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侠影琴心》第四章 -- 魂与梦

（一）

四 设谋定计 乌龟王八斗五鬼

素弦玉手 霓裳羽衣醉众人

这船从渝州到万县，足足走了三天。倒不是船速太慢，只是沿途等人，耽误时间。在渝州时，已上来了四个彪形大汉，申氏兄弟与之相见，称他们为乌、桂、王、巴四位镖头，又称之为水族四兄弟。这四人人虽粗鲁，对牟宗周倒是毕恭毕敬，看得出是牟宗周的手下。到了万县，一直停船不发，直到第二天晚上，上来一个干瘦老头，手拄一根铁拐，牟宗周对他异常尊敬，一口一声“吴老”，叫得人听着头皮发麻。金萍暗暗打听，才知道此人是江湖成名的顶尖高手，人称铁拐仙的吴常，他哥哥叫赤发天王吴灵，兄弟俩凭一双血掌，一根铁拐，纵横东南武林二十余年。只是十余年前，吴灵因涉及一件残杀多人的大案，被称为东海一龙的武林奇人龙观澜重伤致死，铁拐仙也十数年不见踪影，今日牟宗周不知从何处把他请来。

吴常一上船，先满船看了一遍，到了金萍和司徒兰的门口，对两人足足看了有半炷香时间，冷着脸一言不发，看得司徒兰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金萍在旁冷冷说了一句道：“我这表妹，未曾经历过大世面，只怕受不住前辈的注目。”铁拐仙向金萍看了一眼，仍然未说话，转身离去，脸上却露出一丝冷笑。

第二天一早，船即起锚启航，进了三峡。这三峡是长江最有名的风景区，自万县到宜昌，历经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所谓“七百里中，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只是水流湍急，途多险滩，船想停也停不住，一直到西陵峡口，才逐渐缓慢下来。

此时天色已近晚，金萍和司徒兰一天都在船舷上，观看两岸的三峡风光，吃过晚饭，又靠着船舷栏杆，观赏风景。只见下游上来二艘船，船行甚快，一齐向这艘官船撞来。牟宗周此时正和徐夫人一起站在船头，见势可疑，一边要徐夫人回舱，一边喝道：“何方来船，避开了！”

那两条小船不理不睬，临近大船船头，突然往两边一分，正好分在大船两侧。两船上登时冒出一批戴着鬼脸的汉子，用挠钩搭住大船船舷，纷纷跳上船来。

牟宗周喝道：“是强徒，给我动手！”

随着这一声喊，乌、桂在左，王、巴在右，一齐亮出兵刃，在一帮女眷的惊叫声中，与上船的那伙鬼怪杀在一起。

此时徐夫人已回舱，金萍一拉司徒兰，二人也回入房内，从窗户观看。只见蹿上船来的一个瘦鬼，头戴个白无常的孝帽，忽然一根长长的鲜红舌头一吐，口内喷射出一股绿烟。

左右船舷上登时都起了一阵鬼叫，叫声凄厉，吓得船上女眷，个个花容失色。接着只听空中噼啪连声，夜色中伴着一丛丛的绿光，立时把大船笼在浓浓的鬼影中。

牟宗周喝道：“五鬼帮！”身形展动，将两个小鬼踢入江中，一手拔剑，一手往天上一扬，一条青色火箭飞上天空。

旁边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再发什么信号，都没用了，你定睛看看，是谁在替我们引路？”

牟宗周回头一看，却见申豹引着几个戴鬼脸的汉子，正往放着货物的后舱走去。

牟宗周大惊，暗思：“难道这申家豹彪兄弟，竟是五鬼帮的内线？我把他们请来保镖，真是瞎了眼睛！”

忽然想起徐夫人的安危，叫声：“不好！”纵身便想入房。

旁侧那瘦鬼阴笑道：“何必匆忙？”双手一错，已把牟宗周圈住。

牟宗周从手法上认出是五通岷江渡口遇到过的蒙面人，暗暗着急，知道此人功力不在自己之下，满心希望吴常前来接战，却不见吴常的踪迹，只得勉力与郝洋周旋。

两边船舷上，剧战正酣。左边船舷上叫道：“乌老大，用脚踢，用脚踢！”右边船舷上叫道：“巴老四，用头顶，用头顶！”

这四个镖头，自幼结拜，配合甚为默契，只是练武时练成了一种毛病，互相间要不停提醒，打得越急，喊得越猛，一时间乌龟王八之声，不绝于耳。

远远望见后面江面上，飞起两支青色火箭。牟宗周知道是自己派在后面的两艘五行兵的护航船，已得了信号，正在兼程赶来，心中略宽。却听得五鬼帮中有人招呼道：“赶紧搬货，那些人自有别人对付。”

牟宗周料是申豹透露了后有护兵的消息，恨得暗暗咬牙。忽听舱内徐夫人一声哭喊，牟宗周顿时失色，刚想施绝招把郝洋逼开，郝洋却把无常帽一掀，笑道：“你不用急，我把这无常帽儿扔了，好好陪你玩玩。”

不想船舱口出来一个老头，冷笑道：“真吴常在此，你要玩玩否？”随声飞过来一条铁拐，正是吴常到了。

郝洋一手硬夺铁拐，手刚沾拐，便觉此人功力绝非一般，急忙撤手。惊喝道：“你是何人？”

吴常只是冷笑，拐势越来越猛，郝洋只得全力应付，牟宗周乘此时蹿入舱内去了。

郝洋抵挡了十余招，颇感吃力，掌法一变，两掌心变为血红，却是血掌的功夫。

这回是铁拐仙大吃一惊。喝道：“你是什么人，偷学了我兄的血掌功夫？”

郝洋又是一惊。自思此人原来是吴灵的兄弟铁拐仙吴常，怪不得如此难于对付。

那年赤发天王吴灵，被龙观澜追杀，身受重伤，龙观澜见他必死，弃之而去。吴灵正好与从峨嵋被逐下山的林洋撞着，林洋知道此人有一身武功，故意装作热情救护。吴灵当时死在眉睫，只求有人照顾，将血掌的秘诀和一卷“赤身大法”全传给了林洋。只是吴灵很快死去，那“赤身大法”又太简单，林洋到现在，还是只学会了血掌，也远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其他几种功法，都是仅知其名。今日见碰到的是吴灵的亲弟弟，不由有些心惊。

谁知道吴常在为人奸诈上，远胜其兄，真功夫却稍逊于吴灵。吴灵的血掌，吴常从未学会。见郝洋会使血掌，心中也是暗惊。

双方各怀鬼胎，都不敢施展杀手，郝洋已把血掌功夫收回，亮出剑来，与吴常相抗。又走了十来招，吴常骂道：“你这厮必是峨嵋叛徒，如何和五鬼帮混在一起？原来我兄之死，不单是龙观澜这老贼，还与你们有关。”

郝洋听了，也不答言，一招“漫天花雨”，剑花如雨雪盖将下来。

吴常认得这是峨嵋剑法中的精华，不敢怠慢，铁拐盘头，身形已从剑花下急旋出来。

船上地方狭窄，稍一转动，即有落水可能。吴常这一转，已到了船舷边上，半个身子已在船外。

郝洋一看这是个好机会，岂肯错过？剑光一旋，往前一扑，想硬生生将吴常逼下水去。

不想吴常人到舷边，心中早有准备，阴笑一声，人忽然飞身跃起，翻至郝洋身后，乘郝洋剑光扑空，人往前倾，一铁拐往郝洋后面打来。

郝洋暗叫“不好！”已不及回身抵敌，不得已顺势往前一蹿，虽避开了这一拐，却在船上站不住，只得飞身蹿到己方的一条小船上。

郝洋这一离船，五鬼帮声势顿时大挫。郝运来正在指挥同伙往小船中扔财物，以为郝洋落水，急忙停步，喊道：“喷火！”帮中诸鬼齐齐张口，各自喷出一口绿火，倒把吴常挡住。

那乌、桂、王、巴四个镖头，水性精通。虽已几次掉入水中，只是他们水陆两栖，随落随起，照样与十余个五鬼帮的高手杀在一起。尽管以寡敌众，倒也并不太吃亏。这回见郝洋落船，四人大喜，纷纷叫道：“乌老大打啊！”“桂老二杀啊！”“王老三上啊！”“巴老四爬啊！”喊叫声乱成一片，原来王、巴两位又已落水，正在奋力上爬。

忽听牟宗周喝道：“都不要动手！”众人全都一呆，定睛看时，却见申彪抓着徐夫人，从舱里慢慢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