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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汪曾祺小识 -- 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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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家园 两次“壮举”

      汪曾祺一生如他自己所言,很平淡。他羡慕老师沈从文的见多识广的人生。他是一个平凡的中国读书人,基本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但他也有过两次“壮举”。

      第一次是大学毕业时拒绝做美军翻译,因此而未能得到毕业证,给他毕业后几年内的生活造成很大麻烦。

      他是1939年入西南联大中文系的,晃晃悠悠过了四年,到43年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两门主课不及格而不能毕业:体育和英语。学校准许他一年内把体育课和英语课再来一遍,得到一定学分就可毕业。他不肯,嫌两年体育课在一年内上完,太累。所以又拖了两年,45年的时候终于拿到学分,可以毕业了。这时候国民政府与美军合作反攻日寇。政府因此要求所有应届大学毕业生都必须从军,作为美军翻译。汪曾祺宁肯不要毕业证,也不去给美军做翻译。事后就外人看来,这可是了不起的勇气。他最好的朋友朱德熙就这末夸奖他。不过据汪曾祺子女回忆录里说,汪曾祺首先自认英语太差,对付不了差事。就有一位联大毕业生去做翻译,因为英文不精,造成军队伤亡,被执行了军法。其次,大学后期汪曾祺家里的财务来源中断,衣食不周。他对子女说那会儿自己的衣服都露着窟窿,感觉太丢人,就没有去做体检。这个说法可能是汪曾祺逗孩子们。如果他想去做体检的话,借件衣服总做得到。还是他自己不想去。至于不想去的原因,英语水平大概可以算上。那时候给美军做翻译是正经事情。汪曾祺的校友黄裳去做美军翻译,还把经历写成文字《翻译官的故事》,成了知名作家。汪曾祺因为自衬英文不好而不去做翻译,反倒不怕失掉毕业文凭?他的子女们认为老爹有古来名士之风,也有一定道理。

      汪曾祺的第二次壮举正面多了。北京解放后,他主动要求加入四野南下工作团。关于他这个举动,可以有多种解释。他自己对子女说他是想去外面看世界,而不是革命思想支配他。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如果是晚年经历了种种事件之后,那这表明他对中国的政治多少有点认识而不希望子女介入。

      早年他对政治没有表现出兴趣。即是说对当时国民党政府的反动性质,共产党的进步性质没有认识。据他子女回忆,他和老师闻一多还因为读书人是否应该参与政治而吵过架。他离开昆明一个月后,老师闻一多被国民党暗杀。我没有看见他对此有所义愤。

      他在毕业后因为没有文凭而多处碰壁,甚至有自杀之心,被老师沈从文大骂一通。沈从文托人帮他在上海找了一个穷教职,对付着过日子。后来他妻子被聘去北大教英文,他算是随妻北行。在北京也是沈从文费尽气力,帮他在故宫找了个工作。总而言之生活非常不如意。他的儿女回忆说父亲没有任何实际工作技能-即钱钟书说的”无用之人,学不了数理化。“-,也没有经商才能-汪曾祺说联大同学就有来往缅甸和中国之间做化妆品走私生意,语中有不屑,其实那是正经商业才能-只有一枝笔,即是个纯粹的文人。只有在太平年代这种人才能安心存在。而只有共产党才能给混乱的中国带来太平。

      汪曾祺加入四野南下工作团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他不再是故宫里一个小办事员。那时候的共产党唯才是举,极为重视知识分子。他回京后成为北京文联的一个编辑。在子女们看来,他的这个壮举,至少使得他能够以49年参加革命的老干部身份离休。

      • 家园 上个帖子里的第二个引用贴错了,应该是

        那是7月15日的下午时分,钱局街上风声鹤唳,纷纷传说:西仓坡上一位老教授叫人杀害了。

        曾祺和松卿气急败坏地到家来,对德熙说:“我们没有估计错,特务乘联大师生走得差不多了,对先生下毒手了。”

        他们三个人平时到了一块儿,总有说不完的话。这天,三人垂头丧气,沉默无语,他们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

        燕人兄说的表示要是指写文记念的话,汪曾祺那时写的文及能保留下来的很少。

        • 家园 看到这段话

          感觉不像是真实发生的。那时候的汪曾祺夫妇怎会有这样见识。

          汪曾祺后来有的是机会表达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但是我还没有看到。

          • 家园 文能传心,汪曾祺和孙犁一样,是个

            诚实的不惮于暴露自己短处的作家,他说过自己是个性格软弱的人,他写泰山说对高山的巍峨壮大无感,却心感于于仁者乐水。所以他不参军我理解。

            我想他专门写闻一多的话,需有个契机,像纪念闻一多的刊报约他之类的,国民党治下没有多少机会的,闻一多的被害死到解放没几年,他的生活又颠簸不定,我想机会不会很多的。至于解放后离闻一多的死远了,更没有时局上的要求。

            以他没做什么(何况限于所知呢)就推想他是个什么什么样的人不是一个好的思考方式。

      • 家园 汪曾祺对闻一多的死有表示的,

        。他离开昆明一个月后,老师闻一多被国民党暗杀。我没有看见他对此有所义愤。

        。他离开昆明一个月后,老师闻一多被国民党暗杀。我没有看见他对此有所义愤。

        [URL=http://www.360doc.com/content/20/1021/17/56680917_941589007.shtml]朱德熙先生精彩人生·求学岁月

        [/URL]

        • 家园 读了你给的链接

          嗯,借朱德熙夫人之口的回忆,听起来不像那么回儿事。

          我再去看看。可能没有看到。

          汪曾祺对沈从文推崇备至,对闻一多却没有。我感觉是政治方面的争论造成的。

      • 家园 宗璞在西征记里

        描绘了联大那些不愿毕业从军的学生,“上了一年社会系,再上两年中文系,又上了一年外文系,现在又在历史系,永远到不了四年级。”

        国难当头,聪明人有的,蠢蛋也有的,田海男和黄仁宇这两位用脚走过几个省去上战场,跟大师比明显是脑子不够用。

        • 家园 不懂你的意思

          可否展开讲讲。

          • 家园 再摘录一段吧

            还是《西征记》,第三章,32页,人民文学出版社。

            "正说着话,茶馆里走出两人…,蒋文长眨着眼,他的眼晴很细却很亮,露出一道窄窄的光,他向冷若安说:“我的英文一向糟糕,去了不起作用。当初肖邦也没有留在波兰打仗,而是去了法国。我反正是拿不着文凭了。"…,又有一位同学说"他们觉得很清高,蒋文长有一次在中学演讲,就说自己很清高。”

            当然,小说总有些演义性质,不过对号入座也是读书一乐也。

            • 家园 汉水肯定对错号了,这个对号入座肯定对不着汪曾祺呢。

              如果要给那时的他画个像的话:汪曾祺是经过五四新文化熏陶的对中下层乡民农民深怀同情的新乡村知识份子形象,其实他在联大就是20来岁的青年后生,又不热心社团活动,除了文字好在有限范围内有点名气外,他在联大的学生生活是浑然众人的。清高这个词对应不到他身上的。

              另外@燕人 他的政治倾向肯定是向着共产党的,以他着力挖掘表现农民或普通小民生活中的美也可以得知。

              • 家园 这个难说啊

                宗璞和汪曾祺本是好朋友,不过书里这么写,让人浮想联翩哦。

                冯曾在其散文《三幅画》中回忆与汪曾祺交往的一些情景:

                “八十年代初,《钟山》编辑部举办太湖笔会,从苏州乘船到无锡去。万顷碧波,洗去了尘俗烦恼,大家都有些忘乎所以。我坐在船头上乘风破浪,十分得意,不断为眼前景色欢呼。汪兄忽然递过半张撕破的香烟盒纸,上写着一首诗:壮游谁似冯宗璞,打伞遮阳过太湖,却看碧迫千万顷,北归流入枕边书。”……

                文题中的三幅画乃是汪赠给冯的画作。

                1986年春,宗璞得知汪曾祺长于丹青,便“修书往蒲黄榆(汪曾祺住处)索画”。不到一周,汪曾祺便赠了一副“两只小鸡吃酸果子”,很是可爱。 后宗璞再次索画,汪曾祺又送给她第二幅,“红花怒放,下衬墨叶,紧靠叶下有字云:‘人间存一角,聊放侧枝花,临风亦自得,不共赤城霞。’”冯友兰赞赏这首诗“不隔”。

                原本对这第二幅画,宗璞已然很是满意。没想到不久之后,汪曾祺又送来了一幅水仙花,“一股清零之气,自纸上透出”。这段交往,汪曾祺在散文中也有提及,笔致动人。有一年台湾有个散文奖评选,汪曾祺是评委,他曾想推荐两个大陆作家参评,其中一个就是宗璞。

                汪曾祺1997去世,《西征记》2009年出版,宗璞在小说中如此描写蒋姓同学,是否有负亡友?

                我觉得也大可不必如此看。还是那句话,“这是小说”。蒋同学自是蒋同学,汪曾祺自是汪曾祺,汪只是蒋的原型,蒋在小说中的所作所为可以说与汪曾祺没有半分钱关系。艺术家应该享有创作的空间和自由。

                退一万讲,如果汪曾祺与冯友兰真有小说中描写的那场会面,钟璞照实写来,不虚美,不隐恶,也是史家手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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