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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天凉了,来读读古诗吧 -- 回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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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宋代诗歌是可以被当成文字狱攻击的黑材料的

              著名的乌台诗案就是,随着诗歌的尺度收紧,随性的诗歌当然是越来越少了。当时词的尺度还不是很紧,所以豪放词的很多词人还可以借助词议论朝政。

        • 家园 俺觉得感情更多来自于对于境界的联想

          今天的读音和古音相差甚远,试举一例,易安的声声慢,本来是入声韵,单纯从发音上讲是很凄切的。今天的读音里入声已经彻底没了,但是读起易安的这阕词还是能感受到那种悲伤。我认为起主导作用的还是词所构架出的那种境界,引发读者的联想从而感受到词人的感情。

          境界这个词是王国维发明的,这个概念略玄但绝对有道理。

    • 家园 很喜欢回车兄的文章,不知能否转载呢?

      如题,哈哈

    • 家园 2、老婆是第一位的----读《马嵬 其二》

      马嵬 其二 唐 李商隐

      海外徒闻更九州,他生未卜此生休。

      空闻虎旅传宵柝,无复鸡人报晓筹。

      此日六军同驻马,当时七夕笑牵牛。

      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

      这是一首咏史诗,表达作者对马嵬坡之变这一历史事件的看法。一般而言,对同一历史事件,不同的人会选择不同的角度,得出不同的看法,所谓“横看成岭侧成峰”。比如赤壁之战,杜牧说“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对胜利者周瑜很不屑,可是苏轼则夸周瑜当年“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对周瑜就粉的厉害。

      马嵬坡之变也是如此,白居易的《长恨歌》对其来龙去脉做了极其生动、极其煽情的叙述,从“三千宠爱在一身”、“姊妹兄弟皆列土”的幸福,到“渔阳鼙鼓动地来”、“六军不发无奈何, 宛转蛾眉马前死”的悲惨;从“归来池苑皆依旧”、“翡翠衾寒谁与共”的思念,到“上穷碧落下黄泉”、“忽闻海上有仙山”的痴情寻找,再到“闻道汉家天子使”、“天上人间会相见”的寄托,主题思想就是神话唐玄宗和杨贵妃“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伟大爱情。

      李商隐要表达的与白居易《长恨歌》的主题思想有所不同,而且明显是怼白居易的。白居易比李商隐大了40来岁,小李写这首诗时,老白已是名满天下,其作品更是妇孺皆知,深入人心,时人赞其“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不过俗话说的好,“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把前浪拍死在沙滩上”,作为晚辈,拿前辈来怼一下其实很正常,怼同辈的话,都是籍籍无名,炒作不起来;怼前辈则不同,可以借前辈的名气,蹭热度,另外前辈早已功成名就,不好和晚辈一般见识,也没啥风险,《唐才子传》记载“时白乐天老退,极喜商隐文章,曰:我死后,得为尔儿足矣”。

      这首诗的开头两句,上来便是抬杠,什么海外还有一个九州,纯属瞎扯啊,来生有没有不知道,但今生是完蛋了,都是针对《长恨歌》里面的“海外有仙山”、“天上人间会相见”怼过去的。

      中间四句用“此一时也彼一时也”的对比,开启嘲讽模式。在马嵬坡这鬼地方,再也没有宫中夜夜笙歌和情人节的浪漫,只有肃杀的军营和将士们冷漠的眼神,言外之意,随着环境形势的改变,爱情也烟消云散。

      嘲讽完了,最后两句表达自己整个看法,对于唐玄宗来说,贵为皇帝却连自己的爱人也保不住,太羞耻了;对于杨贵妃来说,还不如做个百姓家的妻子,太不值了。换言之,无论贵贱,是男人,就应该以老婆第一。

      小李用很直白的方式摧毁了老白《长恨歌》极力营造的虚伪爱情故事,当初两人那么好,一遇挑战,便弃对方不顾,这算哪门子爱,然后人死了,又搞些假模假样、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个毛用,这就是小李对马嵬坡之变的看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看法?在《无题》里面已经分析过,小李因为婚姻选择上的问题,被裹入牛李党争中,一生郁郁不得志,但他并未因为这个压力,抱怨或者放弃这段婚姻,反而一直坚守,对妻子很好,“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便是夫妻情深的证明。所以小李对唐玄宗不耻,为杨贵妃不值的看法就好理解了。

      至于小李为什么要表达这样的看法,应该还是想表达一种风骨,老子就这样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说点题外话。

      中国古代四大美女是到杨贵妃为止的,为什么自杨贵妃之后就不再搞美女评选活动了呢?

      历朝历代,最让国人自豪的是汉唐,汉以后可以有唐,但唐以后却无汉,有的却是“崖山之后无中国”(南宋灭亡),所以说,唐朝在国人心中是鼎峰,之后的宋元明清,元清是外族统治,宋明则是亲手丢了祖宗的河山,都是无比丢脸的事,怎好意思再搞选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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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胡侃一下四大美女

        话说我初中写作文就讨论过四大美女,不过没有严格的考究,纯粹是自己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现在依然没有考究,所以认识水平大致还停留在当年。

        为啥四大美女,没有妺喜、妲己、褒姒、赵飞燕、李师师、陈圆圆?比较一下,感觉能评上四大这四姐妹,都是为了国家做出牺牲了。其余的,要么没那么漂亮,要么没为国家做出牺牲。

        • 家园 杨玉环的贡献也是反面的呀,和褒姒相类

          难道说她为民族团结、军民团结做贡献了?

          关键还是名气大,白居易那宣发做得好

          • 家园 好歹也算是为了皇帝而死

            话说宣传很重要啊。

            连貂蝉都进了四大,那说明这个四大应该不是官方选的,所以依据自然不是严格的史实。如果是民间选的,那么脍炙人口的诗词、剧目、评书(评词)等的影响应该不小。在这些民间传说里,杨贵妃形象还可以吧。

    • 家园 1、不讲政治的后果----读《无题--锦瑟无端五十弦》

      无题 唐 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李商隐的诗向来以隐晦难解著称,尤其以这首诗为最,不过,这也许是我们现代人的感受,对于当时的人来说,特别是对一些特定人群(作者的表达对象))来说,可能就无此困扰。毕竟写出来的东西是给人看的,让人费解或产生歧义,不应该是表达的本意。

      所以读古诗词时,尽可能多的了解其时代背景和创作背景,包括作者的生平,有助于理解作品的真正意思,正如孟子所言:” 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

      李商隐的一生,是唐代历史上著名的牛李党争时期。

      何谓牛李党争?按陈寅恪的讲法,就是“牛党重科举,李党重门第”,牛李党争其实就是通过科举上来的新权贵与凭借门阀势力的老权贵之间的政治斗争。

      李商隐少时家境不好,稍长后,因诗文出众,为牛党一大佬赏识,与牛党交游深厚,并在24岁时考取进士,唐代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说法,所以李在这个年龄得中,应该与大佬提携有关系。然而世事难料,大佬去世后不久,李党一重要成员又看上了他,要命的是还将女儿嫁給了他。大概就是这一次婚姻上的选择,将李商隐的后半生卷入了党争旋涡,此后,里外不是人,牛党视之为背叛,李党估计也瞧不上他,终生郁郁不得志。

      郁闷,就要表达,子曰:诗可以怨。这首诗就表达了对自己一生境遇的感慨。

      首句中的“五十弦”是理解整首诗的关键词。《史记》〈封禅书〉说:“ 太帝使素女

      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为二十五弦。”,意思是因为五十弦的瑟弹出来的曲子太悲伤了,后来就把瑟改为二十五弦的。李商隐用锦瑟喻人生,用此典来吐槽自己悲催的一生,别人都是二十五弦的,就我倒霉整了个五十弦的,别人最多只受到一面的攻击,我是二十五乘二翻倍,两面受敌。不过起首这两句虽说是吐槽,但表达的既含蓄又洒脱,且文采斐然。

      当然吐槽不是目的,获得得别人的理解更重要,于是接下来三、四句写了自己夹在两党之间迷茫、纠结的心态。“庄周梦蝶”讲的是不知是庄周梦见了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了庄周,李商隐用其表面意思来形容自己也是常常不知是牛党,还是李党的身份迷茫;“望帝”的典故来自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叫望帝的蜀地国君,因其手下在治水方面比较强,便将帝位禅让与手下,自己跑山里隐居,可是死了又化为杜鹃鸟,在蜀地日夜悲啼。按理说,让位是心甘情愿的,又没人逼,为什么到死都那么伤心啊,这故事说的就是一个纠结,让位是对的,伤心也能理解,搁一块就复杂了,李商隐用这个故事来表达对婚姻选择的纠结心态,而且好就好在对两党都没得罪,婚姻选择是对的,怀念过去也可以理解。

      借典说事的关键是典要借的好,否则事情就说不好。庄周和望帝的典故似乎完全挨不上,但细想一下,其实二者是有共同点的,即都像一根线有两头的意思在里面,前者的两头,一头是庄周,一头是蝴蝶。对于李商隐,一头是牛党,一头是李党;后者的两头则分别为前头让位和后头悲啼,对于李商隐,则是前头和牛党交游深厚,后头和李党联姻。李商隐抓住了这个共同点来描写自己和两党发生的前后事,应该说借的非常成功。

      将自己真实的思想状况汇报以后,五、六句表达的是感恩,对两党前辈人物均对自己赏识的感恩。“沧海”句主要用的是“沧海遗珠”的典故,说的是狄仁杰的故事,狄仁杰早年曾被小吏诬告,工部尚书阎立本在审问之时发现他是个人才,赞道:“仲尼称观过知仁,君可谓沧海遗珠矣。”;“蓝田”句用的是“蓝田生玉”,出自《三国志?吴志?诸葛恪传》:“恪少有才名,孙权谓其父瑾曰:‘蓝田生玉,真不虚也。’”。李商隐借用这两则典故分别描述了自己被两党前辈人物赏识的事情,“月明”、“日暖”指的是他们对自己的提携扶持,珠、玉当然比喻的是自己,此外“珠有泪”暗含自己那段时期可能在牛党不如意,也有可能是表达对牛党的愧疚,“玉生烟”(玉上有烟云状)表达自己的才能得到了更大发挥(推测这首诗可能作于李党当权时期,由献媚之嫌)。

      最后两句可调整顺序来理解,虽然年轻时犯迷糊(不知道政治斗争的残酷,随意跳槽,不讲政治),但对两位前辈的知遇之情毕生难忘(7句中的“待”当对待理解),有点求放过的意思在里面。

      古之文人和今之文人最大区别在于一个是混官场的,一个则仅仅是文人。今之文人的缺乏官场体验,对于古诗,容易放在儿女情长、风花雪月里来解读,其实对挣扎在官场中的古代文人来说,哪来那么多虚头巴脑的东西,在那些优美诗句的背后,更多的是事关切身政治利益的表达,尽管如此,古代中国文官制度里面浸润着浓厚的文艺气息,算是一种独一无二的政治文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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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也谈谈这首锦瑟。

        首先诚如回车先生所言,李商隐的诗向来以难解著称,但我其实对此有些不同意见。我认为李商隐很多诗写的是一种情感,而非具体的人事景。正因如此,在李商隐的许多诗歌意象中找到现实里的对应不容易,但也正因如此,李商隐的诗歌有很强的感染力。

        比如这首锦瑟,我看来其描写内容很明确,因其不长,不妨再引用一次: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标黑的地方,都是与时间有关系的词句(杜鹃啼就是春去时,这在古诗文里是非常通用的意象)。如此一唱三叹,足以看出,此诗的主旨就是慨叹时光流逝,韶华不再。至于慨叹的是白首未建功名,还是妻子阴阳两隔(此诗是悼亡之作的见解亦蔚为一说),都有可能,而且并不矛盾,完全可以共存。

        我相信,大部分河友现实与理想之间没有那么大的落差,大部分河友拥有完整幸福的家庭,但大部分河友仍能与此诗产生情感上的共鸣。因为我们追忆青春的时候,难免会产生一种失落感,好像失去了很多,但非得要说,却又说不出什么——我相信产生过这种感情的不只我一个人。

        这种纯粹的感情非得形于笔墨,就纯粹不了了。李商隐惘然的是什么?恐怕很难说。我惘然的理由和李商隐一样不一样?大概不一样。但在时光一去不回这一人类固有共有的忧愁面前,每个人都难免多少产生惘然。我们为之触动,不是因为我们思想感情上与李商隐完全同步了,而是因为我们从李商隐那里想起了自己。

        当然,回车先生以政治现实切入解读诗歌,不为无理,更属有益。但把诗意敲定在政治失意上,恕我直言,单从这个角度看去,此诗便有些索然无味了。

        ==

        然后也说说政治方面的东西,回车先生对古今文人的看法我并不完全同意。古之文人固然绝大多数是官宦中人,但他们并不皆拥有相当的政治智慧。而今之“文人”也未必没有政治诉求甚至政治关系,我看他们往往是有的。倒是今天更多识文断字的人,也就是我们一般读者,对政治可能缺乏切身体验。其实这才显出传世古诗文的价值:它承载着某些共通的、深层次的情感,如果它仅是小圈子里的应用甚至玩物,那么在文化昌明的现代也就毫无意义了。

        不扯远了,说回李商隐。李商隐在旧新唐书皆有传,史书的说法大体与回车先生这里的论断一致:李商隐因卷入了牛李党争而导致仕途困顿。

        既然说历史,还是得从当时的风俗制度说起。李商隐生活的晚唐时期,士族力量在现实政治层面已经不像初唐那样居于统治地位了。但士族之风犹存,其体现之一就是人们还是要讲究一下阀阅。按李商隐自己的口径,他出于陇西李氏姑臧房(请卢尚书撰李氏仲姊河东裴氏夫人志文状一文,起首追述祖先:先君姑臧公以让弟受封),算是唐朝宗室。从散见于史料中他家庭联姻情况来看,应该说确实有一点来头。但从旧唐书以及他自己文字记载的父祖履历看,家道已经没落了很久。更妙的是新唐书里对他出身的记载:或言英国公世绩之裔孙。英国公李世绩,就是戏文里常露脸的徐茂公(其字懋功,大概是口耳相传中传讹了),被唐朝赐姓李,与陇西李就没什么关系了,再加上个“或言”……

        总之,我们可以比较肯定地相信,李商隐出身不太高,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可做倚靠。

        李商隐接下来的履历在新旧唐书上记载一致:他在令狐楚为河阳节度使(李商隐故乡荥阳是其治下)时得到赏识,从而开始了与令狐家的交往——但要注意,史书上这段记载虽然彼此不抵触,但却存在一个重大的现实问题:令狐楚担任河阳节度使时,李商隐还不到十岁(李商隐享年虽有异说,但普遍认为未及五十,倒推得到此处结论)。从而旧唐书的“年才及弱冠”是不成立的(与众多李商隐本人文字矛盾,是以不取),新唐书便没有提及此时李商隐的年龄。

        总之,我们可以比较肯定地相信,令狐楚在李商隐年少之时就对他非常赏识,按记载,令狐楚让李商隐与自己的儿子们交游,可以说令狐楚类似于李商隐的一位亲长。

        令狐楚对李商隐的帮助,不仅是经济上和政治上的,还有文学上的。令狐楚本人就是文章大家,善于章奏,按两唐书记载,李商隐在文章上得到了令狐楚的传授。而令狐楚后来任职调动,都带着李商隐为宾客,并资助其每年赴京赶考。但是众所周知,直到令狐楚逝世那年,李商隐才考中进士。

        我认为在这一点上,不必怀疑令狐楚对李商隐是否存有保留——有恩如此,如果还要挑三拣四,指责令狐楚为何不去关说,实在没有道理了。我猜想令狐楚放手让李商隐靠自己本事应考,应该是对他的才华有信心。李商隐对自己的才华也很有信心,事实证明他确实也有才华——然而考试的判断标准并没这么直观。当时的考试当然不公平,李商隐在诗文中也有抱怨,但我觉得李商隐自己也有些责任。我们现在所欣赏的、他所擅长的文风并不见得适应科举的需求。

        李商隐最终得中,还是靠了令狐家的力量,李商隐自己在与陶进士书中提到:

        时独令狐补阙最相厚,岁岁为写出旧文纳贡院。既得引试,会故人夏口主举人,时素重令狐贤明,一日见之于朝,揖曰:“八郎之交谁最善?”直进曰:“‘李商隐’者”。三道而退,亦不为荐托之辞,故夏口与及第。

        这里提到的八郎,是令狐楚次子令狐绹,时任左补阙。吊诡的是,两唐书把李商隐之后的失意,全算在了令狐绹头上。说是令狐绹憎恨李商隐忘恩负义,只不过旧唐书归结的原因是李商隐娶了王茂元的女儿,而新唐书则说是因为李商隐依附郑亚彻底惹恼了令狐绹。

        说到这,就涉及到“牛李党争”了,这不是能简单说清楚的事,这里不赘。但不妨说明一点:党争存在,但绝非划线站队那么泾渭分明,更没有甲是牛党组织部长乙是李党宣传干事那么简单的档案。择其大者而言,所谓牛党,李宗闵的作用显然比牛僧孺大;大概是觉得两边都叫李党不易分辨吧。而李党党魁李德裕更是不太进行派系斗争。

        具体到李商隐相关的人物呢,令狐绹是个积极站队的牛党,但其父令狐楚牛党的派系特征就不明显(令狐楚比牛李年长不少),李商隐的岳父王茂元说是李党更是捕风捉影了。相关说法网上不少,有兴趣的河友不妨自己看看。我这里只说一点,网上可见的很多论据是李商隐研究家们的结论——以李商隐这样政治上的小人物作为重心去“研究”党争的宏观政治问题,很显然其中少不了为结论服务的判断。

        ==

        我这里就直接跳到结论好了,我认为把李商隐的仕途坎坷归结到他卷入到牛李党争之中去,实在是高看了他的政治地位。

        从各种迹象来看,李商隐真正得罪的,只有令狐绹一个人,相比令狐楚对李商隐的扶掖提拔来说,令狐绹确实“不太够意思”。至于李商隐是怎么得罪令狐绹的,可能是李商隐娶了王家的女儿,可能是李商隐与某些人走得太近,还可能是令狐绹单纯地对李商隐有意见——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的父亲对别人家小伙子甚好,这小伙子对自己又不甚客气(不妨读李商隐别令狐拾遗书体会一下),一般人有些不快,也实属人之常情吧。

        并且说到底,令狐绹也只是不积极提拔李商隐,并没有贬谪他的举动。李商隐屈沉下僚,并不是受了什么打压,对于既没有显赫家世背景又出众政治才能的一般文人来说,再没了靠山,这就是个常态。更何况最终令狐绹还是给李商隐谋了个太学博士的官职,正六品上,也算可以了。

        ==

        再归到这首诗上来吧。前面提到,李商隐这首诗是一首感怀时光流逝的诗,这是一个能引起广泛共鸣的主题。但归结到李商隐个人身上,势必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系,那么诗中能不能找到对应的联系呢?

        我认为是能的。这首诗首联起兴,尾联平铺直叙,都没有用典。而颔联颈联一句一典,并且典故两两对应,一联一事。

        颔联讲庄生梦蝶,望帝化鹃,回车先生讲是迷茫和纠结,自然言之成理。但这两个典故归结起来,讲的都是一种逃离现实的生活态度——李商隐这是讲自己年轻糊涂呢。

        颈联讲沧海遗珠,蓝田生玉,回车先生讲这是李商隐自比珠玉,也非常有理。但回车先生漏了一个典故未解,“玉生烟”也是有来历的。司空图与极浦书:

        戴容州云:诗家之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

        这个“蓝田日暖玉生烟”有何传说,众说纷纭。但这里提到了其含义是“可望而不可即”,对于我们了解诗义就足够了。回车先生说玉生烟的意思是才能得以发挥,恐怕是解得偏了,而且律诗对仗也不是这么对的。颈联两句讲的是一个事,就是李商隐虽然自诩才能堪比珠玉,但珠有泪,玉生烟,终究是化为虚幻了。

        总而言之呢,我认为李商隐这首诗表达的是对光阴虚度,才华空掷的追悔和惋惜。

        当然这也是聊备一说。一定程度上,我们对诗的解读,与其说是追索诗人的创作心态,不如说是表达我们自己当时的再创作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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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再凑一趣:李德裕和牛

        这次李德裕本人是个神人。

        话说城北一农人丢失耕牛一头,几番找寻不着,就到城里去找有名的算命先生张铁嘴,求他给算算这牛到底跑哪儿去了。

        张铁嘴撒下蓍草,起了一卦,告诉农人说:“牛在李德裕丞相的帽子里!”这农人听这话摸不着头脑:"牛在帽子里。。。“张铁嘴说:"你去吧,李相正要上朝,你去找他要吧”

        ”张铁嘴的话还有假的!“农人跑向丞相府,正好在路上遇到李德裕骑马上朝呢,农人说:“李相,还我的牛来。”李德裕一惊:“怎么回事?怎么找我要牛?"农人说:”我的牛丢了,找算命张先生算了下,说牛在你的帽子里。“

        李德裕听了微微一笑,在马上把帽子摘下来端详了一会,说:"你的牛在城南山坡上的那颗大槐树上,你去找吧。”

        这农人跑到城南的大槐树下一看:“没牛啊,李相说牛在大槐树上,肯定有说法,我爬上去看看。”

        农人爬上槐树,四处张看------牛在山坡下悠闲地吃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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