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曾照彩云归 (又名“双燕记”) (18) 孙小美 -- cobalt
哼哼,居然不让偶坐沙发
这个场景好熟悉,好像有首歌就是唱介个滴:“和偶一起看流星雨······”
我真的快要拿这个小女生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想此时我绝对可以找到一个理由离开,但我不知怎的,我又不忍心,不忍心让眼前这个女孩失望地留在这里。正在犹豫中,我和她的目光再次相遇,就在我们目光相遇的0.01秒之内,我的喷嚏随后而至,可那个喷嚏似乎在某种程度救了我,因为这个越发开始腻味,开始发酵成琼瑶奶奶的故事已经搞得我有点混沌不清,而一瞬间,一切却稍稍地清楚了,我感到脑子记忆中那之末细节,轰然地冲撞着,冲出本来要遗忘的角落:
-“你是不是我觉得什么都懂?”
-“...... 她好能干啊,什么都会......”
-“我告诉你了,我会做番茄烧蛋,可你不要吃。”
-“呵呵呵呵...侬傻...囫囵吞猪的吃法...侬喜欢我也喜欢...”
-“喜欢就请人家烧吧...”
-“那怎么行啊,你过生日我还没送你礼物呢,就糊涂地跑来让你请饭......嗯,我明天补送你礼物,行吗?”
-“你这个人,啥时候能正经点?哪怕是......”
-“嗯,那你说吧!我蛮喜欢你说话,你说话特幽默!”
-“你们心有灵犀啊...”
- “师兄,你别误会,我......我出来都是师姐带着,我拉她的手拉习惯了......我这个人怕迷路......我......”
星光闪耀下树影开始晃动,不知何时起了一阵的小风,我深深呼了一口气,人却没有在发冷,相反,心里有股热气在上涌,我的思绪亮堂了一些。我品着那些话,同时,仔细地看着眼前这张脸,她并不美丽,可她真实存在在那里,而另一个她在她的身后,时隐时现。在此刻前,我总是有点坏坏地把眼前的这张圆润的脸和虾球还有那些美味想在一起,更是使坏地幻想着这个小厨娘应有着油筒一样的身材,外戴着有若标签招牌一样的围裙,绕着锅台转来转去。这就是我心目的中她,可她不是,此刻的她,瘦削的身材套着宽大的衣服,还有粗粗的手,手背上还有着斑斑点点的印痕,那是热油烫过的结果,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很想抚摸一下她的手背,可我又在警告自己,警告自己要小心,要谨慎。因为我有着一丝担心,甚至是害怕,怕这个女孩缠上我,怕她的纯真幼稚只是昙花一现。从此我要吃她做的,被她缠着去逛街,被她缠着去做这做那。
女人是茶包,茶包,不懂?(电影《秋天的童话》的对白)
当年,我对周的这句台词记忆深刻也是崇拜的很,以至于我在教训我的师弟们的时候会经常引用,但引用归引用,我看到了不少师弟们依旧前仆后继地倒在石榴裙边,以至于死去活来却乐此不疲。爱情?我歪歪嘴巴,把嚼的没味地口香糖吐了出来,再叼上一块,喜滋滋地看着围城里的男欢女爱和悲欢离合。
所以,面对小彤,我一直坚守到了最后一刻,但那已经是孙小美故事以后的故事了。
孙小美的故事本来就应结束,她心有所属,之后就是毕业、嫁人、从A大消失。可一个人的出现和随后一些事情的发生,彻底改变了一切。
也许这就是命运。
那是一天午饭,我和德明、碳管还有三个师弟一块吃饭吹牛。
小彤先出现,她给我留下一个饭盒就走了,前后没有5秒钟,单留下句话,
“师兄,昨天给你留的。”
碳管有点大惊小怪,“哎呀,师兄,咋这就开始了?”
我自然不和他纠缠,打开饭盒,竟然是久违的麻球!于是一推饭盒说道,“吃不吃?哪那么多的废话...”
“吃吃吃!”几个人眼睛里都是绿光乱窜。
阿杜这个家伙好像地底下冒出来一样,“夏,老板上午来找过你,叫你吃完午饭去他办公室。”然后他看见了我们面前的饭盒,还有那里盛的麻球,便不客气地伸手抓了一块,一边放进嘴巴里咂巴滋味,一边冲我挤眉弄眼地说道,“玲珑,美美,我的最爱!”然后飘然消失。
“噗-!”德明一口汤水差点就成了口吐莲花,他咳咳着,但乐不可支的表情和旁边碳管众人是一样的。我决定放弃了解释的权利,因为解释只能让今天这个小笑话变成一个大八卦,永远不可能越抹越白。大家的意见对我空前一致的,他们都认为我对阿杜的中文教学是成功的,而且对阿杜以后能成为中国女婿保持了乐观的态度。
德明起哄,“介学生不错啊,快赶上说相声的啦!”
碳管缠和,“师兄,你还得意她啊?”
众人不休,“小夏,这‘美美’是‘妹妹’还是特指?你教人是不是没教清楚啥意思。”“师兄,没想到啊,吃着麻球,想着美美...”
我感到了和这帮家伙已然纠缠不清了,三十六计走为上,但我绝不会用老板的事出来当挡箭牌,那不是我的风格。
我啪地一把把饭盒扣上,
“几位,都吃好了吧?你,德明,时候到了,老婆等着呢。你,碳管,老婆快来了,收收心啊...剩下的几位,时候不早,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说着我把饭盒往包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却发誓着,这辈子再也不收阿杜作徒弟教他中文了!
我到了老板的办公室的时候,那里已经坐了一位亚裔面孔的长者。
我的老板是个白发老头,中国学生圈里流传着他的雅号“道长”,倒不是因为他会什么法术,也不是因为他生得一幅道骨仙风的模样,而是他在给我们一场课里偶然讲到了道家和道家的思想,老外的课时多少需要这样的引经据典,但也要求不留痕迹,因为学术的观点就是在教学里也是要求独树一帜。他的引用开始让所有在座的中国学生惊讶他对中国传统思想的了解,后来更惊讶于他的理解和分析。这多少改变了我对老板的看法,因为之前很长时间,我内心充满了对老板的敬畏,也许“畏”字更多一点。
“夏,这是中国来的孙教授,他可是咱们这方面在中国的专家,U大的国家实验室的头儿。他的文章读过吧?”
“我...当然读过,孙教授在Nature上的文章,还有两篇在...”
老板的话插了进来,他扭头笑呵呵地看着那个中国教授,“Jones,这就是我提到我的学生,夏,他是这个州上年度创新技术奖的得主,不过,这小子还欠一篇Nature的文章。呵呵...”他笑着再看着我,“好了,你那两块板作完了?在做电镜?结果分析对比要等到下周了是吧?”
我点点头,“是这样。”
“那交给你新的题目:就是陪这位中国教授好好转转,我可不希望在这个周末过完之前再在这个实验室里看见你。”老板冲我挤了挤眼睛。
“明白。”
“呵呵,现在你们可以说你们的母语了!” 老板今天很放松。
而我反倒有点拘束,“孙教授,我...”
他面容和蔼,“你的导师是开玩笑的,其实我在这里就呆到今晚,然后坐火车去另一个地方。”
“哦,那我送您上火车。”
“谢谢,那就辛苦你了。”
“您不用客气。”
“你什么时候毕业?”
“这要看我的导师的意思了,您能理解这里不比国内学校。”我偷眼看看老板。
“我理解,你自己没有计划?”
“希望是明年年初。”
“哦,那毕业了有什么打算?”
“打算?还没想过,我喜欢做现在这个题目,以后的事想的少。”
“那你想过留在国外呢还是回国?”
我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留下”还是“回去”,从来是困扰着不少海外华人一个问题,因为人人都有着强烈留下的欲望,也有着挥之不去的归去的情结。不少人,一方面,享受着规则制度下的安逸和自在,另一方面,又在倦怠着规则下的单调和寂寞。而这个问题其实一点没有困扰过我,这倒不是我目标明确还是过得超然脱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我的所有时间在做好功课,做好科研,还有就是大大地享受好课余那点时间,喝上一杯、或好好吃上一顿、或和德明碳管一帮狐朋狗友吹吹牛,讨论一下不谋其位的国家大事,要不就庸俗一些,谈谈最近校园里有哪个哪个中国女新生,要不再无聊一点就是那些无厘头的八卦。这些,就是我生活中全部的“ENJOY LIFE”。而未来?我没有真正去想过,曾经一次想过可代价就是整天一个人的闷闷不乐,因而我对所有认识的人说,人生是短暂的,生活是美好的,那么就这样吧... 这样是哪样?德明说我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碳管说我彻头彻尾的现实派,也许他们的潜台词就是我和这里的鬼子们一样,有了安逸就安心地过起一夜贵族的日子。
这个时候,我总是一脸嬉笑地回答两位好友:“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但,今天孙教授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下,很久没人问过我这样的问题,而我也在老板的这棵大树下几乎生活得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有多精彩。我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老板的那张脸,微笑的还是微笑的,这个图像回放让我突然明白了他的用心,于是吭吭了几声后,小心地答道,“我...想回去,只是...我和国内的人接触的少啊,国内很多情况都不了解了。”
“你出国以后就没过去过吗?”
“没有。”
“国内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我父母都在国内。”
孙教授嗯了一声,说道,“我和你导师很熟,我们的合作已经很久了。他已经把你的情况给我介绍了,他是很赞赏你的工作的,也希望如果你愿意回国,能到我的组里来。”
我嘴巴张了张,有点不相信这个馅饼竟然这么快地就要砸了下来,“我...这是我的莫大荣幸,有机会能在您的组里工作。”
他看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手搭在我肩头,“年轻人,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呢!别着急。”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没有完全答应什么,他在考察和考验我。
我陪着笑着,也不再多语,默默地陪他在校园里走着。
他看着校园里一切,教学楼,草木,还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似乎期待什么,更似乎在找些什么。我觉得他那神情好像有点似曾相识。
他又看看我,轻声地问道,“你住校外?离这远吗?”
我笑了,心里主意已定,“不远,我有车,10分钟吧。您...有空要不去我家里坐坐?喝杯茶,吃顿饭?”
孙小美像个有来历的。
孙小美找了个艺术家老男友,是不是和家里闹起了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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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心里主意已定,“不远,我有车,10分钟吧。您...有空要不去我家里坐坐?喝杯茶,吃顿饭?”
我本意是想问他,“您...的女儿是不是也在这?”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另一个样子,怎么听上去怎么就是我正在试图和这位高人在攀关系,这没什么奇怪,我压根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我的举动。一个国家实验室,一个牛老板,一个牛的组,拉关系没什么不好,早晚的事。何况这就是一件两个老板牵线,当事的人不过干等剪彩的事,这感觉,绝对和天上凭空掉个馅饼砸中是一样的,傻子才会放弃这样的个人发展的良机。
但,我小心地很。
事实上,自我一开始和这个中国教授在一起,就一直小心谨慎着自己言行和表情,说过一句话、一个字,字字斟酌过,到后来的归国后我依然这样小心面对任何一个国人,因为我知道这个圈里权威力量的巨大,而我这样颇喜直线思维的人很可能在没有转过弯前,就掉进了一个预设的陷阱中,也许就此永世不得翻身,后来的德明身上发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例子,而那一次几乎要了他的命。不过好在我从来没因为这些烦恼要死要活,“小心行得万年船”,“安全第一”这些老掉牙的口号,从来没放在自己嘴边却时刻刻在心里。于是,我最后放弃以怎样拐弯抹角的方式去探究他和孙小美的血缘,现在这个时候玩弄这样聪明并不明智,何况自己也不是痴迷八卦,搞得跟个娱乐追踪采访一样,问这样问题岂不是找不自在?孙教授如果相信我也许会跟我说清楚,可他最终还是没说啊。一路上除去问了我的车多少钱,开了多久的车以外,几乎没有再提到别的什么新话题。
这老先生,真沉得住气,内心的渴望完全淹没在表面的平静的背后。
现在的情节是他的计划之中了,甚至我的老板也参加他的计划,他对我的面试和我随口一答的导游,一切都很自然成就了他看女儿的心愿,呵呵,我是不是很能体会老板的心思,那是不是我也可以当老了?Wait a minute! 孙同学八成没准备好,搞不好就是得香肩半露,半黑眼圈地躺在一个足可以当自己老爸的男人怀里迎接自己的老爸吧。也不对,那是电视剧的情节,下一幕百分百是怒火万丈的父亲PK贪婪凶残的老色鬼。最后父爱不敌流氓术,父亲含恨倒在哭成泪人的女儿怀里。呜呜呜... 我脑海里顿时是孙小美同学那双可以扮演窦娥的泪眼。
生活真会模仿电视剧!
这是碳管一句口头禅。
可我再看看孙老先生,他依然平静地坐在后排,甚至眼睛是微闭的。
唉...
我心里叹口气,这下明白了啥叫猜多猜少总是瞎忙活。
车停到了312门口,我故意看看左右。孙小美的Jeep没在,那就是人没在了。
“你就住这儿?”
“对。”
“离学校也不近啊。每天都要走高速吧?”
“呵呵,开高速习惯了。这里环境好,安静,而且价格也不贵。”
他上下打量着312,然后是311。
我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等着他看完这里周围的一切。然后引他进门。虽然我和碳管还不算邋遢到底,但看看水池中堆的碗筷,还有床上没叠的被子,孙老先生倒没说什么,但我终是有点脸红。于是,我把他引到了天台,烧上水,泡了茶。
312的天台正好可以看见另一边的311的阁楼和邻近的街道,我想这个位置是绝好的,一边向老先生请教学术,另一边可以安心地等女猪脚的现身。看上去,孙老先生也很满意这个方位。这样,几杯茶下肚,学术问题聊得火热的时候,Jeep已经停在了门口。
孙小美果然和那个老流氓在一起,白皙的肌肤和花白的长发相配,颇有点老夫少妻的和谐。可叹这个世界讲了点和谐大都喜欢出现局部的不对称,比如老流氓一口黄牙呲出来,咬在那粉嫩的脸蛋上,靠,丫怎么不怕阿美的粉丝们哭断肝肠地要找他索命啊;喏,还有,这老不死地竟然公开扭纯洁校花的屁股,简直把堂堂中华文明蒙上一水的狐臭,丫是不是这个国家的臭奶酪吃多了...
我胡思乱想地盯着楼下一对,却根本没看出身边的那位老先生的脸色变化,直至铁青,甚至身子有些颤抖。等我发现,孙老先生已经有点瘫在椅子上了。
“孙...孙教授,您...”
孙老先生努力地点头又是摇头,他的面情很复杂,有痛苦也有悲伤,他的手抚在额头上,有些表情我根本看不见,其实我看见了,当时也无法读懂。
“小夏,你帮我个忙,帮我把我的包拿来,在你的...客厅里。”
我明白他要找药,一溜烟冲进客厅,抓起包又冲回来。
他吃了药,整个人开始恢复了来时的平静。
我知道他需要安静,但也知道他更需要什么。于是,我悄悄地下楼,开门就看见孙小美正在搬车里的东西。
“Hi!”
她回头看见我,露出一口美丽牙齿,笑着说,“你怎么在,呵呵,逃课了吧?”她压根没注意我的脸色不同往常,依然打着趣。我走到她面前,靠她很近很近,近到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那迷人的香气。我看着她的含笑的眼睛,直到她的笑容开始收敛,才轻轻地贴近她耳边说道,
“你...你爸爸来了,在我们楼上,天台上坐着,你...去看看吧。”
她的笑容好像一阵风一样消失无影无踪,换来的透着惊异,还有迷惑的眼神,还有...我读不懂的东西。
我看出她的疑问,不由挤出一丝笑,可这笑真的是比哭还难看,“他...真的在,我没耍你,他真的在!”
她扔下了手里东西,头也不回地冲向312,我想她一定是哭了,她分明在一边走一边在抹着脸上淌下的泪水。
“Hey, Honey 你去哪儿?”老流氓不是时候地冒了出来。可她没回头,更没回答。
唐柏满脸狐疑地看着我,可他得到是我冷漠地回应,有的只是不屑的一瞥,之后丢下他,随手重重地关上了312的大门。
我没上去,我知道现在的时间只是属于这对父女的,但我的心底也是酸楚的,因为终于又想起了父亲...
盼望下一篇。
蓝兄弟,你可是拍着胸脯说不会太监的呢
在我六岁那年,父亲离开了我们,从此他生死两茫,没有人告诉我他到底去哪里了,没人告诉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在我那些模糊的记忆里,父亲永远是坚强的人,不会退缩,不容许我表现出的一丝胆小和怯懦。但他突然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后来,母亲又嫁了,她嫁给了爸最亲密的战友,虽然他对我非常好,视我如己出,虽然我在上小学的时候,也改了他的姓。但,我从没有管他叫过爸,我叫不出口。几年后,妹妹就出世了。全家人很喜欢这个新生命,包括我,我一直觉得妹妹是我在那个家里唯一的留恋的人,总觉得我应该照顾她,爱她,宠她,天经地义,责无旁贷。妹妹她也爱我,从小就跟我去这去那,因为她明白哥哥会保护她,直到那天。
那天我和她在天台上玩,我们骑在栏杆上,好像骑马一样。妹妹突然渴了,我就去楼下拿水,还没有交给她,她就从栏杆上摔了下去,摔断了脖子。
母亲当时几乎疯了,她死命地抱着妹妹的尸体,像头绝望的母狮一样向所有劝她的人咆哮。后来的日子里,她不时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充满了幽怨甚至仇恨。苦了继父,他几乎是整天整夜不合眼地守着我和母亲,寸步不离。他怕如果他离开片刻,母亲可能就会把我杀了。
再后来,我被奶奶接走,住到了她的家里,在那里一直到我上大学。
我也改回了生父的姓,当然我从没告诉母亲这件事,事实上我也没能和她再说上几次话,因为他们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地方,去了一个沿海的小城,母亲从此进了疗养院,一直住在那儿直到今天。
奶奶在去世之前一直希望我和母亲的和解,却最终带着遗憾离开。她在咽气前道出我父亲的去向,原来,父亲在那场浩劫的末期卷进了莫名的漩涡中,在那最后一刻自己用一颗子弹捍卫了作人的尊严。而母亲却恰恰在他自杀的当天办好了离婚的所有手续。
我当时没有哭,然而在送走了奶奶之后,我生平第一次买了酒,买了烟,我当时只想把自己灌醉,把自己陷于那团团呛人迷雾里,一个刚刚成年的人,只想沉迷其中,因为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世上再无亲人了,从此形影相吊,从此漂泊不定。本来我就此想滥掉,或者死掉,可最终我选择了永远离开那个地方,远远地,能有多远有多远。于是我到了这儿,远离故土千万里的A城,这里几乎成了我另一个故乡,暂时忘记了那些悲伤而不用回忆。
可今天,看到了她的父亲,看到他们父女的相聚,我感到喉咙有些干,伤心往事扑面而来。我有点想哭,可哭不出来,要知道哭不出来的时候很难受。我忍了忍,尽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到看见他们从天台上走下。
我送他们去了火车站,我没进去,因为怕看到分别的悲伤。很久,孙小美才从里边出来,她眼圈红红的,看见我站在那儿等她,还在打转的泪水不由得滚落,她低下头,手不停地抹去脸上的泪。我看在眼里,没有多想什么就走上去一把抱住她,她没有抗拒,只把脸贴在我胸口上,我能感到她的肩头在微微颤抖着。
“回去吧...”
她摇摇头,好一会才轻声说道,“你...带我去湖边吧,我想在那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