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老马赌场折腾记 -- 懒猫猫

他姓马，我朋友的朋友。自打听说了他极富传奇色彩的赌博生涯，我就一直手痒想给写写。再四拜托朋友引荐，又一个劲儿地保证不露真名儿、不写职业……我的诚心终于感动了上帝。

他属于那种见面儿熟的类型，话没说上几句便问我：“你赌过吗？”然后眼睛瞪得溜圆：“从未进过赌场？真够老土！那你还想写什么赌博故事？”说得倒也有理。于是乎很快达成协议，老马充当司机，我俩直奔大西洋赌城。

路上老马拼命给我打气：“Beginner’s luck，还有Lady’s luck，你两样占全，一定会赢。”一会儿又问：“你今天准备输多少钱？”“五十怎么样？”他嗤之以鼻：“五十？咱们干脆别去啦！”我横横心：“得，一百吧。”

走进赌场，我的心跳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触目皆是的赌台，晶莹璀璨的灯光，熙来攘往的人流，吃角子老虎嘤嘤嗡嗡的呼啸，这一切融合成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氛。我双眼放光，一股兴奋劲儿由脚跟升腾而上。老马瞟我一眼，揶揄道：“行，你已经进入最佳状态啦。”

我对各种赌法一概一窍不通，吃角子老虎自然成了唯一选择。老马领着我走向一排老虎机，逐台逐台地仔细审视着。

一位老妇悻悻抛掉手中空桶，低声咒骂着站了起来，老马果断地对我下令：“你就玩她这一台。”我乖乖坐下，一个接一个往虎口中塞着硬币，刚塞了十几个，钱哗啦啦地直往下掉！我忘乎所以地大叫：“果然是好运气哪！”正在旁边一台老虎机上埋头苦干的老马应声道：“够了，换到斜对面那台去。”我依言转移战场，扔了也就三十来枚硬币吧，又是哗啦啦一片乱响！我乐得有点儿犯晕，老马沉吟半晌，说：“你就守着这台玩下去，应该会出个大的。”我将信将疑却又怀着一种朦胧的期待，开始丢钱。这一下竟是有去无回，时间飞快地过去，我桶里的硬币渐渐全都进了虎口，只剩最后两个了。一百块大洋泡汤了。

我心中万分痛惜，早知道拿这钱去买件儿漂亮衣服多好，干嘛非跑这儿来“体验”啊，谁说没赌过就写不了的，真是……脸上却还得撑出一副君子风度：“老马，完蛋了。”老马连眼皮都懒得抬：“没事儿，在我这儿拿点钱去，应该会出来的。”我没好气儿地拈起一枚硬币狠狠一扔，天哪，老虎机竟停在一排三个七字上！

硬币如雨如瀑般掉落。“大奖！大奖！”我听见尖叫声从自己嘴里迸出。老马悠悠地说：“乐个什么呀，你这是三个彩七，三个红七才是大奖呢。大奖就不掉钱啦，只是响铃儿，然后有人来给你照相，给你支票。”话音未落，他那台机器噼里啪啦猛掉起钱来，嗬，看来比我赢的还多呐。老马满面笑容，随手捧了一大堆硬币到我桶里：“吃红吃红，今天是沾你的光啦！”

我俩奏凯而归。

我对老马简直“惊为天人”，嗯，也许该说“惊为赌神”吧。不禁问道：“老马，你一定赢过大奖、照过相啰？”他一脸神秘：“你等一下。”

片刻工夫，老马手背在背后又进来了，一个京戏的亮相动作，他手上赫然亮出排成扇形的十几张相片。我又嫉又羡地瞪大了眼：“这么多啊！象你这种赌法，赌场不都得亏了吗？”“放心，赌场绝不会亏。”老马冷笑一声，打开了话匣子。

老马赌城折腾的历史，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初次下海可谓战绩辉煌。老马说：“你才赢了几百块就高兴成那样儿，我第一次可是赢了好几千呐！”假如说第一天属于侥幸，第二天、第三天，又赢了不少，这钱真是来得比什么都容易啊！老马（当时还是小马）自我感觉好透了，自己没准儿真是块赌王的料呢。赢着赢着，得，开始输了，这还了得，非得翻本儿不可。做不醒的发财梦就这样开了头。每天下了班，老马饭都顾不得吃就驱车赶往赌城，不到半夜三更甚至天蒙蒙亮绝不收兵。关于赌的故事，他有一大箩，要都给写出来能出版一部长篇儿。不过有段经历有趣极了，非写写不可。

话说有次在某赌场，老马手气出奇地背，半天工夫输得两手空空，不过总算还剩下二十块钱以供肚子所需。他垂头丧气去上厕所，刚在马桶上坐定，眼睛一亮，旁边墙上竟也装了部老虎机！莫不是老天爷让我在厕所翻本儿吧？老马坐在马桶上玩得天昏地暗不亦乐乎，直到最后一个硬币送进虎口。

灰头土脸走出厕所，外面一位洋老兄想必等得太久，急步冲进厕所的同时对老马怒目而视，老马不甘示弱，还以白眼儿。没钱吃饭了，老马立在厕所门外点了根烟，盘算对策，忽听厕所内老虎机铿铿锵锵响了起来，一愣之下，老马由窃笑而捧腹大笑，连输钱的一肚子怨气都散到了九霄云外。

他就这样过了几十年。穷时一文不名，富时腰缠万贯。在举世闻名的拉斯维加斯，老马有过一次毕生难忘的豪赌。玩的是二十一点。开头是大赢，他面前黑色的百元筹码堆得小山似的，连旁观的人都劝他及时收手，而老马赌兴正浓，欲罢不能，眼看着小山又渐渐移向了庄家面前。这一场输的怕不得有十几万！

推出最后一叠筹码，老马眼发黑，腿发软，心里空空地正没个着落，赌场经理却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老马先被请到高级餐厅饱餐一顿，接着一辆加长礼车把他送到豪华酒店，就寝前还有位性感女郎来为他“马杀鸡”呐！老马飘飘欲仙。身为升斗小民，要不是这场豪赌，这辈子也不敢梦想能有这等享受哇。还有那一掷千金的快感，那大起大落的刺激，那四面八方投来的艳羡、赞叹的目光，除了赌场，还有什么地方能给你如此体验？

老马长叹一声：这是一种真正的“瘾”啊。就象抽烟一样，明明知道伤身，还是要抽。其实，恐怕也没几个人是真的以为能靠赌博发财的。心里明白必输，但仿佛赌博已经成为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哪怕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搭了进去，还是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疯了般地就是想赌。

这番话令我顿有所悟。而此刻面对老马，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 【精华】龙门精华──2006 (八)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