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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壮怀激烈五十军 -- gaoge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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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壮怀激烈50军11:中美战史聚焦“血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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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壮怀激烈50军之十一:中美战史聚焦的“血岭”

      ·志愿军第444团修理山十昼夜阻击战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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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入美军战史的“血岭”,是位于汉城以南30公里的修理山,主峰海拔473.8米,由于扼“京釜国道”咽喉,成为敌我必争之战役要点。

        在抗美援朝第四次战役中,坚守“血岭”十昼夜,让美国大兵刻骨铭心的团队,是一支来自长春起义的由云南子弟兵组成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0军148师444团。

        是役,该团浴血苦战顽强阻敌,获得了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的通令表彰!

       

      仓促防御

       

        抗美援朝战争之初,我军连续发起第一、二、三次战役,将美国纠集的“联合国军”从鸭绿江边赶到“三七线”以南。

        然而,新上任的美第8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在发现志愿军在无制空权、后勤补给困难的条件下,三次战役作战周期均为步兵携行量仅能支持的一周作战时间后,针对志愿军客观存在的弱点,于1951年1月25日,集中“联合国军”5个军计16个师、3个旅、1个空降兵团共23万余人,在全部远东航空兵、装甲兵、炮兵的掩护下,分东西两线向我军全线展开“闪击作战”攻势。这次反扑,美军主力集中于西线,西线美军又以美第1军(辖美25师、美3师、南朝鲜第1师、土耳其旅、英29旅)在野牧里至金良场里约30公里地段,沿“京釜国道”向汉城方向实施主要突击。

        此时,距第三次战役结束才17天,我参战部队尚未整补,刚刚召开的中朝两军高干联席会议正要部署几个月后的下一次战役,对敌人如此迅速实施反扑,我军自上至下都始料不及。

        1月27日,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与金日成首相商量后,决定将中朝两军高干经验交流总结会临时改为第四次战役动员会,并制定了“西顶东放”的战役部署:西线我军在第一线只展开第50军和第38军之第112师,以4个师的少量兵力阻击敌主要进攻集团,争取时间,掩护我军主力完成战役整补及战役预备队开进,并准备在东线横城一带先诱敌深入,再聚歼该敌。

        志愿军第50军奉命在野牧里至安庆川40公里地带展开,于敌主要进攻集团的主要突击方向上,部署两道防御地带,其所属第148师444团被部署在第一道防御地带上扼“京釜国道”咽喉的主要防御要点——修理山。

        是役,美军将其主要突击方向上的作战行动称之为“修理山决战”。

        志愿军装备本来就大不如美军,在志愿军参战部队里,第50军装备又是最差的,其中原因之一,就是仓促参战。

        第50军曾经有过一个炮兵团,但在1949年南下鄂川山区作战时,轻装精简了。朝鲜内战爆发后,刚刚由5.8万余人精简至3.3万余人的第50军,于1950年9月紧急收拢散落在湖北、河南两省执行防汛、生产、剿匪任务的部队,星夜北上,加入东北边防军序列。按照原计划,全军当年不参战,成建制改编为炮兵。然而,部队在东北还没集结完毕,先期到达东北的部队刚把原装备交上去,朝鲜战场形势急剧恶化,北犯的南朝鲜军队已经进抵鸭绿江边的楚山。10月24日晚22时,军政委徐文烈突然接到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委高岗的电话,命令第50军即刻恢复原装备,向朝鲜战场紧急开进。要求部队不等收拢,来一列火车,先走一部,边开进,边调整行军序列,边部署作战任务。

        1950年10月25日至26日,志愿军第50军跨过鸭绿江,并接连参加了第一、二、三次战役。

        第三次战役结束后,部队从“三七线”附近回撤至水原一线,尚未整补,刚刚领受“掩护主力休整,准备春季攻势”的任务,却突然迎来了美军全线大规模反扑。

      美军的“闪电攻势”

        与前三次战役不同,作为抗美援朝战争中第一次大规模防御作战,我军难以发挥传统战法的长处,美军则因其武器装备优势占尽上风,由此带来的激烈程度和全新特点,在我军20多年的战争历程中,史无前例。

        修理山正面之敌为美军第25师。攻防双方的兵力对比悬殊得惊人的。

        飞机:协同美25师作战的是美军第5航空联队,配备有F84喷气式战斗机、P51战斗机、B25和B26轻型轰炸机。作战期间,为每个第一线步兵营派去2名前线航空控制人员,随时用无线电引导航空火力支援地面作战;同时,派出B29重型轰炸机封锁我后勤补给线。而我军,不但没有飞机,各级连防空火器也没有。

        坦克:美军步兵师装备70余辆。而我军,不但没有一辆坦克,各级均未配备反坦克火器,打坦克主要靠爆破筒、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

        火炮:美军步兵师装备70毫米以上口径的火炮330多门。此外,步兵营编制有1个57毫米口径的无后坐力炮连,步兵连编制有60毫米口径的六○迫击炮排(3门),每个步兵排还配备有89毫米火箭筒。而我坚守修理山的第444团,70毫米以上口径的火炮只有4门八二迫击炮、2门九二步兵炮,加上后来师里配属的4门山炮,数量还不及美军的三十分之一,且都是轻型火炮。

        据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第50军军史记载,最初的作战部署,我第444团以第2营加强八二迫击炮2门,占领槐谷、道藏洞、龙虎洞地域组织防御;以第3营加强八二迫击炮2门占领速达里、速达三里、修理山、修理寺地域组织防御;以第1营(欠第2连及第3连一个班)为团预备队,配置在光亭里、山本里地域;以第2连占领速达二里;以第3连一个班占领衿井里西侧高地,控制铁路;团指挥所设在山本里。

        指挥“修理山决战”的,是美25师少将师长基恩。这位53岁的沙场老将基于对中国军队敢打敢拼的战斗作风和出奇制胜的战略战术的畏惧,每日都要预先规定进攻调整线,严令所属各部在实施进攻时,不管是否遇到了中国军队,都不准超越当日的进攻调整线。对发现有中国军队的高地,先指示飞机进行扫射、轰炸,再组织火炮进行密集射击,打得高地一片火海。然后,还要把直射火炮、坦克和12.7毫米口径4联自行高射机枪推进到我军阵地前几百米处,对他们发现的火力点和掩蔽部,实施抵近直瞄射击。

        美军“闪电作战”攻势1月25日发起后,仅为夺取我金良场里、七宝山一线的警戒阵地,就磨磨蹭蹭地“闪击”了两天。

        1月27日,美25师开始攻击我修理山前沿阵地。上午,航空兵火力突击结束后,先以师属全部火炮实施了50分钟的火力准备,再按基恩师长“直线战术”平行推进的作战要求,左路,以土耳其旅向我444团7连据守的266高地发起进攻;中路,以美第35团2营在21辆坦克的直接掩护下,向我8连据守的250高地等阵地发起进攻;右路美第35团1营攻击我军前沿阵地前的181高地和128高地。

        基恩师长进攻修理山小心翼翼的“直线战术”虽然死板得出奇,在进攻速度上磨蹭个够,但在最大限度地发挥其空炮火力优势方面,却占尽了便宜。

        修理山血战幸存下来的志愿军战士至今还愤愤不平:“美国佬太欺负人了!”

        飞机,他欺负我们连高射机枪都没有,不是一般的猖狂。飞机飞得真低呀,有时都能看见机舱里的驾驶员。俯冲下来的时候,先用机枪扫,然后顺势发射火箭弹,或者头一抬,屁股对准阵地就丢下几枚炸弹,跟拉屎一样准。

        老美还欺负我们火炮少。他们打我们,是山崩地裂,地动山摇,一片火海。

        在美军的战史中,记载了一个210高地,该高地“以其倾斜变换线为中心,四周修建了很深的堑壕;在各重要的地点,还构筑了圆木结构掩盖工事和掩蔽部”。在实施了50分钟的火力准备后,美军第35团2营E连竟然无一伤亡攻上阵地。攻上阵地后才发现,由于210高地上的工事在美军实施火力准备期间,被美军火炮瞄准一个,摧毁一个,隐蔽在里面的人员,全都砸了进去,一个不剩。

      六○迫炮打坦克

        老美的坦克更欺负人。进攻时,硬是欺负我们没有反坦克火器,大白天,就把坦克摆在我阵地前几百米处,掩护步兵冲锋,那边“咚”一声,这边“咣”一炸,没有打不准的,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

        打仗是很残酷的,但也有笑话。时任第444团4连文书秦琅记得,他们4连曾在前沿阵地打了一天,那天,看到美军坦克太猖狂了,指导员高承舜忍无可忍,冲着六○炮班的射手吼了起来:“张照久,你把那辆狗日的坦克给老子打回去,我给你立一功!”

        这话,若拿到军校课堂上去说,准能招来满堂哄笑。

        六○迫击炮是曲射火炮,靠爆炸的弹片杀伤步兵,威力只比手榴弹大一点,炮弹只要不落在坦克油箱上,就等于给坦克“挠痒痒”。

        阵地上的同志听到指导员的话也觉得好笑,可没等笑出来,张照久连打3发炮弹,还真有有1发还砸在了坦克上面,把坦克砸了回去。

        顿时,阵地上的战士都欢腾起来:“打得好!打得好!”

        整个修理山防御战的奇迹,就是在这种火力对比极为悬殊的情况下创造出来的。

        当日,敌左、中两路进攻均被我军击退,只有右路进占了我军未设防的181高地和128高地。

        当晚18时,师属炮兵营营长杨协中奉命率领装备有4门75毫米口径的美式山炮第2连前往修理山,配属第444团防御作战。

      前沿阵地争夺战

        1月28日,美军进攻部署未变,其中美军第35团2营在22辆坦克掩护下,对8连阵地再次发起进攻。

        师山炮2连在这一日战斗中发挥了作用。据杨协中回忆,由于炮弹太少,被迫集中使用,每次作战只在炮兵阵地上展开2门山炮。战斗打响后,他亲自指挥山炮试射,测准距离后,命令各炮手用4号装药,向猖狂进犯的敌坦克、汽车群突然直瞄开火。打得敌人汽车掉头鼠窜,坦克手也纷纷龟缩坦克之内。敌步兵发起冲击后,杨协中下令山炮转向敌步兵群发射榴弹。

        炮兵的射击技术真不错。在我山炮、八二迫击炮的精确打击下,敌进攻分队曾一度被压制在我阵地前七八百米处。打到最激烈的时候,炮兵观察所的电话听筒里不时地传来马占伟副团长关于“8连要求再缩近100米打”的指示。

        这一天,敌人反复冲击达五六次之多,均被我击退。坚守该阵地的8连2排5班班长木新和,先是脖子被敌人炮弹打伤,继之,左臂又负伤,但他坚持不下火线,子弹和手榴弹打光了,就把六○迫击炮炮弹拿来当手榴弹,拔掉保险丝,向敌人投去。一连扔了15枚六○炮弹,直到把敌人打退。

        1月29日9时30分,美军以1个营的兵力,在2个榴弹炮营、13辆坦克和8架飞机的掩护下,再次向我8连2排、3排坚守的250高地等阵地发起猛烈攻击。

        战至13时,敌人推进至我8连轻武器最有效的射程之内后,战斗进入白热化。击退敌第一次冲锋时,8连副连长和副指导员牺牲;击退敌第二次冲锋时,8连指导员负伤,排干部大部分伤亡,弹药消耗殆尽,重机枪也被打坏;3连指导员带人送来补充的弹药时,正赶上敌发起第四次冲锋,8连虽然已伤亡三分之二,但在连长的指挥下,又一次将敌人击退。至此,8连连长负伤,全连手榴弹全部打光。

        15时,敌人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第五次攻击,8连的250高地失守。

        趁攻占250高地之敌立足未稳,我第444团急令第5连依托2营阵地,从东北方向对250高地之敌实施反击,迫使敌人退出刚刚攻占的250高地。由于遭到敌强大炮火的拦阻射击,8连阵地未能完全恢复,250高地一时成为“真空”地带。

        18时,团命令2连再次出击,占领了250高地。

       

      “王成”的原型

       

        电影《英雄儿女》中的王成,是抱着炸药包冲进敌群,与美国鬼子同归于尽的。

        第444团参加修理山防御战的老人都说:“电影里面的王成,就是我们团2连的王英!”

        王英所在的2连,是1月29日晚夺回250高地后,奉命坚守该阵地的。

        1月30日,速达里250高地争夺战又进入白热化。

        上午9时30分,美军先出动飞机对我前沿阵地狂泻炸弹,而后是榴弹炮集群轰击。实施攻击之前,美军第35团2营营长麦利特中校先指挥本营以及配属本营的4门七五无后坐力炮,从700—1000米的距离,对250高地上的火力点实施了摧毁射击;指挥团属一○七迫击炮、营属八二迫击炮和连属六○迫击炮,对250高地半山腰的堑壕实施了集中炮击;指挥4辆车载12.7毫米4联高射机枪,对其他可疑目标进行了不间断扫射。

        整个阵地硝烟弥漫,尘土飞扬,一片火海,山上所有的树木都被炸断,所有工事被炸塌,可供隐蔽的,只剩下累累弹坑。

        11时,一个半小时的火力准备结束,麦利特营长命令所属F连开始进攻250高地。

        由于经验不足,我第444团2连仓促上阵后,将主要兵力摆在山顶,且利用原有防御工事,连夜加修的工事伪装又与现地不符,一些工事插了过多的松枝,结果,在敌猛烈的空炮火火力急袭下,工事全被炸塌,连长阵亡,指导员负伤,全连伤亡惨重。

        2连打得残酷啊!

        守,只有密密麻麻的弹坑可以对付着藏身,没有工事能供隐蔽。

        打,只有简陋的步兵武器,没有多少火力支援,每个战士就靠身上携带的那几十发子弹和4枚手榴弹。后方补给线,全被敌人持续不断的弹幕拦阻射击所阻断。

        不投降,只有一拼!

        第444团2连3排排长伤愈归队后,告诉他的战友:王英本来不是机枪手,因为机枪手牺牲了,他才让王英去接替。机枪在王英手中重新咆哮起来后,被敌人的火力所注意。劈头盖脑的炮弹,倾盆般的弹雨,不停地追打着王英的机枪。给王英配上一个弹药手,被打掉一个,再配一个,再打掉一个。打到最后,阵地上只剩下王英一人。

        王英是在子弹打光、手榴弹扔光的情况下,抱着炸药包冲进蜂拥而上的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的。

        当时,第444团的防御战斗实行纵深梯次配置,层层迭迭设防,以保持防御态势的弹性。250高地上的情况,王英身后高地上的首长和战友,看得到。

        在将近半个世纪后,王英生前战友徐树礼古稀之年坐在轮椅上,语气非常坚决地说:“王英的事迹不会有假。王英是部队南下参加鄂西战役时,从宋希濂部队解放过来的,他的身世很苦。50军的官兵多数都在国民党的军队里呆过,经过控诉旧社会、控诉旧军队的控诉运动后,大家对国民党反动派及其主子美帝国主义,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不共戴天!”

      刺刀见红董老亮

        王英壮烈牺牲的过程,徐树礼没能亲眼看到。王英牺牲那天,身为当年王英所在营机枪连班长的徐树礼正带着一挺机枪,由营长唐绍雄直接掌握,配置在营部阵地上。营部阵地的右前方是2连3排坚守的250高地,左前方的高地由1连1排坚守。

        岁月,给徐树礼的“国”字形大脸,刻下了条条皱纹,老人扬着霜染的剑眉,一字一板地讲述另一位英雄的悲壮:“1连的阵地离我们只有三四百米,我和唐绍雄营长都看得真真切切。1连1排长董老亮提着汤姆森冲锋枪,打光子弹后,正要换弹夹,来不及了,他抄起了一位牺牲战士的‘七九’式步枪,装上刺刀,与涌上来的美国兵白刃格斗起来。在连续刺倒了两个美国兵后,一个手持卡宾枪的美国兵突然在他身后出现,跪在地上瞄准,‘嘟嘟嘟——’,一梭子,射了出去。董老亮应声倒下的同时,唐绍雄营长一拳砸在观察所的掩体上:‘哎呀,又牺牲了一个,我那个好排长!’当着我们的面,哭了。”

        只要是个人,营长唐绍雄瞬间那悲愤的神情,就不难展现眼前:一位热血汉子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昂着头,任两行热泪顺着咬紧牙关的脸颊,夺眶而出,奔涌而下。咸苦晶莹的泪珠,在阳光下闪耀,在硝烟中蒸发。

        战役结束后,王英被追记特等功,王英生前所在班被上级命名为“王英英雄班”,徐树礼调“王英英雄班”所在排任排长。

        有一件事,虽然,徐树礼没有任何责任,但老人至今依然惴惴不安:战后,不知为啥,1连的1排长董老亮连个三等功都没评上。

        修理山血战的幸存者们都说:那年月,王英式的英雄比比皆是,太多,太多了!特别是在那些打光了的分队里,在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中间。战后的评功,也没有现在这么轻而易举。流血牺牲,保家卫国,是志愿军战士义无反顾的人生重负!

        当日12时20分,在王英与敌人同归于尽不久,250高地再陷敌手。

        为稳住我防御态势,我第444团急令第3连一个排迅速进占253.3高地,阻敌前进。同时,以另一个排配合第2营的一个排,从北及东北两个方向对突入之敌实施夹击。经1小时激战,敌人弃尸30余具,退出阵地,250高地第三次失而复得。

       

      土耳其旅的“佯攻”

        就在第444团8连阵地遭到攻击的同时,该团7连的阵地也遭到了敌人的攻击。据中国人民解放军第50军军史记载,直到1月30日中午之前,敌人对7连坚守的266高地和275.9高地的进攻,都是“佯攻”。

        然而,在美军的军史资料中,他们的“修理山决战”一直是一线平推,并无“主攻”、“佯攻”之分。

        对于第50军战史在著述时的“判断失误”,解释起来还真是一个笑话:进攻266高地的部队是土耳其旅,人家在基恩将军的眼皮底下打了个滑头仗,把趾高气扬的“山姆大叔”给耍啦!

        也许是因为老美的严厉督战,也许是因为土耳其军官想要在战场上对基恩师长有个交代,土耳其旅后来的进攻不得不动真格的了。

        从1月30日中午开始,土耳其旅的一路,向我266高地猛烈进攻。该高地由我第444团7连连长率第2排防守,激战5个半小时后,该排几乎全部伤亡,266高地向南前出的无名高地失守。坚守在266高地主阵地上的2排机枪射手蔡田吉,打到最后,子弹只剩小半箱了,关键时刻,他想到了指导员的战前动员:“同志们,修理山是全军的主阵地,为了祖国的安全,我们就是打到一人一枪一弹,也要干下去!”他想到了自己上阵地时向党支部表示的决心,“决不后退半步,争取火线立功入党!”于是,吩咐机枪弹药手张凤忠:“你赶快把空的弹药箱装满石头,等子弹打完了,我们就用石头干!”

        果然不出所料,接近黄昏的时候,敌人又发起了进攻。蔡田吉为了节省子弹,把敌人放进几十米处,突然开火,撩倒前面的几个敌人,后面的一群立刻像惊弓之鸟四下崩散了。由于阵地前沿几十米处有一个陡崖,是轻武器射击的死角,敌人被打退后,蔡田吉发现,在这个陡崖下面,还隐蔽着4个敌兵,随即跃出掩体,抱起装满石头的弹药箱,向敌人砸去。敌人不知道遇到什么武器,顿时抱头鼠窜,狼狈逃离。

        也就在蔡田吉他们打光子弹、266高地南半部阵地即告失守的危急关头,8连一个加强班前来增援,占领266高地制高点后,在不到100米的距离实施火力突袭,将立足未稳之敌以大量杀伤后,赶出了266高地。

        土耳其旅的另一路,从三个方向攻击风岘西南的275.9高地。在3营副营长和7连指导员的指挥下,7连1排和3排经6个小时的激战,打退敌8次攻击,阵地岿然不动。

      “英雄机枪手”

        在275.9高地,打得最好的战士,要数轻机枪射手钱树俊了。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防御方的机枪火力是敌人进攻时实施火力压制、摧毁的重点目标,进攻方通常部署直射火炮和轻、重机枪,区分不同的射击地界,随时摧毁或压制可能出现的火力点。像电影、电视上的战争场面,机枪射手抱着机枪“嗒嗒——”打个不停,也不变换射击阵地,那是导演们一厢情愿。

        那天,钱树俊和战友们摸准了敌人进攻老套路:狂轰滥炸之后,步兵在坦克、机枪的掩护下,先推进至山腰一片岩石下隐蔽,到发起冲锋时,还要吹一阵哨子。所以,敌人不露头,距离远了,他们都不打。等到敌人从那片岩石后面爬出来,进入到最有效射程内,我们的机枪、步枪才突然开火,手榴弹也跟着“嗖——嗖——”地甩了下去。钱树俊的机枪尤其厉害,每次都能撂倒好几个,打得敌人丢盔卸甲,弃尸而逃。

        敌人对钱树俊的机枪火力恨透了。钱树俊不断变换机枪射击阵地,敌人的火炮和机枪总在追着他打,但总也打不着他。有一次,钱树俊刚从掩体露头,敌人的机枪就响了,其中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帽子。还有一次,钱树俊刚刚朝进攻到山腰的敌人打了一梭子子弹,对面高地上立刻喷出4条火舌,雨点般的机枪子弹把他死死地压在单兵掩体里,打得土石横飞,掩体前面的土墙也越打越薄。钱树俊怕掩体前面的土墙被打穿,急忙拿起铁锹加深工事,并把挖出来的土翻在工事前面,加厚土墙。直到敌人的机枪被我六○迫击炮压制,钱树俊才得以脱身。

        钱树俊爱惜机枪就像爱护自己的生命。他告诉战友:“机枪保管不好,就不如一支步枪作用大。”每逢敌人炮击打得尘土飞扬的时候,他都要用毯子或自己的衣服盖住机枪,防止沙土进入枪械。那天,钱树俊共打了73梭子1300多颗子弹,机枪没出现过一次故障,射击精度始终很高。每一次,都打得敌人屁滚尿流。

        战后,钱树俊被军授予“修理山英雄机枪手”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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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壮怀激烈50军10:战火救女童

      [SIZE=3]壮怀激烈50军之十:战火救女童[/SIZE]

       

       

      1951年3月15日,入朝后连续参加了4次战役已减员近三分之一的志愿军第50军,奉命撤离阵地,结束了历时50昼夜的汉江阻击战,于4月中旬回国整补。

       

      回国途中,在白云山上对程副连长执行战场纪律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营长孙德功,向全营指战员展示了他心性的另一面。

       

      那天,部队在箔川郡孟中里的一座小村庄附近休息,一群美军飞机来了。

       

      “轰!轰……”顷刻间,一枚枚突如其来的重磅炸弹泻落在小小的村庄里,把一座座草房掀上半空。

       

      孙德功正在村外指挥部队疏散隐蔽,突然发现,就在美国鬼子的狂轰滥炸中,村头还站着一个四五岁的朝鲜小姑娘,完全被震耳欲聋的炸弹爆炸声吓懵了。

       

      说时迟,那时快,这位血战白云山九死一生的战争幸存者,猛然越出临时掩体,奋不顾身地冒着美军飞机正在进行的轰炸,冲向浓烟滚滚的村庄,抱起呆若木鸡的朝鲜小姑娘,纵身就近跳入一个刚被飞机炸弹炸开的弹坑,然后,看好地形,趁着炸弹爆炸的间隙,又跃出弹坑,猛奔一程,再跳入新的弹坑。孙德功在弹坑里隐蔽一下,朝着树林中有简易掩体的山坡跑一阵子,跑了三四百米,终于把朝鲜小姑娘从死亡线上抢了回来。

       

      朝鲜小姑娘的双手紧紧搂住孙德功的脖子,直到营部通讯班的战士从山坡上冲下来接应营长,才把她的小手扒开。整个过程朝鲜小姑娘一声不吭,轰炸结束好一阵子,她才“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养育朝鲜小姑娘的小村庄,转眼间被呼啸而来的一束束重磅炸弹被夷为平地,成了断垣碎瓦、遍地横尸的废墟。

       

      孙德功营有一位朝鲜政府派来的翻译,姓江,是新义州人,战前曾担任一个基层单位朝鲜劳动党的副书记。逞完淫威的美军飞机离去后,他让孙德功和朝鲜小姑娘在废墟上照了一张照片,说:“让孩子永远记住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的志愿军叔叔。”(贴照片,我试了多次,未成,实在不知道该咋贴。可以在我博客上看到外链出处

      由于朝鲜小姑娘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和哥哥、姐姐,以及所有村民都死的死、伤的伤,朝鲜小姑娘已无家可归。孙德功只好把朝鲜小姑娘放在马背上,让她随部队一块北撤。露天宿营的时候,用大衣把她裹起来,再让营部通讯班的战士搂着她睡觉。

       

      5天后,部队到达定州时,孙德功才把马背上的朝鲜小姑娘交给了朝鲜政府。

       

      部队回国前,江翻译将印有朝鲜小姑娘姓名(朝鲜文字)的照片洗好,送给了孙德功一张。

       

      多少年来,孙德功一直把这张照片夹在镜框里,放在家中最醒目的地方。尽管,直到孙德功1999年12月9日在成都病逝,还不认得朝鲜小姑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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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原创】壮怀激烈50军9:血战白云山

      [SIZE=3]壮怀激烈50军之九:血战白云山[/SIZE]

      抗美援朝战争期间,经志愿军总部批准,志愿军第50军149师447团被授予“白云山团”荣誉称号。在众多的参战部队里,享有如此殊荣的团一级单位,惟此一家。

       

      中国人民志愿军首任政治部主任杜平撰写的回忆录《在志愿军总部》中,有这样一段话:“第五十军连续在江南作战二十多天,……坚守白云山记大功的孙德功,刚走下战场,就躺倒地上,不省人事。” 

       

      这位被志愿军总部首长挂在心头的孙德功,时任第447团第2营营长,他是在美军“磁性攻势”发起的第二天调到该营的。

       

      关于孙德功刚下战场就昏倒的事情,第50军的所有军史资料均无记载,杜平的叙述全凭记忆。当年的孙德功营长确实在志愿军首长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坚守兄弟峰

       

      白云山,是“京釜国道”东侧的一个制高点。在白云山地域担任防御任务的第50军447团,将该团第2营部署在白云山的主要防御要点上,其中第6连以海拔440米的兄弟峰及其以南的328高地、西南的263.5高地为依托,配置在最前沿;第4连配置在海拔588.6米的光教山,并担任营的预备队;第5连和营指挥所配置在海拔550.8米的核心阵地白云山上。

       

      美军由局部的“磁性攻势”转入全线的“闪击作战”,在夺取我军警戒阵地后,1951年1月26日9时至17时,美军第3步兵师对2营前沿阵地进行了整整8个小时的空、炮火力突击。一天下来,山上的大树几乎全部炸倒。27日拂晓,美3师在1个小时的空、炮火力急袭后,出动了1个营的兵力,由5辆坦克引导,分三路向第6连防守的兄弟峰前沿阵地发起进攻。

       

      为使兄弟峰前沿阵地不过早暴露,并迟滞敌人的进攻,第6连派步兵2个组配属轻机枪1挺,由前沿阵地前出设伏,待敌人进至我伏击位置前100米处时,伏击组突然开火,以伤1人的代价,毙伤敌20名,将敌击溃。

       

      美军溃退后,恼羞成怒,出动了30余架次飞机,对我阵地又是一阵狂轰滥炸,并投掷了大量的凝固汽油弹。阵地一片火海。

       

      为打乱敌进攻部署,当夜8时,2营副营长李盖文率第4连和配属的第2连各1个排,由兄弟峰前沿出击,分3路袭击退守杜陵之美军营部,经20分钟激战,以伤2人代价,毙敌30名,俘敌1名,缴获卡宾枪2枝、望远镜1具、无线电台1部,烧毁吉普车5辆及部分物资,余敌狼狈溃逃。

       

      与此同时,6连连长郭家兴率该连第3排袭击佛堂洞以东之敌,被敌发现后,郭家兴带头猛冲,突入敌群,边扔手榴弹边打驳壳枪,子弹打光了,就抡起步枪向敌人砸去,直至中弹牺牲。此次夜袭,又歼敌20余名。

       

      夜袭行动,打乱了美3师的进攻部署,28日整整一天,敌人只以猛烈的空、炮火力压制我阵地,步兵未采取行动。

      29日6时许,敌人以30余架次的飞机、30余门火炮实施1个小时的火力准备后,施放大量烟幕掩护由坦克引导的1个营的兵力,向兄弟峰前沿的263.5高地和328高地实施猛攻,经2小时激战,夺取了这两个高地。14时许,2营副营长李盖文率6连1个排,乘敌立足未稳,向263.5高地实施反击,激战1小时后恢复了阵地。当夜,6连又组织了对328高地的反击,一举夺回阵地后,为收缩兵力固守要点,天亮前,悄悄撤出328高地。与此同时,右邻第443团经4天激战,在大量杀伤敌人后,其防守的298.5高地被敌攻占,致使白云山主阵地右翼完全暴露。

       

      30日8时,敌人经1个小时的空、炮火力准备后,约1个营的兵力依托328高地,以烟幕弹掩护,再次向兄弟峰诸阵地发起进攻,经两个多小时激战,攻占前一天得而复失的兄弟峰西侧之263.5高地。与此同时,兄弟峰以东之261.3高地守备分队经与敌人激战,仅剩1名班长和2名战士,弹药将尽。紧要关头,副营长李盖文亲率4连1排对敌实施反冲击,将敌人击退,稳住了阵地。随后,收集阵地前美军遗弃的枪支弹药,补充自己。当晚,团组织第1、2连实施反击,再次恢复了263.5高地。

       

      经过敌人连续4天的狂轰滥炸,兄弟峰上,所有树木被炸断烧焦,所有工事轰塌埋平,只剩下累累弹坑,但兄弟峰阵地依然巍然不动。战斗最激烈时,李盖文用电话向营长孙德功报告:“放心,有我李盖文在,兄弟峰丢不了!”

       

      31日,是兄弟峰争夺战最激烈的一天。8时,敌人集中2个营的兵力,在强大空、炮火力的掩护下,分三路对兄弟峰诸阵地发起一波又一波全面进攻。经3小时激战,三路敌军全被打退。敌人调整部署后,于13时再次发起猛攻,6连终因伤亡太大,兄弟峰主峰被敌人攻占。6连指导员熊家兴带着阵地上仅存的3名战士(含1名重伤员)退至反斜面继续抗敌。

       

      反击白云寺

       

      当日午夜,为保持有生力量,巩固阵地,第447团奉令调整防御部署:坚守兄弟峰5昼夜,击退敌人20余次冲锋,毙敌300余名的第6连,撤出兄弟峰及其东西两侧阵地,第2营集中兵力固守光教山、白云山阵地;将左翼第3营阵地移交第446团,第3营调至白云山西南的白云寺一带组织防御,并以该营第8连2个排占领白云寺北侧高地。

       

      当第3营8连进入白云寺阵地时,已是2月1日清晨7时,整个阵地仅有1个轻机枪掩体和6个散兵坑,当即分散抢修工事。正抢修工事,4架敌机临空,接着,是1个小时的空、炮火力急袭,随后,敌出动了约1个营的兵力,分两路向白云寺阵地实施进攻。8连指战员被迫卧于雪地激战3小时后,阵地被敌人占领。12时许,第3营副营长戴汝吉率该营的1个机枪排赶到,实施反冲击,夺回了左翼高地。13时许,敌人在10辆坦克、20门榴弹炮的掩护下,再次对白云寺阵地发起猛烈攻击,激战30分钟后,8连被迫转移至帽落山第443团4连阵地。

       

      白云寺阵地失守后,白云山右翼主阵地完全暴露,团政委卢昭接通2营的电话,提醒孙德功“唇亡齿寒”的战场态势,并要求2营组织兵力依托白云山对白云寺阵地实施反击。

       

      孙德功本来一肚子意见,谁丢的阵地就该谁来反嘛!但孙德功的不满没有发泄,因为这是战争。他没好气地对着电话话筒嚷了一句:“好嘛,我亲自带着人去把白云寺阵地夺回来!”嚷完,不等卢昭答复,就把电话撂下了。

       

      孙德功放下电话,正要离开营指挥所,被教导员杨明一把拉住:“营长,你留下,我去!”

       

      这是个“找死”的差事,要是“让”给教导员,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孙德功坚决不干,执意要亲自带队!二人你拉我扯,几乎“打”了起来。杨明抓住孙德功死不放手,突然,也嚷了起来:“营长,谁都可以去,就你不能去!”

       

      这一嚷,孙德功愣了:“我为啥不能去?”

       

      “阵地上可以没有我,但不能没有你!你不在,阵地丢了怎么办?”

       

      孙德功后来说:“当时,杨明几乎快给我跪下了。他的话没说透,但我心里明白,这批起义干部经历了控诉运动后,个人的觉悟和勇敢精神都没啥说的,就是带兵缺乏一个‘狠’劲,有点迁就部队,尤其对那些战场动摇分子,心太软。”

       

      反击白云寺阵地的任务终于被杨明抢去了。14时,杨明带领团里加强给2营作预备队的第2连1个排、3营教导员率领的第7连、转移到帽落山的第8连余部,乘敌立足未稳,同时从3个方向对敌人实施反冲击,并于15时30分恢复了白云寺阵地。

       

      同日,敌依托我主动放弃的兄弟峰,向4连防守的光教山进攻。由于光教山是个石头山,构筑工事异常困难,敌人又投掷了大量的燃烧弹,加之敌我力量悬殊,激战至16时,光教山失守。

       

      当日,团、师逐级上报了白云山守备分队浴血厮杀的战况,以及营长孙德功和教导员杨明抢着带人反击失守阵地的情况。孙德功、杨明和他们2营,就这样在志愿军首长心中挂了号。几天后,《人民日报》头版显著位置刊登了著名记者林韦根据师、团战报采写的一篇战地报道,点名表彰了孙德功、杨明的英勇事迹。

       

      面对怯战的副连长

       

      晚年的孙德功,讲到这场九死一生的战斗,自然要联想到电影《上甘岭》和《英雄儿女》在银幕上展现的战争场面:“电影演得不对,导演没有上过这样的战场,山顶上根本不可能有整块的大岩石。我们白云山经过敌人10多天的狂轰滥炸,山上成片的大树全被炸成丝丝了,裸露的岩石全被炸成渣渣了,随便抓一把山上的土,少说也有三五块弹片,多的时候有10来块。”

       

      老人绷着他那布满皱纹的脸,瞪着铜铃般的双眼射出刚直锋利的目光不减当年:“战争残酷啊!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完全想像不出来战场是个啥样子。意志不坚强的人根本挺不下来!”

       

      沉思良久,老人讲了一段关于战斗意志的战场亲身经历。

       

      光教山失守后,白云山阵地形势十分严峻。光教山主峰与白云山主峰水平距离仅1000多米,海拔比白云山高37.8米,敌人占据光教山后,可以居高临下直接威胁白云山。为稳定白云山阵地,孙德功命令第4连剩余人员缩编成1个班,由4连程副连长带队,统归第5连穆家楣连长指挥,穆家楣再带上本连两个班,加强轻机枪两挺,于当夜向光教山实施反击,夺回阵地。

       

      穆家楣受命后,命令所有参加反击的人员一律左臂扎白毛巾作为识别记号,由熟悉光教山阵地的程副连长带4连1个班为前卫,穆家楣带5连两个班随后跟进,约定进至光教山山腰时,再展开队形,反击敌人。

       

      当反击分队进至两山鞍部时,前卫班突然停止前进,穆家楣急上前询问缘由。

       

      程副连长坐在地上,磨蹭了好一阵子,才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带队任务已经完成,准备回营。”

       

      穆家楣一听,很不高兴:“营长交代得很清楚,你率4连战士由我指挥反击光教山嘛!”

       

      见程副连长低头无语,全无斗志,穆家楣断定强留有害无益,于是,说了一句:“你若坚持要走,我不强留。”

       

      说罢,回头命令本连2排副排长:“你率1个班为前卫,继续前进。”

       

      孙德功和杨明向穆家楣、程副连长交代完任务后,趁夜暗将全营阵地巡视了一遍。清晨,二人刚回到营部,早已等候在掩蔽部里的程副连长上前报告:“营长,我来向你汇报情况。”

       

      孙德功一愣,突然勃然大怒,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子:“我要你回来汇报?老子刚从你那里交代任务回来,要你汇报个鬼!”

       

      此时的孙德功,虽然没问程副连长要汇报什么,但他知道战场上最基本的常识:指挥员未经上级批准,不得擅自丢下战士跑到后面去。危难时刻,指挥员若随意离开指挥岗位,很容易动摇军心。战士知道你是“汇报”,还是逃跑?

       

      人,都有求生的欲望。任何一支军队都有勇敢者和怯懦者,往往介于两者之间随大流者占多数,而一支部队是勇敢还是怯懦,很大程度取决于指挥员的意志。作战,不怕敌人狂轰滥炸,地动山摇,就怕内部情绪不稳,军心动摇。

       

      火冒三丈的孙德功咬牙切齿地厉声喝问:“你的人呢?”

       

      “在,在山后面。”程副连长被营长的威严震慑住了,结结巴巴地回答。

       

      “那你回来干什么?”

       

      “我,我回来是向营里汇报一个情况,我们没弹药了。”

       

      “发给你们的弹药呢?”

       

      “打光了。”

       

      “放你娘的屁!你们4连才打几仗就没弹药了?想拿国民党那一套来对付我?”

       

      孙德功越问越火,索性喊来营部通信班班长:“把程副连长的枪给我下了,绑起来!”

       

      程副连长见营长怒不可遏,怕了,急忙改口:“营长,我们的子弹还能找到。”

       

      果然,教导员杨明到4连一调查,一位班长站出来揭发:4连的弹药全被程副连长藏在高地反斜面的大石头下面。

       

      关于战场纪律的争执

       

      孙德功向几位营党委主要成员征求了意见后,接通了团指挥所的电话,将程副连长的战场表现向团政委卢昭作了汇报,然后建议:“为严肃战场纪律,将程副连长就地处决。”

       

      电话那一头,卢昭十分慎重,他想调查一下,并请示了上级再说,于是吩咐:“对程副连长先不要枪毙,押送到团里关起来,待战斗告一段落时再解决。”

       

      孙德功一听,当场顶了起来:“你们团里已经关了一名排长,还要关多少?要关,干脆把我一起关起来,战后一块解决算了!”

       

      原来,29日那天,第6连2排才打了两小时,2排长就擅自下令放弃最前沿的328高地,把全排带回兄弟峰。孙德功接到第6连指导员熊家兴的电话报告,对着电话听筒立刻咆哮起来:“这怎么行?阵地想丢就丢,这是临阵脱逃!问题这么严重,‘严肃批评’就能解决啦?革命军队平时是铁的纪律,战时是血的纪律。一个人怯战,可能影响整个部队的军心。一个阵地失守,可能导致整个阵线的动摇。阵地上出现第一个怕死鬼你不把他压下去,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你马上派人把他押到营部来。”

       

      随后,孙德功向团里请示:要对该排长执行战场纪律!

       

      卢昭没有同意孙德功的请求,只是在当天晚上派团保卫股将这位排长押回团部,禁闭了起来。

       

      这一次,卢昭还想做通孙德功的工作,于人命关天的问题上谨慎一点,但孙德功毫不相让:“反正这个人不处决,我这个营长肯定是当不下去了,你另派人来吧,我绝对不当!”

       

      二人正僵持不下,师政委兼代师长金振钟在电话里接上了话茬。主要防御方向第一线营的电话直通师指挥所,金振钟不吭不响地把两人的争吵听了个清清楚楚,等到双方吵得差不多了,才冷不丁地在电话里发话:“孙德功!你发什么疯嘛?”

       

      金振钟当年在东北大学读书流亡期间,加入中共外围组织“民先”并投身“一二九运动”,之后加入中国共产党,1936年参加西安事变不久,受党组织派遣回北平组织抗日游击队,学历高,资历老。他的水平和日常的风趣,孙德功一向很佩服。此时,孙德功以为师长不同意自己的意见,立刻叫了起来:“师长,我可不是发疯啊!这是个大是大非问题。战场形势这么紧张,这么严峻,再有几个这样的人,我还守不守阵地了?”

       

      见孙德功叫了起来,金振钟换了个口气:“啊!既然你认为是大是大非问题,就按你的意见办。我看没啥了不起的,打仗嘛!”

       

      卢昭没再说什么。

       

      放下电话,孙德功还没来得及安排,敌人一枚炸弹落在掩蔽部出口,炸塌了掩蔽部,也炸断了程副连长右腿。负了重伤的程副连长还是没逃脱战场纪律的制裁。当晚,孙德功召集全营排以上干部,当众宣布了程副连长的罪状后,让营部通信班班长用“中正式”步枪补了他一发子弹,结束了程副连长渴求延续下去的年轻生命。

       

      孙德功说:枪毙程副连长后,5连的班长史如玉提升到4连当排长,4连又能打了,坚守阵地寸步不离。

       

      争夺光教山

       

      程副连长不敢去占领的光教山阵地,穆家楣带着两个班趁夜暗没费一枪一弹,一举收复。原来,敌人攻占光教山后,见天色已晚,山上又不好构筑工事,夜幕一降,就撤了回去。

       

      收复光教山后,穆家楣派2排副排长带着一个班防守光教山南端的小高地上,其余兵力,部署在光教山主峰。穆家楣在阵地上一个一个地明确射击地段和掩蔽位置,待回到自己的指挥位置时,天已放亮。没等穆家楣屁股坐热,小高地的那个班退回来报告:“敌人一个连摸上来了!”

       

      穆家楣来不及细问,吼了一句:“跟我来!”带着这个班跑步返回了原阵地。这时,敌人已爬到阵地前100米处。穆家楣一声令下,全班齐射,打得敌人抱头鼠窜,弃尸而逃。打退敌人后,穆家楣下令阵地上留一名战士观察敌情,其余人员一律退至高地反斜面,以防敌火力报复。

       

      果然,当敌人退后500米时,重新组织了空、炮火力急袭。

       

      穆家楣说,在光教山上修掩蔽部本来就不容易,此时也来不及了,只好靠躲。但是炮击好躲,飞机不好躲啊!那家伙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飞过来,扫射阵地,丢炸弹。没办法,只有和它在山顶上“捉迷藏”:飞机从东面飞过来的时候,穆家楣就带着战士们往西坡跑;飞机从西面飞过来的时候,穆家楣再带着战士们往东坡跑。好在敌人空袭的时候不炮击,否则全完了。

       

      敌人第二次攻击光教山增加了一倍的兵力,又被穆家楣他们打退了。

       

      14时许,营长、教导员派营部通信班班长送来半口袋炒黄豆、1小篮手榴弹,还特意给穆家楣带来4张白面饼和1包香烟。

       

      穆家楣回忆说:“直到这时,大家才想起整整一天没吃饭了。见生死关头领导还这么关心我们,比较在旧军队的官兵关系,不少同志都流下了热泪。”

       

      当穆家楣把炒黄豆、香烟和白面饼分给大家时,战士们都说连长比我们更辛苦,只接炒黄豆,说什么也不要白面饼。劝了半天,穆家楣只好自己先吃掉一张饼,然后,才把其他3张白面饼分下去。阵地上活跃起来了,战士们一边吃,一边议论:“前几天,看见兄弟峰战斗那么激烈,心里直发怵。这两天轮到我们,也不过如此。”

       

      15时许,敌人又发起一轮新的进攻。这一次,敌人在空、炮火力急袭后,一改以往的打法,炮火延伸的同时,以6挺重机枪封锁光教山高地的山脊棱线。躲在高地反斜面等着战场观察员报告情况的穆家楣,看着不断从山脊棱线穿越过的子弹,心里一琢磨:不对头,敌人是在阻止我实施战场观察和进入阵地,有鬼!

       

      警觉之后的穆家楣再凝神一听:不好,高地右侧有动静!

       

      穆家楣起身正要去观察,刚抬起脚,被战士张孝仁拉住:“连长,敌人机枪封锁!”随即,张孝仁越上山脊棱线,探头一望,喊了一声:“敌人上来了!”话音未落,被敌重机枪子弹打中头部,他“唉”了一声,栽倒在地,光荣牺牲。

       

      “进入阵地!”穆家楣一边下令,一边带头跃上山脊,先往山下丢出一枚手榴弹,再探头观察,这一看,吓了一大跳:下面的敌人黑压压一大片,已进至三四十公尺处了。

       

      在穆家楣的带领下,5连战士先是一顿手榴弹,把敌人撵下去,然后,端起机枪和冲锋枪以火力追击逃敌。待敌人撤至四五百米处时,留一人观察,其余人员迅速退回反斜面继续隐蔽。

       

      黄昏时分,5连奉命撤回白云山。

       

      是日,为了加强白云山防御,第447团将2连、8连调至白云山,并于当夜派8连对光教山实施反击。8连隐蔽接敌,突然反击,一举将一个排的守敌击退,毙敌10余名,缴获重机枪1挺、步枪和手枪3枝,我无一人伤亡,夺回了光教山。

       

      2月3日,是战斗最激烈的一天。敌20余架飞机、80余门火炮向我光教山、白云山阵地实施了整整1小时的火力急袭后,以坦克30余辆,掩护步兵500余人,一路向光教山攻击,两路向白云山攻击;另有一路200余人的步兵在7辆坦克掩护下,向白云寺阵地攻击。防守光教山的8连连续击退敌人4次冲锋,终因伤亡过重,弹药耗尽,于14时失守阵地。防守白云寺的7连,两面受敌夹击,干部全部牺牲、战士大部伤亡后,阵地落入敌手。16时,团派1营营长率第1连对白云寺实施反击,经连续3次冲击,夺回了阵地。不料,敌迅即实施火力急袭,将立足未稳的1连大部杀伤。17时,白云寺阵地得而复失。

       

      是日,敌在空、炮火力掩护下,以2个营的兵力向白云山阵地连续组织了7次攻击,均被我守备分队击退,阵地岿然不动!

       

      死守白云山

       

      鉴于汉江阻击战已经10天,第一线部队伤亡、消耗很大,2月3日,第50军奉命调整防御部署:留少量分队扼守第一线防御要点,军主力转移至第二线阵地,在内飞山、果川、鹰峰、国主峰地带继续组织防御。

       

      孙德功记得,就在这一天,他们2营接到上级的命令:死守白云山,与阵地共存亡!

       

      面对可能使自己及守备分队没有生还希望的命令,孙德功只向师长提出了一个要求:“能不能给我几箱手榴弹?”

       

      当晚,第2营在白云山阵地营指挥所内召开有排以上干部和党员骨干参加的营党委扩大会议,由教导员杨明做悲壮的坚守赴死动员:“同志们,为了彻底打败美帝野心狼,现在祖国需要自己的儿子献出生命,这是我们全体指战员莫大的光荣!我们要一定让亲爱的祖国人民,让伟大领袖毛主席,让敬爱的金日成首相放心,以一当十,奋勇杀敌,血战至最后一人,决不投降!”

       

      接着,营长孙德功调整防御部署,并宣布战场纪律。

       

      就在与会人员高唱《国际歌》结束会议的时候,金振钟派师司令部、政治部、后勤部的3位科长带人来到阵地,慰问2营。慰问组带来了两军用水壶国产60度烧酒和在军铺里车站缴获的6大筒牛肉罐头,并转达了金振钟的口信:“你孙德功要的,我金振钟没有,师机关不但自有弹药早就补充下去了,人也正往下补充。这酒,就是给你孙德功的‘原子弹’。”

       

      孙德功接过“原子弹”,豪气勃发,当众宣布:“罐头每连一筒,营部不留。酒,在场的一人一口,剩下的归我独吞!”

       

      慰问组走后,2营即失去了与上级的联系,陷入敌人重围。连续两天,敌人对白云山阵地整日轰击,攻击不断。

       

      穆家楣记得,经过连续几天的狂轰滥炸,阵地表层的土全被炸泡了,烤干了,每一次火力急袭,阵地上都是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十米开外都看不见人。阵地上的机枪要用布或毯子裹上,不然,落下的沙土就会影响枪机润滑,导致故障。特别是陷入敌重围后,原来比较隐蔽的反斜面也受到敌火力威胁。5连在白云山阵地反斜面的一个掩蔽部,就是被进至原团后勤所在地板桥里的敌坦克,在空中校射机的指挥下用坦克炮炸塌的,7班长朱殿弼就牺牲在里面。

       

      穆家楣说:“那个朱殿弼,胆子大啊!4号那天,敌人的一次攻击刚刚被打退,炮击已经开始了,他竟然冒着敌人的炮火跳出战壕,捡回1枝卡宾枪和1袋子弹。回到阵地上还满不在乎地对批评他的排长张兴仁笑一笑:‘你处分就处分!’”

       

      撤出敌军重围

       

      2月5日晚,孙德功派营部管理员徐福祥带着4名炊事员下山,到没有被炮击过的沟里弄点积雪回来,给全营的同志润一润嗓子。山上几天不吃饭还能挺过来,不喝水怎么行?徐福祥带着人下山后,意外在古风砚附近的山沟里发现两个人,是团侦察连的李永生和通讯连的小刘。李永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条递给徐福祥。借着敌人照明弹的亮光一看,原来是团副政委吕品在一张小笔记本纸上抄写的一份上级的电报。

       

      46年后,孙德功依然记得电文大意:你营已光荣完成了白云山阻击任务。我军二线阵地布防已经就绪,党和祖国人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撤出美李军的重围。纸条末尾,吕品注明:“团在院基接你们。”

       

      孙德功说,白云山是整个战役的防御要点,守备分队打得十分顽强,他和2营就这样在各级领导机关挂上了号。军主力完成第二线阵地防御部署后,上级立刻撤销了“与阵地共存亡”的命令,要其撤出阵地。

       

      徐福祥回到山上,2营立刻召开了排以上干部紧急会议,传达了上级的命令和团首长的指示,布置了撤退行动。此时,阵地上6个建制连(含配属的2个连)和1个营部仅剩下161人,这其中包括73名伤员,伤员中又有18名重伤员。

       

      当夜23时20分,孙德功和杨明带着全营,抬上重伤员,扶着轻伤员,趁夜暗隐蔽突围。与此同时,穆家楣带领5连1个班进至白云山和光教山之间占领阵地,掩护营主力突围行动。

       

      穆家楣等人坚守至午夜1时方才撤退。回撤途中,在上谷里附近,由于踢响了一根铁丝,惊动了敌人,被敌机枪火力压制。后来,穆家楣派出机枪射手颜世竹匍匐占领一座小土包,用机枪把敌人火力引开,全班人员才得以脱身转移。

       

      清晨5时30分,白云山守备分队撤抵院基。1小时后,穆家楣掩护分队也安全抵达。天亮时,他们从远处观赏了敌军对空无一人的白云山整整1小时的狂轰滥炸。至此,白云山阻击战胜利结束。

       

      第447团坚守白云山,与敌激战12昼夜,共毙敌1400余人。

       

      2营到达院基时,团主力已经撤离。原来,第50军奉命撤至第二线继续组织防御后,鉴于汉江已经开始解冻,彭德怀司令员提出,将汉江南岸背水作战之50军主力撤回江北,得到毛泽东主席的批准。第50军根据“志司”命令调整了防御部署,决定除留第150师之第450团和第448团1营在广州附近控制山城里要隘,继续抗击敌人,保障左邻第38军的右翼安全,并以第149师之445团在清潭里、宣陵、奉恩寺地区占领滩头阵地外,军主力转移至汉江北岸继续防御。

       

      拒受血战白云山的立功喜报

       

      就在2营继续撤往江北途中,遇到了前来迎接他们的副团长王光炳。王光炳带来了上级机关给营长孙德功、教导员杨明记大功的立功喜报。然而,喜报,孙德功板着铁青的脸硬是不接!

       

      孙德功72岁那年,对自己当年拒绝接受立功喜报,有一段颇让人捧腹的解释:“我们那时脑瓜子简单呀!一点都不懂立功可以往自己脸上贴金,可以为自己升官铺个台阶。这不是瞎话,是真不懂啊!那个时候,就知道听党的话,服从命令。如果说,上级党委叫我孙德功肚子里怀上个孩子生出来,我都得想办法去完成任务,那没二话的。咱们就是这样一种人!”

       

      然而,脑瓜子不再简单,看破立功“门道”的孙德功依然无悔当年:“仗是谁打的?真正在第一线浴血厮杀的是战士,是那些连排干部!全营伤亡那么大,那么多好同志都献出了生命,上阵地七八百人,到最后就他妈的给老子剩下88个人,我们营长、教导员有多少功劳?怎么把功劳记到我俩头上了呢?我们营4个连的建制还在,兄弟单位配属我们的人还在嘛!我要是贪天之功为己有,不好说话嘛,没脸见人嘛!”

       

      老人光濯濯的头顶上,虽然挂不住多少在流逝年华中霜染的银发,但老人的圆盘大脸仍然要挂着自己视为比生命还重要的面子。这面子不仅挂在老人的脸上,也铺在弥漫硝烟浸透鲜血的阵地上:“这玩意,你没在战斗第一线呆过,你没这个体会,这要影响战斗情绪的,以后不打败仗才怪了!”

       

      血战白云山受到各级领导机关的高度评价,第447团因战绩卓著,被志愿军总部授予“白云山团”荣誉称号。

       

      45年再相会

       

      45年后,孙德功和杨明去辽宁阜新看穆家楣。三人一见面没说上三句话,杨明和穆家楣就泣不成声:“白云山打得太惨了!”

       

      穆家楣边哭边说:他的副连长代学友,是个起义军官,在白云山上被敌机投下的一枚重磅炸弹炸中,炸得连巴掌大的肉都找不到了,硬是粉身碎骨。牺牲后,不知哪个王八蛋怎么搞的,消息传到他云南老家时,却说他“叛变投敌,跑到台湾去了”,害得一家人替他背了几十年“反革命”的罪名,直到他牺牲45年后才平反。

       

      年纪越大越伤感。自然,两人也伤感自己的命运:海城起义的士兵杨明和长春起义的军官穆家楣,后来都离开了第50军。他们太留恋这支起义部队了。都是70岁左右的老人,真哭啊!

       

      惟有孙德功,铜铃大眼依旧虎目圆睁:“老子没流泪。不管他娘的怎么说,这一仗,我们打赢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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