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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古之后，谁是凯撒？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worldlook/1/255060.shtml

美国高法取消政治献金限制引发的思考

　　天涯还是有很多能人的。发表了第一部分，后面的跟帖中，已经有人提到了美国法制的核心是平民和资本家的斗争-我不敢再拖了，这就写。

　　就像中国人忘不掉秦王朝一样，欧美人总是忘不掉罗马-无论共和还是帝国。

　　罗马由共和而演变而帝国，转变的关键时期有两个标志性人物：凯撒、奥古斯都。

　　前者是共和的结束，尽管已经征服了元老院，拥有了做皇帝所需的一切-财富、军事力量、政治力量、威望。但是习惯使然，凯撒的选择，是共和国的独裁官。

　　而奥古斯都则反之。表面上元老院对他的拥戴比对凯撒的拥戴还真诚，然而真实的情况却是：奥古斯都是皇帝，元老院已经成了皇帝治下的元老院。奥古斯都是容忍元老院的皇帝。

　　而这一切的开端，则是格拉古兄弟；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帝国建立的逻辑，其实是人民的胜利。

　　罗马一直存在一种矛盾，即平民和贵族的矛盾。元老院的人都是贵族，而平民缺乏保护。

　　在罗马和迦太基的血斗中，罗马平民遭到了极为不公的待遇。国家要求他们自备盔甲，加入国家的军队，常年在外征战。而因此他们的农田荒芜，无法缴纳税负，养活自己；于是他们被迫举债，并因为举债而成为奴隶-债务奴隶。即使他们幸运的没有成为债务奴隶，由于他们的勇敢，罗马赢得了胜利。胜利带来了大量的奴隶，这些奴隶流入大贵族的庄园，增强了大贵族的实力，成为他们日后的就业竞争对手。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格拉古兄弟中的兄长：提图斯.格拉古在保民官任上推行一系列改革，试图约束大贵族，捍卫罗马共和的基石-罗马平民，进而引发了罗马平民派和贵族派的政争。在一系列的巧合和必然性之后，保民官提比略.格拉古被元老们谋杀。

　　“细说凯撒”这一章节的标题叫做“第一滴血”。

　　十年后，他的弟弟小格拉古也成为保民官，也如兄长一样，死于此任上-这次，元老院召集了一支外族雇佣军来杀了他。

　　再后来...一系列内战后，凯撒站在了胜利者的位置上，他恰恰是平民派元老，并如以往的平民派首领一样，得到人民一时狂热的支持。

　　他向元老们伸出了橄榄枝。在他看来，他常胜的军队和极高的民望确保了平民派的胜利-在流了太多的血之后，平民派只是一个牌子，而非一种信念-，是时侯结束内战了。

　　然而他也死于元老院的谋杀。因为元老们担心他会称王，一如当年的提图斯.格拉古。

　　这是罗马共和的最后一滴血。血流尽了，共和死去，奥古斯都建立了罗马帝国。

　　（罗马相关，请参见“细说凯撒”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no05/1/111320.shtml。有意思的是，这位兄台似乎已经太监了。而太监的地方，甚至凯撒还没正式登场呢。。。）

　　平民和贵族（精英，这里我说的是真正的精英，不是民主教徒自诩的）的斗争远远超出罗马的疆域，是人类政治史不可避免的问题。

　　人民拥有着最强大的力量。无论原始部落、帝制还是共和或者其他任何制度，其国力根本都来自人民。但是如何运用这个力量呢？人民在这个问题上的表现很多时候属于幼儿园未结业。

　　我在“从地震看人群的性格和对策 ”（http://www.tianya.cn/publicforum/content/worldlook/1/180397.shtml ）中提到：“人民，更像一个道德中下、能力中下，能量极大的人，被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或者说监管着”。 我现在依然这样认为。

　　精英则与之相反。就单个人而言，精英的力量远胜于单个的人民。但是当作为群体出现时，精英这个群体的力量和人民的力量比起来，渺小得不值一提。精英作为一个群体，其特点是中上的能力和道德，不像人民那样容易陷入狂热-精英更无力，但是更理智。

　　以中国历史为例，每个伟大的王朝都有一次伟大的人民起义：陈胜吴广起义摧毁了秦帝国；绿林赤眉起义摧毁了新王朝（新王朝完整地继承了西汉）；黄巾起义摧毁了东汉；黄巢起义摧毁了唐朝；红巾军起义摧毁了元朝；李自成起义摧毁了明朝；清末有太平天国起义。

　　曾经，这些起义被称为进步的。今天一个反转，很多人忙不迭指责着这些起义，以显示自己的“精英”身份。

　　的确，这些起义往往无法建立新王朝，往往惨烈无比，极大破坏了生产力，有太多的肮脏。但是诸位自诩的“精英”，没有人会在饿死前考虑新王朝、新秩序、民族大义或者历史影响！如果人民极端不满，那么所有的道理都会被他们摧毁。

　　一个真正的精英，对人民的态度永远是警惕、恐惧、敬畏。除了这些态度之外，其余的态度都是错的。那些蔑视人民、指责人民的所谓“精英”，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纨绔子弟。

　　人民或许无法建立新的王朝，那需要智慧；但是如果他们愿意，他们一定可以摧毁现在的王朝，这只需要力量-人民不会缺乏力量。

　　美国从建国之初就遇到了问题。美国独立后，由于各州不愿意承担联邦债务，议员们（精英）东拉西扯，直到一小撮人民-大陆军的士兵拿起枪要发动政变。

　　南北战争时期，为了对付南方，林肯颁布废奴法令，让南方的黑人人民造南方白人精英的反。无论“漂”写得多好，南方叛乱失败了。

　　就近而言，最重要的法令也许是《反垄断法》。诚如一位网友所言，《反垄断法》其实是人民的胜利，阻止了资本主义精英扩大自己实力。

　　此外，对企业和个人的政治献金限制，也是平民的胜利，其目的也是阻止资本主义精英完全掌握政权。

　　而最高法院本次废除企业政治捐款限制，其实是精英的一次胜利，他们的资金可以更有力地干预政治。

　　所以美国总统奥巴马跳着脚反对。这位得到大量私人捐款，有着众多粉丝的总统，可算平民派的元老了。

　　但是还轮不到他自诩格拉古。美国的第一滴血早已经落地。

　　你还记得肯尼迪么？那个莫名其妙声望极高的肯尼迪。那才是第一滴血。

　　奥巴马上台得到了大众的支持-依靠他的“魅力”-，也得到了一些政治力量的支持。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政治力量叫做肯尼迪家族。

　　1945年后那一段美国历史，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过去，是如此的令人惶惶不安。

　　民主党如日中天的肯尼迪，死于暗杀。这是美国的第一滴血。

　　共和党的尼克松，以明智而著称，因为媒体喧嚣水门事件下台。这是平民派的反扑。

　　由于存在强大的外力（苏联），因此美国国内的政治危机得以缓解，直到-苏联瓦解。

　　苏联瓦解后，上台的老布什，共和党。请注意，他的口碑很糟糕，被认为代表着石油集团的利益-贵族派。

　　接着是民主党的克林顿。克林顿至今依然是美国最受欢迎的前总统，极富魅力-不过魅力之外似乎就没什么本事了。他遇到了拉链门。一件个人私品被抬到了国会，而且官方的调查记录写得像黄色小说。

　　小布什在争议中上台，他得到了大法官的支持。他的政策也的确非常贵族派：伊拉克战争，反恐战争，甚至还有十字军-也只有绝对正统的基督教教育，才会以为十字军是正义的。

　　奥巴马上台之前，在党内和希拉里的竞争，激烈程度远超党外竞争。因为希拉里尽管是民主党，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平民派元老，在政坛上更容易被接纳。这其实是贵族精英（跨党派存在）阻止草根平民的努力。

　　但是奥巴马有着超凡的魅力，他通过直接获得大众的支持，以及新兴资本家的支持（例如谷歌，它是奥巴马第四大资助者），获得竞选胜利。

　　而且他上台后，的确表现出非贵族派的作风，试图对华尔街（金融资本家）动手，要从伊拉克撤军（石油资本家），要削减军事开支（军工资本家）。尽管这些都没有成功，但是他的确展现出平民派新晋保民官对传统的叛离。

　　于是他得到了一个档次很高的反击：美国大法官释宪，取消了企业政治献金限制。

　　接下来呢？

　　就目前看，奥巴马没有凯撒的能力，也没有机会给他建立凯撒的功绩，那么也就没有办法获得凯撒那样的威望和荣誉。

　　所以他能做的，其实也就是艰难地前进：在人民和精英的夹缝里。

　　夹缝会越来越小。传统的贵族精英（金融、石油、军工）不愿意退让，新兴的贵族精英（IT、互联网）在提出新的要求，世界的财富还将继续流入美国，但是仅仅流入资本家的腰包，而不是人民的。

　　如果人民的物质利益得不到满足，他们不会在国会听布道。鉴于西方没有起义的优良传统，那么最可能的，就是出现激进的政治人物，使得政治变得“激动人心”。美国会陷入政治动荡。

　　对民主最可怕，也是对中国最可怕的事情，也许就是在动荡中出现一个凯撒。他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民主的力量，建功立业，进而改变了美国的制度，美国将变为一个真正的帝国-国会将变成他的咨询机构。

　　民主将消亡，一如当年的罗马。

　　而中国，则不得不面对一个强大的敌人-他不可能弱小。如果弱小，凯撒就无法得到威望和权力。甚至，凯撒的威望和权力，很可能就来自对中国的胜利。

　　不着边际的预测，就到这里。美国也许不会出凯撒，只是在政争中逐步衰败，一如老欧洲-不过还是值得警惕。美国的精英教育使得出凯撒的几率颇大。

　　额外值得一提的是，中国也有人民和精英的问题。

　　在之前的辩论中，有人提到现在所有的国家都是精英执政，而中国几乎是产生精英效率最高的国家。

　　大部分理性的人都会认同这个说法。今日的中国共产党，正在拼命把一切精英人物纳入党内，并确保自己的高层决策机构是精英组织。而政府的考核机制，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就是精英选拔机制。政府正在不断优化，试图使这个考核机制更合理有效。

　　那我们的平民时代何在呢？

　　你还记得毛泽东时代么？

　　毛泽东时代留下了很多遗产，除了我们熟知的工业、军事基础外，他还给精英留下了一个记忆，让他们记得人民的力量。现在的政府尽管是精英执政，却对人民极为小心，远比美国的精英更敬畏人民的力量。这就是中国政府能够更早、更有力地下手对抗银行坏账、金融危机和房地产泡沫的根本所在。他们知道人民有多可怕。

　　中国危险的时间窗将出现在2050年。

　　80后出身的人有着很多幸福和不幸，但是无论如何，他们没有机会见识到人民的力量。（70后还有机会从父母那里得到很多资料，并感受一下人民力量的遗迹）。制度已经形成良久，运转正常，80后的精英们按部就班地升职，他们的履历中也应该不会有机会再去见识人民的力量。

　　于是他们很可能自然而然地傲慢了，不再警惕、恐惧、敬畏人民的力量。

　　在2050年，80后的精英们70岁的时候，他们开始步入最高决策层。

　　此时，中国的国力很可能是世界最强（很多发展预测都预测在2050年中国国力为世界第一），很可能没有敌人。

　　没有敌人，也就意味着没有凝聚力。人民和精英的矛盾将无法转移。傲慢的精英将独自面对人民的力量。

（连接后面有很多不同的意见，包括关于历史品读的角度等等，都满值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