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黑道·情缘(第1章 黑道也需要娱乐) -- 山而王

我又端来一盆温水，开始擦洗“大哥”的手脸脖子这些露在外面的地方。我算体会到考古人员拿着小刷子一点一点让兵马俑出土的愉快心情了，真有成就感阿。越擦越高兴。索性把他露在纱布外面的肩膀也擦擦。我长这么大，还没和男同学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呢，给弟弟那小屁孩儿洗澡不能算阿。哎呀呀，我忍不住轻声赞美：瞧瞧人家这皮肤长的，虽然黑了点可真是光润如丝阿。一动起来下面的肌肉时隐时现。啧啧，口水怎么掉人家身上了，赶紧拿毛巾抹掉。

我一边哼着歌儿一边擦，不经意一抬头，哇！“大哥”的眼睛正凝视着对面的墙呢，那里被下午的阳光涂得一片金黄。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和疑惑，象是一个从异空间坠落人间的天使。

我正发呆，他的目光流星般一转，投在了我的身上。他看着我，嘴角上的笑意眼看要变成哈哈大笑了。我腾地站起来，转身抬腿就走，一脚把忘在旁边的洗脸盆踢了个底朝天。杜叔叔堆在地上那些尘土满面的医学书籍象海绵一样，慢慢地忠实地喝了个饱。完蛋！

半夜12点了，该是“倒霉崔的”给我发暗号的时间了。这个什么崔志刚既然惹到我，不起个外号实在对不起他的好姓。回头请教一下班上的男生，把他手机里的签名档也改了。想想他的短信：“你好，我是倒霉崔的”，哈哈，惹我？去市一中打听打听，哪天我李熠不惹别人不是全校纪念日？

手机我只玩过“水果王”的。崔子的手机不象“水果王”的那么秀气时髦，什么晶光闪闪的小挂件都没有。又小又结实，象颗小手雷，看得出一定很贵，屏幕上有点脏乎乎的。刚一打开崔子的手机，涌进来一大堆短信和留言。干等着没事，干脆把“倒霉崔的”所有的短信都看一遍，将来再冲我举拳头我就要引用“语录”了！

看不出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社交活动还挺丰富。有叫他一起喝酒的、搓麻将的、钓鱼的，有求他摆平场子的，更有几个极其香艳的，象什么“崔哥，你怎么还不来看我。人家想死你了。你的小黛玉。”恶！我差点把手机扔到地上。拜托，放过我最爱的林妹妹吧，要叫，就叫----“小宝钗”好了。

等到一点，没有等到那个耻辱的暗号，倒是有人打手机引起的振动吓得我心惊肉跳。赶忙拍拍枕头，找个最舒服的姿势睡了，TOMORROW IS ANOTHER DAY。

又是一个美丽的早晨，小区里的麻雀6点多钟就唧唧喳喳站在白杨树顶上吵个没完，象是商量今天的饭局。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早起，公共水房里遇到杜叔叔。我跟他说今天周六，我要去学校取回“水果王”给我收集的各门功课的笔记，趁周末把功课补上。杜叔叔说：“去吧。小何没事。”小何？小何=“大哥”？我打量一下杜叔叔的脸色，休息不足是肯定的，这么快就改称呼了？他可是著名的眼高于顶，许阿姨的话：人家是拿鼻孔当眼睛的人物。杜叔叔发现我神色异常，问：“怎么了？”“没事没事。”我摆摆手，“那个，您辛苦了。”杜叔叔手里拿着洗脸毛巾沉吟了一下：“小何这辈子挺不容易的。要是我早跳河了。真是条汉子。”说完他就开始刷牙，显然不打算再爆什么内幕了。

我刚进学校大门，“倒霉崔的”短信就到了：“小丫头心太黑”。糟了，我忘了关手机了。我连忙点开内容，就四个字：你家地址。我叹口气，赶紧说人在杜叔叔家，给了地址。还加了一句话：你们什么时候来？那一头就此沉默，什么回音也没有。我心里有点慌，谢了“水果王”同寝室的同学，抱着复印的厚厚一落笔记往回赶。

一进小区就被邻居许阿姨叫住了：“小熠，刚才有个奇怪的电话找你。”我神色慌张说不出话来，“这孩子，你别怕呀。说是找你，你又不在，我就替你接了。喂喂了好几声，那边就是不说话。我只好说你不在，有话我可以带。那边就哭了，然后电话也挂了。”哭了，崔子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觉得那声音象你弟弟。你弟弟最近和你联络了没有？”“没有。”我焦躁起来，弟弟不是有爸爸吗？怎么会哭呢？不行，已经两年了，一定要去看看。而且这事绝对不能让妈妈知道。

回到家，妈妈在床上坐着。“小熠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摸摸脸，不明白。

“为什么皱着眉头？”

“我有吗？”我笑了起来，暗自埋怨自己，这么一点心事就挂在脸上。

“刚才你杜叔叔留下这个信封，说是有人给你的。我打开看了看，全是钱。”

我奔到桌边抓起信封，掏出钱数起来。

妈妈在旁边看着说：“这是你打工的钱吗？”

我一边胡乱应着一边又数了一遍，一共三千块。加上家里剩下的钱，勉强够一次洗肾了。

我抬起头说：“妈，您放心。这是我打工挣来的钱。是干净的钱。咱们下星期一就去洗肾。”

妈妈不说话了，她望着我，眼中都是慈爱：“过来，女儿。”

我走过去，让她搂住我：“孩子，辛苦你了。妈有时也想干脆就死了得了，省得连累你这么好的孩子。”

我把头侧在一旁，一边静静听一边象小时候那样抚摸妈妈的头发。

妈妈声音里带着泪说“可是有时又怕，怕我死了这世界上只剩了你一个，孤孤单单的。妈还没把你交出去，没看见你成家立业，我这眼睛就不能闭阿。”

我们脸挨着脸，妈妈的泪和我的混在了一起：“妈妈，”我说，“你永远也别抛下我不管阿。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活下去。阿？”

妈妈点点头。这是充满痛苦和母爱的承诺。

我敲开杜叔叔家的门，他正在收拾那些被我弄湿的书，床上、桌子上、椅子上到处晾得都是。“杜叔叔？”我不知道该怎么问。“他们走了，来了好几个人。你要早回来四十分钟没准还能赶上。小何走的时候基本上不发烧了。我还给他带了些药。他们既然说有办法我也不好多问。”我默默地听着。“小何给你留下点钱，我都交给你妈妈了。”我看着堆满书的床铺，杜叔叔忙说：“书没事，晒晒就好了。”

“我--他走的时候没说什么吗？”

“没有。他们虽然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副急救担架，可是一个个笨手笨脚的。我只好教他们用床单把小何转到担架上。别看这些人又高又大的，连护校刚毕业的都不如，小何被他们折腾得够呛。交代了给你留钱的事，就累得休息了。”

我不知不觉走到单元的大门前。夜色开始降临，一盏盏路灯象睡醒的星星一样次第吐出光华，照耀着门前的小路。这条路右拐汇入小区的干道，绕过花坛，笔直地穿过几个交通路口后，然后在一个T形路口分叉，通向我不知道的去处。

你，就这样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