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纪念西西河开流四周年-原创】穷山恶水出山贼 一 逃跑 -- 五度
但是从来就喜欢看“坏蛋”的故事,比如,水浒。所以,坏蛋不能真坏!
不论男女,一旦得罪108星,马上开膛破肚
第二天 ,老王被叫到山顶的议事厅。他忐忑不安 ,以为寨主会因为昨天的事情按家法处置。这个处罚可大可小。按照昨天的情况,打上个五六十棍也算是正常 , 这样老王就要屁股朝天的在床上趴一个多月。
他是黑着脸瞧着地走上去的 ,但却是红着脸看着天跑回来的。他一阵阵狂笑 ,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他把我抱起来 ,像喝醉酒一样胡言乱语 ,说些什么造化真想不到小兔崽子之类连不到一起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 ,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 ,我按老王所说的来到树林边的无字石碑旁。我就站在那里一直等 ,等到我的手脚变得毫无知觉。我用力的跺着脚搓着手 ,但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如我所说现在正是冬天 ,前几天还下了一场大雪。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 ,冷得让我想起一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景。不知是雪下得小了还是我长高了 ,这回雪只能没到我的小腿。我想起爹娘 ,心里一阵阵刺痛,好像老王杀猪的刀子捅到我的心里 ,然后它就开始往外喷血。
“ 冷吗?” 身后有人说话。我吃了一惊, 但怎么也转不过身去, 这时的我几乎冻僵了。那人就在后面拍了我后背几下, 又往我嘴里塞了一粒药丸。我感觉嘴好像不是自己的, 莫名其妙就把那药咽了下去。
一股暖流在我身体中流开 ,很快我就能活动自如,甚至身上微微见汗。我已看到寨主身穿一身青色紧衣站在我的面前。
“ 跟着我。” 寨主示意我把外衣脱去, 跟着他在树林里跑。看得出他故意跑得很慢, 但我还是跟不上, 他就跑到前面又跑回来。他在树林间穿梭, 好像一只羚羊。他让我模仿他的动作。有时弓身跑有时倒着跑有时跳起摸头顶的树枝。不一会我就气喘吁吁, 但他仍在招手,示意快点快点。我一停下他就露出一副很瞧不起人的样子, 让我气得要死。所以我拼命的在他后面追赶。
太阳升起来 ,鸡鸣前后 ,他停下脚步 ,我终于从后面追了过去。然后哇的一声把肚子里吃的东西都吐在了他的脚下。他没有躲开 , 用双手插在我的腋下, 好不让我倒下去,代价是我胃里的东西都吐在了他的鞋上。
“ 记住, 不论什么时候, 都别倒下去。倒了就完了。” 这就是他说的。这是个不高的要求。虽然我这时根本分不清天空和地面, 也找不到自己的脚在哪里。
“回去以后和老王说,多给你吃肉。” 这个要求倒是不低,冬天里面吃肉的机会并不是很多。寨主看我不应, 便不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有人送了一麻袋腌肉给老王, 吩咐这肉只是给我们两个人吃的, 要他千万藏好, 不要被山上的饿狼看到。这个饿狼指的不是四条腿的, 而是两条腿的。
老王虽然是个疯子, 但却不是傻子。他把大块的腌肉剁碎, 藏起一部分, 剩下的变着花样每天给我吃一点。有时候是是直接用辣椒盐水煮,有时候是做成包子饺子。每次我吃肉的时候老王总是找个借口走开,我就故意给他剩下几个包子,他看见了不但不领情, 反而有些气呼呼的样子,倒好像是我把那包子扔到了土里面。一两次过后我不敢再动这个心思, 老老实实自己吃自己的。
3个月前写的人物和情节还没忘记掉?都忙什么呢..........
这样就不会太监了。
最近用句经典的就是“瞎忙”,天天咖啡喝得心脏都不舒服,但回头看看感觉也没干啥。
最近我很背,工作感情健康都一败涂地。
就是一阵儿一阵儿,有时候不顺起来就做什么都有问题,等这阵儿过去了就好了,然后可能会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
一天老王突然发现我长高了。他用刀子在房梁上作了个记号。隔上一段时间就让我站到跟前比一比,而我也没有让他失望,每比一次老王都要用刀划个新的记号出来。寨主每天清晨的捉迷藏对我来说似乎越来越轻松。偶尔寨主有事外出,不能带我练武的时候,我都觉得身体像是洗澡没洗透一样难受,,非得自己到树林里跑到浑身大汗才舒服。这个时候冬天已经过去了,春天也已经过去了。
这天早上,寨主不再和我捉迷藏, 他找来了两块巴掌大的圆石头,垫到自己的两只脚底下,然后往下一蹲,双手伸平,就这样在那里不动了。我傻呆呆的在旁边看着,不知如何是好。寨主就这样一直蹲到了太阳出来,到最后身体也是纹丝不动,然后他提一口气,轻轻从石头上跳了下来,说:“明天你就这样给我蹲着”。
我回去和老王说以后可就轻松了,每天早上去林子里面蹲着就行,老王似乎是比我聪明,眼珠子转了转,没说什么。
第二天我站到两块石头上才发现,原来蹲着不是坐着,一点也不舒服。想站站不起,想坐又坐不下,脚底下那两个东西还圆滚滚的踩不住,让我前后打晃儿,忍不住伸脚出来保持平衡。寨主看到就从树上掰一根粗树枝,我哪只脚从石头上下来他就抽我的哪只脚。回到家,老王看我腿上的鞭痕看得心疼,就找来伤药给我擦脚。看周围没人,我狠狠地叫了一阵。
从此,每天早晨睁开眼睛,一想到要在那两块破石头上一直站到天大亮我都觉得难受的要死,恨不能生一场大病,一直在床上躺着。但我知道寨主已经到了树林,他正在那块石碑的旁边等我。
虽然我每天挨打,但还是站不好,能站的时间是长了,但该掉下来还是会掉下来。寨主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如果是真的带徒弟,这个石头桩恐怕你就要站上一年,但在这山寨上,大概你现在的东西也就够用了。” 说着,他就把两块石头踢到了一边,让我站到平地上,给我讲起他家的规矩,让我一遍一遍的大声诵读,直到背下为止。当时的我欣喜若狂,因为听老王说过,背规矩的意思就是要开始传拳法了。可惜直到多年以后,在那场生死攸关的一仗中,我才明白,欠下的帐总是要还的,当年我真的应该在那两块石头上多站一站。
这拳法真的是个好东西,有了它,我一身的力气好像都有了方向。一打拳,腿上的劲腰上的劲都聚了起来,传了过来,从胳膊一直到了拳头上。
厨房里的劈柴成了我练手儿的东西,煮饭的时候我不用斧子,只用拳头一块块的把劈柴捶碎,扔到火里。
每当这个时候,一个穿灰布褂子的老头都会像蹲茅房那样的蹲在附近的角落里看我,时不时还嘬嘬牙花子。他一脸的褶子,就好像是王八壳子,脑袋上一根头发头没有,像是王八的头,总是弯着腰头往前伸,还是像个王八。
山寨上像这样的老头其实并不少,很多是来混一碗饭吃,平日里也就干些耕田织衣的活儿。但不同的是,这个老头的怀里面抱着一把刀,还是一把很特别的刀,细长细长的。我问老王他叫什么,老王说这个老头子没名字,就叫做老不死,因为他老也不死。于是到老不死终于死了的那一天,我才知道他的大名叫董三平。
他,就是我第二个师傅。
我从心里厌这个老不死。他从来不和我说话,只是蹲在那个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斜着那双泛黄的三角眼睛看我。我想用石头丢他,但想想他又似乎没做过什么坏事。比如别的人都会在饭熟之前,过来偷一口。老不死则总是老老实实,等人都到了以后,看老王用那个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木头勺子给他盛饭,盛多盛少都不埋怨。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老王总是多给他盛一口。
总之老不死就这么斜着眼睛盯了我两三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我自己都有些记不清。到后来在我的眼里,已经把他当成了厨房旁边的一块木头或是一块石头,看见和看不见都没有什么分别。
转眼之间,我已经十三岁了。从小吃肉的我,身材似乎已经不像是十三岁的,力气也要大得多。当然我并没有见过和我一样大的人,这些都是听老王说的,只要是他说的,我就都信。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我送饭的时候看到寨主的宅子附近总会有一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小女孩在玩耍,她有时候踢毽子,有时候拍皮球,还有时候拿一根绳子跳来跳去,不停的变着花样。
我不明白她怎么能想得出来这么多可以玩的,我自己好像什么都没玩过。除了用石头去丢树上的野果子。我远远的看着,生怕打扰了她,而她好像也没有注意到我,每次玩累了就进屋去了。
人总是这样,凡事到别人就都是一万个不对,到自己头上就什么错都没有。再大些,我才想到,其实我和老不死没有什么区别,虽然我站着看的地方有阳光,但却也是个阴暗的角落。
这一年的另一件事情就是我终于要上战场,但并不是真的要我上去和别人打,而是跟着寨主,在边上看着。
这事发生的其实突然,好像不知道哪里就钻出了一个探子,和寨主报告有笔大买卖。据说是大官之间送礼,数目大得吓人。寨主问了探子半天,又跟着他到山下的树林里走了一趟,回来后就把大家召集了起来,说了句:“明天正午,在树林里面下手,人一个都不能留。今天晚上把刀都磨快了。”喽罗们跟着一阵吼,个个把刀剑都拔出来了,阳光下这些家伙寒光闪闪。
这一晚我都没睡着。我翻来覆去的想着明天的这场仗到底是什么样的。寨主教的那些东西能不能用上,那些个拳法剑法。还有这战场上打起来会不会像戏台上一样,人都那样翻来翻去的。这刀过来就是一躲,然后还上一刀。我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今天第一次过来看您写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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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中午,云彩不多,就看见一大片蓝,太阳毒毒的照下来,然后被树叶隔成一缕一缕。我看到在这一道明一道暗的地方,有人藏在树上叶子多的地方拿着弓箭,有人藏在草丛里面手持长刀,随时准备砍向走过来的官兵。还有看不见的地方是那平日里宽阔的黄土地,现在已经到处是陷坑,坑里是向上的竹矛。
世人说起来,我们就都是山贼。其实这就和说人是老百姓一样。有些老百姓是种菜的,有些老百姓是种稻子的,并不一样。我们当中也是如此,有些是布陷阱的贼,有些是射箭的贼,而我现在还只是个小贼,不知道将来会做些什么。
我自己躲在靠后的地方,寨主此时就在我的旁边,小声的给我讲着那些陷阱那些弓箭手是做什么用的。我却集中不了精力,总是用眼睛去看树叶间的太阳,那阳光真的好刺眼。我又去看光线在地上的影子,不知为什么这树叶间的空隙什么样都有,可那些落在地上的光斑都是圆的,想不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我全身都湿透了,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远远终于看到人影。我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一共十个人。十个人三辆车,车上用麻布盖着,看上去装的像是椰子。
我远远的看那几个人,虽然穿的和我爹差不多,像是种地的摸样,粗布衣服草鞋,但感觉就是不对,他们走路也好,眼神也罢,都不像是庄稼人。每一步迈出去,既轻又重,带着一种劲儿。这时候我听到寨主压低了声音:注意看他们走路,这几个人都是身上有功夫的练家子。
人影越来越近,空气中好像突然出现了一种看不见的东西,让我的手一下子收紧了,攥成了拳头,胸口像抱了床被子,气也喘不过来。这时候我抬头去看寨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其中的一个人,那个人开始走在人群中间,走着走着,到了最前面。我已经能模糊看到他的样子,大胡子,身材魁梧,眼神像两把刀子。
所有兄弟都屏住了呼吸,连寨主都是如此,那大胡子每落一步都像是踩在大家的心上,他带队伍一步一步的往陷阱走。树上的弓箭手已悄悄拉开了硬弓,刀手也做好准备,就等前几个人落进陷坑就一起冲出去砍杀。
就在这时,大胡子突然转身,嗖的一抖手,树上一个弓箭手惨叫着跌到了地上,身上插着一枚银镖。大胡子身后九个人如闪电一般从麻布下面抽出刀剑,摆好架势。寨主大喊:放箭!
我们这边能有四五十人,其中十多个是弓箭手,刚才被大胡子干掉一个,但人数还是不少。箭矢从四面八方向那十个人射去,只听得耳边叮叮当当的一阵响,那十个人竟把大部分箭都用兵器打到了地上,但毕竟还是有一个人倒了下去,一箭不偏不倚,正好穿心而过。
“杀!”寨主一声大喊,埋伏在草丛的长刀手都冲了出来,喊声震天。剩下的那九个人竟然是毫无惧色,站在那里等着长刀手冲过来。那大胡子旁边一左一右,一个人持刀一个人持剑。那一瞬间让我永生难忘,我看着自家兄弟朝大胡子冲过去,被刀客剑客拦下,然后银光一闪,一颗头颅飞向天空,那兄弟的血像是喷泉一般从脖颈中向天空射的老高,然后又像一阵红雨落在了地面上。我张大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来。
树林里这时到处都是刀剑相接的当当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号声,我耳中听到的另一种声音是若有若无,利刃砍断筋骨的声音,让我浑身发抖。
终于,树林又恢复了平静。我看到那个大胡子站在一堆尸体中间,脚边是断手断脚断头,手中的剑还在淌着血。他脸上和身上已经全被鲜血染红了,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的头发披散在脸上,被鲜血打成一缕一缕,只有深黑色的眼眸还像是刀子一样的逼人。
周围的兄弟有胆大的,冲上来想抢个头功,大胡子一转身一跺脚,快似闪电,将那个兄弟拦腰砍成两截。于是所有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把大胡子围在中间。那大胡子也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像一尊石像一样,眼睛也不眨一下,只有胸膛在均匀的起伏着。
如果不是老不死的出现,这画儿一样的寂静也许还会持续下去,不知到什么时候。
老不死还是抱着他细长的刀,朝要往这边走的寨主看了一眼。此时寨主也是手提宝剑,浑身是血,目露凶光,和平时判若两人。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寨主停下了脚步。老不死则径直来到那大胡子的面前:“呵呵,留个名字好汉。你这样的人不应该没名姓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胡子狂笑了一阵:“躺在这里的人都是有名字的,不如你去黄泉问问他们,老不死的。”在那大胡子说话的时候,老不死好像睡着了一样,闭上眼睛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兄弟见老不死闭上了眼睛,却都向后退了几步。
那大胡子见老不死闭眼,顿时暴怒,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如同饿急了的野兽。人随着声音飞一般的冲了过来,他脚下的树叶被狂风卷起来飞向空中。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老不死像一个被捏扁的皮球摔到了地上,猛地涨了起来,整个人不再佝偻,身形如若十八岁的少年,眼睛清澈如同湖水,那柄刀在他手中幻化成了一朵光华夺目的菊花,飞舞在空中的树叶在这一瞬间,碰到闪光中化为碎片,落到地上。跟着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大胡子的身体,那声音像是我们厨房的死猪从案板掉了下来,咣当。他脸朝下趴着,血从他的身体静静流了出来。
老不死又变回了老不死,三角眼耷拉下来,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收了起来,依旧抱在怀中。寂静中“当,当”两声响,是自家兄弟,看得入神,手里的刀不自觉滑到了地上。
这时的我眼前只剩下两种颜色,鲜血的红,树叶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