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客熙熙

主题:值得更多的人们分享和思索的: 转贴 我的父亲(下) -- G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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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值得更多的人们分享和思索的: 转贴 我的父亲(下)

    据说下面粘贴的贴子的第一段曾经出现在西河中。我把作者发表在别处的也收集了后貼上。因为我认为:这样的东西是值得更多的人们来分享和思索的。

    若有河友感到共鸣的话,请帮助我找到河里的那个贴子的原处去献花吧。千万不要放到这里来。因为我只是个转贴者。(加粗是我自己后来做的)

    (没有得到作者的同意,是我自己的冒昧行动,望原作者见谅。)

    “我的父亲” (下)

    六十年代初,福建、广西等省被定义为前线,上级登记在游击区待过的干部,想的是就算人家打进来,敌后也要有考得住的游击力量。母亲对来的表亲一通抱怨“天 天回来也不管家了,把我墙上挂的蚊帐都拆了,你看看,全都挂上哪些尿迹圈圈的图,对着那东西能站到半夜,这里划一下,那里插个针,装成个将军样来吓唬我和 两个老的。要调到能打游击的地方那还有法安家过日子吗?小的读书怎么办?老的怎么办?”父亲叹了一声“冯唐易老啊”。坏就坏在家母学的中文,知道这“冯唐 易老”把情绪全表达清楚了,父亲的家内抗战开始了。

    “家里连白糖都没有了,你还冯唐。你不算军人多少年了,还想呈什么能。看人家老X一过八一、十一就把勋章带出来,眼馋了也想去弄两个回来?”

    “你呀,就是脱不开资产阶级的思想方式,这和你的家庭影响有关系。你自己要知道克服。”

    “你还说我的家是资产阶级,就算是也是小资产阶级,你那时腐朽没落的封建主义的资产阶级家庭,我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再看你,57年就是右倾分子,那是你 的领导自己背个处分让你过关,不然你就是个右派,自己应该知道就是漏网右派,62年你不光是右倾,你还入了团,你还入了右倾反党集团。都两回了,你干脆再 来两个右倾,转一整圈就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了。”

    哎,可怜的父亲,孔乙己被问及窃书时的表情比他自然多了。

    其实,有些地方写的如果我父亲看见了也会吼我一顿,我太知道他们的思想方法了。他要知道我拿电视上的解说词和他的政委的话相比他一定会说“你怎能拿一个电 视台编导和X政委比思想水平,你知道军调会照片周总理后面的那个人是谁?那是她爱人。(父亲好像没有说过‘老公’这个词)。有好多时候我觉得我还可以与我 的父亲对话。

    可能是,没法核对了,我认识的同行的人中还有一个活着,也在医院躺了几年了,肯定出不了院了。

    兄弟,我只能抢救我记忆里的那一代人了。

    父亲一生受过的打击恐怕不会少,文革所受我基本目睹了。

    文革,离我们最近又是我们记忆误差最大的历史事件。初期将干部们集中起来的地方叫“XX学习班”,XX为形容词+副词+动词,长度不限,至于内容是什么, 主要根据“两报一刊的社论或评论员文章的标题而定。后期毛的“57指示”发表后才统一改称“57干校”。 当时的父亲从来没有说过农业劳动他感到累,但有一个细节回想起来让我心里有些痛:他让母亲的一个在工厂里工作的亲戚为他专门做一把镰刀,他说“买的不够 快”。后来又带回城让人改了几次总不满意。直到我也下乡到了“广阔天地”才知道,在收获季节抬头看到前看不到边的麦子或稻子,再弯下腰来一刀一刀的割的时 候,没有人不感觉那刀不快的。

    其实生活的条件并不比四周的老乡差,现在的人动辄什么“牛棚”,我想我的父亲也一定反感,不是讨厌别人夸大了苦难,而是担心有人修改了历史。文革前我偶然 偷听到一次父亲训人,那人以现在仍为友人,按时下说法“高、帅、富”,出身干部家庭,学历大学(那时没有研究生),长得极像周润发。“你的检查就不过关, 写他妈的这么多,还弄几处字迹模糊的,你在暗示什么,流着泪写的?你想博取组织的同情,然后蒙混过关?妄想!抬头看着我!还有这一句‘把自己混同于一般老 百姓’,哪个老百姓留下小姑娘过夜了!别糟蹋老百姓,读了会子书感觉自己就不是老百姓了,那你是什么?你先去好好做个老百姓吧,出去”。“喔,等等,”父 亲的声音小了下来“‘不能把自己混同于一般老百姓’是老子这样的人说的,不过是在要死人的时候,意思是我比老百姓先死,懂吗?前提都没搞清就乱学,二五 眼。走吧”。

    从哪办公室挨训出来的人坚强的抱头鼠窜,差点的出门口就大哭了。

    父亲口若悬河的训人是有名的,但这河水有时不落地就变成石头了,砸了人家,也会砸着自己,砸到脚倒不怕,就怕砸到心了。

    父亲单位后来来了一个人,省某报社的记者调来的,儿时常见此人。后来有同学夸我“记忆之王”,那人就是给王发证书的。十分有才,他要说了出处,就可以把上 下文背给你听,基本不用到资料室、图书馆去查。但十分恃才傲物,几乎与所有的人都处不好,挨整不说,后来竟进了监狱。父亲晚年为此十分悔恨,他并没有说那 是时代的错误,他非要说是他没有掌握好政策,毁了一个年轻人。如果你还在世我代父为你赔罪了,“记住那个时代吧,也记住哪些不幸的人,学费不能白交了!”

    我父亲那一代的人很少有私怨,情感正直、作风正派有非常大的人格力量。

    我下乡了,那一天父亲从干校回来,又接坐做一天的敞篷卡车,一直把我送到乡下。第一次见到父亲如此猥琐、惊慌。竟对一个来接待我们的生产大队长说“就当是 自己的小孩,托付给你了。”受到觉悟很高的大队长的批评“都是革命接班人,我会一碗水担平。主席要他们来是来‘经风雨、见世面’的,首先就要做好吃苦、接 受锻炼的准备。你们做家长的心情我可理解,你们也要听毛主席的话。早点都回去吧,我们也还有农活要忙。”

    父亲缓缓的转身往回城的车的方向走去了。这时我才发现朱自清写的是对的,我也看到父亲的背有点佝偻了。

    下乡第四天下雨,反正不出工我与一些伙伴到近十华里远的供销社去买点没想到的日用品。公社的办公所在与供销社在一个大院内,买东西的时候有一个面目可憎的 大胖子拍打了我一下“你是XX XX的儿子?”。惊慌的本能反应“... ... 是... ...”。“到我那里来一下。”径直走了。我忙问售货员“这人谁呀?”,售货员头也没抬“X书记”,“哪里的书记?”这回售货员抬头了,看着我说“中华人 民共和国 XX省 XX县 XX公社的 正 书记”,强调了一个正字。我恍然记起这已不是那个满院子书记的地方了,难怪人家动气,“罪过,罪过”忙冲人家笑笑,走了出来。

    哪个地面的“正”书记的办公室都是最好找的,一准有人带你去(信访的除外)。我进门以后,那书记看了我好一整子,“你叫XXX?”,

    “对,您怎么知道?”我礼貌起来,不敢造次啊。

    “长得跟你爹一样,来下乡了?”

    “对”。

    “是该好好锻炼锻炼。就在这里吃晚饭,你先到处看看,也有报纸、杂志,我先去忙我的,一回来叫你。”

    “... ...”我不知说甚好,除了亲戚家,我还没有独立的做过客呀,那年我比父亲去桐柏山区的年纪大几个月。

    晚饭简单,一个菜:一大砂锅羊肉和一大筲箕香菜;

    晚饭奢华,砂锅的羊肉是满的,菜都没法下。

    X书记也没询问我就到了两杯酒,我的手有点发抖,倒不是怕这场面,我突然觉得我已是大人了,悄悄的自己有点兴奋。

    还好书记没有要求我喝完那酒,他自己倒是喝了不少。谈话中知道他认识我的父亲,父亲在这里搞过四清、社教。我也兴奋,有X书记在这,我也不觉得那么孤独了。

    他的酒慢慢到量了,他越说到后面我越害怕“他给我定了个四不清,他自己这回好啦‘叛徒、走资派’,我给造反的说:你们看整老子的都揪出来了,老子该平反了 吧”。X书记干了一大杯酒“哎,说了也白说。”。“老杨!来加点火。你回去跟你爹说:我老X一不搞人家的女人,而不搞多吃多占(各位信不信由你,那时没什 么贪污的),基层工作,左不得、右不得!难啦!”。小的吓得直冒汗,忙给X书记倒酒,边说“他早就让革命群众批倒批臭了,跟他说... ... 他早不算了... ... 您别生气,别生气”。

    面红耳赤的X书记把脸往前凑了凑,我赶忙迎上去,他在我耳边说“其实,你爹也不是坏人。以后缺油水了,就来找我”。

    呆在乡下,心里想本以为有了可倚靠的人,哎,还让父亲给得罪了。直到从乡下回城我也没“缺过油水”。

    赶紧趁放假回家,跟父亲说了X书记的事,他竟想不起来。母亲也催他好好想想,他喃喃的嘟哝“面太大了,面太大了”,母亲冷冷的说“面太大了你用小碗,孩子要为你的乱事受了委屈我不饶你”。

    我又要走了,父亲专门给我解释,工作组组长可能写的是他的名字,不是每个地方的事都是他一个人做的。那眼神像是在向我承认错误,并对我说“要相信党组织, 相信父亲,也要相信X书记,要好好工作,什么也代替不了你自己好好工作”。我想:老父啊,你就拿官话敷衍我吧,脸上还是挤出笑容对他说“不要紧,我会好好 干的”。

    回到乡下,大队长就来了“小X啊,X书记亲自来找了你两次,你去哪里了喔,要去哪也要说一声吗”,“放假了我就... ... ”,“假是放了,你走也要说一声吗,你们到这里我们是有责任的喔,还有个组织性吗,我听说你还是个老红军的娃,你要懂得起纪律哟!”

    咳,农民夸大其词起来,骇人听闻。

    “X书记要你一回来就到到公社报到”

    “干啥?”

    “不晓得,你去了就知道了吗。喔,记得回来给我说一声是做啥哟,要有组织性啰”。

    满心忐忑的到了公社,才知道不是到公社报到,是到县城的农机站报到,X书记不在,接待我的人说别人那边已经开学好几天了,拿了介绍信和粮票赶紧走吧。

    到县城要先经过我住的城市,回来趟家,父亲不在一会干校了,对母亲说了一下去学习事情,她流泪了。看的出来她担着的心放下了。

    等我学完拖拉机等农机课程回到乡下时,收到了我平生第一个包裹,父亲寄来的,里面两本书一本是《农用柴油机》,还有一本是《农村有线广播》。两本书至今在我的书架里,和它们的邻居相比十分土气。

    鼠标贤弟:(看过智取威虎山吗?看过此称呼就别扭)文中说得好的一段话不是父亲说的,是他的政委说的,那个政委还是个漂亮的女大学生,你们中有人可能在纪 录片中看见过。和她们比父亲不算优秀,如果你认同她们的说的,请记住她们吧。其实我想有好多人的父母都亲历过那段历史,他们可能疏忽了自己的记忆;也可能 忘记了给儿女们说起;更有可能他们每次说起时都被我们粗暴的打断了。其实他(她)们并没走远,如果我们细心共和国的每块基石上都还能感觉出他(她)们的体 温。

    列宁说: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但是现在的好几国社会科学家的研究考证证实“列宁是德国特务”,我们国家的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诸葛亮、岳飞... ... 个个不是性变态就是假英雄真汉奸,倒是孙悟空都有了故里了。其实我们都应该夸奖我们民族敌人的政治宣传能力强。

    伏契克在《绞索套在脖子上的报告》里有一句话“善良的人啊,我爱你们,可是你们要警惕呀。”

    别误会,我是在体制外谋生的非党非团。

    真正发生在批斗中打人的是还是多在学习班阶段,很不幸,我见过了。

    文革初期,关于我的父亲的大标语刚出来,举家惊慌失措,最可伶的是两个老人,祖母、外祖母,看到她们的样子我想起冀中三分区的衡水老爹说过的那个被日寇当面杀掉了孙子的老人。

    儿童的记忆是依附在画面上的,那时他们还不会抽象、归纳。就让我来播放我大脑沟槽深处的录像吧。

    一天放学回家,看见父亲、母亲都奇怪的站着说话,父亲语言简短明确,还是一、二、三编了号的,那样子很专业、很好看,多年后我觉得布置反扫荡什么的可能就 是那样的。刚凑上去就被外祖母领到外面去了,过了一会父亲微笑着走出来了,母亲跟在他身后不停地搽眼睛。父亲看着我很轻松的笑着说“爸爸是走资派哟”。

    父亲走啦,很长时间没有出现过。没心没肝的我和小伙伴充分享受停课的快乐,直到有一天回家听见母亲在于外祖母争吵,大意是外祖母让母亲去,母亲说“是他爸 爸交代的,就让他去,到了该让他懂事的时候了,再说我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哭”。外祖母在坚持“不到十岁的孩子你们不能作孽... ...”,母亲低声说“他爸爸说的再不能等他长大了。”这屋里还有谁有爸爸,哎,就是我呀,不知有什么差事要落到我的头上了,我抬起头询问的眼神看着母 亲,很奇怪那天她一滴眼泪没有,平静的像是在布置作业,对我说“你去给你爸爸送棉衣。和楼下的四华一块去,他知道路。”说完母亲转身进屋就不出来了,是外 祖母把大包袱放到我肩上的。我心里特高兴,可以见到爸爸还不是主要的,我知道他们呆的那个地方离城很远,还在山沟里,平时想去这种地方玩父母是绝不答应 的,现在可是派的差。四华是小名比我大几岁,家里都是建华、卫华、到他这如何华我们都不记得了。记得刚见到他们一家时问我母亲,怎么他是老四,我是老大, 他还比我大?一路是很快乐的,四华已经很懂事了,也听他妈的话很照顾我。

    那个政委现在网上还能查到,记得父亲最早说她是北大的,经查正确的应是他的老公是“燕京大学”的,她是... ... 。原谅我,不说了。大家不要去落实到人头,记住这些人吧,让他们安息,让他们活在我们的心里,并传至子孙。他们已经为我们的国家、民族尽到了他们的责任。

    其实这也是我怀念父亲,想告诉同道人一个真实的父亲的原因之一。精英淘汰、逆向竞争也是那个时代的问题。如果大家以为父亲是我家的那个老人就肤浅了,其实“我的父亲”是那些在在宜枣会战中倒下去的那些人、是他的领导、他的政委,是他的那个团队。

    最好的怀念是我们的思考,我们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年代。像普京说的那样“想回到那个时代是没头脑,忘掉他们是没良心。”

    跟在四华的身后走进另一个有人站岗的废弃机场,到达目的地我就耸了,那气场不是我见过的,首先我们分别被带到房间内各自打开所带包裹接受检查,保卫人员熟 练的把夹带在内的饼干、炼乳(稀的奶粉,现在好像没有啦?)之类给收走了,然后自己再把它包起来,这一点我就做不到了,力气不够,幸好有四化。事后发现他 也没包好,让我拖着衣服去见的父亲。

    见到父亲之前被带到一个人面前给我们交代了一阵“你们的父亲是阶级敌人,要划清界限回到毛主席的革命阵营里来,要积极揭发他们的反动罪行,你们最有条件立 功,因为你们掌握的反动言行最多,你们若能反戈一击,就是打入敌人内部的毛主席的红卫兵。这样就可以成为一个可以教育好的子女,你们看周恩来就是反动家庭 出身,也能成为革命领导。”

    其实,这是多年后四华告诉我的,当时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不知道那人是我的父亲单位的,小时候他最喜欢我,抱着我楼上楼下的窜,非要人家承认我比墙上粘贴 的洋娃娃好看,还让我给围在四周的阿姨、叔叔们背唐诗宋词,然后得意的好像我是他的儿子。他抱着我的画面和眼前恶狠狠的样子交替出现,我眼前的时空错乱 了。

    幸好当时没听清,不然真有可能去“打入敌人内部”立功去了,我还太小了。

    拖着衣服见到父亲时别人都坐着,他一个人低着头站在一碗饭前,有人在批斗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你装病就可以把农民辛苦种出来的 粮食浪费掉!?你不是... ...”“打到顽固不化的大叛徒、走资派XX!”口号声响起,吓得我一哆嗦,你们看过小狗恐惧的夹着尾巴的样子吧,我当时就那样。小时候抱我的那个人走过 来,给主持的人低声说了几句,他们相互看着笑了一下,抱我的那个人转身对我说“你爹不吃你吃啦,别给我浪费了!”。我反正也饿了就端起碗就吃,四华使劲拉 住我的胳膊不让我吃。我挣开他的手大吃起来,四周一片死寂,我抬头看看父亲,他的眼里射出野兽一样的光芒。出来以后,四华踢了我一脚就大哭起来,我问他为 什么?他抽搐好一阵才结结巴巴的说“那...那...饭是他们吐了口水的”。

    快回到家时,四华央求我不要给家里说,他怕他妈惩罚他。我抿着还在抽动的嘴唇朝他点点头。

    小时候不知为何总能感觉出父母比较轻视衡水老爹,我以为是因为人家是工农干部,交流少的原因,92年四华带着从国外回来的大华来看父亲时一定要给我父亲磕 一下头,家人不干,大华说“母亲临终吩咐的,这次回来专为了此心愿,此一去不知何年再回来,叔叔一定要让我代母亲了此心愿”。邻居时并未见过大华,他随他 的伯父在北京长大,当时光知道他是成功人士。父亲固执的说“你是在国外受教育的应该懂得这不是什么好传统,免了好吗?”大华说“我是中国人”。父亲便从了 他。磕完头,从大华的口中知道,在学习班和干校父亲对衡水老爹最好,他得了肝癌,不行了送走时父亲拿出一勺猪油和几勺红糖冲上一杯开水喂给他喝了。他们走 后我对母亲说,其实我也挺喜欢衡水老爹的,一辈子都是个快乐人。母亲还是用她那冷冷的口气说“62年你爸爸和XXX伯伯他们几十个人的右倾集团就是他弄 的。”父亲对母亲大怒“无知之极!那是党内的路线斗争的反应,‘他弄的’!要想抬举他也得有点组织常识。再说党内斗争是我们党的免疫机制,就像人发烧一 样,你能说你发的烧只烧死了抗原,就没有烧死自己的正常细胞?知道自己无知就别什么都插嘴,喔,不过你以后还可以插嘴,因为你根本不会知道自己无知。”说 完竟一甩手出门去了,母亲赶紧让我在后跟着。

    倒是我听完父亲的“说教”心中依然认为他是在屈从于一个他无法否定的强大存在,而又要顾及脸面而已。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心中对衡水老爹也更多了些理解想起了在学习班的事情。

    后期的学习班不像初期那么严厉了,但还是没有一个成型的权利管理体系,好像又有造反派(正式称呼是:革命群众)、军代表、还有原有的没有问题或问题较小的 行政管理人员,所谓三结合。结合的三方别说政治态度,人员都不确定,社会混乱就不可避免了,到了五七干校期间甚至家属都可以短期住在那里。关于文革父亲与 我有过极为激烈的思想交锋:它的起因、目的、方法、失控的原因。各自都有较多的思考与表达。

    六十年末的一个春节母亲从街上带回一些“过年的东西”回家瘫坐的椅子上就吩咐我“把对联贴到门上去,副食票收到屉子里去,然后下楼做煤球。”外祖母说“就 这点东西至于把你累成这样吗?你还没到享福的时候,别什么都叫XX干。”外祖母是极为溺爱我的,母亲说“东西每一种就要排一次队,是站傻了。”母亲对邻居 说过“自从给他爸爸送了趟衣服就像长大了。”

    我按吩咐先贴对联,摊开一看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革命到底。对联刚贴好,就听父亲的声音在喊我快来,那语气很像后来的相声“二他妈 妈,快拿大木盆来呃”那调调。赶紧出去一看,连我见过大场面的也吓了一跳,父亲挑了一副张牙舞爪牛骨头回来了,母亲赶来看见了,掉头就走,我和父亲兴高采 烈的整理着,又锯又砍,母亲坐在一傍掉眼泪“别人在整你都不知道,这么重的骨头把你的老骨头压垮,我们是狗啊”。

    父亲没有搭理她对我说“到刘伯伯家把他们洗澡的大铝盆借来,就说我说的。”

    “你说的,你是谁呀”。母亲冷冷的说,父亲迟疑一下对我说“你去找小海鸥,要她问问她妈,能不能把大盆借给我们。”我知道她妈喜欢我,就说“好!”转身就跑,母亲在身后喊道“一定要告诉人家干什么用,至少一个月内不能洗澡啊!”

    父亲用那一堆牛骨头熬出几大砂锅牛油来,母亲先在砂锅上架上棍子,棍子上拴上绳子,牛油凝固后一个一个的吊在厨房里,真实让人羡慕啊。母亲也难得的笑了。

    父亲坚持要用称称一下,然后就对母亲算账,“一个人一个月半斤,这就够我们一家.. ...”母亲冷冷打断了他“不求闻达于诸侯啦?”,刚有一点成就感的父亲赶紧自嘲“那里,那里,苟全性命于... ...”,“于什么?在家都伸不直舌头啦,XX去把盆还了”。我拿着盆走到门口又回来对父母说:“给海鸥家也带一块去把”。父母对视了一下说“穷人的孩子 早当家,应该,应该的”。

    父亲得意的说“牛骨头是他自己要的,造反派的小刘还过意不去非要我带回来一块牛肉,他们不懂莎士比亚,这牛骨头是好东西”。母亲又冷冷的说“你可以改造成工农回来,要改造成流氓了就不用回来啦”。

    父亲走后,衡水老爹的衡水老太来了,拿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说是熊掌,“二华从西藏带回来的,我们都是庄户人家,也不会做,老X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你问问 他,你们做了吃吧”,“做好的少爷会吃,怎么做还得问厨子,还得是大户人家的,我家没有消受不起,”“咳,我就想和你换一块牛油,我家老头子说拿东西冬天 炖钵子最好了... ...”

    “好吧,我给你半块”

    “给就给一整块吧”

    “带着你的熊掌走吧”

    “好了,半块”

    “熊掌放下”

    “反正你家没人会做,我做好了来你们来吃”。

    “我会做”

    “喔,忘了你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少爷、小姐都是骂人的话,你到我家来搞大批判吗?要搞也要由红卫兵来搞,你一个走资派家属不行。”

    其实,牛油只象征性切了很小一点下来,她就是想欺负人家一次。

    衡水老爹在干校被打过一次,文革后参与那个事件的人有吓得自杀的,其实自杀的人也很可笑、可伶。光是听说人家老爹的哥哥是住在张自忠路XX号的,那伙子人当年“革命勇气”与“誓死捍卫”的决心就荡然无存。觊觎权力的人啊其实是出于对权力的恐惧。

    当年出了个“三忠于、四无限”的小册子,主要讲主席、副主席的武功,造反的人结合大批判也要走资派们人人过关都要讲讲当年如何违背主席教导的事情,其实造反派也不太认真,多数人胡扯几句也就敷衍了。

    冬日里,阳光很好,来探视的孩子们在一个棉花仓库改成的会堂的窗外,孩子们一改群聚的习惯分散在各个窗户的外面,他们的父母也很默契的在自己孩子的窗户跟前坐下,管的松时就可以交流交流。

    那天衡水老爹上了台,父亲也在我不远的地方和几个年纪比他小的“右派、反动分子”坐在一起,父亲一听衡水老爹扯起了贺老总、正操首长,就对身边的人说“都打会盹吧,XX(衡水老爹)开饭前不会做完检讨,这故事革命小将一定爱听,没人搭理我们啦。”

    别说革命小将,我也算是听过故事的,眼没眨不说嘴也张开了,站在那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后来的口号声把我从衡水老爹的血肉横飞的战场上拖回来,那故事太 深了,老爹把它变成了一场电影刻在我的大脑皮层下了。后来为了寻早当年的“故事”,我收了120师的战史。衡水老爹讲的是“桑园突围”!!!(此处我的眼 泪有快下来了,我的父辈你们用刺刀和什么样的装备的敌人拼啦!你们保卫过的那些人现在说你们在抗战中游而不击、在朝鲜被人打得满地找牙,我恨他们,他们不 是无知,而是别有用心!)。

    老爹的故事我不想细说,因为我无论怎样说都会弱化了它,多年后看到陈老总写的关于孟良崮的诗“红旗扑去争峰顶,血雨飘来湿战袍”觉得有点像衡水老爹故事的画面感。

    “被他妈这么多的鬼子围上了,我也是老兵啦,连他妈我都发憷了,更他妈要命的是正操首长也他妈的给围上”。

    .. ...

    “打到中午,实在扛不住了,不是别的那小钢炮厉害呀,人不能笼,拢到一起那小钢炮就来了,咱没有够得着人家的家伙事。政委满处窜,拍打我时说‘沉住气,天 一黑老子就带你们冲出去,现在手别太松了,省着点,呸!呸!’,政委把蹦到嘴里的土吐出来,又把袖子往上卷了一把‘上房!带你的连队全上房!看见没有!看 见没有!!小钢炮炸的房顶还是好的,上房!上房!都上房!!!往下传:省着点!我倒XXX那边去了,你给老子威武点!没见过世面的东西!”

    红卫兵有人走上前来秀阶级觉悟了,“贺龙、吕正操是什么东西,一个土匪、一个国民党兵痞!”。那会儿老爹正两手抓着日军的刺刀不让他往身上捅啊,你来这么一句!老爹的脸都涨紫了。

    什么侮辱没受过,你不该侮辱他的首长啊,就像父亲,你要说他的女政委,那儒雅也会变成粗野啊。那就是他们那代人具体化的信仰啊!《集结号》里有一个情节,在墓地,团长的警卫员差点和谷子地动手,可能不少观众会感觉戏过啦,那是没见过那代人啦!

    衡水老爹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等他站好了大家才注意到走近他的人双手捂着脸,血从手缝里滴下来了,惊慌的红卫兵上前“牙都打掉了!”。

    革命派愤怒了,两个人架着老爹一个人在后面打他,看一个被固定的人挨打都是一件残酷的事情,边打边批斗他。

    “让你反省检讨,你讲上故事了”。

    “我检讨完了”。

    “你他妈通篇讲你的英雄事,那里反省了!”

    “我讲了,我上房了”

    “上房就反省了,刚才我还上厕所了!”“让他说!到底反省在哪!”造反的领导发话了。

    “我说我上房了,我那一连也还剩三四十呐,都是我这样一两百斤的吃货。把老乡的瓦全毁了。哎... ...”

    衡水老爹呀,你的不对呀,你打了人家你还侮辱人家的智商啊!

    挨了打,还要装出没事的“英雄”样,对我们这些从小听他讲故事的顽童说什么“那几个人,伤不着我”大一点的孩子非揭他的短“你走路的样子都不对了。”

    老爹又没正经了“等他们的会开完了,我让他做个无齿之徒”。

    多年后,我问父亲,“我真是没见到衡水老爹动手啊,”

    他说“不过动作快而已”。

    “父亲啦,你嫉妒人家工农干部的身手啊,不过,快,还而已”。

    “红旗扑去争峰顶,血雨飘来湿战袍”在不断爆炸的硝烟与尘土中,隐约可见那红旗在向山顶扑去,能见度是不足以看见军人的,站在前沿的指挥员举着望远镜,炮弹掀起的泥土夹着阵亡者的血肉像雨一样落下来。画面感。

    我见过一个老电影里的人物原型,她的真实的故事要比电影感人多了,但那时大气候认为那种感情不是无产阶级的,把好东西让给资产阶级了。

    现在的电影不能谈啦,床戏换票房是合法的,卖淫是非法的。

    汶川地震的当天,我在唐山一个客户那里,Q总。他挺没正型的,说话叼,做事叼(怎么只打得出来这个字),虽有多年的业务联系,但感觉与我等非同道人,所以感情上一直保持距离。

    那天我在他的办公室的套间内盯着电视,看着领袖说揪心... ...当我们一块看到部队向灾区开进的画面时,这个“粗鄙的暴发户”——当年我就这么看他的,大哭起来,原以为经历过地震的人对此敏感,我以安慰他的话让 我震惊,看到电视里的部队行进的样子,他想到了当年来唐山的救援部队,第一次看到如此粗鲁的脸像孩子一样的抽蓄,我以安慰竟一把抱住我,结结巴巴的向我诉 说。害我掉一沙发的鸡皮疙瘩。“来的部队跑的嘴边都是一圈白沫子,衣服都扔了,上来就用手刨,没有人还有手指甲的。”我说那个部队是王牌,作风硬一些也是 自然。他摇摇头“最先来的是海城那边的部队,还有女的是医院的,到滦河边上看见惨景部队一片嚎(唐山话,哭的意思),女的都蹲在地上嚎。跳下水就架桥,桥 架到河心车也开到核心,桥架完车也过完。就是不要命了往这里赶... ...”(这个真实性我没核实过)。

    那天起,我觉得他像歌里唱的一样“我不想说,他很亲切;我不想说,他很纯洁... ...”(我没搞错改了一字)。

    我第一次在网上发东西,本来是写来回忆父亲后留给下一代的,看到此间清净就删去很多能让别人知道我和相关人的个人隐私信息发来了,没想到能有这么多的人关 注鼓励,你们太感动我了。思想上的同道人有一个都不易,谁知这么多。我心中惭愧,我怕给相关人及自己造成不便好多感人的细节都没能发上来,哪些被感动的人 我要对你们说:对不起。父亲说,不能被感动那是心理的缺陷,被感动不丢人。D*Y*J事件出现时网上大牛发了一雄文,中有排比句:四海丑类... ...对仗:国中正人,当时我看的茫然,“国中正人”不知出处啊,想起家父说:有典可具典,无典可创新嘛。在此把“国中正人”送给你们,诸君皆为国中正人 啊。

    父亲教过我两封信,都没法忘掉啦,还有一封是林觉民的《与妻书》,讲到“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我就哭的没法学下去了。为此还记恨过他,后来离休在家有人拍马屁说“听您上党课一听一身汗”,我存心问他“和牧师布道差不多吧?”他竟说“好牧师布道也能震慑灵魂。”

    提到《与妻书》其实就字面本身是不会让人大哭的,关键是背景知识。败局已定,那个抱着一筐炸弹就不肯走的(记不起烈士的名字啦),还有他的家族的那几个林 姓子弟,他的故居为何人买走... ...。一个经历过生离死别、又在一群高水平的“政委”身边出来的人来讲,就是一部电影啦。听说正在拍这个电影,我都捏把汗,别误我们的子弟啊。

    通宝推:strain2,otto,迷途笨狼,驿寄梅花,洗心,jboyin,蜜饯,无无名,胡一刀,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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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链出处

      原作者还有个帖子:从业记,外链出处,也很有意思

      接上文:

      咱接着说Q总。

      那天晚上,他依然很屌,一点哀悼的规矩都没有,一如既往去了海鲜楼,不过他提议为四川、唐山的遇难者、为他心中远去的那支部队里的牺牲者,每人先向地下撒下了满满一杯五粮液。

      这样开的头,席间的话题就基本定了。来的都是与他差不多的矿主、企业主,大家争相讲着自己的“故事”,也就是那天晚上我对他们有了好映像。浓重的唐山话此刻还能在我耳边响起。

      “我几大爷”具体是几记不清了,“住在丰南,... ...

      “老天不开眼呢,俩老的跑出来了,把俩儿压里头唻,还听得到在里嚎呢,俩老的也受伤刨不动了,没法呐朝身后正在跑步通过的解放军喊了一嘴,‘来人呐,这还有活的呀’,就一声,我要敢瞎说,出门车撞死我,跑来几个军人,也看不出官兵,那年头话说本来当官的就比当兵的多俩口袋,那衣服都跑没呐,上来就刨啊,刨出来一个,地二个还没刨出来呐,又倒一方墙下来,差点把当兵的也压俩在里头,我大爷一看就给那个发号施令的跪下了‘你们的人赶紧走吧,别都压里了... ... ’那个当兵的一脚就把我大爷踹一边了,‘你敢动摇我军心,老子毙了你’... ...”

      那时他大爷此生挨得最温暖的一脚,救人不是为你,那时我的职责!危难之时你可以当老百姓的爹,你愿为他们去死啊。

      席间讲到那只军队,讲到抗战,讲到他们的节振国,我也讲到那支军队和我的家乡的关系,席间一人说你们湖北人现在都在我们街边弹棉花呐,本想告诉他燕赵有收藏,韩魏会经营,齐楚才有精英,谅他不懂,不说也罢。席间得知Q总的一个很近的上人入国军抗战,没能回来。我告诉他们国歌里的血肉长城最后就垒在湖北西边的宜昌城边,Q总听了眼睛失了伸,说有机会定要去看看。我跟Q总说有机会带家人到我们那里去玩一次,我带你去宜昌城下看故垒。

      他们真来了,真是实在人啦。夫人虽说颐指气使也还漂亮礼貌,那儿子就是问题少年了。带他们去了石牌会战的主战场,讲了胡琏将军的那无份遗书... ...,不知是夫人随行还是感怀先人,Q总的叼气没了。来了宜昌自然去看三峡,旅游船上定了两个顶层包舱,一路把酒凌风,刘禹锡、欧阳修都没法谈只好海滩抗战,当时四人正在喝酒,夫人孩子一个都没少喝。

      我偶然说到下游的中国海军没有一条在水面的船了,就用人游泳推着水雷去炸敌舰,夫人说老Q就适合干这个,肉弹啦。老Q脸漏峥嵘说“有老子这样的人就不会亡国”。那孩子不干了“你这话也太飘的高了吧,掉下来就砸到我的脸了”。

      Q总无趣,黑着脸出去了,夫人见了随之。

      我对那孩子说“我的爷爷辈也有点家产,按福布斯的算法,排名定在你家之前,但是国将不国的时候财富是什么?财富是你将承受的掠夺暴力和失去的痛苦,它和财富成比例。你的父亲是怕他死以后你生活的那个国家亡国... ...

      你父亲不是说只要有他国就不亡,他的真实意识是如果真要亡国,他会为这个国家去死,也就是为你去死。”我还没有说完,“小坏蛋”的眼睛已经红了。

      回去以后,Q总打来电话,说他们家的小坏蛋懂事多了,他说叔叔是个好人,你和他说什么啦?

      我说,我只是告诉他如何发现父亲对他的爱。

      央视曾放过一个电视片“望长城”,有一段:一群台湾来的老兵在喜峰口战场凭吊他们的战友,主持人上前问话时,老人们还有点羞涩、怯场说“这回来就是给阵亡的弟兄们烧点纸,再去父母的坟前磕磕头”背景音乐渐渐响起,当时大家都还不熟悉这首民国时代的歌曲,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名字是“长城谣”。但当时音乐一想起,我那不真气的双眼就变成泉眼了。咱知道歌词啊“四万万同袍心一样... ...大家拼死打回去,哪怕倭奴逞豪强”。

      这是父亲教给我的两首歌之一 ,还有一首是“满江红”。都是他那个唱歌的年纪的歌,为什么要教给我,可能是当年太感动他了,他想把这种感动传递给我。

      父亲看过一部台湾的电视剧“昨夜星辰”,依我看十分平庸,但把个父亲看傻了,没道理啊,我后来想可能是剧里的对白语调、方式,人物的角色表达... ... 总之,那气场或许还带有一些民国的遗存,使得父亲有回到了当年的“洋”学堂里。

      当年的哪些人大致两种:政委那样的读书人,十分的“民国范儿”,优雅;还有衡水老爹那种,朴实;前者是团队的思想者,后者是执行者。

      现在真有些恍惚,称其为“土共”,何土之有也。

      • 家园 那个年代的人是充满激情和奉献的一代人,这代人作为一个整体

        那个年代的人是充满激情和奉献的一代人,这代人作为一个整体可以使说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以至于我们现在的人只有敬仰的份。从大领导到小领导到老百姓,单纯,认真,为了理想去毫无条件的奉献。大领导咱不认识,说几个小故事吧:上高中的时候,骑自行车去去离我家四十里外的一个同学家玩,那个时候摩托车很少,汽车就不用提了,四十里路对我来说就是很远的距离了,我家那个小城市比“一个公园一只猴,一把瓜子走到头”大不了太多,我的活动半径就更小了,满以为在这个地方遇不到和我原来那个生活圈子有交集的人,没想到同学妈妈上来就问你妈妈是谁,没有办法,谁让我和我妈长得忒像?问到母亲大人,我毕恭毕敬的说出全名,同学妈妈说三十多年前,你妈妈四清社教的时候来过这里,这都三十多年不见了,同行的还有哪些个领导。我同学有点愤青,听到就说"那些领导是不是都是吃喝拿要啊",他妈妈当即说,“那个年代的人可不一样,那是真来工作的,晚上住宿都是睡地下的,地下就铺点麦秸”。回去问我妈,她说那时候都那样啊,大家觉得理所当然啊。

    • 家园 也动过贴过来的心思
    • 家园 这文章确实写得好啊。文中作者的父亲的胸怀真是让我高山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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