是这样对王威说的——

  其实我也十分内疚。

  我心里要什么呢?

  ——就最直接最表象的便是要能总是听到王威的声音。但是仅仅是迷恋你的声带特有振动?当然你也可以因为一个人的声音而爱上她。跟你相处这些时候,我就在想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记得前男友在电话里问我可不可以作他女朋友?当时我就想到我和他曾经异口同声地声明我们都不相信爱情。但是我却答应了他。

  那时我和他我们是多么年轻。那时候我相信我能体会他的心。就像你说的我尽力。我明白让我念叨千百遍我爱你,我就会爱上你,王威。确实如此。所以我更确定这世上没有什么爱情。

  那么两个人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当我说了这么多,我就觉得很无望,因为这就像我们在电话里头一样,再怎么讨论都是毫无结果。

  你是对的,你过来了,局面就可以得以一定程度的掌控。可以争取,可以失败,但是首先你必须去行动,不然一切都是空的。你常说我们在一起会好的,我真信,在什么时候我也很期盼。可是我是多么反复。就像这些纠缠不清的文字,重叠很多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组合。如何是好。

  怀念真是毒药,我想我能怀念与前男友那段美好的时间多久,把它当作珍宝一样保存多久。多好啊,多好。就在这几天我一边与你打电话,我就会想我是该中止这种状态。人多自私,只为自己那一点点舒服。你的声音就像安定剂一样。这是爱么?爱,哎,旨在弹指之间。你说你这么好,为什么她们,你的那些前女友要离开你,要拒绝你,要远离你,一个又一个。你总是说,你老是提着简单的行李,从一个女人的怀抱,流浪到另外一个女人的怀抱。为什么易矜就不能接受,不能敞开怀抱,安定的体味。多么荒唐。让你绝望。

  时间有多大的破坏力。太快了,又太慢了,你停下来它已经过去,你伫足它又只能让你遥望。所以我竟奢望一个人,在自己身上找到幸福所在。你也如我这样想过一次么。

  你说时候是不是太不对了,我们的相遇。你说那些过去了的错事,就该磨灭我的爱么;你说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更好的人,仅仅是因为他的优秀,我就应该怀疑我曾经对他的坚定;仅仅是因为他年少不更事,我就放弃我的坚持,难道时间和耐心都是如此容易过去。我现在就像一个困兽,在树桩团团转圈,到底那是树桩,还是一个迷宫,或者我根本只是在假设和幻象里自我蒙蔽。我一想自己在这等事情中困顿,就觉得很无奈,我真没用啊。应该是有很多事情都比情爱重要。你告诉我是不是。看,依然没有结果。算了,我真想放弃所有的。

  王威,你能清楚人之间那百分之八十的重叠,可是我却因此而烦恼不已,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我们在百分之八十里如此没有区别。

  王威,你真是没多大力气了,我也感觉到了。

  所以,我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写了,就夹在自己的书里头,并不寄出去,不让你的眼睛看见,不落到你的心的里头。我觉得我这样做,对你,对我,都好。

  真的。

  二十七

  

  其实你可以叫外卖。

  已经买了,买了就买了。你的眉毛怎么那么的凶。

  我眉毛本来就那么的凶,易矜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好,又说,很多都说我眉毛很凶。

  那时候,你凶我挺高兴的,就是一起去搭公车的时候,你还记得吧。你好像说,我着急,就是着急,关你屁事。你怎么又叹气了,老是叹气。

  习惯了。

  这有什么好习惯的啊。

  所以说,我最会自娱自乐了,没人有人我都会和自己闹,闹着开心不开心,日子就容易过去了。自娱自乐,懂吧。

  不懂。

  不懂就把菜端出去。易矜拿出一根烟,但是没找到打火机,就打开已经关上的煤气灶,脸凑上去,点着了。

  客厅里,易矜看着两瓶酒,说,你还要点什么,我下去买。

  我没胃口,不想。王威整个人趴在沙发上,头掉出来,看着地板说,易矜,你生活幸福吧。

  不——幸——福。

  为——什——么啊?

  幸福是种错觉。

  那不幸福是什么。

  幻觉。

  易矜,总是有些名言要从你的口中说出去。

  晚上,我要出去。

  那你打算几点回来,五点还是六点。

  五点!!!我打算九点回来。其实,我还打算十二点回来。

  我们去现代书城。

  现代书城,你疯了。你自己去。有地图。

  易矜,你了解我的痛苦么?

  了解了解。

  易矜易矜。王威叫了两遍易矜的名字,整个人从沙发上滑了下来。

  易矜看也不看王威,轻轻说了声:报应。

  二十八

  受不了了,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脏。吃完饭后,易矜看着房间叹气,抱怨自己的室友。

  王威四脚朝天,拿起沙发旁的一本书,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心不在焉的回道:习惯就好了。

  习惯个屁。

  主要是你这边住的人太多了。

  屋子里男人太多,不好。

  你要是和我在一起,就只需要照顾我一个。

  我为什么要照顾你啊!给我一个理由。

  我爱你啊!

  你爱我我就得照顾你啊!那么多人爱我,那不是要疯掉,疯掉了。那我怎么办。

  王威忍不住露出嘲讽的表情:原来,有那么多人爱你啊。所以,他镇静地按住胸口和易矜摆事实讲道理:问题,没那么多人嘛!有那么多人嘛。

  你还要不要吃。

  王威点了点头,易矜不耐烦地说:赶紧吃赶紧吃,我不等了。

  王威开始叹气:这是什么社会啊。    

  易矜笑了起来:上流社会。马上又哭丧着脸,天哪,这个房间为什么会这么乱。他们去香港前怎么也不收拾收拾,全留给我。

  王威看着易矜像一只勤快的小工蜂在客厅厨房厕所卧室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不禁被感动了。要是照着王威的察觉,这房间其实一点也不乱,什么都井井有条。但是,王威知道易矜觉得这个房间乱,那一定是因为她真的觉得这个房间乱。

  于是,王威觉得易矜就像自己的母亲,真是世界上再好不过的好姑娘。

  于是,王威告诉自己,世界上这么好的好姑娘就在自己眉前眼前面前,而自己居然不能搞上一搞,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伤心、感伤、绝望的事情了。

  这时候,王威的一颗心又活泼泼的鼓舞起来了,他在心里不由发下了五百年的大誓愿——我一定要搞上易矜,还要让她喜欢上被我搞,还要想着天天被我搞。因着这颗鼓舞活泼泼的心,他的整个身体的知觉触感全恢复了,甚至连昨天已经消停的痔疮也一瞬间变成了活物,有着夺肛而出的冲动。

  易矜尖叫道:我简直就想杀人啦。乱七八糟的。他们好意思嘛,把我这里搞的乱七八糟。

  王威敷衍道:你就随它去。

  王威说了这话,马上想到易矜的反应一定会和妈妈一样。

  果然,易矜咆哮道:我受不了,我就是受不了。真恨不得比你们的手脚全剁了。

  二十九

  喝酒吧。

  等我收拾完了。

  那,我先喝了。

  王威看着易矜拿着扫把在客厅挥舞,他的整个人暖洋洋地就好像躺在大好日头底下的阳台的摇椅上。他问易矜一个月多少钱。

  两千八,怎么了。

  还够花吧。

  不够。所以前段时间做了家教。教英语。

  我听你说过,你的英语是专业四级的,现在还在教么。

  不教了,觉得辛苦。也不是觉得辛苦,他们两个,那两个小孩没必要教,都在班上第一、二名的,我不知道我教他们教什么。

  他们是不是用鄙视的眼光看着你。觉得你像个民工。

  不会。我只是不想教,觉得他们没必要浪费这些钱吗。后来我就说你们说有什么不懂的打电话给我,我不打算收你们钱了。

  有这么好的家教老师啊!而且这么漂亮,听起来,感动,真叫人热泪盈眶。嗨!!!你为什么对外人那么好,对我,却从来没有满足我一次。

  你也是外人,别臭美啊。不要脸的见多了,你这么不要脸,第一次见。

  我看你忙忙碌碌,挺好的。

  你躺着,什么也不用做,除了会说好听话,好听话谁不会。

  你怎么老是觉得自己辛苦,哦,你认为说好听话就不辛苦了,那你说几句给我听听,也让我高兴高兴。你也就扫个地板,怎么就好像拯救了地球一样。我觉得你心态不对,老是抱怨着,这个人对我不好,那个人对我不好。

  对,你说的都对,我这么不好,那不就别理我。真是的。

  你看吧,我就批评你一句两句,你就这样,这是什么态度嘛。你看嘛,你自己看嘛,你打扫过和没打扫过还是一样的。

  知道吧。易矜的扫把舞了过来,王威慌忙抬起脚让,易矜恶狠狠地说:是吧,就好像你说你爱我,而我感觉不到一样。事,都是我在做,知道嘛。

  王威郁闷的一下,继续喝酒,喝了酒,他的脸就有点红起来,于是脱了鞋,整个人软倒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你别上升到这种高度嘛,我们应该就事论事。

  我怎么没就事论事。

  我说你扫地跟你爱我是两回事嘛。

  情况是一样的。

  就像是你爱我,你也没必要那么神奇嘛。

  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姓王的,你跑到深圳,就是为了口头上占我便宜,是吧。

  三十、

  王威开始念书,边喝着花雕酒,一边温柔的念,念的,自然是手中的那一本《洛丽塔》

  易矜啊,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易——矜——啊: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易!矜!啊。

  易矜的眼眶已经黑得像大熊猫,脸蛋却红的像大苹果,她已经喝了不少酒。她大骂道,屁,狗屁不通。

  王威笑了起来。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翻译。这些翻译都是王八蛋。什么欲念之火,那个英文明明是下半身的意思,是个很微妙很情色的词汇。

  王威于是念,我生命之光,我下半身之火。

  你更是狗屁不通,你还写作,你还文学青年。

  王威于是念,我生命之光,我胯下之火。

  王威拉过易矜的身子,那么轻飘飘遥远的身子,抱住了,抱在自己的怀中,就像抱着自己的一个梦。然后,他慢慢地喝上一口酒,悠长的叹上一口气。

  王威说,指着自己的鼻子指着易矜的额头说:易矜,你是那么好。你看王威又是那么的好,我们都是那么的好。

  易矜道:瞎说,王威是那么的坏,易矜是那么的坏。我们都那么的坏。

  王威说:你看,你也说了,我们是那么坏,我们不搞上一搞,还有天理么。

  易矜在很久以后,和王威说起一个壮观阔大的梦,在梦里,有座空城,宝石城。

  易矜说——

  一切都是宝石了,天上的云、地上的路、河边的水。阿拉伯风格的城堡,我站在高高的楼上的镜子前,在镜子的左边,我是仙女,在镜子的右边,我是魔女。仙女告诉魔女,你要温柔、善良、宽恕一切。魔女告诉仙女,你要坚忍、恶毒、横扫一切。

  当我是仙女的时候,人间大放光明。

  当我是魔女的时候,世上顶礼膜拜。

  王威啊王威,就像你叫我易矜啊易矜一样,你把我的名字叫上两遍,就是又勾引仙女也召唤魔女了。我不知道以那个面目对待你。我对你有多温柔,我就想像得到我过去将来对你有多恶毒。

  三十一

  人世都是纠缠。

  这辈子为了你,我什么都想做。你觉得我做得对也好,不对也好,你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为了你,我必须这样做,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要你明白,真真正正的明白,这世上,有个人,真实的爱你。你要相信我,你是和我,是有着莫大的缘分,不相信的人自然是不会相信。但是你不会,你信我——我们大有缘分。

  人生一世。我来了,你来了,彼此面目要相见,心要互相照亮。

  这是为什么?这不为什么。只是要相见,只是要彼此照亮。

  你明不明白。易矜。

  王威,人的感情可以自我放大多少倍呢?自我的暗示、永恒的迷宫,可是,你说,你还不是不能放弃冒险的冲动。

  你说我值得你冒险,你说你一直在冒险,那么,你问问你自己。你的爱,你对我所谓的爱,是在沉积了多少女人的爱才对我们如此的迷恋。我想多了么?人的记忆能力有限,你说说看,我的面孔和别的女人的面孔有那些区别。我是你无数重复的“我爱你”中的那个你。我一想到这个,便觉得的可怕。我是想多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女人便是这样,总是计较一些感性的东西,从一个眼神,一个举手,一点一点,都能看到自己的不幸。

  这样不好,我知道,我全知道,可是,我是一个女人,永远不能改变。

  

  你这么说我,我就得好好解释,好好的说明。女人就像一个梦,一个好梦或者一个噩梦,可是,我需要。

  我不能想像没有梦的生活。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像梦一样遥远,而是说你像梦一样真实。我要我的梦,我要一个梦。只有梦,才能安稳我现世的种种不如意。你看看我,我又在说你的好处,我是那么巧于计算了。

  易矜,我摸着你的脸的时候,便觉得你的脸比我的脸热,我握你的手的时候,便觉得你的手比我的手冷。

  我是一个男人,这也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了。所以,我只能一而在的伸出手,一而在的要感知你。感知到你,我才能感知这个世界。是热的,还是冷。

    

  我们抱抱。

  嗯。

  真好。

  那么好。

  真的好?

  真的。

  三十二、

  王威的手指紧紧扣着易矜的手指,问:想做么。

  想。

  有多想。

  很想。

  王威有点忧伤起来,轻轻勾起易矜的下巴,看着易矜左边一个酒窝,右边还是一个酒窝,他就亲了上去,易矜侧过脸面。躲了过去。王威扳过易矜的肩膀,盯着易矜的眼睛,易矜的眼睛却闭上。

  王威的手沿着易矜肩膀往下走,来到了腰,一按,易矜整个人抖得是那么的厉害。王威象在问易矜也像在问自己:你害怕了。

  我们这样好么。

  不好么。

  易矜,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要说一些缠绕的话,那么缠绕的话,一句一句,都要说出来。我喜欢书,这,你是知道的,就像和喜欢女人一样,我买书,为什么买呢,就是自私,就是想拥有,据为己有,特别的贪婪,有时候买了,并不看,兰姆这样说过:“我们都知道,自己的书读起来比较束缚,我们知道它的全部,那里有缺陷,那里折了角,那里的污点是我们喝茶、吃奶油松饼不小心沾到的。”

  易矜,我要你,要的不仅仅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灵魂,你的心。我要把你的身体柔软起来,你的灵魂折叠起来,纳在自己的鞋底,到远方去,四处去,随处去。

  

  王威伸出中指和无名指,强壮的进入易矜的阴道之中,慢慢的搅动,感觉到了湿和热,感觉到了紧和冷,那些蜜与哀愁,他都要感觉到。

  王威吻着易矜的脸庞,他观察着,嘴唇移到了易矜的嘴边——易矜牙关紧咬。他把自己的两根手指头拿出来,闻了闻上面那些温暖的液体,他把这些液体味道摆放在易矜的鼻子下——易矜扭过头去。

  

  为什么是这样,易矜的眼睛并没有睁开,她转了个身,把自己的两只手枕在自己脑袋下面,这让她看起来像个小孩子了,世界上最纯洁的小孩子了。爱是什么,难道就是控制对方的欲望、占有欲。每个人都需要爱,从别人的身上得到爱,却要自己处在绝对安全的境地。你说,你爱我,那么的爱,就是为了做爱么。做了爱,你还会说么,那时候,你不觉得很没劲么。你要这样的爱,这世界上有的是,何必从我这边得到。我可以向你舒展我的身体,我却不能够开放我的灵魂。王威,你不要这样亲我,没用的,感觉不到,有灵魂这回事情么,谁掌握过,请告诉我。

  

  易矜说到这里,象沉睡的公主,整个人慢慢复活过来,眼睛雪亮,她推开了王威,站了起来。

  王威呆了一呆,知道时机过去了。他从烟盒里头弹出两根烟,一根给自己,一根给易矜。

  易矜整了整衣服,站在窗口看着楼下的人群,然后去了洗手间,隔了好久才出来。

  

  三十三、

  火车票都订好了,王威拿在手上看,并和他来时候的火车票做比较,显然,他并没有比较出什么来,他也没想比较出什么来,他只是无事可做。什么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你无事可做,只要找出一些事情来做。

  比如说千里迢迢的跑到深圳,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说上一句——我爱你。

  可是,正如很多人附庸风雅去读书,到最后喜欢真真正正的喜欢上书,那种感觉,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爱上易矜,至少,已经有那么一点点爱上易矜。

  这真荒唐,像他这样的人,这样一个文学青年,怎么能指望自己爱上一个女人。

  

  王威于是开始翻开那本掉在地上的《洛丽塔》,开始念:易矜啊,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易——矜——啊:舌尖向上,分三步,从上颚往下轻轻落在牙齿上。易!矜!啊。

  在这样深情朗诵中,他被自己充充满满的激情大大震动了,这些句子一定有很多人读过,因此,在他朗诵的时候,他听见遥远的,他所不能目见的地方,有人在吟唱,吟唱着这些句子,他们的语调有着和他完全不一样的高低。他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喜欢读《圣经》读佛经。因为,这些书,在很遥远的、所不能目见的地方,很多人,那么多人集合在一起,轻轻地念,大声的读。

  所以,你不是一个人,你不寂寞了,你不孤独了。

  爱,自然的,无疑是最多人念诵的句子了,王威想,他对易矜有多么的爱,他对世人就有多么的爱,他不是一个人,从来不是。他不寂寞,从来不是,他不孤独,从来不是。

  这时候,王威这样反复折叠的想,又觉得,自己应该爱上易矜。爱是一件很好的事情,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像他朗诵《洛丽塔》的表情,那么的轻松、欢谐。

  深圳的灯火亮了起来,在25楼下,象一杯美酒倒了出来。

  易矜说,你既然来了,大有希望的来,既然要去了,大失所望的去,我就带你好好的走一走,我不食言。

  

  一路上,王威问易矜,这里叫什么那里叫什么,易矜却不回答,口中轻轻的哼着王菲的歌。

  王威伸出手,去握,握住易矜的手,易矜甩了几次,到底让王威握住。王威是个感觉细腻的文学青年,他在想,其实易矜的手也很好,象她的阴道一样好,虽然抗拒,到底是让他进去过了,到底是让他握住了。

  他们在一处路旁的木椅上坐下来。王威拿起易矜的手,在灯光下看,反复的看。

  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只是想看。想记住。

  都会忘记的。

  是啊。

  三十四、

  王威和易矜说:

  十年前,我在深圳呆过的,那时候,我刚刚初中毕业,我是个民工,我住在烂尾楼,那时候,我们真年轻,什么都不怕。常常对着你们这样的女生,漂亮的女大学生吹口哨,要让你们尖叫,夺路而逃。我们在烂尾楼彻夜的谈论你们,谈论你们的乳房和小逼。我们是那么想摸上一摸,想搞上一搞。可是,你们连正眼也不看我们一眼。

  有些人真可怕,就为了摸一摸你的乳房,搞一搞你们的小逼,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再疯狂的事情都干的出来。我们中有一个——江西的,现在也不知道干吗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搞到我们向往的那些小逼,当然也包括你的小逼了——整天一回来,就抱着英语看。

  生活就是这样,如果我现在不混到白领的分上,你连正眼都不会看我一眼。

  如果在十年前,我们相遇,你在街上看见我,你还会给我发短信,你会和我说话。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不会。

  当然不会。

  易矜转过头,看了王威一眼,并没有说话,又转过头去。

  王威继续说:我没有抱怨生活的意思,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公平,那时候的我,很简单,出卖体力,干活,不用思想,简单的快乐,强壮的身体。可是,这几年,最近这几年,我的身体败坏的却是那么的快,我有点怀念那时候的日子了。易矜,我在想,我们在一起,也许会很好的,有些东西我见过,经历过,你没有。就像你读过大学,在大学里头谈过恋爱,我没有。我们彼此羡慕对方。我在想两个人为什么在一起呢,共同的爱好、乐趣,显然不是。为什么要骗自己呢,我们其实要找的是一个和我们不同的人,完全不同的人。他们的见识、品位、趣味,完完全全的不同。

  易矜斜下身子,躺在王威大腿上,看着王威,两只手向上。王威低下头,让易矜的两只手够着自己的脸庞。

  易矜笑了起来:你不就是想搞个女大学生么,你搞过几个了。

  王威老实地告诉易矜,不多,四个。

  我是第五个。记住了没。

  记住了。

  不会忘记吧。

  怎么可能忘记。

  王威低下头,轻轻地吻着易矜。

  

  

  尾声  

  

  

    

  王威的分身恶狠狠地戮进易矜的阴道,一贯而入,他搂住易矜的脖子,轻轻的摇晃着,问:易矜啊易矜,你爱不爱我。

  易矜脸上这时候混合着无数种表情:无奈、焦灼、孩子气的痴迷、怨艾、释放、满足。

  易矜说:我不知道,我不晓得。

  我对这人世间是有着脉脉的温情,有情,有情观照。我这么说吧,我在世界之中,也在世界之外,当我进入你的身体,我想到的是合二为一,当我离开你,站在一边观望你,你是掌中的小灯,明亮温暖。

  有些感动的话,我一直想说,可是,直到今天,我手握着你细细小小的乳房,慢慢地说出来。易矜啊易矜,当你的体热层层叠叠涌出来的时候,当我身下白色的眼泪一滴悄焉坠落。

  这时候,我们的脸面贴的是何等的近,却不能彼此靠近。

  这时候,易矜啊易矜,你有着多少的委屈和不平,王威便有多少的委屈和不平。

  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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