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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岁月回眸 (61) 迟到的转正 -- 内燃机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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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 岁月回眸 (75) 职工学校

75 职工学校

我们厂大量招工,是在1970年左右。这个年代,正是知识青年大量上山下乡,又逐步回城的时期。所以,我们厂招收的知青不少。

知青虽属“老三届”,在中学也念过书,但大量时间热衷于闹革命,打倒走资派、保卫毛主席,真正学习的时间少。受“读书无用论”影响大。

进了工厂,大家才逐步发现,没有点文化知识,这工人还真当不了。比如,一个工件,有的奇形怪状的,这尺寸、那尺寸还要换算,数学基础差了,真找不着北。勉强干吧,哪还有不出废品的。干活,不用说使用高级机床,干一般床子,你总得学会用计量仪表吧,有的连千分尺都不会用,你咋干活?

这给我们工厂出了一道题目,他们这一代人,奉命去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同时也接受了贫瘠文化沙漠中的无知。他们虽不会闹一加一等于三的笑话,那把“O2”认成“0”的却大有人在。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怎么帮助他们挽回本不应失去的文化知识,工厂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工厂设了个职工学校,校长张兰萍,是位老干部,十分热爱教育工作,他把职工教育,作到从无到有,从点到面,有声有色,长期坚持,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发现全厂各个单位,从领导到工人,都有这个迫切要求,很快遍地开花,各厂都办职工培训班。办些什么班呢?小学班、初中班、中专班、高中班,根据各单位具体情况,都办。怎么个办法?学员由各基层单位保送,集中脱产学习。学制规定是:小学三个月,初中半年,中专、高中一年。教师来源,除了本单位聘请外,依靠各个学校,请老师来兼课。课程设置,包括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四科。考试成绩,和定级、评级、升级挂钩,初中班成绩不及格,不能评级。领导关系,有的划归人事组管,有的分厂长直接领导。全厂哪种班办得最多?初中班,先后入学的工人,达到近七百人。

入学的工人,由于文化低,在工作中遇到过各种困难,因此,学习积极性特高,有的起早贪黑,比在校生还刻苦。这样下来,考试及格率达到95%以上,不及格的可以补考,先后,全厂有近700工人拿到初中毕业证书。

有些工人,一但从知识等于“反动”的恶梦中惊醒时,他渴求知识的热情,就象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他决不满足于初中这点知识,他希望学习、再学习,如何适应这种新形势呢?举办职工学校高中班成了必然发展趋势。

这里,我举三分厂作为例子。三厂职工学校的负责人陈兰彬,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毕业,陈兰彬使命感、责任感极强,对职工教育执着、敬业,为培养挽救孩子,呕心沥血。他原属分厂人事科领导,后因厂长十分重视这项工作,改由他直接领导。三厂举办高中班,一开学,各分厂共来了三十多名学员,这是一所学习自觉性非常高的学校。八分厂学员杨明礼,到三分厂上学,单程十一公里,他每天跑步上学,无论风霜雨雪,从不间断。这种刻苦精神,我闻所未闻。最值得庆贺的,是三十多个学员,经过严格考试,全部及格。

记得他们到总厂来领高中毕业证书时,有人怀疑他们是不是真正达到高中文化水平。适逢我碰上了大家的争论,我说:“你们知道他们毕业考试是在哪里考的吗?他们不是职工学校自己考的,而是周子坝中学高中部的老师,命题考试合格的,这毕业证发了没错。”

事实完全证明,这批毕业生是合格的。后来象杨明礼、刘小蓉、李东鸣等等,都考上了电大,有的已当上了工程师,有的已成为工厂的得力骨干。

三厂的职工教育工作,获得过厂集体三等奖,铁道部教育司长亲来视察,听取汇报,在厂干部大会上曾交流经验,得到了各方面的充分肯定。

张兰萍校长、陈兰彬主任,你们为浪费了青春年华,丧失了学习文化知识的一代入厂青年,尽到了你们抚平他们创伤的一定责任,为他们能胜任现职工作,创造了一定的条件。可是这一代人,全国有多少得到了这样的关怀?张兰萍、陈兰彬同志,我们的力量太微薄了,能帮助这一代受伤害的人太少了,但431厂不会忘记你们!历史不会忘记你们!

家园 谢谢

真实地记录历史。

家园 【原创】岁月回眸 (76) 青运史

76 青运史

我对“左害”深恶痛绝。下边写的,全是我退下来后的事。改革开放,诸事宽松,备受亲友关怀、照顾,择要简述,略表谢忱。

1984年,我退下来,第一个找我去帮忙的是易难。易难,老革命、地下党,解放后重庆团市委的部长,文革前四川团省委秘书长。文革中,他惨遭迫害,备受折磨,我退这年正赶上他已落实政策,先在省委搞落实政策工作,后安排在团省委青运史办公室。我返回成都,第一次见面,就拖我去为他帮忙。

易难,是个学者型的干部,好读书、有水平、有见地,疾恶如仇,富正义感。多才多艺,写得一手好字。团省委人称“易老”,颇孚众望。虽体弱多病,但他干起工作来,仍然废寝忘食。

为了让我工作方便,他还派人到厂里去商量,由厂党委向省委组织部报告,并经省委组织部和团省委党组同意,聘请我为四川省青年运动史研究会顾问。

青运史,我认为它是党史的一部分,是党领导下的青年运动史。有次,团中央在团省委召开全国青运史经验交流会。当时,团省委是省委秘书长黄启璪分管,开会那天,会场布置得庄严肃穆,负责同志都请上主席台就坐。黄启璪在台上看见我坐在下边,她在上边喊:“胡老,把胡老请上主席台来。”这一声招呼,给会议组织者措手不及。散会后,黄启璪还把几位书记叫住,把我推在他们面前,专门作了介绍。她说:“胡老是我二姐同学!”解放后,我和她二姐在启璪家聚会,她还是个带红领巾的小孩。解放后,我老朋友刘德彬在重庆团市委任少儿部长时,启璪正好和德彬同事。有这层关系,为了让我工作更方便些,启璪特地把我向团省委的领导,当面推荐。感谢厚爱。

在这次交流会上,我不怕露拙,还写了篇有关青年出国留学运动发展方向的文章,团中央青运史研究室主任在稿件上批了个“好”字,仁者见仁,各抒己见。

后来,省党史工作委员会,召开全省性的工作会议,我代表省青运史办公室去出席过。青运史对我来讲是个陌生领域,在易难的关怀下,我长了见识。

由于易难的努力奋斗,经过省委宣传部批准,同意我们团省委青运史办公室办个刊物,取名《良师益友》,双月刊,面向全国发行,并拨了经费。聘请了几位在青年团工作过的老编审,参加编辑工作。因我年纪大一些,又是易难的助手,所以推选我挂个主编的名义。当然,刊物是宣扬主旋律的,以刊载先进青年人物事迹为主。好象反映还可以,至少《中学生文艺》的某位负责人曾当面赞扬过我们的刊物。办了几期,我忘了,每期稿件都是我汇总,象征性地看后,我亲自去找团省委书记彭渝签发。他每次拿起笔就签,从没审阅,这是对老头们的信任和尊重。

后来,整顿报刊发行工作,中央发文,有个硬性规定,每个省的团省委只能一报一刊,四川省有办了多年的《四川青年报》和《四川青年》,我们这《良师益友》,遵命停刊。

我在团省委帮助工作的时候,不知道何处、哪位“格外关心”我,专门打电话到团省委办公室去查询我拿没拿工资?蹊跷吧!你在哪里?我在成都,易难找我帮忙,看得起我,我愿意。经省委组织部同意,我受聘当了个“顾问”,我碍了你什么事?我犯了哪条法?他哪知道,当时团省委办公室主任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对胡伯伯尊敬有加,你搞这点小动作,人家还不生气?当然,我也生气了,我找到厂纪委书记陈永惠同志,我说:“什么地方?凭什么材料立案?到团省委去调查我。”陈书记说:“我保证,我们没立案!”谁个“人”有这么大的权力?

怪事还有呢!我在铁路医院住院,不知是谁,又派人来到医院医务科要看病历。是关心我生病吗?那我千谢万谢!人家大概是怀疑你装病住院吧!我用得着装病吗?住院就那么舒服?我真不明白,你是个大人还是小人?连医生都生气了,医生说:“你有什么资格来看病历?要了解病情问我,我是主管医生。”

不知道哪个单位?有的人,一朝有点权,不去干正事,总热衷于要在他们认为“不可靠的人”的头上,找出几个虱子。

家园 【原创】岁月回眸 (77) 工运史

77 工运史

1986年,《良师益友》已停刊。易难同志生病长期住院,我常到省医院去看他。

有天,铁二局工会主席常惠元和我的老朋友龚焰同志等来家看我。是礼节性的访问,还是有什么事?铁二局工会编写工运史,龚焰是工运史研究室主任,他请工会主席出马,来家作工作,让我去参加他们编写工运史。

龚焰,是修成渝铁路时西南铁路工会的老人,称得上是工会元老级人物。我在成渝铁路资中工务段任工会主席,和他是老同事。他为人忠厚、正直,不趋炎附势、吹牛拍马。所以曾经被下放到工程队,既是工人、又兼队工会主席,划在劳动改造的行列。

他领着局工会常主席来家找我,回避了拉私人关系的嫌疑,又表示对我尊重。常主席说:“你在局工会工作时间较长,对过去的历史比较了解,请你来帮忙,再合适不过了。”龚焰在旁边加油加醋,尽讲我的好话,说:“现在找象你这样合适的人,已经很难了。只找到王民、白汶方、李作谋,现在加上你,只要你答应就行,不要你坐班。”言辞恳切,情深意长。我应允了。

龚焰在史料上十分严谨,作了大量准备工作,历史报纸、档案资料,早已查了很多,胸有成竹。

我在帮铁二局编工运史的过程中,具体干了点什么呢?我编写了《英雄谱》一章,把出席第一届全国铁路十二个劳模的事迹,重新整理成篇。写这一篇难在哪里呢?三十多年过去了,原始资料找不到,有的已经作古,十二人中已死去四人,有的找不到人,下落不明。加上当时区工会管的范围广,包括昆明区铁路工会、成都机车厂等,重新采访收集,有一定难度。但我们仍千方百计一个不漏地把资料补齐了。

我们收集了一批老工会干部写的回忆录,但有的把回忆录写成单位总结,有的时过境迁,或有错漏,我们帮助作了些补充、整理工作。有的老领导,年事已高,只好听他口述,代他执笔。这样,我们先后共收集回忆录28篇。

关于序言,谁来写合适呢?当年,西南铁路工程局局长是赵健民,后任云南省委书记、某机械工业部部长、山东省长,能找到他写最合适。后我们通过铁道部办公厅秘书处长岳学鑫,找到赵健民同志秘书,谈到了写序言的事,他满口应承,终于把序言问题,顺利解决。

西南铁路工运史1950年到1952年资料选编,成书以后,是自己印刷,还是由出版社出版呢?龚焰同志和我们大家,都赞成找出版社。我和老龚一同找到西南交通大学出版社,商量出书的事,找人设计了封面,找西南铁道科研所印刷厂印刷。使该书得以顺利出版。

1988年,工运史资料选编出版,各方评价较好。铁道部党史学会授予优秀成果奖,颁发了荣誉证书,四川省总工会评铁二局工运史研究室为先进单位,请他们向全省各工运史研究单位介绍经验。据此,龚焰同志写了一篇题为:《学习工运理论、回顾工运历史、探索工运方针》的论文,四川省总工会邀请他在工运史理论研讨会上,作了重点介绍,并编入工运资料。深得各方面的的好评。

这件事,是龚焰同志对我的关爱,让我退下来后,在力所能及范围内,作了一点工作。龚焰严谨的治学态度和深入的工作作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家园 【原创】岁月回眸 (78) 科技咨询公司

78 科技咨询公司

四川省铁道学会,理事长是成都铁路局局长。常务副理事长是局总工程师周丕烈,他属国务院任命的干部,曾多次当选部、局的先进。他把我们两人的关系,定位为“毛根朋友”,我加了一点分量,叫“朋友两家”,什么意思?在修成渝铁路时,我们两人都在资中工务段工作,妻那时在资中当“准家属”,在一个团支部。后来,老周爱人来了,妻在成铁中心医院,两家来往从未间断。文革中,老周下放当工人,抬石头、常腰疼,有时到家来,进门就喊:“抗不住了!”叫妻为他开点病假。妻病逝,尸体从病房运到停尸房,是老周儿子周中由和我儿子两人抬的。你说:这两家算什么关系,我把它叫“朋友两家”,总可以吧。

具体时间我弄不清了。有一次,四川省铁道学会秘书长王芝棻同志到家里来,邀请我去帮助学会创办科技咨询公司。他说:“这是周丕烈周总点的将,说你是用华罗庚的优选法选出来的人才。”那年月,有个历史背景,全国号召发挥退休人员的余热和退休科技干部的作用。王芝棻同志给我讲:“我们这铁道学会包罗了铁路系统方方面面的人才,具有庞大的人才优势,哪样工作都拿得起来,在改革开放大潮中,这个科技咨询公司,肯定大有可为!”

我去周总家向他“理论”这件事,他说:“我是想找点事让你混手!献点余热。”为了便于工作,他让王尽快给我补了个学会理事。

有次,我在楼梯上碰见我楼上住家的孙医生,她和妻同一个科室,我们很熟。他说:“我们老肖退下来了,你能不能给他找个工作?”老肖先后在四川大学、华西大学经济系读书,大学毕业,学有专长,精明能干,为人正直,关爱亲友。这样的人,在反右派斗争中,难逃厄运,划在“右派份子”行列,落难多年。当时,我想,正好我们在筹建公司,可以来我们这里安排嘛,楼上楼下,商量个事方便。以后,无论我在哪个单位当法人代表,他都当我单位的会计。名义我是法定代表人,实际他干具体工作。我给他封个“副总经理”,可能更名符其实。我认为,退休20多年来,老肖是我最忠实、最得力的好助手,帮我分忧、解困,办了很多好事,深得我和公司同仁们的赞誉。感谢了!

王秘书长,他从不把学会秘书长当官做,他请我去当咨询公司的法人代表,在工作上,他总把公司的事当成自己份内的业务,许多事亲自操劳。我似乎更象董事长,他象总经理。凡事多几份尊重、多几份关爱,让我感到舒心、自然。

我们办完公司注册手续后,我才发现,公司业务很难开展。你想呀,铁路系统的工作,任何方面都有独立的机构,还有科研所,他有什么科技难题,要找你学会来解决?何况,学会所联系的退休人员,还有个知识老化的问题。一开始,连怎么找饭吃都成了问题。

记得我们干的第一项任务,是为龙泉驿一个台资企业、编织袋厂设计厂房。这不属于“咨询”范围,反正,有的业务没人管,打擦边球,有的设计找有资质的设计单位“盖章”。这样,凭八方关爱,年终还有点利润。但由于我们公司的人,不太懂税务章程,被税务局的人把利润罚光了。这以后,我们懂得起了,税务的事,马虎不得。

王芝棻同志和我们大家关系都很好,不久前,他还来电话,说要来家看我。谁想得到?没几天,他突发心脏病,溘然长逝。

王芝棻离开学会后,新来个秘书长刘玄庆,他是有关电方面的高级工程师,人瘦瘦的,头发全白,学者风范。对我们这样的咨询公司,他知道难有作为,不是他抓的重点。他为人和气友善,重情义,办实事,使我从没感受到任何压力。

有次,中国铁道学会在兰州召开有各省学会参加的年会,他派我代表四川省学会去参加。让我内心十分感动。

这次会议,时间开得很短,主要是安排代表的会后活动。有的建议去敦煌莫高窟,因考虑坐火车去还要转乘汽车,来回卧铺票不好解决。我儿子在兰州铁道学院上过学,他给我讲过青海西宁塔尔寺,说那是班禅活佛过去长期居住的地方,我向会议主持人建议去塔尔寺。青海省有铁道学会,有单位接待,火车行车时刻刚好合适,当天来回,所以大家都同意了。

记得在兰州晨五点左右上车,可能九点多钟就到了西宁,下车后青海省铁道学会有人来站接车。塔尔寺在煌中县,离西宁个把小时车程,他们立即开车把我们送到了目的地。

这个庙,片连片,规模宏大,庙前并排八座白塔,十分壮观。参观时,有喇嘛陪同介绍,这喇嘛导游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限于佛教,他知识面广。我故意向他提了个问题,我说:“为什么这庙里全是男菩萨,没有女的。”你猜他怎么回答,他象早已胸有成竹,出口成章,他说:“菩萨不分男女。”说得我哑口无言。我当时没反映过来,我该问他:“那观音菩萨不是女的吗?”

从塔尔寺回到西宁,离返兰州火车开车时间还早,青海省铁道学会的同志,招待我们在那里享受了一顿白兰瓜。眼福、口福都享受到了,不虚此行。

现在,我偶尔见到刘玄庆同志,我还感谢他在学会共事时的那段情谊。情义无价!

第三任秘书长杨万维,他到任后不久,我们就离开了!文件、资料、帐册、盈余,全部办清移交手续,无任何遗留问题。

家园 宝送胡伯伯。

谢谢:作者意外获得【通宝】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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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岁月回眸 (79)创办设计所、科研所

79 创办设计所、科研所

我在学会搞咨询工作,深感业务不易开展。不如办个设计所,社会效益、经济效益都会好些。

创办设计所,需要申办资质证书。我到省建委设计处找到姚策君处长,询问办证书的事,他讲:办证时间已经截止,现在不办了。我和姚处长谈话的时候,办公室里忽然有个人站起来叫我:“胡老师!”这是谁呀?一问,他叫汪若愚,是省某勘测设计院的工程师,借调到省建委来帮助工作。我怎么忽然变成了老师呢?他是我在垫江安定中学当校长时的学生,学生当然认得老师!他们已成人,我认不得了!

汪若愚私下告诉我,他说:“姚处长这人好说话,你们去找省建委那位主任点个头,估计是可以的。”

回来,我找局周总,谈到需要找省建委主任,他来得干脆,他说:“我去!”我说:“常打交道?很熟?”周总说:“岂止熟,大学同班同学!”这好事咋尽凑在一起了呀!

周总到省建委去找到杜主任,他从改革开放要发挥退休科技干部作用开始,再谈到铁路局跨几个省,有局勘测设计所(后改为勘测设计院),离退休的设计人员多、工种齐,我们完全有必要、有条件成立个集体所有制的设计所。周总出面,杜主任咋好说不,而且铁路局的条件,确实比一般的好得多。但这一块是省建委杨副主任经管,杜批给杨副主任处理,杨问姚处长的意见,姚当然讲条件具备、手续齐全。这资质证书的事,有着落了。

有了资质证书,工商注册手续是我经手办的,需要一万元注册资金。这么多钱,我在哪去筹?铁路局勘测设计所(院)的王书记,过去和周总是邻居,所长谢志容,对周总这样的老前辈、老领导,一向很尊重。加上谢的老岳父陆永汉,老隧道专家,和周总、我都同过事,谢对我俩敬重、信任,他支持我们这个集体所有制设计所,挂靠在他们单位,指定赖有培工程师协助我们办理有关事务,借了一万元钱,让我们去验资、注册。我们还同时挂靠在四川省科协属下。因此,顺利取得了工商执照。到处都是关爱!

大家可别小看我们这个设计所,我们的干活的人,可都是有名的大专家呀!局设计所原房建总工程师梁嘉禾,教授级高工,房建设计他亲自挂帅;原局设计所房建室主任李默修,教授级高工,什么都亲自动手。还有电、水、勘测、通讯、信号……通通都是有多年工作经验的老工程师。有的名字我记不清了,没有一一列举。我们办公室聘请了一个专职干部坐班,我还有个侄孙女叫江洪,是西南建筑设计院职工大学建筑专业毕业的,在我们所坚持日常工作,由我们发工资,平时帮助局设计所搞设计,经过锤炼,她设计的图纸还得过奖,受到甲方和局设计所同志的好评,他们想留她在局设计所工作,因干部部进人手续复杂,未能实现。迎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她现在干个体,风光无限。

由于有各方面的关心,有关单位的大力支持,我们除了接受局内、外的一些业务外,还接过某台商的一些设计任务。有个时期,我们盈利有一定数量,财务收支应付得过去,算得上一帆风顺。干台商的活,工程结束,剩了四千元,大家一块去旅游花了。

可惜!我没学经济,没有经济头脑,更不懂得资金也是生产要素。可惜!我不是温州人,没有经营思想,不知道怎么运作。脑子里,只觉得我是个集体所有制,这“集体”在哪里呢?我又弄不明白。一句话,由于产权不明析,我什么事都不敢干,不求多赚钱、大发展,只求少误会、少是非。只有一门心事,能维持得走就可以了,怕盈利多,惹人找麻烦。现在看,我这法人代表不称职,不是“人才”是“庸才”!

以后,全国大形势发生了某些变化。充分发挥离退休科技人员作用是应该的,但有的地方却出现了某种负面影响,弄得正规的大设计院任务不饱和,影响了国家正常的技术设计秩序。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国家出台了一些相应的措施,比如年满70岁的工程师,不能再签署图纸,建筑师、结构师要重新认定,没有这“两师”的设计单位,不许存在。你想呀,这些老工程师,他还能重新去考个建筑师、结构师?由于这些原因,我们想继续办下去,不可能了。

我们设计所从1989年到1993年,维持时间有4年。由于有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有周丕烈总工程师,局设计所书记、所长们的关心、支持、帮助,全所同志和有关兼职朋友的共同努力,我可以说,我们设计所是一个团结、和谐、敬业、完好的单位,从创办到结束,没发生过任何质量问题,没和任何内、外单位发生过纠纷,没有任何人对财务开支提出过质疑。来得开心,散得舒心,建得其时,走得其时,心明眼亮,皆大欢喜。

这里要附带说一件事。我们设计所结束后,局设计所信号室主任、高级工程师陈清顺同志,退下来了。他在全国信号专业是知名专家,局电务处想聘他去帮忙,他愿和我们合作。所以,我们成立了一个铁科新技术研究所,仍挂靠在四川省科协。他因为有原来的工作基础,上上下下他都很熟悉,所以有关信号工程的设计、施工、验收,一切的一切,都由他负责,人家信得过他;陈清顺工程师,信得过我们。这样1996年到2000年又合作了五年,十分顺利地完成了委托的各项任务。感谢各方面的信任,感谢陈清顺工程师的艰苦努力!

周丕烈总工程师,是一个干得多、说得少,很低调的人。从不愿人说他一句好话,在这本续集中,我说了他许多好话,事前都未让他过目,如征求他意见,就写不成了,所以,再次声明,文责自负,和老周无关,我先赔罪了!

家园 【原创】岁月回眸 (80) 胡X林

80 胡X林

1989年,我小儿子胡X林,从成都出发,到澳大利亚读研究生。

1977年,在党中央、邓小平拨乱反正的方针指导下,重新恢复高考制度。

铁道部成都机车车辆厂,一个22岁的车间工人,一米七六高的个儿、脸圆圆的、头发老长,邋里邋遢,来到厂教育科,要求报名考大学。

科长一問他什麼學歷﹐中學才讀了2年半。“你也要考大学?”科长以为他是来凑热闹开玩笑的。

“是呀!國家不是規定同等學歷就可以報考嗎。”小伙子认真地回答,表情很严肃。

“你半个中學生也要报考大学?好,那我出几个题目考考你。”科长想考考他,让他别胡思乱想。

小伙子接过考题一看﹐ 是道解析幾何題﹐於是就在旁边桌子悶頭就做,没多久他来向科长交卷。

“这么快就交卷?”科长以为考题难了,他是来交白卷的。

科长把卷子看了看,吃惊地望了又望小伙子。“好家伙,做对了嘛!好,我准你报名了,回去好好准备,祝你成功!”

这次升学考试,应试结果,厂里那么多高中生报名,成绩都不尽如人意。唯独这半个中学生“金榜题名”,考上了兰州铁道学院通信专业。

其实,这个结果对这小伙子来说,意外也不意外。他早已口出狂言:“凭保送上大学,我这样的人没门;凭真本领嗎,我么?還是有點希望!”

这“活宝”是谁?他就是我那宝贝儿子胡X林。

胡X林是我小儿子,1955年1月出生。那时,他妈问我,给娃儿取个啥名字?我说:纪念第一个五年计划,谐音,叫个X林吧!

他妈在重庆生他的时候,我在铁路工地上干革命。第一次见到他,已是一年多以后的事了。儿子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怎么脑袋这么大哟!

可能是这个脑袋的关系吧,他玩儿的花样多、成天乐呵呵的,有时异想天开,逗得我们团团转,给家里增添了不少乐趣。

他在成都上幼儿园,老师常常找不着人。一次老师又找不着人了,婆婆逢人便问,到处找他,,从铁路新村直找到北巷子,心急火燎,满头大汗。婆婆去派出所“报案”,才发现他早已被“收容”。看见婆婆,他一下扑在婆婆怀里,不仅不哭,反而指着警察叔叔说:“叔叔给我买東西吃!”

他妈妈在铁道部第二工程局卫生所上班,离家较远。可每天妈妈下班出门,他准会迎上去,妈妈、妈妈直叫。他妈问我:“他怎么知道我在哪里上班?来接我怎么又那么准时呢?”我说:这娃儿想妈妈,想出点灵感来了。

有一次,我下班回家,他在屋子外边玩泥巴,弄得白围裙都快变成黑围裙了。他看见我下班回来,就跑过来向我告婆婆的状,他说:“爸爸,婆婆不让我当小工人!”婆婆骂他把衣服弄脏了,他却自认有理,我是在当小工人呀!我和他妈以后常当笑话,笑他。

有一回,我和他妈带他去公园,在回家的路上,故意躲在他身后,不让他看见。一个阿姨看见我们在逗他,就走过去牵着他,他东张西望找不到爸爸、妈妈,高高兴兴地跟着那个阿姨就走了。我们说:唉呀!这娃儿谁都“喂得家”。

我这个儿子呀,从来肯动脑筋,好奇、敢闯,真是个小活宝。

我三个孩子,每个年龄差一岁多。姐姐、哥哥念小学,做作业,他常在旁边当“观察员”,“上学前班”,我暗暗高兴。

他上小学后,我有时把他作业本拿来看。天哪!他写的字,不是这里少一撇,就是那里少一捺。我说:你写的字,不是短胳膊,就是缺腿,怎么那么多残废人呀?他写的作文更糟,每次都是干巴巴几句,两页纸都写不满。有一回,我和他一同上街,天下着雨。我说:这雨大还是小?他说:“下得好大呵!”我问:前边的房子、树林看得清楚吗?他说:“有点模糊。”我又问:下小雨象不象这样?下雨天刮风是不是这样?他说:“不一样。”我就告诉他,写文章,要靠细致观察,观察明白了,你平时怎么说话,文章就怎么写,这样就比较生动了,他点了点头。

以后,我看他的作文本,还是那么干巴巴几句,我很失望。心想:这娃儿不是一块读书的料!

后来,学校复课闹革命,学生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常常去“学工学农”。老师让他们去和工农结合,改造思想,情绪可高了。有时住在学校里不回家。偶尔看见他回来,一身竟被虫子咬些疙瘩。

我看他学农的热情很高,有次他去龙泉山劳动回来,我就问他:你们到底还读不读书哟?他低着头,看也没看我一眼,顺口就回答我:“如果红色江山都变色了,读书还有什么用呢?”

其实,儿子是听别人讲的。可这几句,使我心里凉了半截,我以为:这娃儿不光不是一块读书的料,现在竟然念起“读书无用论”的经来了。

我和他妈商量:就让儿子去当工人,早点去当领导阶级吧。

他妈说:“好,让他早点学点技术,也行。”

恰好,遇上个招工机会,儿子刚上一学期初三,小小年纪,他就去遵义铁路机务段,当上了钳工。

儿子走了,给我留下的是高兴、怅惘、失落?我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儿子很少来信。我想,人家小学程度,写信困难嘛!

后来,听说他买了支氣枪,遇上假日,就到野外打麻雀。那时,人们还不大懂得要保护野生动物,所以,他打回来的麻雀一串一串的。我想,小孩子好玩,心里也没在意。

以后,又听说:“他参加钳工技术比赛,几手锤要把钢筋打断,不料,手锤打在了手上,手都打烂了。”他妈心疼得直怪我:“那么小年纪,你让他去当啥工人?”

老远,儿子一个人在遵义,我们心里都悬吊吊的。但,路总得自己走呵,儿子在那里,一混几年,平安无事。

碰上了个机会,他调回成都机车车辆厂。他带回家的行李很简单,打开箱子,竟是作业本,他象宝贝一样,清了又清。

啥作业本?这么多。我还以为是他学钳工的笔记。

“从初中到高中的各科作业都有。”儿子说。

我忽然想起过去的事,我不加考虑地就责问了他一句:你不是说读书无用吗?现在,怎么又学这些基本课呢?

儿子抬起头来,很惊奇地反问了我一句:“我多久说过读书无用呵!我的老师常说,读点书,迟早总会有用的。”儿子小时候说的话,早忘了。于是,我马上转了一个话题。

你什么老师说读书有用?我再问了一句。

“同我住在一个单身宿舍里,有个大学生,没事时,他就教我功课,他常对我说,读书有用。”

你已经学到几年级了?

“高中课程已经快学完了!”

我心想:难怪那么多作业本。此时,他妈从厨房出来,喊着我:“老头,儿子刚回来,就问啥作业本,咋不叫他洗个澡换衣服呀?”好,那让妈去管嘛!

儿子回到成都,先是住在家里,老习惯,不看电影、电视,每晚坚持读书、做作业。有次,我叫他:X林,来看足球比赛!他没来看比赛,却拿了个物理题来问我。我一看,这不是我在上海交通大学念一年级时,做过的作业题吗?我想,好小子,这水平真不低呀!

有一回,他又拿了个数学题目来问我。我这个工科大学生,看了后,干瞪眼,没法。我只得拿回单位去,找了个数学研究生,算好后还给他。

平时,他认真自学。可星期天,还是去打麻雀,一串一串地提回来。那时,连我也不懂得要保护生态平衡。

有个时期,我国出现了一股留学热。X林的一些同学,来鼓励他学英语、考托福。

英语,儿子没有基础。

说干就干。自学,似乎是他一种本能,骑自行车上班,包包里放盒录音磁带,耳朵上挂个耳机,在学英语。上班时一有空就学英语。领导看他怎么也不顺眼,他还狡辩:“我又没耽误工作。”

慢慢,厂、科领导都支持他学习,允许他带工资到川大进“托福班”,脱产学习半年。第一次考托福,560分,“白丁”得了个“良”。

他申请到美国读硕士学位,顺利录取。他听说到广州美国领事馆“签证”容易些,就千方百计想在广州找工作。

深圳沙头角有个合资企业,电话厂,在国内參考消息登报公开招聘技术人员。二百多人报名,经过预选通知20名到广州面试,最后录取了4个。X林就是其中的一个,他被录取了!

面试时,“考官”是个年轻人,让X林翻译了一个产品说明书,马上就同意聘他﹐月薪800港幣。问他还有什么要求,他说:“我停薪留职,我要向原单位交钱,要由厂里付。来回坐飞机,要厂里报销。再加一条,想走就走。”公司代表马上答“可以”。不到十分钟,条件谈妥了。

X林成了深圳企业的职工,他满怀信心、理所当然地到广州美国领事馆签证。岂料,还没谈上几句话,人家说他有“移民嫌疑”,拒签。X林从领事馆出来,他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中国人自费到美国念书。学校都录取了,你凭什么说我有移民嫌疑?他一下愤怒地坐在领事馆门前,久久没有缓过气来。

他赶快辞了深圳的工作,又赶回成都美国领事馆去签证。一个腔调“拒签”!他生气了,我不到美国去念书还不行呀!

成都机车车辆厂收发室收到一封英文信。收发室的同志不懂英文,他以为是总工程师的信。恰好,总工程师出差去了,他就放到了一边。

总工程师回来,看到信是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大学寄给胡X林的入学通知书。按规定的报到日期,已超过了几天。X林马上向学校发了个电传,要求延期报到。可学校回电,不但报到不能延期,连入学申请都要重新另办!

春去秋来,又经过了许多周折。什么学费涨价,要补交学费哟等等。X林从广州经香港,终于踏上了去悉尼的征程。

X林随身带去八百多美元,计划是够用的。可到学校交了各种“费”和房租押金,就只剩下三十五澳元,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

X林去悉尼前,在国内还进行过英语“口语”强化训练,自己认为“口语”还可以。可到了学校,开始半个月,老师讲话,什么都听不懂,成了聋子!没有书、也没有讲义!这是读什么书呀?这不等于受洋罪!

书读不进,还要想法挣生活费、挣学费。这压力呀,比他过去一人闯遵义,不知要大多少倍。好在他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大不了“背死人”,这书总得要念下去的呀!

一次,他去找活干,希望当个低等打工仔,东奔西跑,跑了一天,一点门路都没有。又碰上下雨,人淋得象个落汤鸡。人在他乡,一个熟人也没有。心里难受极了,他忽然问自己:“这是何苦呢!”但他马上冷静下来,路总是人走出来的,于是他又鼓起勇气,向着他预定的目标,百折不挠,奋勇前进。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在学校隔壁的威尔士亲王医院,找到了一个清洁工的岗位。这简直是太不容易了,因为工作岗位远了,他没有汽车,没法去上班呀!更难的是:按照澳大利亚政府规定,留学生不能全日制打工。可医院领导特许他全日制打工。早上6点到下午4点,在医院上班。下午5点到9点,去学校上课。9点回到住处,做作业。这一天下来,有多累呀?用他自己的话说:“我都累得不知姓什么了!”

经过两年的艰苦生活和勤奋学习,他经受了严峻的考验,终于坚持了下来。学校硕士论文答辩,他竟一次通过,光荣地被导师戴上了那个象征硕士学位的帽子,领到了毕业证书。

X林在澳大利亚,将近20年了。他曾经想过回来?但孩子们说不来中国话,不认识中国字,回来咋办?

我觉得在哪儿都一样,想到自己是个中国人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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