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Andrew Marr:当代英国简史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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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12)贬值与政变

      一系列大事将英镑贬值的选择推向了舞台中央。时代更迭,政府轮替,而能源政策对英国政治的影响一以贯之。人们完全可以撰写一部十分有用的英国政治史而无需涉及能源供应困局之外的任何话题。我们可以从1947年冬天煤矿冻结致使艾德礼政府脱轨开始,然后是苏伊士危机带来的石油冲击与艾登的下台,希斯与煤矿矿工的两度较量(1),北海石油带动的苏格兰国民主义高涨,玛格丽特.撒切尔与阿瑟.斯卡吉尔(2)的煤矿对决,再到今天的全球变暖议题以及我们对俄国天然气的依赖。英国是一个狭小拥挤而又能源依赖的岛国,四周环绕着一个充满变数的世界,这一事实搞垮了一位又一位首相,并将暴力冲突带到了街头。

      这对威尔逊也有影响。1967年6月以色列与埃及之间爆发六日战争,直接导致伊拉克与科威特对英国实施石油禁运,理由号称是因为伦敦方面的亲以色列路线(提出这一指控的纳赛尔自然又把苏伊士阴谋搬了出来)。这件事与尼日利亚内战(3)一起重创了英国的财政,抬升了物价并引发了又一轮抛售英镑的风潮。雪上加霜的是,两个月之后又爆发了全国范围的码头工人罢工。最先关停的是利物浦与赫尔,然后包括伦敦在内的其他主要港口也接二连三地陷入了关停之中。这一事件带来了灾难性的经济影响,对贸易额的冲击震动了全国。罢工遭到了威尔逊的痛斥,一年前他对海员罢工的态度还要口无遮拦。他暗示罢工者遭到了共产党了利用,或者按照他的说法,“一小撮组织严密且政治动机明确之辈”,他们在选举中未能得势这才出此下策。尽管罢工很快就结束了,但是威尔逊的言论依然在他与左派势力之间插进了更深的楔子,有几位他的内阁同事干脆把他的言论称为“乱放炮”。

      1967年7月的炎热空气中,有人又一次谈起了搞掉威尔逊并用卡拉汉或布朗取而代之的计划。趁首相出访莫斯科之际,贬值的拥护者们开始相互通气。布朗个性十足地提出辞职来要挟他人拥立他为领袖,并遭到了个性十足的失败。其他人,例如托尼.本,认为如果他真的辞职政府必然崩溃。金肯斯一向有与社交女主人交往的嗜好,于是就去了前文中提到的安.弗莱明家里做客。威尔逊事后对芭芭拉.卡斯特说,这次的阴谋是由“跟着交际花一起卖身的大臣们”一手指挥的。金肯斯在自己的回忆录里面回应道,“的确,在那个周末我们所有人的表现都很有寓意。威尔逊无事登门地前往莫斯科借此维持自己的精力与斗志,乔治.布朗跑到达勒姆矿工大会(4)上去撒泼动怒,我则与弗莱明夫人一起呆在塞文汉普顿。”

      威尔逊依然坚持反对英镑贬值,当他发现公务员已经准备好了论证英镑贬值利弊的文件时大发雷霆地要求将其全部集中焚毁。这已经成了一场个人之间的较量,肆虐内阁的私怨与个人野心进一步毒化了这场较量。左翼贬值人士希望这一回能一劳永逸地将工党改造成合格的社会主义政府,他们希望威尔逊继续担任领袖,但也做好了在必要时抛弃他的准备。亲欧洲贬值人士则更倾向于用金肯斯取代威尔逊。这件事的讽刺之处有好几层。随着争论越发激烈,一部分左派人士打起了小算盘,他们打算脱离工党,依托工会另立门户,并用SDP或“社会民主党”来命名这个新生左翼党派。这帮人中就有年轻的尼尔.基诺克,他日后作为工党领袖将会对另一个“党内之党”发动猛烈攻击。SDP的名头最后不会归左派所有,而是会被金肯斯一派的亲欧洲人士继承。与此同时贬值危机成为了一场笨拙而颜面扫地的舞蹈,跳舞的是布朗、威尔逊与卡拉汉,金肯斯与其他人也很快手拉手加入进来,一个个步履蹒跚,彼此远离,组成种种阵型并一起走向丢人的尾声。目前卡拉汉似乎认为英镑贬值将会带来一场全国性灾难,威尔逊将会因此下台而他则可取而代之。布朗出于战略考虑希望英镑贬值,也希望这能帮他排除万难借机上位。金肯斯兴许并没有进行什么积极活动,但他无疑十分享受自己在报界以及亲欧洲圈子里一呼百应的明星地位。威尔逊则决心抵制贬值并捍卫自己的职位。

      终于,在1967年11月3日早晨,财政部高级经济顾问阿莱克.凯恩克劳斯(5)在一次私人会议上告诉卡拉汉,舞蹈已经结束了,已经无计可施了,音乐已经停止了,再也无法从外国借款了。他现在必须将英镑贬值。两人都清楚这意味着卡拉汉将不得不下台。尽管他的传记作家将这一刻称作“卡拉汉六十年公共生涯当中最令人崩溃的一刻”,他还是十分镇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并开始着手准备新一轮开支削减,毕竟如果没有通货紧缩,贬值就毫无意义。这在内阁引发了争论,更多人提出了辞职的威胁。威尔逊又一次尝试在最后关头进一步借款来帮助英国闯过难关,但是他最终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回英镑就算有美国人相助也一样挺不过去。11月18日晚6点,威尔逊在广播中向全国宣布英镑贬值14%,随之而来的则是军费削减,信贷限制以及利率提高。身为财长的卡拉汉感到自己受到了彻头彻尾的羞辱,他原本打算干脆离开政府,但后来经人劝说前往了内政部任职。尽管刚刚一手摧毁了自己长期以来一直坚称为个人战略核心的政策,威尔逊的态度却有些反常地活跃。平时他对他人情绪的感知总是十分敏锐,但是这次他却犯了个十分严重的错误:他在广播中洋洋自得地地通告全国,“你们口袋里的英镑”并没有贬值。就私人现金在地方店铺的短期购买力而言这一说法自然是无可厚非,但是如果说英镑国际价值的下跌可以全然无视就十分荒谬可笑了,而且听众们也立刻领会到了其荒谬可笑之处。于是威尔逊也遭到了贬值,贬值幅度很可能远远超过14%。

      金肯斯取代卡拉汉接任了财长,在他的手下财政部终于重新获得了完全的权威。威尔逊曾经打算让自己的朋友兼盟友芭芭拉.卡斯特去主管DEA,但是金肯斯根本不吃这一套。从那以后工党对于财政部的态度就和保守党一样正统起来。在成为二十世纪最富活力的内政大臣之一后,金肯斯又有声有色地成功担任了若干年财长。尽管他从未入主唐宁街10号,但是如果论及个人影响力,就算把威尔逊时期改称为金肯斯时期也不为过。他的1968年预算与之前任何预算,包括战时预算相比将税收上调了整整两倍。然后他又于同年以及第二年两度发起攻势。金肯斯指出,正是这些举措为英国政府带来了自斯坦利.鲍德温(6)至玛格丽特.撒切尔执政期间唯一一次收支盈余,“彻底扭转了收支平衡局面并进而极大充实了我们的黄金及美元储备以及提高了海外借款能力。”*28* 不过正如他自己风度十足地在回忆录中承认的那样,他不但手段强硬,运气也很好。原来英国税务海关总署一直严重低估了英国出口产品的价值。严苛的预算设计将贬值带来的好处利用到了极致,主流情绪也随之扭转。似乎那个难以捉摸的平衡点终于被人发现了,贸易数字终于得到了改善。难道说工党终于发现了治理经济的秘诀吗?正如我们即将看到的那样,答案是否定的,而且金肯斯、卡拉汉以及其他大部分内阁成员对此难辞其咎。因为当时另一大问题是激进的工会活动以及势头高涨的罢工,国家财政上的盈余终将被工业大气候所抵消。

      (1) http://www.agor.org.uk/cwm/themes/events/1972_1974_strikes.asp

      (2) http://www.lxsonline.com/doc-view-2721.html

      (3) http://baike.baidu.com/view/887939.htm http://en.wikipedia.org/wiki/Nigerian_Civil_War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Durham_Miners%27_Gala

      (5)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9d0070d0102dqra.html

      (6) http://baike.baidu.com/view/563514.htm

    • 家园 (11)英镑与越共,上

      卷入这一漩涡的英国再一次逼近了破产的边缘。如何才能坚持住呢?英镑贬值也许能为威尔逊政府以及国家带来重新开始的机会。在一个通货种类更少且浮动的世界里很难理解贬值的重要性,但是对于威尔逊来说这是毋庸置疑的头等大事。一方面,相对其他货币降低自己货币的国际价值就相当于在世界舞台上承认失败,政府将会因此蒙羞。进口的成本将会上升,因此除非国内消费者减少购买国外商品的数额,否则通货膨胀就会加剧。另一方面出口商品的价格也会下降,因此英国的公司将有机会夺回一度失去的市场。这有点像退出赛跑比赛,回家后要加紧训练,将脂肪化作汗水,控制身材,锻炼肌肉,为下一次比赛做好准备——只不过在经济生活中不可能彻底退出比赛。对于参赛选手来说,如果没有后来的汗水与训练,如果效率与产量不见起色,那么退赛的尴尬与难堪就毫无意义。这一做法旨在重振旗鼓而非逃避现实。不过包括工党政府在内的许多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他们最终决定祭出这一招时,只是相通过贬值来回避国内更为艰难的选项,而事实上这些选项都是不可或缺的。

      这一选择已经超越了经济范畴。货币贬值与世界政治有着盘根错节的联系。在六十年代中期将英镑贬值意味着英国的海外支出将要遭受大幅削减。贬值后的英镑买不到原来这么多的石油、外国枪支以及其他给养来支持军队,因此这很可能意味着英国国际角色的进一步缩水,尤其是在“苏伊士以东”地区,香港、马拉亚、新加坡、亚丁与海湾地区的军事基地。这会使华盛顿十分不快,尤其因为共产主义在东南亚的扩张已经成了当时的热门话题。另一条出路是向美国人借款来支撑自己的国际地位。美国人自然乐见其成,但是这一做法的政治代价也显而易见。正如约翰逊总统的一位特别助理所说,“我们希望让英国人完全明白,假如英国国旗没有插到越南,且英国在苏伊士以东以及德国削减驻军,那么我们救援英镑就全无意义……对于英镑来说,部署于越南的一个旅团就值十亿美元。”*21*

      早年在下院里以及1964年大选时,威尔逊都曾嘲讽北极星系统既不独立也不英国,而且毫无威慑作用。但是到了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刚毅号、声望号、反击号与复仇号潜艇纷纷下水。曾经承载这些名字的战列舰与巡洋舰当年都是独立皇家海军的骄傲;但是新潜艇的导弹都是美国代理置办的,它们的后来者三叉戟潜艇也是如此。技术依赖使得任何将其视为真正独立系统的看法都十分可笑。掌权以后的威尔逊曾有机会彻底放弃核武器,因为发射北极星的潜艇也可以改造成常规的猎杀潜艇。他选择不这么做。甚至到了七十年代中期还为北极星的升级在内阁怀疑者面前打掩护,为其起了个代号叫“骑士”。克劳斯曼十分刻薄地注意到了这一悖论。他在1965年1月写道,威尔逊加在英国头上的军费开支“几乎——如果不是更加——与贝文在1945年加在我们头上的开支一样沉重,两者的理由也是一致的:因为我们要维持英美特殊关系,还因为我们相信只有依靠这一关系我们才能在欧洲以外的世界里苟活。”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支持贬值的有力论述。内阁当中的亲欧洲人士希望贬值能帮助英国实现其最终成为欧共体普通一员并放弃全球花架子的命运。他们认为英国必须与美国进行切割,尽管威尔逊刚刚从华盛顿软磨硬泡地求来了金融担保。英国必须改变方向,贬值英镑,加入欧洲。根据芭芭拉.卡斯特的说法,乔治.布朗正是下了这样的决心。“我们必须拒绝美国人的钱并抽回我们的军队……我希望他们离开苏伊士以东。我们必须当断则断:不能再任由美国使唤……我对于我们为了保护美国所不得不做的那些事,以及我在公文箱前面(1)不得不说的那些话已经感到恶心了。”卡斯特插嘴道:“越南呢?”布朗回答道:“没错,还有越南。”斗志昂扬且目中无人的布朗担心威尔逊会前往华盛顿“搞三搞四做小动作”。布朗至少有着明确的战略目标,威尔逊则没有。不过论起搞三搞四做小动作他可谓得心应手。

      此时他所面临的选择已经将自身的复杂性质暴露无遗。贬值与社会主义的未来,英美关系与越战,以及英国是否应该并可以加入欧共体,所有的问题都难解难分地纠缠在了一起。假如英国当真在越战困局最为煎熬的时刻与美国断绝关系,那么大西洋联盟的命运就将发生极其重大的转折。我们可能早已加入了欧共体,在接下来十年里扮演的角色很可能更接近法国,在核防御与情报方面与华盛顿的联系将会更加疏远。谁也说不清这一切对于英国推进欧洲大企业路线的失败尝试以及反共产主义世界的稳定会带来何种影响。此外,由于许多英联邦国家都选择英镑作为国家储备货币,英镑贬值就等于单方面削减这些友邦且一般来说也是贫困国家的国民财富。决定英镑的价值就等于决定英国的国际地位。

      吊诡的是,对于威尔逊在左派当中声誉损害最大的事件也是当今英国心存谢意地回忆他的最大理由。我们已经见识了他在英国出兵越南问题上所承受的一部分压力。约翰逊总统总是敲打他说澳大利亚都派遣了一个营。或许可以派遣苏格兰高地警卫团,实在不行派一支军乐队过去也是好的。美国人的建议与他们对英镑发出的威胁交织在一起,而且正如我们所见,此时英国的经济地位只能用虚弱二字形容。许多白厅官员以及他自己的一部分顾问都认为多多少少都应该派一支部队过去。但是尽管威尔逊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也考虑过派遣英国特种部队参战的可能性,但最他还是挺住了。他希望用口头支持来买通美国人,并且试图用政治渠道解决问题,希望通过动用自己在莫斯科的人脉来直接干预北越。他谁也没能搞定。这些提议令华盛顿火冒三丈,同时国内的反战游行者只听见了他支持约翰逊的言辞。

      街头的人们贬斥威尔逊为杀人犯,他的国防大臣迅速意识到了越南的风险并帮助英国置身事外,但是大学校园却以“希特勒希利”的呼声来迎接他。曾一度加入政府的工会领导弗兰克.卡金斯(2)有一次质问威尔逊为什么不对美国采取更为强硬的立场,威尔逊忿忿地回应道:“因为我们不能冲着自己的债主使撩阴腿。”日后一位威尔逊的传记作家用更为文雅而雄辩的言辞回答了同一问题。彻底失去华盛顿的友谊与财政支持将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几乎没人考虑到这一点会对国内社会、住房、教育艺术以及科学政策造成何种影响。那些攻击首相及其同事们只知道在海外帮助美国人,却对国内穷人不闻不问的人们当中几乎没人真正意识到这一选择究竟有多么严酷。”不过同一位作者又继续写道,正是在越战期间,“一向以良心政党自诩的工党失去了与自己灵魂的联系。”也是在越战期间,许多曾对威尔逊报以厚望的人们认为他的原则“如同摔碎的水晶一般,已经拼不起来了。”*22* 这一回威尔逊的确做了正确的事情,结果他也正因为如此遭到千夫所指。谁说政治是公平的来着?

      • 家园 英镑与越共,下

        甚至就连威尔逊最亲密的支持者有时也对他耍手段留后路的做法深恶痛绝。1966年初威尔逊全国巡游拉票前夕,托尼.本如此写道:“今晚我对威尔逊的看法再创新低。他实在是个玩弄手腕之徒,以为只要拉拢某个人或打通某个关节就能从任何局面中全身而退。尽管他现在名声高涨,不过早晚他的精心布局会出上一两个问题,到时候他就要倒霉了。”*23* 几乎与此同时,克劳斯曼也对工党更为广泛的问题进行了总结。“最主要的麻烦在于我们口惠而实不至;建筑工人没有盖起高楼,生活成本一升再升,收入政策形同虚设,通货膨胀无法遏制,工业产量毫无起色。我们现在巡游全国是因为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已经摆在了我们面前,而且我们认为情况将不可避免地恶化下去……”

        威尔逊在3月成功再次赢得选举。这一次工党原本只有3席的微弱优势扩大到了97席。这本应带来他的黄金时代。他通过自己在下院的主导地位打发了道格拉斯-休姆,用爱德华.希斯取而代之。语法学校毕业生的时代终于正式得到了稳固。尽管威尔逊眼光不够长远,但是他在选战当中却表现得几近完美,还赢得了委任统治权,使得英国政治旧势力终于真正接受了工党的执政地位。他在国外的形象是一位自信的演员,在华盛顿以及莫斯科都毫不怯场,在罗德西亚危机中则极力通过外交手段解决问题。这一回他的机会终于来了。但是威尔逊第一届政府也留下了许多令人难免多想的记录——他在英镑贬值问题上优柔寡断且花招频出,搞三搞四做小动作以至于分裂了内阁,他本人惯于首鼠两端,尤其是在通货紧缩以及英国加入欧共体的问题上。

        政府面前所有麻烦的中心是进退两难的英镑贬值问题。财长吉姆.卡拉汉自就职之日起就承受着几乎无法承受的压力。有好几次他似乎都到了崩溃的边缘。金肯斯记录了1966年7月的一次内阁会议,讨论得是英镑遭受的骇人压力,会上一贯以喜怒不形于色出名的卡拉汉突然开口放炮,完全脱离了原来的议题。他对身边惊骇非常的其他大臣们说“客观形势毫无希望,他自己的神经也行将崩溃。威尔逊赶紧示意他住嘴并草草休会,就好像警察试图用毯子裹住裸奔者一样。”*24* 对于威尔逊来说,无论在公开场合还是在私密场合,发表任何有关贬值的言论都是不体面的行为。1964年大选之后他和布朗与卡拉汉立即决定不能贬值,之后他们就将这一话题称为“提不得也”。从那时起一场繁复的三人舞蹈就在私下里开始了。布朗后来转而支持英镑贬值,希望借此重振扩张主义与经济事务部。卡拉汉立场游移,但是他希望任何程度的贬值都能与通货紧缩相配套。威尔逊既反对贬值也反对通货紧缩,于是就挑逗两派人马相互争斗,就怕万一布朗与卡拉汉达成协议,那他就前途难保了。1966年7月他在下院茶点室里告诉芭芭拉.卡斯特,布朗和卡拉汉打算把他搞下去。“他们的打算你是知道的——英镑贬值和加入欧洲。我们必须出手。”*25* 不过这是典型的威尔逊作风。卡斯特是个反欧洲主义者,所以他精心组织了这套言辞来迎合她。不过与此同时首相对报界的亲欧洲人士又说自己将亲自带领英国走进欧洲。正如报业巨头希塞尔.金(3)几个月之前在日记里记录的那样,卡拉汉十分自信地预言英国必将加入欧洲。“这一誓言不过是为了让芭芭拉.卡斯特那帮人闭嘴……很显然威尔逊认为在选举获胜之后自己可以恣意食言而无需承担后果。”*26*

        欧洲问题横贯两大政党内部左右派系的垂直分界,将两党都水平切成了两半。一般来说党内活动家以及左翼议员相信所谓共同市场不过是“银行家们的圈套”,资本家的阴谋,共同市场的统治将会阻止英国实现真正的社会主义。威尔逊对此所持有的最明确观点就是没有观点。他曾经以欧洲将会“反对统筹”为理由反对共同市场,这看起来多少有点别扭。但是根据芭芭拉.卡斯特的日记,威尔逊曾经告诉她“这一决策完全无关紧要,我一直都这么说,我从来没有迷恋过欧洲。”之后她指责威尔逊在欧共体准入条件的问题上搞出了一堆毫无大方向可言的乱摊子,他则自满地回答,“我在毫无大方向可言的乱摊子里发挥得最好。”*27* 他从未在海外度过假,对英联邦以及传统英式生活乡土气息浓厚的慰藉有着很深的感情。与金肯斯和希斯不同,他在欧洲政治圈子里没有朋友。1975年全民公决终于开始时,威尔逊的妻子以及他的以及他的政治秘书玛莎.威廉姆斯(此时已经受封成了佛肯德男爵夫人)都投了反对票,这很可能暗示了威尔逊自己的个人直觉。

        但是在六十年代末的英国工商业眼中,欧共体是一条救命的逃生通道,通向一个更为现代而高效的世界。这些言论激起了威尔逊的反应。报界对此热烈欢迎。威尔逊许多办事能力最强的同事,例如金肯斯,也是热情的支持者。白厅内部虽然有意见分歧但总体上也倾向于这一方向。欧洲在威尔逊最需要的时候为他提供了新的发挥题材。1967年他与强烈亲欧的乔治.布朗一起游历了罗马、斯特拉斯堡与巴黎,讨论英国可能的会员身份问题,尽管戴高乐的态度依然冷淡。布朗还是老样子,对各位秘书们一边侮辱一边搭讪。不久后威尔逊正式宣布再次提交加入欧共体申请。戴高乐尽管在公开场合持否定态度,私下里却告诉英国驻巴黎大使他希望看到一个新欧洲,一个范围更宽广但也更为宽松的欧洲,一个由军事大国领导的欧洲,首先是英法两国,其次是意大利与德国。这样各国主权都更有保障。他暗示这一彻底重塑欧洲的计划应当局限于伦敦与巴黎之间进行讨论,讨论成熟后由英国方面公开,然后法国跟进支持。这不仅为英国一直渴望看到的欧洲画出了草图,而且也是典型的戴高乐式大动作,通过此举她将重创布鲁塞尔建立的封建老欧洲。看起来法国人背叛了德国以及其他大陆盟友。不过伦敦方面疑心其中有诈,于是官员们敦促威尔逊将这一情报泄露给了德国人。泄密令所有人都怒不可遏,尤其是戴高乐,这一想法就此胎死腹中。尽管出了这档子事,而且关于加入欧洲将会将英国农产品价格提升四分之一的警告一直不绝于耳,会谈还是进行了下去。就在威尔逊卸任前不久,六个成员国都结束了各自与英国进行的准入谈判,这极大地冲击了英国以及其他意欲加入国家的预算及农业支持体系。

        (1) 英国议会下院议员发言席位面前会摆放一只公文箱。外链出处

        (2) http://en.wikipedia.org/wiki/Frank_Cousins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Cecil_Harmsworth_King

    • 家园 (10)罗德西亚:白人的叛乱,上

      尽管六十年代的信息一直留存到了今天,但是当年还有些曾经接连数月以致数年占据报纸头版的故事几乎转眼之间就被人遗忘了,恐怕是因为想得越深就越痛苦。罗德西亚的《单方面独立声明》或曰UDI,以及其后的短命联邦,整整纠缠了麦克米伦、道格拉斯-休姆、威尔逊以及希斯连续4届首相。这一事件占据着头版头条,毫不客气地将其他同一时代的危机推搡到一边,例如今天在世界史中膨胀得无远弗届的越战。它在两大主要政党的内部都带来了分裂,两边的党魁根据不同口味而被指斥为种族奸细或者非洲叛徒。它带来了军舰甲板上的古怪峰会与联合国内部的戏剧性对抗。它用三名绞刑待决的非洲犯人将年轻的伊丽莎白女王推入了一场宪法大战。这出戏的主要演员,加菲尔.陶德(1),罗伊.韦伦斯基(2)以及汉弗莱.吉布斯爵士(3)如今虽然默默无闻,但当年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但是现在回想起六十年代的历史很少有人提及这段情节。它与反战抗议与时尚、音乐与高层住宅并肩坐在一起总显得局促不安。至于罗德西亚危机的最终结局则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漫长而血腥的游击战结束后最终上台的却是罗伯特.穆加贝,这个史上最无能的自大狂之一直到二十一世纪初依然大权独揽

      这一悲剧可以溯源到维多利亚时代全盛时期的帝国理想主义。塞西尔.约翰.罗德斯(4)是一位病弱牧师的儿子,来自赫特福德郡,他头脑里充满了英国担负世界重任的观念,银行账户里充满了南非淘金热带来的丰厚掘金利润。运用外交与贿赂,威胁与计谋,罗德斯创建了一家公司在非洲腹地获取特许权,地点位于英属好望角省以北很远。这一地区当时叫做赞比西亚,即今天的津巴布韦、赞比亚与马拉维。这一地区部落林立,尤其是好战的马塔贝勒部落。罗德斯的愿景是开辟一片无远弗届的英国领土,从非洲最南端一直延伸到最北端。这一愿景从未成为现实,但是愿景中的中心地区终究成了白人定居者的国家,并以他的名字命名。吊诡的是,英国政府从未直接控制这一区域,而是允许罗德斯的公司保有高度自主权,还用地区外部的英国军队为其撑腰。主要来自英国与南非的白人定居者首先会利用农业与矿业特许权来牟利,之后则在政治上彻底控制这片广袤、富饶且矿产丰富的土地。在北部,一个完全成形的英国殖民地北罗德西亚将会开采这一区域的铜矿,并试图采取措施保障当地失地非洲人的利益。但是在南罗德西亚情况则完全不同。这里的首都萨利斯伯里以当时在任的保守派首相命名,当地的白人定居者们建立了一套毫不留情的种族歧视制度,与南非不无相似之处,该制度设置了用工肤色限制,还禁止黑人在城市以及任何有农业价值的区域拥有土地。

      尽管祖籍在英国的南非人以及许多罗德西亚人都参与了二战,这种赤裸裸的种族主义依然令伦敦既感到威胁又十分难堪。南非最终于1961年脱离英联邦。如同许多其他布尔人一样,丹尼尔.弗朗西斯.马兰(5)是个亲纳粹反英国的共和派。人们普遍将日后完全形态的种族隔离归功于他(如果“归功”二字也能用在这里的话)。艾德礼与丘吉尔政府都害怕罗德西亚不久也会走上这条路。为了将脖颈强硬的定居者纳入一个更为良性的体系当中,伦敦方面提出将其与北罗德西亚以及当时的尼亚萨兰联合成一个联邦,借此诱惑罗德西亚就范。这两块殖民地受伦敦的直接管理,对于非洲当地人的政策也没这么咄咄逼人。但是北罗德西亚有着丰富的铜矿资源,因此联邦的形成可以为萨利斯伯里的白人带来经济繁荣。这个主意是殖民地办公室一位很有才华的公务员安德鲁.科恩(6)想出来的,其主要思路是为南罗德西亚的白人定居者带来远超过单纯务农所能取得的财富,作为交换他们要接受“不那么南非”的态度来应对当地的黑人多数。1953年,就选举体系与土地所有权问题进行了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为数不多的几位黑人代表对最终结果先是大失所望,然后又怒火满腔——一个比加拿大小不了多少的国家就此面世,也就是中非联邦。

      一开始一切还算相对顺利。萨利斯伯里开设了大使馆,建起了高层住宅,进驻了跨国公司。南罗德西亚(今天的津巴布韦)政府的掌权者是一位温和自由派基督教会学校校长加菲尔.陶德。过去4年里他一直一点一滴地劝诱白人定居者们采取更为公平的社会制度,借此赢得了当地占十二比一多数的黑人领袖的谨慎信任。非洲大陆上能否出现一个走自由派路线的南非呢?整个联盟的大权掌握在一位铁路职工、兼职拳击手以及反共工会领袖罗伊.韦伦斯基的手里。他在家里排行十三,父亲是波兰裔犹太人,母亲是布尔人,他称自己是“百分之五十的犹太人,百分之五十的波兰人,百分之百的英国人。”*20* 他的性格要强硬得多。殖民地办公室希望看到通向民主的平稳过渡,萨利斯伯里的白人固守着自己的种族主义,黑人则因为非洲其他地区纷纷脱离帝国桎梏而越发躁动不安,三者之间的冲突不可能得到长期压制。最终心存良善的加菲尔.陶德将会因为拒绝支持禁止跨种族婚姻的法律以及试图推动选举权开放而遭到罢免。

      将硕大的联盟炸成碎片的火花来自一个十分意料不到的地方。尼亚萨兰,即今天的马拉维,是一个相对不发达的区域,此地与苏格兰的关系十分密切,早在大卫.利文斯通的时代苏格兰就开始向这里派遣传教士。这里的白人居民很少,不过这里有一位难得的独立运动领袖,即精明又老于国际事务。黑斯廷斯.班达(7)是一个贫困乡村里走出来的孩子,早年受到传教士的鼓励并设法在南非接受了教育,然后又前往美国留学,在芝加哥获得政治学位,在田纳西获得医学博士学位,后来又在爱丁堡考取了行医执照,成为了苏格兰教会的长老,在利物浦和伦敦行医多年,又搬到刚刚独立的加纳居住。1958年他衣锦还乡,回到了尼亚萨兰。班达是个基督徒,亲英国,反共,对军事叛乱毫无兴趣。简而言之他是那种最难丑化成为叛乱极端分子的人。

      但是通过一系列精彩的演讲以及调动数量庞大且愤怒的听众,班达成功地令韦伦斯基相信必须用武力对付自己。南罗德西亚的军队进驻了这里,尽管保守党当局进行了新闻封锁,苏格兰传教士们依然设法将消息传递回了爱丁堡,导致了世界范围内的抗议。班达正如他自己期望的那样遭到了逮捕。但是在一场只能用荒诞不经来形容的指控之后——指控罪名是密谋大量谋杀白人——他最终在伦敦方面的坚持下得到释放。尼亚萨兰独立了,联邦也随之崩溃。北罗德西亚在保守党殖民地大臣伊安.麦克劳德的支持下得到了独立,他是个正牌的自由派,背着韦伦斯基与日后将要领导独立赞比亚的肯尼思.卡翁达(8)做了一笔交易。很多人都视麦克劳德为下一任托利党领袖,但是这次用意良善的两面派手法令他遭到了党内大佬萨利斯伯里勋爵(9)(当年罗德西亚首都借以命名的老勋爵是此人的祖父)的攻击,说他无所顾忌,满腹心机,“聪明过头”。六十年代初在托利党内聪明过头是灾难性的评价,麦克劳德的仕途也就此一蹶不振。

      • 家园 罗德西亚:白人的叛乱,下

        这样一来,包含22万白人人口与250万黑人人口的南罗德西亚就遭到了彻底孤立。白人定居者们想要脱离英联邦获得独立,建立一套将黑人彻底排除于权力之外的宪法。如果伦敦真的接受了这一要求,英联邦成员国的怒火恐怕将无法遏制,足以引发集体退出并彻底了结这一组织。问题不仅仅是哄年轻的女王开心这么简单,也不仅为了维护大英帝国残存的权力体系。六十年代初期的民意对于英联邦国家竟然模仿南非搞种族隔离十分反感。结果这就成了无解的死局。令局势死上加死的是,言语简练、性情狡猾的新任萨利斯伯里首相伊安.史密斯(10)这时也走上了前台。此人是一个右翼农场主,战时加入过皇家空军,他的追随者奉其为偶像。史密斯意识到直接宣布从英国独立并建立全白人国家会有些棘手。罗德西亚的法官与士兵都要向女王宣誓效忠,罗德西亚的金融与其大部分贸易都要通过伦敦股市来完成。

        史密斯没有这么不安。他为UDI做好了准备。这一幕算不上1776年北美独立运动的重演,但是依然有几点令人如坐针毡的相似之处。假如他们决心一意孤行,英国有什么反制办法呢?至少可以派出英军前去征讨——尽管这一招在美国那次效果不佳。但是罗德西亚距离皇家海军足有上千英里,而且再怎么说这此造反的也是声称自己正战斗在抗击马克思主义者叛乱第一线的白人,其中许多都是战时英军的老兵。英国选民真的能够接受骨肉相残的局面吗?萨利斯伯里方面会对这一威胁认真对待吗?另一方面,声称效忠英国的罗德西亚士兵们会对落地的英国空降兵射击吗?

        这就是威尔逊在1964年就职时接手的烂摊子。当年托利党竭力应付四分五裂的联邦时,亲罗德西亚的右翼分子为麦克劳德找了很多麻烦。现在狂热的左翼反殖民主义者也不打算让工党首相好过。威尔逊一开始先用UDI将会导致的严重经济后果来威胁罗德西亚,并且给出了伦敦方面接受独立的条件,包括通向多数人统治的无阻碍进程,终结种族歧视与少数人对多数人的压迫等——对于史密斯及其追随者来说这些要求根本无法接受。双方在伦敦的会面也于事无补。于是威尔逊踏上了造访罗德西亚的灾难性旅程。到站之后他坚持要会见入狱的非洲领袖约书亚.恩科莫(11)与恩达班宁基.西托莱(12),于是饥渴交加的两人就被带到了他的面前。追后还是因为勃然大怒的威尔逊以自己带人亲自进商店为这两人购买饮食相要挟,罗德西亚人才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水。之后不久威尔逊遭到了史密斯手下大臣的无情讥笑。然而真正要命的是,威尔逊坦言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使用武力。他在广播里承认道,如果有人期待“皇家空军如万钧雷霆一般从天而降,那我可以保证这个雷打不下来。”这是一步错棋。史密斯一直十分担忧英国动武的可能性,并真心认为罗德西亚没有抵抗能力。也许威尔逊担心英镑受到影响,也许他还满脑子想着苏伊士事件的奇耻大辱。总之,在威尔逊亮明底牌后,史密斯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无所惧(他从不担心经济制裁),并且干脆利落地于1965年宣布独立。

        从那以后,英国尝试了各种政策与制裁来逼迫罗德西亚就范,尽管白厅内部的大多数人对这些手段的效果都不报希望。出入这个国家的渠道太多了,愿意做买卖的中间商也太多了。罗德西亚发展了自己的消费者产业并通过南非销售烟草以及其他农产品,他们的石油则来自葡萄牙属莫桑比克。威尔逊又与史密斯进行了两次会谈,两次的地点都在地中海里的军舰甲板上,这样双方都不必踏上对方领土。英国方面提出的可接受独立条件可怜兮兮地一再削弱,但国内支持稳定且意识到威尔逊毫无硬性威胁手段的史密斯将它们全部扫到一边。英国的罗德西亚总督汉弗莱.吉布斯爵士以及大法官休.比德尔爵士在旧政府楼里依然维护这最后一片忠于英国的绿洲,用餐时穿全套礼服,餐前必定向女王敬酒,尽管他们的电话线与座车已经被裁撤了。但UDI真正的野蛮现实直到1968年才得到彰显,当时三名因谋杀罪获判绞刑的非洲人被剥夺了向伦敦上诉的权利。女王在威尔逊的建议下动用了自己的赦免特权对这三人施以缓刑,但他们最终还是被绞死了,联合国将这一行径称作行刺与谋杀。而史密斯则继续推进,建立了一套在国际范围内都以种族歧视与不公正著称的新宪法。直到1970年威尔逊卸任之时,罗德西亚问题依然无解,直到撒切尔时期当地黑人大多数终于掌权为止,这个问题将一直拖累英国政治。

        史密斯政权尽管被国际社会普遍视为化外蛮国,但还将硬挺过越发暴力、越发复杂的游击战,直到最后穆加贝的一党制政府掌权为止。津巴布韦的命运可谓悲惨至极,暴力、饥荒与瘟疫轮番上阵,与此同时在白人手下领教了多年极端主义教导的马克思主义领袖们终于将会展开报复,报复对象与其说全是白人——许多白人最后跑掉了——倒不如说是自己人。一个自塞西尔.罗德斯就不愿对萨利斯伯里使用武力的自由派白厅当年有可能制止这一切吗?除非做好前往非洲开战的准备,这次不是为了土地与财富,而是为了消除之前行为的后果并驱逐说英语的白人精英。这样做的风险无法估量。其他欧洲国家在非洲作战的惨痛经历以及英国自己在北爱尔兰遭遇的流血悲剧都告诉人们这样的战争很可能失控并背离原意。正如他的托利党前任以及继任者那样,威尔逊认为这样一场战争是不可想象的。如果他们预感到中非人民的命运未来将会如何,他们很可能会多想一下。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Garfield_Todd#Later_life

        (2) http://en.wikipedia.org/wiki/Roy_Welensky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Humphrey_Gibbs

        (4) http://zh.wikipedia.org/wiki/%E5%A1%9E%E8%A5%BF%E7%88%BE%C2%B7%E7%BE%85%E5%BE%B7%E6%96%AF

        (5) http://en.wikipedia.org/wiki/Daniel_Fran%C3%A7ois_Malan

        (6) 外链出处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Hastings_Banda

        (8) http://baike.baidu.com/view/4441375.htm

        (9) http://en.wikipedia.org/wiki/Robert_Gascoyne-Cecil,_5th_Marquess_of_Salisbury

        (10) http://baike.baidu.com/view/1324930.htm

        (11) http://en.wikipedia.org/wiki/Joshua_Nkomo

        (12) http://en.wikipedia.org/wiki/Ndabaningi_Sithole

    • 家园 (9)本土制造?

      任何有常识的人都不会将英国流行音乐与其美国起源一刀两分地切开看待。除了美国人之外,对于世界上所有其他人来说,摇滚都是移植入原有文化的舶来品。Rock & Roll一词出自美国黑人俚语,意为性交。摇滚起源于南部各州,先是以节奏布鲁斯的形式面世,后来又与农村白人的乡村音乐杂交——而乡村音乐又起源于爱尔兰、英格兰、苏格兰以及法国的民谣。加快速度,提高音量并加入性元素的摇滚在刚刚登陆英国之时就立即遭到批斗,被人称作异化、猥亵、无政府主义、败坏人心的“黑鬼”音乐,彻头彻尾的非英国化。这不仅仅是零星几个在肯特公园里闲坐的退休空军军官所持有的观点,当时十分流行的音乐杂志《旋律出品》(1)对摇滚的评价是“流行音乐所遭受过的最大劫难……无论是在配器方面还是在演唱方面,摇滚的技术都与爵士乐为之奋斗多年的目标背道而驰——即良好的品味与音乐的品行。”*16*

      当代的爵士乐爱好者以及音乐净化主义者们将会在接下来的许多年里试图守住防线,但是那个恶魔般的猫王及其作品实在过于声势浩大且蛊惑人心,根本无法抵挡。英国最初的一批歌手与乐队很少自己写歌。当根张嘴就是一口美国腔,无数为了出头而苦苦挣扎的无名歌手把波.迪德利(2)、小理查德(3)以及法兹.多米诺(4)的歌唱了一遍又一遍。列侬与麦卡特尼再一次领头突破,唱出了自己的原创歌曲,并使得几十个其他乐队纷纷效仿。甚至直到今天,在推出了无数经典名曲之后,滚石的音乐风格依然没有特别明显的英国气质。苔丝特.斯普林菲尔德(5)唱过几十年来最甜美的一首歌,但是如果你不认识她,很容易就会以为她是个来自摩城唱片(6)的黑人美女,而不是来自海威科姆的天主教姑娘。

      但是英伦三岛也有自己的音乐传统,日后将会反哺美国的音乐革命并对其影响重大,从歌声到歌词都是如此。之前我们已经讨论过了艺校的作用。但是民间音乐传统也得到了复兴,尽管流行歌手与摇滚歌手们对此并没有第一手的经验。约翰.O.列南恩(这是列侬名字的正式拼法)与保罗.麦卡特尼都出身于音乐气息浓厚的爱尔兰家庭,尽管都没能继承家族的音乐遗产。公平港口大会乐队(7) 1967年在伦敦北部成立,乐队名称来自他们最初的排练场地;Jethro Tull(8)则是苏格兰长笛手伊安.安德森(9)于1968年成立的,诸如此类的乐队很快就会将英国民谣的一部分感受重新引入摇滚当中,其他例如范.莫里森(10)那样的歌手则在两者间频繁越界,丝毫不受拘束。

      还有一股更为强大的影响力,也就是前文提到过的音乐厅或者说综艺表演的传统,以及私宅里钢琴弹奏的或幽默或伤感的音乐。在例如《草莓田》这样喧闹而令人意欲起舞的披头士歌曲里,或者在《胡椒上尉》专辑里的大部分歌曲中,听者都可以发现这些影响,游乐场的喧嚣以及马戏团乐器的嘈杂都在歌曲中依稀可辨。正如同样经历过丧母之痛的列侬与麦卡特尼唱得那样,“让我们全都起身随音乐起舞,这音乐走红时你母亲尚未出生。”除了充满利物浦怀旧风的披头士之外,还有许多其他乐队的歌词里也充满了地方特色。这里只举一个例子:Jethro Tull 1971年的专辑《Aqualung》里面点名提到了普林斯顿火车站,汉普特斯西斯公园以及皮卡迪利广场。次年在美国走红的专辑《Thick as a Brick》当中不但涉及了六十年代后期的绝望情绪——“沙堡般的美德已然一扫而空/毁灭的潮水/道德间的混战”——还提问道“你上周六需要比格斯(10)的时候他在哪里?”

      打造英国风流行音乐最突出也最持久的努力来自奇想乐队,而且当年他们的做法还遭遇了重大失败。其他人纷纷打入美国扬名立万之时奇想却被挡在了美国国门之外,于是雷.戴维斯这个性情执拗的当代社会观察家就将目光转向了地方题材。他的歌曲内容从舞厅的式微与衰败到英格兰秋季的美景无所不有,但是1968年的《Kinks Are the Village Green Preservation Society》与这些歌曲则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正如雷.戴维斯所说:“其他人都认为所谓时髦就是吸食迷幻剂,嗑上一大堆药并且恍恍惚惚地听音乐,但是与此同时奇想却在歌唱离去的友人,干啤酒,机车骑士,坏女巫与会飞的猫。”*17* 他并非言过其实。专辑同名歌曲中号召人们保存大量事物,尤其是大个丹(11),草莓果酱,乔治十字勋章(12),“福尔摩斯的口语”,小店铺,瓷杯,贞节,都铎时代的建筑以及古董桌子,同时还攻击摩天大楼与高层住宅区。这张专辑的销量与披头士相比可谓九牛一毛,但是却使得批评家们一个个坐立不安,搞不清奇想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恶搞。今天这张专辑被誉为英国流行音乐六十年代最杰出成就之一,爱慕与讥讽、怀旧与搞怪的精妙结合。奇想不但对The Who之类的乐队有着极大影响力,还影响了日后的英国流行趋势。他们证明了振奋人心的摇滚音乐也可以从身边的日常生活中取材,而不必假装自己是纽约客或者阿拉巴马少年,说得再直白一点就是不用假装自己是黑人。

      摇滚是梦想家与人畜无害的幽默家的舞台,周末叛逆分子的乐趣工厂,他们的偶像忙于购置乡间房产,劳斯莱斯与毒品,无暇顾及国家大事。这些歌曲的政治成分极少。1971年《滚石》杂志采访列侬,问他如何看待披头士的作用,列侬答道:“什么也没发生,只不过我们全都穿上了漂亮衣服。掌权的还是那群王八蛋,说话算数的还是原来那帮人,什么变化都没有。”反文化左翼人士也有同感。他们一直在参加越战研讨会与抗议示威,反对工党内部的资产阶级走狗,高声呼唤革命的来临。正如同流行音乐的世界一样,这些活动也是美国的舶来品。当1965年反文化诗人们在阿尔伯特大厅组织朗诵之夜的时候,与包括亚德里安.米切尔(13)以及克里斯托弗.罗格(14)在内的英国诗人群体站在一起的是来自纽约与旧金山的大师,艾伦.金斯堡,劳伦斯.费林赫迪(15)以及格雷戈里.柯索(16)。诗人的声音总是最为雄辩。

      自然,美国对英国影响最为强大的方面还是反战运动。越南团结委员会(17)在格罗夫纳广场美国大使馆门前组织三场抗议示威的时候,他们其实是在模仿美国的动机与做法,而这些动机与做法在美国的作用远远胜过这里。在合恩赛艺校,吉尔福德艺校以及华威大学的静坐占领只不过是美国与法国校园暴乱的苍白模仿。当时甚至就连美国最极端的地下活动也遭到了(名副其实的)苍白模仿,模仿者可怜兮兮地自称为白豹党,他们的主要革命目标是能够自由地参与摇滚音乐会,他们称摇滚是“人民的音乐”。1967年伦敦动物园猩猩馆组织了一场为期两周的大会,题目是“解放的辩证法”。主讲人是美国黑人权力领袖斯托克利.卡迈克尔(18)。大会结束时一位英方组织者代表“我们这些根骨丧尽的白人知识分子,我们这些骨子里的资产阶级与殖民分子”做出了低三下四的道歉。大会上的学界泰斗是一位来自加利福尼亚的德国流亡者赫伯特.马尔库塞(19),他的中心思想是富裕社会是压迫性的社会,压迫性的基础在于“虚假需求”的创造,而且这一点无法通过常规的政治革命来加以改变。

      在同一年,一位名叫居伊.德波(20)的法国革命家来到英格兰号召人们拿起武器。他与20名铁杆英国革命骨干在诺丁山一座别墅里约定见面,结果只来了3个人,他们将整个下午都消磨在了喝麦克埃文斯啤酒(21)以及观看电视足球赛转播上面。不用说德波就此放弃了盎格鲁撒克逊人。当代英国革命者们根本算不得什么大威胁,以至于很容易就可以通过公民史密斯(22)这样的角色将他们乐呵呵地融入主流电视喜剧当中。但是德波的追随者们则背负起了“愤怒者”(23)的名号,他们在1968年巴黎及南泰尔学生暴动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规模如此之大的运动在英国前所未见——仅仅一天之内就有600名学生因为与警察发生冲突而遭到逮捕,暴乱最高峰时全法国共有1000万工人罢工。上百名英国学生前往法国参加他们期待中的革命,直到戴高乐携大选胜利的余威将暴乱镇压下去为止。

      英国替代性政治在出版方面也没有能与披头士,The Who以及奇想相提并论的角色。《国际时报》(24),《黑矮星》(25)以及《Oz》(26)之类的地下刊物只不过是对同类美国出版物在文笔、美工以及卡通风格上的照搬,但却缺少了粗鲁老道的工人阶级摇滚活力。国家与这些刊物之间最激烈的一次冲突涉及一位思想特别不健康的15岁少年维维安.伯格,争论焦点在于他“加工”过的小熊鲁伯特(27)是否举止猥亵。小熊鲁伯特漫画在1971年漫长夏日里《Oz》杂志的受审过程中位于中心位置,尽管杂志方的律师约翰.莫提摩(28)尽了最大努力,雄赳赳的鲁伯特同学依然被裁定为举止不端。杂志负责人理查.内维尔(29),费利克斯.丹尼斯(30)以及吉姆.安德森(31)最终均获处缓刑。庭审过程中年轻的伯格向陪审团说出了流传千古的名言:尽管他的原意是想吓唬一下“你们这一代人……不过我觉得这也挺好玩的。”*19* 阳根勃起的泰迪熊:这就是英国人应对革命的最好概括。

      反文化运动终将逐渐消退,原因显而易见。这一运动没有明确的议题,对组织行为极其反感,参与者主体是中产阶级,与工人阶级社会主义者没有有效联系,后者主要关注工资提升甚至还想要工人自己的企业,对于嗑药的长发学生以及愤怒黑人倒并没有多大兴趣。新兴政治当中能够流传下来的是反种族主义与女权主义,后者将进一步关注更为实际的议题,例如同工同酬以及为遭受家暴的妻子提供庇护,同性恋解放运动也有着明确的目标,并也以美国为榜样,尤其是在石墙暴动(32)之后。但是讽刺的是,尽管反文化运动极其鄙视商业驱动的流行音乐,但在打造英国特质方面却远远不如流行音乐成功。六十年代里前者完全依附于美国的风尚与声音,后者则不是。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Melody_Maker

      (2) http://en.wikipedia.org/wiki/Bo_Diddley

      (3) http://baike.baidu.com/view/1098549.htm

      (4) http://baike.baidu.com/view/1788041.htm

      (5) http://baike.baidu.com/view/1859267.htm

      (6) http://baike.baidu.com/view/1136248.htm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Fairport_Convention

      (8) http://baike.baidu.com/view/3082812.htm

      (9) http://en.wikipedia.org/wiki/Ian_anderson

      (10) http://en.wikipedia.org/wiki/Biggles

      (11) http://en.wikipedia.org/wiki/Desperate_Dan 外链出处

      (12) 外链出处

      (13) http://en.wikipedia.org/wiki/Adrian_Mitchell

      (14) http://en.wikipedia.org/wiki/Christopher_Logue

      (15) http://en.wikipedia.org/wiki/Lawrence_Ferlinghetti

      (16) http://baike.baidu.com/view/1136786.htm

      (17) http://en.wikipedia.org/wiki/Vietnam_Solidarity_Campaign

      (18) http://en.wikipedia.org/wiki/Stokely_Carmichael

      (19) http://baike.baidu.com/view/876552.htm

      (20) http://www.douban.com/group/topic/4261376/

      (21) http://en.wikipedia.org/wiki/McEwan%27s#Beers

      (22) http://en.wikipedia.org/wiki/Citizen_Smith

      (23) http://en.wikipedia.org/wiki/Les_Enrages

      (24) http://en.wikipedia.org/wiki/International_Times 外链出处

      (25) 外链出处

      (26) 外链出处

      (27) http://en.wikipedia.org/wiki/Rupert_Bear 外链出处

      (28) http://en.wikipedia.org/wiki/John_Mortimer

      (29) 外链出处

      (30) http://www.dooland.com/magazine/article_92853.html http://www.china.com.cn/firbry/2001-7-13/2001-07-13-12.htm

      (31) 外链出处

      (32) http://en.wikipedia.org/wiki/Stonewall_riots

    • 家园 (8)蝴蝶以及其他昆虫

      如果说当代英国在六十年代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歌声并成立了自己的拜物教,那么她也在同一时期染上了属于自己的恶习。1967年2月米克.贾格与基斯.理查兹在后者位于苏塞克斯的瑞德兰大宅里遭遇了警方的突击搜查,警方发现了安非他命以及吗啡并将二人逮捕。两人都接受了入狱判决以及大额罚款,尽管他们仅仅在监狱里呆了两天就提出上诉并出狱。整个事件都得到了《世界新闻》的全程密集报道并引发了热烈的全国讨论,其中《泰晤士报》一马当先抗议判罚过重。在一篇著名社论《谁会用车轮碾压蝴蝶》里,作者威廉.里斯-莫格(1)质疑判罚的严厉程度,称案件本身为“法院所能接触的情节最为轻微的药品犯罪”。一个月之后《泰晤士报》做了一份整版广告,抗议反大麻法律“在道义上讲不通,在实践中行不通”。广告共有65名签名人,其中有医药专家,诺贝尔获奖科学家,几位政客,小说家格雷厄姆.格林(2)以及披头士。此时披头士已经在鲍勃.迪伦的引荐下接触了大麻,而保罗.麦卡特尼将会公开承认吸食LSD从而引发进一步的狂热。

      自从披头士以及其他人造访汉堡后几年之内,毒品的目的就发生了变化。它们曾经被人用来保持艺人的清醒以及在筋疲力尽日夜不息的赶路之余令他们放松下来。到了六十年代中期人们的企图变得更加雄心勃勃。LSD被视为揭示真理的灵药,据说能使人的心灵向层次更高、色彩更艳丽的现实世界开放。这一幻想的来源是美国西海岸,尽管英国作家很久以前就颂扬过麦角酸的魅力。当时一位反文化作家杰夫.纳特尔(3)声称LSD带来的“不仅仅是快感,而且还打开了一扇通往禅境永恒的窗口,一条通向健康生活、宗教以及奇迹的捷径”。

      无论是反文化思潮的大爆发,或者是披头士在重新发明流行音乐的年代里创作的嗑药气息浓重的音乐,还是与成功支持金肯斯改革的人士相差无几的活动家们,都无法动摇国家对于毒品的敌意。性可以打包销售,摇滚也能说得过去,但毒品的禁忌快感是另一回事。摇滚毫无疑问协助扩散了毒品文化。其中最为危险的海洛因稳步地从富有演艺精英的小圈子起步,通过中产阶级潜在叛逆分子传播开来,最终在公租房社区里得到全面普及,催生了黑帮与毒贩子以及其他各色悲剧。1953年全英国共有290名已知海洛因成瘾者,到了1968年就达到了2780名。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数字远远小于实际吸毒人数。在同一前提下,到了二十世纪末本世纪初,这一估计数字为25000人 。大麻的危险性远远小于海洛因,也得到了远较海洛因更广泛的容忍,五十年代大麻的吸食还局限于亚文化小圈子里,到了六十年代中期每年都会有大约2000到3000人因此遭到逮捕。2000年的逮捕数字是97000人。最后,尽管在六十年代可卡因与其他毒品相比吸食人数很少,但是学术调查显示在新世纪伦敦共有46000人正在吸食这一毒品的高危变种,即快克可卡因。六十年代是大规模吸毒的开端。音乐剧与嬉皮士们将毒品作为社会与个人的福祉广为推荐,当局则视毒品文化为洪水猛兽,必欲除之而后快。双方都遭到了当头一棒。没有人通过吸食海洛因、LSD或者吗啡变得更加睿智风趣,同时禁毒斗争也遭遇了彻底的失败。毒品受害者度队伍的最初组成主要是源源不绝地死于吸毒过量或其他毒品相关事故的当红以及过气演艺人士,目前则是几十万名远不如他们富有或有才华的青少年,而这些盲目跟风的孩子们所享受到的快感则远不如当年。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William_Rees-Mogg

      (2) http://baike.baidu.com/view/1049951.htm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Jeff_Nuttall

    • 家园 (7)一二三,茄子!名人的产生

      当代的名人崇拜也是从六十年代开始的。所有高度发展的社会都不吝于将注意力集中在少数富有、美丽或才华横溢的人身上。十八世纪的欧洲有女伯爵与宫廷作曲家,古罗马有演说家与角斗士,十九世纪的日本是武士与名妓,等等。这些人的服饰、个人生活、癖好缺陷以及家务是非都被广大酱油众们感同身受 地津津乐道着。他们组成了人们意淫中的扩大化家庭,比我们剩下的人都更加美丽、顽皮且浓墨重彩。在最近几十年发生改变的是人们对名人热情高涨的规模,这是当代英国的拜物教。这一教派横扫电视娱乐业当中的其他竞争者,入侵并占领了各大报纸的版面,产生了如山的杂志,内容无非就是名人整容了,名人离婚了,名人隆胸了,新名人出道了之类。这一切都始于六十年代中期。例如《Hello!》(1)与《OK!》(2)这类当代杂志在采访或描写某位面瘫式青春偶像时甜腻逼人、刻意逢迎的腔调在六十年代英国报纸、增刊以及大幅海报上为当时的新新人类捧场的文章中都能找到。《老大哥》(3)之类电视暴露癖的根源就深埋于半个世纪之前的游戏节目与知心大姐专栏中。足球球员与歌手的定位也是从这一时期开始从手艺人-公仆向品行不端的神灵发生转变。

      名人经常被人嘲讽为毫无才能。有些名人的确如此,还有些则不尽然。作为我们剩下这些人对青春与美丽的礼赞,名人的圈子既封闭又悖论般地开放。从外面来看,名人的世界似乎是个充满魔力的密闭空间,一座高大的马戏团帐篷,由墨镜掩面的光头壮汉严加把守,里面则是熙熙攘攘的摇滚歌星、足球明星、当红女星以及各国公主,而且这些人还很神奇地全部彼此相识。但是六十年代的重要发现在于名人圈子必须对外开放,让街头的新人有机会加入,否则这个小圈子就会凝固成一坨令人厌恶的精英集团。当代名人圈子没有武士阶级或者傲慢女伯爵容身的空间——至少在理论上它必须成为一座任何人都能划船抵达的梦幻岛。尽管议会民主步履维艰,文化民主依然统御着一切。

      所谓的摇摆伦敦(4)只不过是区区几家餐厅、店铺与俱乐部的集合,区区几个人在这些场所的活动得到了反反复复的描写与拍摄。切尔西(5)、Biba、奶奶散步(6),Bazaar和Hung on You(7)都是时尚达人趋之若鹜的场所,到了晚上则是安娜贝尔餐厅(8),泰晤士河水上餐厅或者Talk of the Town(9)。1969年《侦探》杂志记者克里斯托弗.布克(10)在《猎奇主义》一书中尽情流露了他对这十年的露骨敌视。他注意到1965年夏天摇摆伦敦的中心似乎只有20人左右,其中包括披头士,米克.贾格(11)(滚石的其他成员此时还没混出头来),模特简.辛普顿(12),设计师玛丽官,画家大卫.霍克尼(13),演员迈克尔.凯恩与特伦斯.斯坦普(14),摄影师斯诺顿爵士(15)与大卫.巴利(16),彩色杂志《周日泰晤士报》的卡通画家兼编辑马克.鲍克瑟(17)以及装修设计师大卫.希克斯(18)。

      布克指出,这些“新贵”们对于创造形象十分在意。这份名单尽管绝非一成不变,但总体内容还是比较可靠的。巴利本人就将通过鲍克瑟设计的盒装相片将公关机器的马力开到最大。布克更进一步写道:

      “这张名单本质上就是一份德布雷特英国新贵年鉴(19):2名演员,8名歌手,1名波普艺术家,1名装潢设计师,4位摄影师/设计师,1名芭蕾演员,3名模特,1名电影制片人,1名迪斯科舞厅经理,1名广告创意人,1名‘歌手的朋友’以及来自东区的克里双胞胎,对这二位的最到位描述就是‘道上有人’”。

      这一切的轮廓早在几年前的普罗富莫丑闻当中就已经初露端倪。祖上遗留的家财,大型公司,传统艺术与政治正在被一点点挤到聚光灯的照明范围之外,现在仅仅在舞台边缘还保留着他们的一席之地。一群抢戏的工人阶级暴发户正在将他们取而代之。在几位摄影师当中,巴利是东汉姆一名裁缝的儿子,泰伦斯.多诺万(20)是卡车司机的儿子,也是东区出身——说句实话,东区在摄影方面可谓人才济济,因为同样是东区出身的还有泰瑞.奥尼尔(21),他所拍摄的辛普顿、斯坦普与披头士已经成为了一个时代的标志,此外东区里还走出了六七十年代最重要的英国战争摄影师唐.麦库林(22)。迈克尔.凯恩是比林斯盖特一名鱼贩子的儿子,斯坦普是拖船船长的儿子。女性新贵先锋中包括波兰流亡者的女儿呼兰妮基,Twiggy是一名木匠与Woolworth售货员的女儿,希拉.布莱克(23)则来自利物浦的贫民区。

      倒退回四五十年代或者三十年代,这帮人当中没几个能在伦敦出人头地。披头士、奇想以及无数其他人也都是如此(米克.贾格除外,他是个成功的生意人,何时何地都能出头)。布克的“新贵族”之间彼此纠结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五十年代托利党内部的派系纠葛或者九十年代新工党治下的白厅。有几个人完全是因为相貌出众才打进这个圈子的,例如超级名模辛普顿(“超级名模”这一称谓最早也是在1968年出现的)。但是真正意义重大的是这个圈子大量吸纳了众多工人阶级出身的人才,这是旧式英国急需的大输血。这些新来者陶醉于此地的影像,占据着新媒体提供的机遇——音乐,时尚,彩色杂志,美发,电台,电视,广告——股市与老钱未曾染指的一切。

      当年的DIY精神至今未能恢复。玛丽官曾经在五十年代中期将自己从Bazaar买来的时装剪掉大块布片后放在自己的店里销售。她在破坏偶像方面与彼得.汤森和基斯.穆恩(24)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为了嘲讽纽约的老派设计师褶皱叠加的繁复风格,不惜将制服撕成碎片再缝起来。从自家床头与一间小门脸向整个巴黎与西区的时尚产业发出挑战就如同从利物浦的地下室了向整个美国摇滚行业发出挑战一样英勇。玛丽官令人咋舌的超短迷你裙(以她一向钟爱的Mini车命名)摆到橱窗里之后的反响极为强烈,以致橱窗前挤满了挥舞雨伞高声叫骂的男性抗议人群,还挨了几次砖头。她本人坚称自己希望妇女拥有大步追赶公交车的自由,以及能无拘无束地展示战后配给制塑造的苗条身材。但是她的服装真正的震撼之处还是在于性诱惑。迈克尔.凯恩日后回忆道,有一次他带着母亲在国王路上逛街,好让老太太看看外面究竟在闹什么。“我说:‘对面过来一个,’正说着一位身穿迷你裙的姑娘就与我们擦肩而过,我妈看了这姑娘一眼。我们接着往前走了几步,她一直不说话。我问:‘妈,您看怎么样?’她答道,‘要是不打算卖,就别老在人前显摆。’”*15*

      (1) http://www.hellomagazine.com/

      (2) http://www.okmagazine.com/

      (3) 外链出处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Swinging_London

      (5) http://www.chelsea.com.au/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Granny_Takes_a_Trip http://www.grandmatakesatrip.com.au/home.php

      (7) 这两家店在Wiki上找不到资料,也没有主页,估计已经关门了。如有相关细节欢迎补充。

      (8) http://www.annabels.co.uk/home

      (9) http://en.wikipedia.org/wiki/Hippodrome,_London#Talk_of_the_Town

      (10) http://en.wikipedia.org/wiki/Christopher_Booker

      (11) http://baike.baidu.com/view/1662340.htm

      (12) http://en.wikipedia.org/wiki/Jean_Shrimpton

      (13) http://baike.baidu.com/view/145852.htm

      (14) http://baike.baidu.com/view/2110093.htm

      (15) http://en.wikipedia.org/wiki/Lord_Snowdon

      (16) http://blog.sina.com.cn/s/blog_53d9ae59010008ii.html

      (17) http://en.wikipedia.org/wiki/Mark_Boxer

      (18) http://en.wikipedia.org/wiki/David_Nightingale_Hicks

      (19) http://en.wikipedia.org/wiki/Debrett%27s

      (20) 外链出处

      (21) 外链出处 http://www.haibao.cn/article/123317.htm

      (22) http://baike.baidu.com/view/3232821.htm

      (23) http://baike.baidu.com/view/6474203.htm

    • 家园 (6)英国的流行音乐

      六十年代开始的时候一个新兴市场所需的所有原料都已齐备。市场上的商品就是音乐。绝大多数六十年代黄金时期摇滚乐团的历史都遵循着类似的模式。传记的开始几页讲的是几个孩子们通过收听时有时无但魅力十足的卢森堡广播(1)发现了查克.贝里(2)与猫王,这个商业电台从五十年代初期就开始在每晚7点向英国广播节目(这座以调频208闻名的广播电台可谓命途多舛,最早由法国企业家兴建,战时被纳粹宣传机关征用,战后落到美国人手里,最后终于重获生机,其资金来源主要是为阿华田与足球博彩做广告,这也是荷兰人为当代英国文化做出的唯一贡献)。在一开始意外邂逅了美国摇滚和流行音乐之后,接下来的内容就是一位或几位未来的大明星向朋友们建议组个噪音爵士乐(3)乐队玩玩。噪音爵士乐的问世要归功于一位爵士乐师,格拉斯哥小提琴手的儿子名叫朗尼.当根(4)。这种爵士乐和弦简单,配器多为洗衣板之类的家庭用品或自制乐器,音质轻松明快,风格介乎于爵士、乡村与蓝调之间,不加雕饰而又常常幽默风趣。与一般爵士不同,你不需要成为专业音乐家也能玩噪音爵士乐——正如约翰.列侬以及众多他人所发现的那样。20年后的朋克杂志会给出三大基本和弦的指位图并敦促读者们组织自己的乐团,这正是噪音爵士乐留下的经验。朗尼.当根的单曲将会走进全国的学校礼堂以及青少年的卧室,朗尼.当根那做作出来的美式口音也将令他成为第一位在美国市场走红的英国歌星。

      接下来在这段一言难尽的历史里露面的是两个影响深远的地点。一个是咖啡吧。无论是穆斯维尔山(5)的El Toro还是利物浦的卡多马(6),又或者其他几千家名不见经传的门脸。咖啡吧成了年轻人聚会的重要场所。这些一般由意大利移民经营的店铺为年轻人欣赏音乐提供了难得的场所,远离家人或气氛恶劣的成人酒吧。这里有着最早一批点唱机与时而举行的现场表演。第二个地点则更加重要,也就是艺术学院。在五十年代,艺术学院的角色绝不仅仅局限于培养下一代的设计师或雕塑家。它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从伊丽莎白以及爱德华时代留存下来的机构,与当地技工院校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原本培养的都是些能够扶持当地服装业、制陶业、印刷业以及其他行业的手艺人。因此在大规模大学教育开始之前(直到七十年代这一举措带来的变化才能真正体现出来),艺术学院往往就会成为那些聪明且富有想象力但却无法遵从学术纪律的青少年的归宿。

      利物浦艺校的约翰.列侬,合恩赛的雷.戴维斯(7),伊灵的彼得.汤森(8),沃特汉姆斯托的伊安.杜利(9),西德卡普的基斯.理查兹(10),凯特.斯蒂文斯(11),平克佛洛依德的核心成员以及洛克西音乐团(12)只是一个庞大群体的代表。咖啡馆是十分重要的见面地点,但是艺校才是真正的流行文化工厂。穿着高领套头毛衣、胸前别着反核战徽章的艺校学生长期以来一直是国民生活中喜闻乐见的吐槽对象。艺校成为了有才华的圈外人集会的场所,并为他们提供了重要的支持,他们当中日后成为传统艺术家的寥寥无几。达特福德一名电工的儿子,波普艺术先驱彼得.布莱克(13)此时正以摔跤运动员、流行杂志、美女海报与歌星为题材创作绘画与雕塑。布莱克通过在伦敦三家艺校教书来挣钱,对于当时的年轻人有着极大的影响力,而且还走在例如安迪.沃霍尔(14)等美国波普艺术家的前列。1961年他鼓励伊安.杜利描述自己的兴趣所在——“奶子和屁股,黑道,泰迪男孩,洁恩.曼斯菲尔德(15)与马龙.白兰度”——但是许多人都如饥似渴地试图接触更富年轻活力的文化,杜利只是其中之一。全国上下,未来的设计师发现未来的画家、图形艺术家以及电影人就在学生公寓里和自己毗邻而居,各种创意立刻如同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来。六十年代时装与橱窗装饰所采用的标志性布里奇特.赖利(16)奥普艺术线条很快就被学生们从与他们混在一起的艺术家那里学了来;皇家空军风格的圆形纹章与粗黑箭头很快就出现在了诸如The Who等乐队的服饰上,后来很快就成了机车党(17)的标志。六七十年代的外观就是由英国主要应用设计院校的思想交融决定的,无论是美国还是欧陆都没有这种现象。

      对新潮的渴望以及打破学科藩篱的热情也成为了影响英国音乐的重要因素。很久以前艺校就成为了民谣与爵士的堡垒。为什么不呢?这里汇集了成千上万名中产阶级以及工人阶级出身且天资聪颖的青少年,既想着寻欢作乐又不想陷在工厂或办公室里过一辈子。到了五十年代末期,英国艺校学生开始接触噪音爵士乐,R&B以及初次登陆英国、包装整洁、令人食指大动且相对面目纯良的猫王专辑。首先出现的是微笑的汤米.史提尔(18),然后是克里夫.理查德(19),再然后是之前在拖船上工作的比利.弗瑞(20)。在这几年里,滚石、奇想以及The Who乐队的未来成员都受到了激进思想与新时尚的耳濡目染,正如水彩画或者陶罐一样打下了艺校的烙印。伊安.杜利和他的朋友们用油画笔当鼓槌,闹得全楼不安。这也可以视为一个比喻。真正的艺校乐队终将到来。以温彻斯特艺校的布莱恩.艾诺以及煤矿工人之子、师从纽卡斯尔艺校英国波普艺术家理查德.汉弥尔顿(21)的布莱恩.弗瑞为首的洛克西音乐团引领了深受七十年代初英国听众热爱的颓废、机智而又思想深刻的音乐风格。如果没有艺校背景,平克佛洛依德这个最伟大的概念专辑乐团的出现根本就无法想象。

      让我们继续追寻流行歌星一言难尽的生活轨迹吧。你已经遭受了卢森堡电台的腐蚀,在噪音爵士乐团练过了手,在咖啡馆里聊过了闲天,地方艺校扩展了你的想象力,然后呢?一言以蔽之曰:经营。在六十年代初期,假如你有一个不同凡响的名字与一副英俊小生的面貌,那你很可能会被“火光拉里”或者拉里.珀恩斯(22)相中。他是第一批奸诈经纪人中的一员,这些人出现得很早也很频繁。一夜之间满头乱发的男孩就成了赚钱的门路。

      在流行音乐出现之前,主流音乐形式利润很低。大多数公共场合中的音乐都是现场演奏的——音乐厅舞台上的钢琴乐师与班卓琴乐师,走红歌手以及舞厅里的大型乐池与热辣的爵士亚文化。艾弗.诺韦洛(23)这样有才华的作曲家与哈利.罗德(24)可以通过记谱音乐获得相当不错的收入。二十世纪初歌剧明星的留声机唱片销路依然火爆,但是麦克风刚刚问世就改变了流行音乐,前所未有地拉近了听众与音乐的距离并提供了丰富的多样性。于是早在流行音乐之前很久唱片业就将吉尔伯特与苏利文(25),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墨水点(26),弗兰德与斯万(27),薇拉.琳恩(28),一干美国男歌手以及众多西区音乐剧送进了千家万户。五十年代末期英国唱片业呈现四足鼎立之势:百代,DECCA(29),Pye(30)与菲利普斯(31)。它们的大部分利润都来自录制古典音乐或戏剧音乐的唱片,直到7英寸45转唱片普及之后唱片才成为青少年钱包的新宠。尽管早在1948年这款唱片就已经在美国面世,但是对于五十年代末的英国工人阶级子弟来说依然昂贵得离谱。

      其他关键的技术革新也大约在同一时段出现。首先是电吉他,1948年一名叫做里奥.芬德(32)的无线电修理工最先发明了这一技术并很快遭到劲敌莱斯.保罗(33)的竞争。然后是晶体管收音机,这项在五十年代中期面世的技术原本是为了令美国人能在核战爆发之后与俄国人保持联系,不过到了五十年代末期这项技术已经出于其他原因得到了普及。如果没有麦克风、电吉他与7英寸唱片,摇滚与流行音乐都不可能出现。如果没有收音机,潮流交汇的影响将会默默无闻。一切因素在这一刻都已齐备。战后的经济繁荣令青少年与青年工人的口袋里有了闲钱,婴儿潮令他们的人数大为提升,营养的加强提前了性成熟的年龄,流行音乐所需的大众市场机制也早已到位。卢森堡电台早在1952年就推出了《流行榜单》节目。几年之后电视业也会跟进——丽的呼声(34)的《各就位》(35),英国流行音乐发展史上的一件大事——接下来BBC还会推出英国自己的《流行榜单》。

      最初一代美国摇滚及蓝调先驱将音乐变成了几分钟一段的小品,上瘾的听众每周都要花钱购买。广播、电视与杂志这些传媒机器已经开足了马力。当时依然繁荣的英国电器产业出产了大量收音机与唱片机,已经成为了居家必备的物品。还有眼里看着明星、在廉价吉他上疯狂撩拨、从电台广播里抄写歌词与和弦的青少年“工人们”正在英国各大城市等着崭露头角。接下来在这个虚构的六十年代成功励志故事里, 奸诈的经纪人顺理成章地来到了咖啡馆的地下室或者私人俱乐部,一手拿着W.H.史密斯(36)的合同,另一手拿着派克金笔,从这一刻起接下来十几年歌手与经纪人将会无休止地指责对方占了自己的便宜。正如同珀恩斯以及最为有名的布莱恩.爱泼斯坦(37)一样,经纪人与中间人往往也是神经紧张的圈外人——上述二位都是同性恋,当时同性恋依然违法,此外他们还是犹太人,而当时反犹主义依然猖獗。

      • 家园 英国的流行音乐,续

        就这样,一个典型流行乐团沿着可预见的道路继续前进着。早期讨巧的乐团名称,主打歌,在高速公路之前的英国坐着租来的客车来回颠簸一两年,赶场于巴特林度假村与各地剧院之间,第一首打榜单曲,第一次受邀来到丽的呼声总部上电视,第一辆宾利车,吉他手与从未真正融入乐队的鼓手之间日益紧张的关系,坐落于英格兰中部的豪宅,某位乐队成员由于吸毒过量、车祸或者溺水而悲剧地英年早逝,最后则是各奔东西与随后的重聚一堂。

        尽管英国摇滚与流行乐团的轨迹基本上大同小异,但是早期乐团的故事还是比日后的版本更有趣,因为类似的故事之前从未发生过。从贫困的街巷坐着童话里才有的火箭一路飞升到国际巨星的地位,拥有惊人的财富,这一切都令人叹为观止;同样新颖的是往往随之而来的暗黑故事,充斥着虐待与背叛。尽管流行音乐是一门生意,但它也与阶级和道德有关。几乎每一支乐队的历史中都记述着类似的冲突,一边是音乐营销,另一边是乐队试图维持原创性并忠于自我的努力。自然,许多乐队从未尝试过保持原创性,但重要的几支乐队都这么做了,而且这么做并不容易。奇想乐队的成员是4个伦敦城北的男孩,一副学生相,玩的是硬派流行乐。他们披挂着一身绝对秀色可餐、夺人眼球的打扮,包括粉色猎装,皱领,齐大腿的山羊皮靴。早在纽约娃娃(38)与地下丝绒(39)之前,他们性别不分的做派对于异性恋主导的美国市场来说就已经如鲠在喉了。流行乐界最著名的乐队就曾经在爱泼斯坦连哄带吓的压力下放弃了他们从汉堡学来的粗布牛仔与德式皮质空军夹克形象。为了赢得第一份合同,披头士遭到警告不得在台上吸烟、不得说脏话、不得迟到、不得在演唱会上临时自行决定曲目。哦对了还有,他们四个都得学习如何在演出结束后彬彬有礼地向观众鞠躬。*14* 他们同意了。直到日后他们的成功才为自己在经理与广告商面前赢得了自主权。

        如何合理控制一支乐队,使其保持适度的兴奋而又不兴奋过度是当代管理领域最令人忍俊不禁的两难问题。驾驭青春的精神使其产生最大化的商业利益就如同可控核裂变一样棘手——尽管这一问题最终在八十年代随着朋克之死与完全商业化、包装化的流行音乐一统天下而得到了解决。在一开始金钱压倒活力的势头并不明显,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The Who是一个伦敦西城的乐队,和许多其他乐队一样也是从噪音爵士起家并得到了披头士成功的助力。他们的经理彼得.米甸(40)鼓励他们穿着入时并将他们介绍给机车党的观众们。但是他们的暴力风格与摔吉他的习惯使得他们在好几年里进不了主流场所。尽管他们星途坦荡,一度与披头士在概念专辑销量上势均力敌,但是The Who从未真正遭到驯服。情况类似的是奇想,写歌天才雷.戴维斯曾经因为一位美国电视工会的官员称奇想乐队是“一窝共党孬种”,并在接下来的关键4年里将他们拒之于美国市场门外而对其饱以老拳。一支乐队的强硬与愤怒总会刺激另一支乐队做出更为过火的举动。

        除了对新兴市场保持硬性控制之外,歌曲选材也是斗争的焦点,此刻的题材已经迅速偏离了早期流行的少男少女青梅竹马或者仿美国黑人曲风。摇滚的主旨在于逃离,逃离年轻消费者们所占领的正统英国城郊生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青少年时光总是以一份主流的工作与婚姻告终,后者在六十年代尤其流行,1972年的结婚率达到了英国有史以来的顶峰。但是流行音乐文化却将毒品、神秘主义、黑帮与性试验当做替代性生活方式大肆宣扬,令唱片公司、BBC,政客与报纸十分窘迫。有些乐队选择了极富挑逗性的校园装扮,涂脂抹粉,有意挑逗留短发的传统男性。奇想的“Lola”以及The Who的“I’m a boy”一路歌曲都涉及了变性的问题,而滚石歌曲中懒洋洋的放纵主义总会令家长们目瞪口呆。

        不管怎么说,六十年代英国流行音乐的试验性与变革程度都令人称奇。新的声音,乐器的问世,歌曲的长度以及月月更新、在1966-68年间甚至还周周更新的图像。这是典型的由资本市场驱动的竞争,获得利润与地位的方法就是在竞争中压过别人,衡量胜负的指标这是一周又一周的销售额。最了不起的实验者中有保罗.麦卡特尼,他将自己在循环磁带、当代作曲家以及巴赫那里得来的经验全都引入了披头士的音乐中。不过随着他们成为终极超级天团,他们发现现场观众的尖叫过于高亢,以至于听不清自己的演奏,因此他们越来越频繁地撤退回录音棚,制作时间更长,更为复杂而深刻的歌曲。这一势头一发不可收拾。滚石的蓝调摇滚曲风将会挑战默西之声(41)的流行曲风,而机车党人将会加以反击,于是早期吉他重金属摇滚就突如其来地出现了。安非他命驱动的快速而短促的单曲即将让位于迷幻剂诱导出来的专辑,里面充满循环往复的催眠式曲调,封面也是超自然主义的风格。原声演唱的抗议歌曲也终将插电。

        发型从平滑到蓬乱到长发再到光头,胡须绽放继而凋零,最出乎意料的脸颊上留起了山地壮汉的大胡子。披头士永远是先锋,他们是第一批投身印度神秘主义、使用西塔琴以及拥抱毒品大潮的巨星,也是第一支最终由于压力不堪忍受而解散的乐队。这似乎是一条无法偏离的轨迹。一支乐队的成功及取决于成员的技巧,也取决于他们对自己街头之子身份的坚守,这些街头之子的愤怒、热情、厌倦与机智正是日常英国的映像,攒钱购买音乐的正是生活在这个日常英国中的居民。流行音乐要么是来自底层的音乐要么就什么都不是。但成功的乐手总难免被金钱与防备狂热粉丝的安保措施切断他们与自己出身之处的联系,直至他们的歌曲不可避免地变得孤芳自赏且无足轻重起来。最终空泡里的空气将会耗尽,受困其中的音乐或乐队也终将窒息而死。

        (1) 外链出处

        (2) http://baike.baidu.com/view/469730.htm

        (3) http://en.wikipedia.org/wiki/Skiffle

        (4) http://en.wikipedia.org/wiki/Lonnie_Donegan

        (5) http://en.wikipedia.org/wiki/Muswell_Hill

        (6) http://en.wikipedia.org/wiki/Kardomah_Caf%C3%A9

        (7) http://en.wikipedia.org/wiki/Ray_Davies

        (8) http://en.wikipedia.org/wiki/Pete_Townshend

        (9) http://www.douban.com/event/12387224/

        (10) http://baike.baidu.com/view/3417970.htm

        (11) http://baike.baidu.com/view/1484248.htm

        (12) http://baike.baidu.com/view/1710182.htm

        (13)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bcedd1301009w2s.html

        (14) http://baike.baidu.com/view/1300192.htm

        (15) http://en.wikipedia.org/wiki/Jayne_Mansfield

        (16) http://www.dolcn.com/data/cns_1/article_31/paper_311/pgen_3119/2006-03/1142860074.html

        (17) 外链出处

        (18) http://en.wikipedia.org/wiki/Tommy_Steele

        (19) 外链出处

        (20) http://en.wikipedia.org/wiki/Billy_fury

        (21) http://baike.baidu.com/view/529220.htm

        (22) http://en.wikipedia.org/wiki/Larry_Parnes

        (23) http://en.wikipedia.org/wiki/Ivor_Novello

        (24) http://en.wikipedia.org/wiki/Harry_Lauder

        (25) http://en.wikipedia.org/wiki/Gilbert_and_Sullivan

        (26) http://baike.baidu.com/view/2318742.htm

        (27) http://en.wikipedia.org/wiki/Flanders_and_Swann

        (28) http://baike.baidu.com/view/2880878.htm

        (29) http://baike.baidu.com/view/533921.htm

        (30) http://en.wikipedia.org/wiki/Pye_Records

        (31) http://en.wikipedia.org/wiki/Philips_Records

        (32) http://en.wikipedia.org/wiki/Leo_Fender

        (33) http://en.wikipedia.org/wiki/Les_paul

        (34) http://baike.baidu.com/view/4361766.htm

        (35) 外链出处

        (36) http://en.wikipedia.org/wiki/W_H_Smith

        (37) http://en.wikipedia.org/wiki/Brian_Epstein 披头士的经纪人

        (38) http://baike.baidu.com/view/1267486.htm

        (39) http://baike.baidu.com/view/74566.htm

        (40) http://en.wikipedia.org/wiki/Peter_Meaden

        (41) http://baike.baidu.com/view/464312.htm

    • 家园 (5)自恋的民主

      人们关于这十年的分裂反应至今依然在耳边回响。为什么六十年代如此重要呢?为什么发生在区区几个地点、参与人数寥寥的区区几个事件会占用电视、杂志、网络辩论与日常谈话当中如此之多的时间呢?我们简直如同自闭症患者一样对于当年图景一再重复翻检,从Mini车到迷你裙,从披头士到Biba(1),就好像那段时光当中依然隐藏着尚未解开的秘密等着我们去发现,隐藏着尚未显露的范式有助于理清历史的头绪。事实上我们从未离开六十年代,我们只是一再重复而已,生于六十年代之后的人们也无法免俗。六十年代的音乐、购物与名人文化早已不仅仅是最初发起者与参与者的专利,而扩展到了几乎全体国民头上。

      二十一世纪初期英国文化的实质,从毒品的泛滥到摆脱不掉的背景音乐,从痴迷于名人的媒体到变化飞速的时尚,从装出来的无阶级社会到对汽车的依赖,所有的这一切都根植于1958-1968年之间。我们依然过着六十年代的生活,起码是六十年代精英人士生活略显疲软的副本。七十年代中期这种生活遭到了短暂的政治干扰,按照有些人的说法当时英国完全无法无天,朋克摇滚大行其道。但这只是个插曲而已。随着八十年代的经济复苏,六十年代的基本要务——逃避主义、个人成就以及购物——就开足马力杀了回来。这是大众消费文化初次登陆的时期,也是我们的自恋民主成形的时期。刚露头的时候它自然还比较新鲜,探路者的清纯气质后来人总是学不来的。正是这群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为未来创建模板的人们创造了六十年代的文化。

      披头士与奇想乐队(2)的早期流行歌曲并不像日后的大路货一样首先是包装整洁的商品。玛莉官(3)一开始开店的时候只是一个经营不善的女商人。真正的乐趣在于服装当中,对于金钱如此不上心的买卖不可能有玩世不恭的气质。当抗议诗人们发出第一声嚎叫,或者艺术家们编排即兴表演的时候,在短短的一刹那人们似乎真的看到了变革的希望。这种纯真的想法甚至还将各种错误囊括其中——例如相信毒品可以使城市生活更加美好而非更加龌龊与危险,或者相信高层楼房可以为城市工人阶级带来透亮的未来。此外它还进一步催生了对于替代性生活方式的急迫搜索,其中包括无政府主义乌托邦,荣格精神分析,东方宗教,极端女权主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以流行音乐改朝换代的速度跌跌撞撞地急速前进。这轮“反文化”已经不再时兴,被人抛在身后,成了苟延残喘的亚文化残片。但是它们对于消费时代的伟力依然做出了活力十足且扣人心魄的反制。从那时起一切想法就都不再新鲜了。

      在当时,六十年代的确只是少数人的运动。1965年的国王路与宫廷和一般英国人之间的距离就像1765年那时一样遥远。大多数过来人对于那十年的记忆都以正统的都市或者乡村生活为主。尽管城市中心已经天翻地覆,从曼城造型可怖的休谟住宅区(4)到托特纳姆获得政府奖励的布罗德沃特农场住宅区(5),新建筑正在取代旧楼房,但是英格兰工业城市中大部分工人阶级市民依然居住在老式的联排砖房里面,在格拉斯哥与丹迪则是合租公寓。道路上已经出现了色彩更为亮丽的新款汽车,但街头的主流车型依然是五十年代出品的黑色、奶油色或土褐色方盒子。人们的口袋里的确有了闲钱,但这些钱的流向依然是巴特林连锁度假村以及海滨而不是放荡的派对。制造业最后几个丰年所催生的英国中部工人阶级大繁荣也只不过是便宜了西班牙的度假产业。威尔逊的确许诺要发动一场白热化的技术改革,但英国各工厂依然和几十年来一样粗枝大叶,肮脏不堪的流水线依然是阶级斗争的中心。对于儿童们来说,战时的权威形象依然以留着短发、脾气暴躁的教师与父亲的身份占据这他们的视野。学校依然采取体罚政策。母亲们依然在家操持家务。那个书架上骄傲地陈列着丘吉尔战时回忆录的英国,那个在电影开场前奏国歌时观众集体起立的英国,并没有在林戈.斯塔尔(6)第一次留起那性感的小胡子时凭空消失。

      所以从一个方面来说所谓“六十年代”的故事仅仅属于精英分子。一小群为数不多的音乐家、企业家、作家、设计师以及其他人创造出了我们其他人研究谈论至今的一切。假如你从未在卡文俱乐部(7)刚开门那几年听过那里的演唱,从未在怀特岛上体验过鲍勃.迪伦的电嗓,从未在格罗夫纳广场(8)躲避过骑警的棍棒,从未在阿尔伯特大厅听过与亚德里安.米切尔(9)与艾伦.金斯堡朗诵诗歌,或者从未提着装满奇装异服的亮色购物袋从集市上满载而归……那就对不起了亲爱的,你已经永远错过了,再也赶不上了。我们大多数人都没赶上——要么生不逢时,要么生不逢地。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多数人也都没赶上从西进运动到法国大革命,再到所有成为专有名词的历史事件。

      但是尽管参与者只是一群小众,这股新文化本身却与精英主义相去甚远。塑造这一文化的人们都是工人阶级以及下层中产阶级出身,此前从未拥有过这等文化影响力。以利物浦为首,包括纽卡斯尔与曼城在内,英格兰的北部城市正在将自己的子女送上征服之路,尽管征服的对象只是广播电台与电视台。现在要想再想起这一点已经不大容易了,但是当年披头士的歌声以及动物乐队(10)的纽卡斯尔口音对于六十年代中期英格兰中部大都市的听众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一般骇人。卡车司机、码头工人、清洁工与售货员的孩子们发现自己成为了豪华夜总会里的偶像并得到了女王的接见。

      一路狂奔的消费主义与流行音乐民主的结合与针对六十年代的旧辩论一样意义重大——六十年代究竟是解放与自由的时代,还是权威崩溃的恶魔十年。我们目前置身其中的消费者市场要求持续的改头换面,不断地抛弃还算新潮的旧事物来为更新潮的新事物让路。从深层次来看,消费者市场的浅薄是必须的。它还要求所有人的参与。消费者市场即造成了浅薄化也带来了民主化:看看我们的身边就明白了。与之相比,六十年代流行音乐与叛逆青年一代的政治意义基本可以忽略。这充满傲气的几年在极大程度上破坏了传统的英国,但其目的并非是为了推进一个无政府-社会主义天堂,再往里面塞满体毛茂盛、身着连裤衫、吸食迷幻剂、纵情于自由恋爱和家庭菜园的野人。不,那个充斥着军事传统、上千个工业及乡镇发展死角、种族主义、阶级与地理分化的旧英国已经被推到了一边,这样基于购物与追星的今日民主才能顺利地登堂入室。人民将不再依靠阶级斗争来解放自己,而是通过物价斗争,不像嬉皮士那样群居,而是在大胃王连锁店(11)大快朵颐。甚至就连传统的男女定位都成为了享乐经济的阻碍。雌雄莫辨的时尚,长发,避孕药,对心灵生活的兴趣——不妨称之为明目张胆的多愁善感——这一切都是六十年代的标志。英国在这一时期变得越发女性化。而女人最喜欢干什么?当然是购物。

      平权运动与女权运动此刻还未深入,路程依然漫长。许多夹枪带棒的回忆录里面都提到了早期摇滚歌星赤裸裸的性别歧视,他们身边“小妞”的天真无邪以及男性革命学生领袖的虚伪。避孕药的确即将面世,堕胎法案界的确即将于1967年获得通过,但是此时的怀孕少女依然会用毛衣针自行流产,社会依然将未婚母亲视为耻辱,醉醺醺的男人依然无所顾忌地肆意实施家暴。男女同酬依然遥遥无期,许多工作岗位都明确拒绝女性求职者,从报社到工程设计,从律师到公交售票员。六十年代初期以及中期的平等主义并不是真正的社会变革——正如许多其他变革那样——而首先是一场哲学变革。改变的核心在于正派做人的定义。禁欲、坚忍以及服从等等美德正在撤退。恭顺的传统、中世纪土地所有权所派生的阶级等级,工业资本与帝国政府,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摇摇欲坠,面目全非,最后出现得是一个一个掺了水的、遍体孔洞的、不为难自己的社会。这并非因为坏人腐蚀了好人,或者按照“亲六十年代”观点来看因为崇高的革命带来了个人自由的时代,而是因为这符合新的经济体系。

      作为代表性的标志,Biba承诺要为女性带来解放,但想要解放先得消费。它的创始人芭芭拉.呼兰妮基(12)是一户流亡波兰人家的女儿,生于战前的华沙,长在英控巴勒斯坦,直到她身为联合国协调员的父亲死于犹太复国主义恐怖分子之手。她也是个圈外人,一位波西米亚作风的姑妈将她在布莱顿抚育成人并对她造成了极大影响。后来她不可避免地考取了艺术学院并与自己的丈夫一起开办了一家邮购成衣订做店。Biba一词来自她妹妹的名字,这一品牌将人们对魅力与廉价的新兴迷恋结合到了一起。呼兰妮基曾经对奥黛丽.赫本如痴如醉(“她的身材,修长的脖颈,小巧的头颅,真是完美无暇”),而她的第一件热卖作品是仿照碧姬.巴铎(13)在婚礼上的穿着设计的粉色方格布洋装。

      她的时装精品店内部是个黑暗而混乱的空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每周常新的时尚款式,顾客在这里可以信马由缰地挑拣、试穿、抛弃、收集、甚至偶尔还可以顺手牵羊一小下。每周好几次伦敦东区赶工完成的时装都要风风火火地送到店里来。周转速度令人叹为观止,很快各界名流就要为了抢购Biba时装而与下班的打字员和放学后的女生们大打出手——米娅.法罗,小野洋子,安妮公主,拉蔻儿.薇芝(14),甚至还有巴铎本人。一位Biba购物体验的追捧者认为,Biba“打造了购物体验这一概念,购物从此成为了年轻人的休闲方式。”*13* 爵士歌手,作家以及职业花花公子乔治.梅利将Biba称作民主版的玛丽官,而呼兰妮基本人则说,“我一直想把价格降下来,向下,向下,再向下,直到降无可降为止。” 在昔日的旧英国,上百万户家庭都自己动手解决穿衣问题,从Woolworths百货店购买成衣然后手工或用缝纫机加工,还自己编织厚实的毛衣运动衫或者羊毛外套,廉价而近乎一次性的Biba服装对于这个国家实在很有冲击力。

      这就是买了就扔的消费文化与服装业的第一次接触,尽管日后饱受道德拷问的纠缠,但是在六十年代初期这一点看来依然为上百万妇女带来了自由。Biba风格中特有的奥黛丽.赫本式腼腆尤其着重反映了这一点。这些服装的受众是身体发育尚未完全的少女,尚未为人妻母的少女,即将开始服用避孕药的少女,都市里的职场少女,以法国革命派哲学家们永远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体验自由的少女。Biba的最终关门一方面是由于爱德华.希斯带来的通货膨胀,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胃口过大的经营范围扩张,接手Biba的新老板既贪心又玩世不恭,认为BIba不过是众多大型商店中的一家,于是将其扩建成了一家百货商店,里面从餐饮到Biba牌烘豆无所不有。可怜的Biba,不但得不到左派的理解,正如下文所述,而且大企业对其也一样不理解。

      (1) http://en.wikipedia.org/wiki/Biba

      (2) http://baike.baidu.com/view/1262328.htm

      (3) http://baike.baidu.com/view/2115019.htm http://www.china.com.cn/info/men/2009-09/11/content_18504179.htm

      (4) http://www.exhulme.co.uk/

      (5) http://www.douban.com/note/173118036/

      (6) http://baike.baidu.com/view/543941.htm

      (7) http://fashion.enorth.com.cn/system/2008/06/16/003404275_10.shtml 披头士出道之地

      (8) http://en.wikipedia.org/wiki/Grosvenor_Square

      (9) http://en.wikipedia.org/wiki/Adrian_Mitchell

      (10) http://baike.baidu.com/view/1067200.htm

      (11) http://en.wikipedia.org/wiki/Happy_Eater

      (12) http://www.bundpic.com/2011/07/15161.shtml

      (13) http://www.haibao.cn/star/3293/

      (14) http://ent.sina.com.cn/2004-07-21/0906449961.html

      • 家园 补图

        Biba的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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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ba店铺里的呼兰妮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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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于奥黛丽.赫本的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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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购物中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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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穿着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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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4)罗伊.金肯斯的英国,一

      工党执政期间最重大的变革是由罗伊.金肯斯取得的,威尔逊从来都不信任他。早在托利执政期间他依然苗条潇洒的年月,罗伊.金肯斯就开始发动日后将会终止国家权力干涉个人自由的社会改革。他辩称“阴森可怖的绞刑台”以及鞭刑必须废除,对同性恋的起诉必须终止,正如沃芬顿勋爵曾经的建议一样,张伯伦勋爵审查舞台剧的权力必须结束,禁止几乎任何堕胎行为的“苛刻而陈旧”的法律必须加以改进,移民法律需要更加开化。在整个六十年代中期,所有这一切改变都发生了。绞刑于1965年金肯斯成为内政大臣之前遭到废除,1966年移民法律发生了软化,1967年鞭刑成为了过去,同一年堕胎法律得到了自由化,21岁以上男子之间私密同性行为也不再成为犯罪。对戏剧的政府审查制度结束于1968年,第二年离婚法律也得到了自由化。金肯斯还呼吁对自杀与酒水贩卖执照的法律也加以改革,日后这也成为了现实。这一阵自由化变革可谓鼓声喧天,空前绝后。从那以后金肯斯就被称颂或诟病为英国历史上最为自由化的内政大臣,对放纵型社会的责任超过任何其他人。但是尽管他本人将他的第一任内政部任期称作“自由化时刻”,众多怪异之处中的一项在于金肯斯本人对于上述变革中的大部分都没有直接责任,这些都是议员个人向议会提出建议后的结果。

      1965年的一次自由投票废除了绞刑,这一运动的领导者是工党的后座议员西德尼.西弗曼(1)。他也是趁了英国不断高涨的反对死刑声浪。每天早上八点英国全境的死囚牢都会执行相同的仪式,一般来说行刑用得都是从伦敦本顿维尔监狱(2)运来的便携式绞架,还有配套的束带、白头罩、上路之前的最后一杯白兰地酒以及监狱内的无名坟墓,这一切都在整个现代时期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到了五十年代中期许多人都认为这种做法不文明。例如亚瑟.柯斯勒(3)这样曾被斯大林主义者视为眼中钉并一度直面死亡的名作家,以及路德维克.肯尼迪(4)这样的著名广播播音员,都开始在反对死刑的问题上引起公众注意。不过要不是有几起绞刑个案引发了较为普遍的厌恶,这个问题或许依然只有精英人士才感兴趣。

      1952年,两名青少年涉嫌在抢劫过程中杀害一名警察。实际开枪的是克里斯托弗.克雷格,他当时16岁因而逃过一死。但是他的同伙德里克.本特利当时19岁,已经到了可以判处绞刑的年龄。谋杀发生时他已被警察制服,而且他的心理年龄仅仅相当于一名低龄儿童,但判决依然是有罪。尽管全国上下都举行了请愿活动,还呈交了一份由200名议员联合签名的请愿信,曾任纽伦堡法官、前文中忙于起诉同性恋的铁腕托利内政大臣大卫.麦克斯韦尔.费弗爵士依然下令处决本特利。1955年7月13日,一位年轻的母亲,露丝.爱丽丝,因为谋杀了自己背信的情人而接受了绞刑,她是英国最后一名被绞死的女性。第二年,她的处刑人,酒馆老板,绞刑师家族的成员,全国有名的阿尔伯特.皮埃尔珀恩特(5)正式金盆洗手。他总共处死过433名男性与17名女性,其中有身陷错误地点满心惊恐的男孩,也有罪大恶极的纳粹战犯。许多人相信他辞职是出于对这一行的厌恶,大谬不然。皮埃尔珀恩特在接手最后一次任务时犯人得到了赦免,在一个寒冷清晨空跑一趟的他与有关方面就费用问题发生了争执。日后他将会转变立场支持废除死刑。

      尽管绞刑的公众支持十分可观,议员们却对其越来越不满。西弗曼举行了一场全国运动来终结死刑。1957年托利政府十分大手笔地废除了大部分死刑罪名,只保留了5种谋杀罪。绞刑数量从五十年代上半期的平均每年15起下降到了4起。但是最终执行依然涉及不少古怪的决定,例如亨德里克.尼玛兹就因为在梦游中杀人而遭到处决。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此前一直被支持绞刑的上院所抵制的大多数反绞刑下院议员越发坚定起来。西弗曼成了这一运动坚定不移且辩才无碍的领袖。他是个左翼和平主义者,出身于一户贫困的犹太人家庭,一战时曾因政治观点而在沃姆伍德斯科拉布监狱(6)服刑。他赢得了许多著名非自由派人士的支持,例如未来的内政大臣与首相卡拉汉。1964年8月,英国在两天内以谋杀罪名绞死了3个人。一位21岁的苏格兰人,他杀害了一名水手并在阿伯丁受刑;一名英格兰人在利物浦沃尔顿监狱(7)受刑;还有一名威尔士人在曼城斯纯支威监狱(8)受刑。他们是最后的受刑人。从1965年起几乎任何罪名都不再适用绞刑了——绞刑实际上已经终结。一开始废除绞刑的政策先试行了五年,然后绞刑就遭到了正式废除。以西方标准看来这并未使英国变得特别自由化,尽管法国直到1977年依然在借助断头台来执行死刑,而美国至今仍保留有死刑。

      • 家园 罗伊.金肯斯的英国,二

        结束同性性行为定罪的性侵犯法案是由另一位工党后座议员里奥.阿不思(9)推动的,他也是一位犹太裔左派,同样出身贫寒,与西弗曼一样也是个充满激情的律师。工党前座议员对他的看法是倾慕与怀疑兼而有之。政客们面对变革的思潮又一次采取了反动态度,尽管思变的或许不是公众而是日后经常被人轻易贬称为清谈阶级的群体。1957年提出报告呼吁将成年男子之间私密自愿性行为合法化的约翰.沃芬顿是一位学校校长。他的委员会里面包括了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从长老会牧师与道德神学教授到托利议员。他的结论被保守党政府拒绝后运动随即开展起来,尽管运动的本质主要还是派系斗争。运动以一封寄给《观察家报》与随后另一封寄给《泰晤士报》的公开信揭开了序幕。艾德礼勋爵与著名哲学家A.J.艾耶尔(10)都是这一运动的支持者。1958年5月同性恋法律改革协会正式成立,创始成员中包括神职人员、出版商、诗人与议员,其中同性恋寥寥无几。协会第一位全职工作人员是一位已婚教区牧师安德鲁.哈利迪.史密斯。协会在伦敦卡克斯顿大楼(11)举行的第一次公众集会吸引了上千人。

        威尔逊政府私下里就同性恋合法化问题发生了分裂。一般来说,较为传统、工人阶级出身的内阁成员对此最没热情,克罗斯兰与金肯斯这样的自由派知识分子则最为积极。至于坐满了公学毕业生的保守党议席在私下里比工党还要宽容一些。人们普遍认为威尔逊在私下对改革很不满。然而就像绞刑一样,内政部提供了暗中支持,还保障了足够的议会讨论时间来通过相关方案,从而使改革最终取得了成功。和绞刑一样,同性恋法律改革也有阿不思这样极端活跃而坚定的鼓吹者。他在战前是个工人,共产党的同情者,战时加入皇家空军,战后当了律师。阿不思用行动一次又一次表明后座议员并非只能充当游说团体的炮灰,而是能带来真正的改变。他个性古怪而招摇,喜欢用弗洛伊德分析法来分析其他政客,日后因此捅了不少乱子。他的个人风格从2000年他出版的著作《口交、受虐狂、政治和爱情》中大约可以窥得一二。日后1967年性侵犯法案将会遭到同性恋活动人士的批评,理由是法案在推动法律平等方面做得很不够,合法年龄定得过高,“私密”的定义也过于狭窄,导致法律出台后依然有大批人被判处猥亵罪。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块里程碑,它的基础则是始于五十年代的公众态度转变,甚至还能追溯到更早的战争时期。

        如果说反绞刑运动可以追溯到本特利与爱丽丝的受刑,同性恋改革运动可以追溯到对五十年代大清洗的厌恶,那么堕胎法案的改革则源自两个不相干的可怕故事。第一个故事的主人公是个14岁的小女孩,在战争爆发前不久她在伦敦西部一座军营里遭到了几名卫兵的强奸。一名医生拒绝为她堕胎,理由是她没有生命危险因此他的做法会触犯法律。这时另一位名叫阿莱克.伯恩(12)的医生介入了进来。他完成了手术并不出意料地遭到指控。伯恩为自己辩护的理由是那名女孩的心理状态极为脆弱,因此堕胎实际上是必须的。他最终胜诉并立刻被一场声势有限的妇女运动当成了英雄,这一运动早在1936年就开始推动堕胎法律的改革(她们走了一步错棋。伯恩很快就会公开宣布退出运动,声称大规模堕胎将会成为“史上规模最大的大屠杀”,并将于1945年成为未出生儿童保护协会的创始人之一)。第二件事的影响范围要大得多,也就是1959-62年的萨立多胺药品事故。这种号称能治疗失眠、感冒、流感与晨起恶心的灵药导致了数目众多的畸形产儿,其中许多肢体不全或全无肢体。民意测验显示主流公众支持对畸形胎儿进行堕胎。这件事的影响力远远胜过堕胎法律改革协会的行动,当时协会会员仅有1100名。

        堕胎问题也很明显是阶级问题。六十年代初,哈德利街与其他伦敦西区的诊所估计共进行了10000余次秘密堕胎手术,这些手术都有相关文件支持并伴随着大量现金转手。而在社会等级的另一端是条件恶劣的街头堕胎,用具无非是晾衣架、化学药品与皮搋子之类,经常造成伤害以至于死亡。每年全民医保所属的医院都要接诊35000名堕胎失败的女性。就算在100万与250万非法堕胎手术(考虑到堕胎手术的隐蔽私密性质,具体数字的含糊也是不可避免的)之间取个平均数,依然意味着数量庞大的年轻女性将自己暴露在了可怕的风险之下。到了六十年代中期,流产失败已经成了孕妇意外死亡的头号原因。对于下一批意图改变国家的后座议员们来说,这一主题对他们即将推进的改革至关重要。

        大卫.斯蒂尔(13),一位刚刚通过递补选举进入下院的苏格兰自由党人,此时尚且不到30岁,从法学院毕业刚刚两年。“大卫男孩”日后会成为党内领袖以及第一任苏格兰议会主持人。但是他职业生涯中最有争议的一仗还是为了堕胎合法化而进行的艰苦斗争。他在1966年个人提交法案投票中名列第三,一开始他还以为他会领导同性恋法律改革,直到后来他意识到苏格兰地区对这一改革究竟有多么敌视(当地相关法律在未来很多年里都没有改变),这意味着改革只能在英格兰与威尔士进行。思想严肃的年轻斯蒂尔对英国国教会最近提交的堕胎报告印象深刻,报告从基督徒立场出发呼吁有节制的堕胎,他本人在打定主意之前还观摩了一场堕胎手术。不过从根本上来说他在这个问题上是被金肯斯扶持起来的。和西弗曼与阿不思一样,他也有专家意见撑腰——不是沃芬顿报告或者哲学家充满激情的著作,而是世界卫生组织于1946年做出的声明,声明称健康意味着“精神、身体与社会的全面福祉”。这意味着妇女遭受的精神折磨可以作为堕胎的理由。法律就此通过,今天英国每年大约要进行180000次堕胎,其中只有2%用得是这个理由。

        • 家园 罗伊.金肯斯的英国,三

          上述种种是罗伊.金肯斯在职期间最著名或最臭名昭著的“自由化时刻”,但这些并非全部。之前的离婚法一般都会要求提交夫妻中一方通奸的证据,因此私家侦探、偷拍照片、饭店开房以及精心策划的捉奸在床都成了常事。1969年的离婚改革法案结束了这一切。这也是金肯斯日程的一部分,他早在两年前就有这个打算。新法律允许夫妻在分居两年且一致同意的前提下离婚,或在分居五年且一方提出要求的情况下离婚。“婚姻完全破裂”条款通常被人十分别扭地称作“无过错离婚”,这一条款生效后离婚率随即从五十年代的7%一飞冲天直达如今的接近50%。导致这一家庭革命的原因有很多,例如人们对性生活满意程度更加开放,家庭暴力以及妇女经济自主的增强等等。但是1969年法案无疑是个重要因素。

          再然后是1968年的剧院法案,这一法案的推动者依然是一位工党后座议员乔治.斯特劳斯(14),《论坛报》创始人之一。在皇家法院对爱德华.邦德(15)的《得救》一剧做出了十分富有争议的裁决后,斯特劳斯终于彻底终结了张伯伦勋爵审查喜剧的角色。当时的张伯伦勋爵卡梅伦.考博德(16)私下里对自己这一责任的结束深感庆幸。尽管类似《毛发》(17)与《加尔各答风情画》(18)这样的剧作利用刚刚到来的舞台自由令英格兰中部厌恶不已,但这几出戏根本算不上席卷舞台的污秽大潮。接下来的一二十年里真正富有争议的剧作少之又少,一旦出现就会引发传媒旋风,但是基本上没有什么人呼唤审查官勋爵和蓝铅笔的回归。

          金肯斯成为了六十年代最有影响力的政客,尽管本人从未担任过首相。上述所有举措都得到了他的重要支持。他在多年之前就拟定了个人日程,并通过行使自己在内阁的决策权与在下院的说服力一直不懈地跟进着自己的日程。大部分个人提交的立法申请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辩论(这一点由政府控制)。金肯斯保障了充足的时间。他一直在后座议员中挑选并培养改革领袖,还不止一次地为他们说话。那么他自己为什么不打头阵呢?简单说来金肯斯的内阁远不如他本人自由化,三到四位内阁大臣对上述所有举措都持完全的抵制态度。例如威尔逊本人对于戏剧审查的取消就十分敌视,因为他很担心《侦探》杂志即将搬上舞台的讽刺剧《威尔逊夫人日记》。苏格兰事务大臣威利.罗斯(19)对任何改革都看不顺眼。而且支持一项自由化改革的后座议员往往会反对另一项。所以金肯斯采用了一套特别战术,他会先给后座议员发动攻击的时间与自由,他自己则发言支持。这使得内阁里的批评家们可以投票反对变革,这一过程往往伴随着漫长而十分情绪化的深夜辩论。

          一切都如金肯斯所愿一般发生了。他感觉自己正处于推进开化战争的最前沿。反对他与改革运动的人里有众多神职人员,包括罗马天主教会成员;上百万沉静的保守派国民;以及政治当权阶层的主体。当他来到内政部一间老旧的办公室时(这间办公室已经不存在了),他发现屋里气氛沉闷,办公人员形迹可疑。一开始在他的办公室一角摆放着一块告示牌,上面是等待行刑的死囚名单。当时绞刑只是暂时终止而已。告示牌上的名字每天都朝向行刑日期稳步移动。金肯斯叫人搬走了这块告示牌,在空出来的地方摆了台冰箱存放白葡萄酒与汽水。

          在支持废除绞刑以及拒绝批准对一名犯人实施鞭刑之后,金肯斯成了许多警察以及基层托利党员十分痛恨的目标,他本人似乎视其为某种荣誉。不过他并非在所有问题上都持自由化立场。他相信可以通过逮捕更多犯人并作出更多有罪判决来更有效地打击犯罪,而不是依靠事后的严厉惩罚。他推进的最主要改革之一就是将多数裁决制引入了英格兰的陪审团(苏格兰一向如此)来取代一致裁决制。许多批评金肯斯的右翼人士都反对这一点。很久以后他不无得意地写道,当时共有74名保守党投票反对他,“其中就包括撒切尔女士,她为了反对这一变化如此卖力地游说,结果这一变革在危险职业罪犯定罪方面的贡献比她的四位内政大臣所引入的所有举措都要大。”*12*

          社会变革很少能得到明了或者诚恳的讨论。阿不思当年在同性恋问题上的论点是将同性恋当做某种值得同情并需要治疗的疾病,日后他将这一论点斥之为“十足的屁话”。尽管公共辩论无休无止,堕胎改革家们却对心理健康作为堕胎理由的重要性轻描淡写,他们激情洋溢地宣称堕胎法案并未给予人们随意堕胎的权力——事实上这正是该法案的作用。用分居而非通奸证据作为离婚的理由据说是因为这样可以巩固婚姻,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一改革很明显失败了。还有人认为绞刑的结束不会增进谋杀或暴力犯罪的发生率,但两者很快都出现了大幅攀升。

          所有这些举措背后都有一场规模有限但目标专注的运动,参与人数不过数千。每一场运动都有各行各业的著名知识分子坐镇,运动目的则是彻底了结一批早在维多利亚时期就已经出现的立法——绞刑的历史还要悠久。无论是痛斥反同性恋法律的伯兰特.罗素还是给戏剧审查制度拆台的劳伦斯.奥利佛,又或者是帮助扭转公众针对堕胎态度的英国医学协会,专家与知识分子都是这场社会变革运动的领导者。可见五十年代末至六十年代中期边缘人物在英国的影响力有多么大。自由党当时在政治上无关紧要,甚至可以说正处于整个世纪的最低谷,但他们的影响力却极其巨大——不仅仅是堕胎问题上的斯蒂尔以及死刑问题上的肯尼迪,他们的领袖乔.格里蒙德在议会里也是热情洋溢。左翼人士与知识分子簇拥在《论坛报》之下,这些遭到威尔逊排挤的人在此类非经济问题上也有着切实的影响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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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有益,互惠互利;开阔视野,博采众长。
虚拟的网络,真实的人。天南地北客,相逢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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