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四海人物――老毅 -- 老枪枪

老毅当然不姓老，也不姓毅，朋友们称呼惯了所以把姓给省了。

四海南门外小泥湾儿那条街上，老毅的公司有一号。当年四海附近公司的规模都不大，今天人五人六的华旗、八一、沐泽想当初也都是小门小户，大家当年都不易。当年牛的是“四通、信通、科海、京海”，联想好像都差点。

我刚入行的时候，就是一棒槌，什么都不懂。有饭店的朋友要个字幕机，我把活儿揽下来了，问老毅：“字幕机是什么玩意？”

老毅乐了：“这么着吧，你先去大恒之类的公司去买个字幕卡，我给你攒个386，别的甭问了。”

我到大恒一问，一万三一卡，还不打折，搁今天我得啐大恒那伙计一脑袋吐沫，那时不是棒槌嘛，二话没说买单。回来找老毅，他的386也攒好了，往里一插，齐了，加上卡一共一万九。忐忑不安的给饭店送去，饭店给了两万七。乐疯了，两天时间净赚八千块，工资才多少啊！回来想跟老毅仗义一把，老毅说：“得了吧你，烧包啊，你那点钱留着吧。我不是收你386的钱了嘛！”

老毅的公司就这么火起来了，小公司聚得起人气就不愁买卖不火。公司火了，老毅就琢磨着不能老攒机器啊（老攒机器黎叔看不起啊，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富豪（现在好像这个公司还在）的内存卖的火，要学，老毅拉着我奔了威海。那儿离韩国近，据说那儿打鱼的都改走私了，要是能找着稳定的货源就发了。我在山东认得不少人，所以帮着牵个线儿。

那时威海连机场都没有，得先飞烟台，然后再从烟台机场打车到威海。下了飞机，和出租车谈好到威海160，走了10分钟到高速入口，司机和我们俩商量：“你俩换个车吧，我给你们找个去威海的车，给我60，给那车100就行，我就不去威海了。”老毅说：“不行，咱们商量好了，没你这么干的。”司机说：“我还是给你们找个车吧。”说着就停了车，自己下车拦别的出租车去了。老毅和我跟着下了车，也没和我商量一把揪住司机的领子：“你他妈拉还是不拉？”司机双手掰着老毅的手往后褪，我一想看来今儿估计得在山东地面上打一架了，山东人都豪横，上吧，不能让老毅一个人忙活呀。那年月叫香港小马哥闹得人人都爱穿个风衣带个墨镜，我们俩就这打扮，现在看看照片都觉得是有点像流氓。我刚要往前扑，那司机忽然大声央告：“大哥、大哥我不收你们钱不得了吗，别打我。”我一听就泄了气儿，老毅往司机屁股上踹了一脚：“滚吧！”司机连滚带爬的上车调头就跑。说真的我有点嘀咕，这儿才走了10分钟，司机叫人回来抄我们也不是来不及。好在想像中的出租司机车队没来，我们俩搭了一辆威海啤酒厂拉货的车到了威海。

山东哥们太好客了，这4、5天我就没清醒过。第一天中午没喝完，我强忍着从酒店餐厅出来，然后看看四下没人，居然是四脚着地“爬”着回的房间。好在老毅酒量不错一直对付着，每天都是一堆“孔府”啊！生意只在不喝酒的空闲时间里谈，可是不喝的时间太少了。我们俩醉眼朦胧的上了回北京的飞机，等到了北京俩人全醒了，这趟…….白去。

内存的生意没做成，老毅把精力都放在了公司上。除了老婆以外，又招了俩助手，一个全国跑业务、一个专门解决技术难题。这个搞技术的厉害，手底下软硬件都通，嘴皮子利索，最厉害是长了一张天下独一无二的忠厚的胖脸，没一个见过这个胖子的人会想到自己被黑了。这家伙确实有两下子，即使客户的机器出了毛病拿回来返修，也从不会有人认为胖子给自己的机器配件有什么问题。老毅没到中年，人就发福了，高兴嘛！那条街上的公司都知道老毅的公司厉害，攒机器的同行都挺羡慕。客户也爱往那儿跑，老客户不说，新客户一般去一次就能被拿下。

老毅还是不满足，主要是媳妇儿不满足。门脸那么小，房租那么贵，伙计工资高，一天才出个100台机器等等吧，反正攒机器挣的就是个辛苦钱，凭什么我们就得挣这辛苦钱啊？老毅想了许多办法，一会儿想做系统集成吧，一会儿想做软件销售吧，反正都没做成。后来不知怎么居然和大寨合资搞了个水泥厂。三天两头往山西的水泥厂跑，公司的生意大都交给两个伙计做。谁不想赚钱呢？伙计看看老板见天儿不在，先是少往财务交点儿，反正都是现金买卖也查不出什么，再往后干脆设套儿大宗的骗公司了。水泥厂也不顺，老区人民还没太适应工业化生产呢，水泥质量上不去，销路打不开，老毅急得一嘴泡。最可气的是媳妇儿，脑子不成嘴厉害，老毅不在，左邻右舍、客户朋友全让这刀子嘴给得罪光了。连我也很少去了，嫌烦。

老毅的公司不行了，说不行就不行了。好多朋友放在老毅这儿的钱，没来得及拿走，老毅的公司就无影无踪了，老毅两口子也不见了。

四海没老毅这一号了，中关村也没这一号了。

前几年，在中关村医院附近一胡同里，我开车往出走，前面一行人挡了路，鸣笛，那人回首，竟是老毅，一脸沧桑，几乎认不出。对视良久，无语，老毅一乐点头而去。冬天的风卷起地上残破的树叶，跟着他的背影。

（另：今天的晚报，北京最具影响力的20名企业家，华旗的冯军排在第二。老五在四海附近出了名的嚣张，举着“大砖头”，横在四海南门前撇着嘴打电话，也算当时小泥湾儿街上的一景儿。谁都年轻过。顺便说一句，冯总不是在家排行老五，老四海的都知道为什么叫他老五）

• 【精华】龙门精华──2006 (八) 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