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论史不可势利兼谈郭沫若 -- 丁坎
我的帖子也被举报了,根据管理的意见把刺眼的字眼改了,但态度不变。下面就这个事情多说两句。
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势利,在现实生活里很难杜绝,趋炎附势以谋求个人利益,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生活策略。所以,对现实里的势利,我反对,但表示理解。专业历史学家,根据现实政治风向论史,因为涉及他们的个人利益,我也反对,但表示理解。
但河友以普通网民的身份谈历史,却一副势利相,我就难以理解了。
文革后,诋毁郭沫若的言论很多。很多人对其学术成就无法望其项背,就从人格入手。这方面流俗言论很多,一时无法全部列举和全部驳斥。但谁若有兴趣,把他认为拿得出手的言论拿出来,我们再说。
(这里要感慨的是,很多朋友可能会说,不会一切尽是空穴来风吧。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郭自然不是完人,有他自己的人格缺陷,跟他文人秉性密切相联。但事实上,攻击郭的人,却是醉翁之意,项庄之剑,郭纯粹是被TG连累了。)
流言多了,似乎郭成了死狗,人人都可以安全地往他身上踏上一只脚,随时可以踩一睬。
我认为这是一种势利。
势利不是不可赦免的大罪,但也应该有个限度。
郭抛妻弃子回国抗战这事,历来没有人拿来做什么文章。国共两党,以及当时全国的抗日军民都对此热烈欢迎。
现在的河友,连这都能说是为了个人前程,
那这势利就越过限度了。
林觉民的与妻书大家都读过,如果有人敢说他为了前程而抛下爱人,用无耻一词来形容这种人恐怕并不过份。
那么,郭与林的不同在哪呢?
诚然,郭回国不是直接从事林那样的武装起义,生命危险不是那么大。但是,危险总是相对的,同样是参加黄花岗起义,林死了,而黄兴逃脱了,这里有偶然因素,并非必然如此。郭回国,也并没有一张护身符在身,可保刀枪不入。
以当时中日力量对比之悬殊,若要个人投机,理应选择投向日本,汪精卫就是这样做的。而郭要这样做,身价不会低。事实上,郭是个有理想的人,要为个人前程考虑,郭根本就不用亡命天涯。
郭二六年参加北伐战争,从七月到十月,短短三个月就从中校升任中将,职务是总政治部副主任。老蒋用尽手段拉拢他,甚至秘密委任沫若为总司令行营政治部主任并一再表示你无论怎样要跟着我一道走文字上的事
体以后要多多仰仗你!
而郭对此的回应是著名的讨蒋檄文《试看今日之蒋介石》。蒋为此全国通缉郭沫若,据说还开出了三万大洋的赏格,这个价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来说,简直太给面子了。须知约十年后,斯诺到中国来写下 red star over china 时,周恩来的赏格
也就是八万银洋。
郭只要肯投靠老蒋,别的不说,等价于赏格的银子还是拿得到手的吧。至于拖家带口亡命天涯吗,如果不是为了理想?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前夕,四川达县城区第二小学全体师生寄信给郭,请他作一首校歌,他在回信中说:
的!我自己离开中国又快满十年"离开我们四
川"更已二十四年了!自己实在是没有什么成
就"真是对不起自己的国族"想起来"实在是很
惭愧!不过我思念我国族的情趣"实在是有难于
用语言文字来表达者!自己一息尚存"总想努
力"以期不负一切已知未知的朋友的希望!我们
国族目前处在危难的时候"我们做国族的儿女
的人"尤当是生死与共"我久已立志要使自己的
最后一珠血都要于国族有所效益!朋友们"你们
以后请时常鞭挞我罢
他这样说,也这样做了。
这种爱国情怀,不需要用死亡来证明。
认为只有死亡才能证明忠贞的想法,是一种变态。
本来主要是想谈抛家弃子,这里顺便谈谈文革。
不作全面探讨,还是说说势利的问题。
郭在文革的作为,其实无比清白,他说到底就是自诬,但从来没有诬蔑过别人。这一点,很多名声比郭好的人其实都无法与之相比。
至于说到没有抗争,就是软骨头,那我想这个罪名周也逃不掉。这其实是个制度问题。
当你理想的寄托,你投入一生参与创造和建设的新社会象一艘船那样步入歧途,而舵手不是你,是一位一贯被历史其证明正确的巨人,你又能如何?
没有人能轻易与舵手决裂,当这种决裂意味着国家,社会和民族的分裂。
所以只能忍辱负重,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网上反周的人也有,但在河里一般是不大敢冒头的吧,但对郭就不同,其实,也就是势利而已。
本帖一共被 4 帖 引用 (帖内工具实现)
鲜花已经成功送出。
此次送花为【有效送花赞扬,涨乐善、声望】
遥想丁兄文理两面均有不俗见解,佩服佩服啊
对这段历史和这个人都不是非常熟悉,唯一的印象就是高中要背的文章,呵呵
但是郭沫若的确如丁兄所说,网上和现实中的负面评价太多。
如果真相是如丁兄所言,那么很明显,需要为郭沫若重新正名了,那么大部分人其实对郭沫若的评价都不公平。
希望能在河里看到有分量的讨论啊,也让我长长见识,呵呵。
送花期待
但他在文革期间(也是绝大多数人见到的时候)给人的印象的确是侏儒化了。
他是写过讨蒋檄文,但回国以后也说过蒋的手是温暖的。
为了迎合他主翁的口味,郭专门写了本《李白与杜甫》,书中对杜甫百般挑剔,对将进酒杯莫停的李白大加赞赏,说:二人都喝酒,酒家却只打太白遗风的幌子,说明李白才是受民间 欢迎的。杜甫的草堂应该冬暖夏凉,更何况是有三重茅草的。这种拿诗句当攻击古人例证的事情就出在原来也非常推崇杜甫的郭沫若身上,很值得人回味的。
当全国人民都处于水深火热中时,那些在台前或二排就座的人,自然会受到人们挑剔目光的打量。这一点那些人自己也知道,也不在乎,如:我们比秦始皇还秦始皇。
没想到,他们自己都不在乎的名声居然也有人出来替他们打理,而且还是在死了30年后。
真够意思!
具体事情具体分析,侏儒不过是自诬,但绝不诬人,这一点在当时已经算志行高洁了。
郭在历史的每个关头都跟TG走。去见老蒋是周恩来劝说的,夏衍回忆过当时的情况,郭说:
郭事后写了《蒋委员长会见记》,无非是给蒋面子,把骂蒋那一页翻过去,也为自己活动争取空间。抗战要求团结一致,
要求树立核心,这跟红军变成国民革命军,改换军服一样,与背叛信仰无关。见完蒋,郭还是始终跟TG走,并没有任何靠拢国民党的行为。
这个值得详细说说,网上有很好的文字,这里给出链接
《李白与杜甫》,一部好书
——一个并非简单的郭沫若话题
评丁东《逢场作戏的悲哀》
晚年郭沫若
需要指出的东西,在这里整理总结一下:
第一,郭的个性是近李而远杜,其褒李抑杜本在情理之中。
沫若在一九二八年写的自传《我的童年》里就说了:“唐诗中我喜欢王维、孟浩
然,喜欢李白、柳宗元,而不甚喜欢杜甫,更有点痛恨韩退之”。不能说,从童
年时起他就知道“毛泽东偏爱唐代三李的诗”,于是“自然要褒李”吧?郭沫若
早期的诗歌气势奔放,想象力如天马行空,明显是继承了以屈原和李白为代表的
浪漫主义的风格,而很少可以看到杜甫的影响。一九六二年郭沫若在广州放言谈
诗,也说过扬李抑杜的话。我们甚至可以在他的山水诗里看到他对李、杜的不
同感情。游览泰山想起杜甫,“工部尤堪笑,浮夸徒自豪。”站在长江边上想起
了李白,则是“借问李夫子:愿否与同舟?”多明显的偏向啊!当然,郭沫若
的确写过“世上疮痍,诗中圣哲;民间疾苦,笔底波澜”的对联,还曾经并称
李白与与杜甫是“诗歌史中的双子星座”。但这对联是为公众旅游场所杜甫草
堂所撰,“双子星座”的赞语,是以文联联主席的身份,在纪念杜甫诞生一千
二百五十周的大会上致开幕词时所说。在这两种特殊场合下,郭沫若按多数人
公认的观点来定调,是正常的做法,否则不就太霸道了吗?但是,即使在纪念
杜甫的开幕词中,他也没忘记捎带着批评杜甫“每饭不忘君”的封建忠君思想,
同时还呼吁大家也要纪念李白。扬李抑杜的态度依然掩盖不住。
第二 郭对杜甫的抨击,理由和时机都不是你列举的那么简单
有人做了这样一个统计,颇可看出一些杜甫的“奴才”特性:“杜甫很懂得:
喝酒要钱,就得作官,作诗寄托着皇帝。他整个诗作,有相当大一部分是与各种
官吏的唱和赠答。我做了一个不很科学的统计,杜诗中直接写到‘吏’字的诗约40
首左右。这40首左右的诗中,真正揭露、愤恨官吏的不过很少几首,直接指向皇
帝的更是微乎其微”。杜诗大多数都是“要鼓励农民的逆来顺受”。(王锦厚
《郭沫若学术论辩》227页,成都出版社)。杜甫的确是老实巴交,循规蹈矩,
像一只驯化了的羔羊。正是这样,他才“每饭不忘君”,他的“奴才嘴脸”才格
外醒目。尽管郭沫若的脸上也有这种色彩,但他骨子里却极端厌恶这幅模样。郭
沫若从“懂事”起,就开始厌恶自己的“过去”,永远地洗刷自我。1962年初郭
在广州就说过:“有人把杜甫说得这么好,我就不同意。他是‘每饭不忘君’,
是站在皇帝最尖端的立场来写诗的”(载1962年3月15日《羊城晚报》);同年
在成都他又指出:“杜甫是生在一千多年前的人,他不能不受到历史的局限。例
如他的忠君思想,他的‘每饭不忘君’,便是无可掩饰的时代残疾。”(郭沫若
《诗歌史中的双子星座》,载1962年6月9日《光明日报》)
第三 该书是有寄托的,为了出版,必须涂抹时代色彩。
陈伯达也就知道了郭沫若的写书情况。当时的陈是“文革”小组组长,自然会对
“文化”现状格外关注。得知消息后他也就来凑热闹。陈先是对郭的这部著作表
示关心和重视,当即指示中科院印刷厂将郭的全部手稿进行影印。如此重视,陈
伯达是要干什么?郭当然无从知道,陈也未讲,也用不着跟他讲。郭猜测有可能
是将书稿送给毛泽东看,也就同意了书稿的处理意见。但是影印之后不久,陈伯
达马上变了态度,说不能将此书稿送达毛泽东,“让郭自行处理”。郭沫若莫名
其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伯达对郭的这部书大加指责,说了许多有关评价
李白的话。这样,郭沫若的这部书也就不能马上正式印出。倒是有机会留下给郭
以修改的余地。
这里的问题是,陈伯达为什么不允诺送达而要退还书稿?难道只是其中郭沫
若引用了李白有关汉族对少数民族的残酷迫害方面的文论?未必这么简单!陈伯
达不仅是“文革”小组主任,而且是精通中国古典文学和哲学的学人。他的“文
化”嗅觉应该说很是不赖。他是否看出了郭沫若书中的一些“倾向”性问题?如
果郭沫若的书旨在讨好毛泽东,自然不会引起陈的反感,相反他还会以此而去邀
功行赏,绝不会“退还”给郭沫若。极度鼓吹李白而贬斥了杜甫,是否让陈伯达
看出了“李白”的“放荡不羁”和“直谏”味道?假如解读出了“杜甫”的“奴
性十足”语意,陈又会做何感想?
这是一个谜,可以再做进一步的讨论甚至猜测。
总之,这部看起来“最不成功”的书,却有着很多谜团,隐含着最成功的成
分。
1971年10月,郭沫若经过对书稿的“大小改动了几百处”之后,终于出版了。
第四 该书重要之处不在于褒贬何人,而在于褒贬何种人品。
师,爱把屈原与宋玉并举来提高宋玉。其实宋玉是值不得学的,他的文学的成就
已被李白远远超过了。李白并不那么佩服宋玉,他的《秋日鲁郡尧祠亭上宴别杜
甫》开头两句就是反宋玉的。“我觉秋兴逸,谁云秋兴悲?”说秋兴悲的就是宋
玉。杜甫在《咏怀古迹》里却特别欣赏他,所谓“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
吾师”。在这里也可以看出李杜二人的不同处。至于屈原的水平,不仅李白没有
达到,杜甫也没有达到。(同上,335页)
这里如此提到屈宋,将李白与杜甫比附屈宋,绝非偶然。因为在郭沫若的心
目中,屈宋就是“有骨气”和“没骨气”的符号和标准。显然,郭沫若不是以
“文”要求李杜,而是以“人”衡量两者。他的心目中推崇的依然是“有气节”
的人,反感和厌恶的依旧是“没骨气”和“趋炎附势”的人。宋玉是没骨气的人,
杜甫也恰是没骨气的人。郭老早就厌恶起了宋玉,必定将来会厌恶杜甫。这是郭
沫若的必然。还是老话,读不懂郭沫若的屈原,就不能读懂郭沫若的李白;读不
懂郭沫若之宋玉,则不能读懂郭沫若之杜甫。
话剧《屈原》中有句台词:“宋玉,你辜负了先生的教诲,你是没有骨气的文人!”
扮演钓翁的张逸生认为:“‘你是’不如改成‘你这’,‘你这没有骨气的文人!’就够味些了。
郭尊其为“一字之师”,并传为现代文学史佳话。
可见,郭之鄙薄宋玉由来已久,鄙薄的是他的没骨气,郭的这一段,褒贬的不是李杜,而是自己,和当时的天下人,是他内心痛苦的借题发挥。
没想到,他们自己都不在乎的名声居然也有人出来替他们打理,而且还是在死了30年后。
真够意思!
这就太可笑了,太祖说过这样的话,郭说过吗?捆绑销售?
再说了,断章取义也不是这样取的吧,人家用一句话来表达情绪,你就当人家不在乎的证据。
王安石说的,此公被泼的污水也不少,我若今天出来辩解两句,你是不是想说:
没想到,他们自己都不在乎的名声居然也有人出来替他们打理,而且还是在死了千年之后。
真够意思!
何况,知人论史,本来依照的是客观标准,历史人物该受到什么样的评价,应该由他的所作所为来作出,而不该由他在乎不在乎来决定。照你的意思,不在乎名声的人就可以任意诋毁,而在乎的人就该着意粉饰?
真够意思。
其实网上很多人都不过是人云亦云,或者把一个具体的人或事当作抽象的靶子来批评.郭沫若的事情我几乎不知道什么,谢谢丁兄扫盲.
因为束先生那篇被移到这里,管理让我改改,改我是改了,但话要说明白,不是我霸道,对河友人身攻击,而是他越过了势利的限度。
因为在这个版面上改完就发新帖,
再说这篇少不了会有争议,所以直接来报到,以免劳动管理移帖。
人云亦云而已。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我支持老丁。
不喜欢不能成为偏见加上闭眼不看事实的理由。
人都死了30多年了、老婆也被抓了、孙子也当博士了、还一口一个
认为《李白和杜甫》是郭的某种程度的真情流露,那他的儿歌体诗歌也可以作为诗人率真的性格使然了。
至于究竟哪个势利还是问问同时代那些还活着的人(这种人现在也都是风烛残年了)。
不过要说一句,是尚未听过郭在66-76年之间诬蔑过谁;除了向江青致敬有些不堪外。可能是经过57年的表现和大跃进的积极,他有“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