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乱箭(一) -- 华恩
翅膀怎么没劲了。
我使劲扇着翅膀,还是觉得太慢。后面的雌煞离我越来越近了。黑亮的翅膀,被昏暗的月光照着,显得诡异且阴森。
昨天晚上的那一幕不断地在我脑海里回旋。
想了一天一夜,我还是没弄明白:到底是谁杀了雄煞?
雄煞平时男不男,女不女,连死了,血都是那么怪。
不是鲜红,而是蓝蓝的,反射着鲮光。
我想到这个,打了个激灵。
这种臭事,怎么就让我给碰上了呢?
这次下山,本来是奉师傅之命来找小师妹的,小师妹和师傅赌气,离家出走,已经有月余了。师傅硬撑了一个月,着急了,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啊,按照师傅吩咐,我下了衡山。临行,师傅千嘱万咐:途中除非万不得以,不许跟人交手。
好在我轻功了得,练成了“无敌神翼”,水陆两路不方便,就走空路。
昨天正好经过左家庄。庄主是家父的忘年交。
当然就去看看。
谁知道,庄门紧锁。吃了个闭门羹。
回头问了旁边刘家庄的庄客,都说有不少时间,这里就是这样了。有个把星期没见过左家庄的人了。
大家对这左老太爷都颇有微词。说,平常这老头就为人古怪,不喜欢和邻庄来往,就是刘庄有个把小孩子到这里玩,也是常常被呵斥了出来。
于是,大家也就敬而远之了。
大家比较奇怪的是,就在左家庄出此反常举动的前一阵子。左老太爷一反常态地出来走动了,笑笑呵呵的,似乎是对自己的古怪行为有所反省。大家觉得这老太爷太古怪,谁也没怎么搭理他。左家庄关了庄门,大家也没在意。以为这老太爷就这脾气。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
我听着这事,觉得奇怪。左老太爷是家父的莫逆之交,以家父的为人,倒也有几分跟桃花岛的黄岛主像,这个左老太爷,能跟家父交上朋友,有这么几分邪劲,倒也不奇怪。
奇怪的是,为什么把自己锁在家里闭门不出呢?
疑惑归疑惑,当下天晚,先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下,再作打算。
当晚,夜黑人静,朗月当空。睡到半夜,心里有事,辗转反侧。索性披衣起身,径直奔到左家庄。
太静了,静的可怕。
没有一个人走动。连只狗打哈欠的声音都没有。
这正是盛夏,人最躁的时候,一个大庄子,硬是万籁俱寂。更奇怪的是,连个灯影都没有,左老太爷虽然古怪,毕竟是大庄主,不至于吝啬到连灯都不点吧。
一定有些蹊跷。我施展开无敌神翼,跳上了琉璃瓦房。
忽然,前面影子一闪,一个人影从左家庄老太爷的书房那边窜了出来。身形奇快。直朝我所藏身的地方扑过来。
我一惊,差点就从房上叫出声来。
就着月光,只见来人面缠黑步,步态虽然快捷,挪移间,却有几分媚态,丈高有余的房顶,竟似翩然而至。那一瞬间,我脑海中,闪过师傅给我言及的一个人:蜀山媚娘。
师傅说,这媚娘是江湖中一奇女子,武功奇高,尤以轻功见长,人说蜀地难,难于上青天。这媚娘走来,却似云中闲步。据说当地药农,进山采药,远远看见媚娘,竟以为是仙女下凡。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当地百姓都说蜀山之中是仙姑住处。其实,江湖上的人知道,这仙姑就是媚娘。
师傅每当说起这事,都在师娘不在的时候。我也是时间长了,才看出这一节。每当说到此人,师傅总是面色凝重,好象陷入深深的回忆。说此女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只是后来,忽然间性情大变,不再理会江湖恩怨,只管独自在蜀山闭关修炼。门下弟子均为女中巾帼,色艺俱佳,只是轻易不肯露面。
师傅为人清高,当世英雄中,除了秦王李世民,其他都不放在眼里。那个使大铁锤的李元霸,号称天下第一的英雄。师傅常讥讽说:“有肌肉,没脑子”。后来果然是死在自己的大铁锤下。所以,师傅对此女评价如此之高。想来不是妄言。
我脑海里迅捷地闪过这一些念头,那蒙面人已经欺上房顶。皎洁的月光之下,我无处容身,况且,即使想找个藏身之所,对手是这样的高手,一点点的气息的变化,早就为之发觉了。索性,乖乖地呆在原地。看来人如何应对?
果然,蒙面人很快就发现了我。
面虽蒙住,一道剑眉下,目似朗星,扫过我的一刹那,我似乎听到自己的血停止了流动。打不过,俺还是可以逃的,毕竟,花费数年之功,练成了无敌神翼。师傅说,这是应了孙子兵法上的一段话:”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在江湖上走动,碰到又狠有强的主,这一招,应该保住条小命。不过,我现在不是害怕。而是来人摄人魂魄的气质。虽然离我有数丈开外,夜风吹来,空气中竟然有丝丝兰香。不用说,是从来人身上发出来的了。
“你是何人?”来人喝道。声音清亮。果然是个女人。
“你又是何人?”闻着丝丝兰香,觉得心旷神怡。被猛然这么一声喝问,我吓了一跳。情急间反问了一句。
“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还敢问我”。
话音未毕,来人瞬间步法挪移,已经欺到我身边。
前面有一股凌厉的气流直奔我小腹。
我急退数步,避开来人的掌势。还未站定,令我大骇的是,我正要落脚之处,陡然被上下左右几股更强的气流逼住。一时间进退无措。来人“哼了一声”,轻轻把我放倒。
“这是哪个师傅教出来的蠢徒弟?!这在江湖上行走,不是白白送死?!”
“你不要骂我师傅哦。我是看你面善,没跟你动真格的?”
“我要给你动真格的,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伤着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人大笑不止。
见她笑起来,也全无杀意。我胆子也大了。
“我师傅是衡山杨震岳。他的枪术,和当世名将罗成师出同门。只可惜罗师叔去世得早,当今,天下枪法第一厉害的,就是我师傅了。”
“杨震岳?”蒙面人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
“是啊。他老人家老是跟我说起蜀山媚娘,你就是吗?”
“胡说。我不是什么媚娘。”来人扇起衣袖,刹那间两道凌厉的风势在我左颊扫过去。左脸被冰冻伤了般的痛。
接下来,一阵狂风把我卷起来,把我从房顶上直摔将了下来。
不用说,肯定是那女魔头搞的。我心里一横,这下死定了。
快要摔到地上,那蒙面人抓住我的手,顺势往前一奔,我被这么一摔一拉,片刻间好似从鬼门关重返阳关道。睁睛一看,蒙面人把我带去的,正是左老太爷的书房。
左老太爷的书房,很小的时候,曾随父亲去过。左老太爷本人嗜书如命,里面藏书之多,自不必说。
记忆最深刻的是,有几次,左老先生搬来梯子,领我们父子俩上了去,又吩咐庄客把梯子搬走。而后取出一卷黄旧的羊皮卷,摊开,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画着许多图,又有一些字。左老先生说,这书卷是春秋左丘明所著。世人只知道左丘明是盲人大史家,有《左传》传世。其实这卷书才是真正的奇珍异宝。至于这书到底有什么好,我当时被阁楼里腐烂书味熏着,只想着赶紧能下楼去,也没仔细听。
后来随父亲四处旅行,增长见识,不想路遇强盗,父亲忍气吞声,才躲过劫难。回到家乡,父亲大病一场,垂危时,大喊,“读书有何用?”终于一病不起,临终,吩咐我,上衡山拜杨震岳为师,学习十八般武艺。我遵父命到衡山随师父习武至今,算来已有七个春秋,不见左老太爷则十年有余。
左老太爷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倒是这会儿我特别想知道的。
那女人拉着我,闯进了左老太爷的书房,门在身后枝桠一声关上,在门轴上来回晃荡了几下。书房里黑漆漆的。我使劲用鼻子嗅了嗅,果然是书香满屋。左老太爷嗜书如命,看来还是旧脾气不改。只是被这女人这么闯了一下,忽然间觉得这满屋书籍的主人,甚是可怜。
女人对这左家庄,倒似是非常熟悉,一路领我穿过书房,又经过一片小花园。忽然间只觉脚下踏空,正要腾空之时,女人神秘地一拉:“不要怕,没事。”果然,这个坑道并不深,不一会儿就探到底。想来是一处暗道。
又穿过了多少道弯,脚下土地坚硬无比,看来是石道。走到路的尽头,一扇石门在前面轰然打开。
“什么人?”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发出。
“是我。九妹。”
“恩。外面那是什么人?”
“衡山杨震岳的徒弟。”
“好,你们快进去吧。盟主在等着你。”
又是一道石门,再一道石门。如此这般地答问了两三遍。照例是黑漆漆的一片。
第四道石门打开,却令我大吃了一惊。
石室内举着几根火把,抢入我眼帘的,是个黑须豹眼的汉子,身材五短,坐在我对面的虎皮椅上。豹眼汉子的旁边,又设着十几把交椅,围成个圈。每把交椅四周,都簇拥着些人,各持兵器。
“盟主,外面这人是衡山杨震岳的弟子,我把他带来了。听盟主发落。”
“哦?!杨震岳的弟子。”盟主脸上掠过一丝冷笑,他五短的身材在这冷笑中显得更加紧凑。
“是的,在下正是衡山杨震岳门下三弟子。奉师父命,下山寻找师傅的女儿。”
“那为何到了这里?”听到这句,我趁机环视了汉子周围的人,手上使的,都是大铁锤。
江湖上英雄使铁锤的不少,号称天下第一英雄的李元霸就是用这兵器。这汉子,在江湖上,是什么路数,却从没听师傅说起过。不过,看这汉子,虽对师傅颇为不敬,却也忌惮几分。
“左家庄庄主是我师傅旧交。奉师傅之命,来探望,不料,却遇见了你们。”
“哈哈哈哈哈哈,放心,左庄主,他很好。”
“好个球啊,那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离黑须汉子隔着三把交椅,一个容貌极其丑陋的家伙叫了起来。此人形如鬼魅,脸色刷白,竟似是死人堆里出来的一般。乍一看,吓了我一跳。与旁人不同,此人周围并没有别的弟子簇拥着。
“老七不要妄言。我们是先礼而后兵。左庄主不会不通情达理的。”说话的这人,说了这话,竟是搬出了一个胡萝卜一大棒的伎俩,居然还说得十分斩钉截铁。我抬头看此人,果然是面色白嫩,道貌纶巾。竟似儒者模样。只是听这话中,隐隐有要挟之意,不禁令更生了几分厌恶。
“九妹,你怎么不把这人直接除掉,还带来干什么?”
“她啊,一定是念杨震岳的旧情。不忍下手。”
“胡说。杨震岳这负心汉,我见了他恨不得挖他的心,吃他的肉,怎么还会不忍下手。”
“既然这样,我就替你了结了这臭小子。”
话音刚落,说话的人甩出几枚飞镖,奔我额,胸,下腹而来。事出突然,我情急之间,仰面低身,三支飞镖擦着我的面皮过去。
来人还不甘休,跳将起来,飞脚踹来。我刚躲过飞镖,就势在地上一滚,反手抓住来人双脚,顺势飞舞了将来。来人面色通红,直直地摔到一丈开外。
在座诸人不少一时间各仗兵器站了起来,只有黑须的汉子仍然稳稳坐着,冷笑着看这一场斗。
今天要从这里出去怕是不那么容易了,能拉一个作陪的就拉一个了。
小师妹那娇嗔的小嘴,从我脑海里瞬间地过去,多少美好的憧憬,还没有好好地去实现,难道我令狐牧之就要死在这地方了?!
行笔至此,需要跟看官交代一声的是:令狐牧之就是这本长篇武侠的第一男主角。湖湘人氏,年方二十出头。祖辈世代书香门第。如果不是遵父命上衡山习武,这个年纪,应该正是令狐牧之要考功名的时候。秦王李世民登基以来,以科举取士,一时间,天下文武,争相应考。民间流传说:太宗见天下士人争相应考,有“天下英雄,尽入吾手”的说。
这七年来,与师傅在衡山朝夕相处,专心习武,不问人间俗事。又兼师傅的独生小女儿天生丽质,众师兄弟中,又与自己年纪相仿。平常切磋武艺,时间一久,早已互生情愫。因此七年时光倒也过得有滋有味。这次让师傅偏偏让三徒弟下山寻找爱女,令狐暗想,怕是师傅也有意思要成全他们。
令狐牧之一路下山来,以为天下太平,各自安居乐业。在左家庄碰到这等怪事,倒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更感到意外的是,刚才交手的这人,武功十分稀松,远谈不上是江湖高手。比在房顶交手的那女人,差之怕有十万八千里。
令狐牧之刚才这一招,称之为“推云出月”,从太极招式而来,要旨是瞅准对方来势,顺势一拨,对方身在空中,立时平衡失去,再稍微用力,就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因此虽是看似平淡的一招,却是对方来势越猛,摔得也越狠。
只见刚才被狠狠摔到地上的那人,身材虽高,却是奇瘦无比,一边爬起来,脸色也渐渐地红了起来,站定时,终于涨成了红里透紫的猪肝色。猪肝脸恶狠狠地瞪了令狐一眼,周围扫视一番,眼睛所见,众人都是一脸鄙夷。猪肝脸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哇呀”地怪叫一声,赤手空拳地就朝令狐牧之扑过来。
来人恼羞成怒,刚才在众人面前丢了个大大的面子,急于要挽回。因此这一抓“黑虎掏心”,比之刚才更多使上了十倍的力气。令狐牧之一闪,挪到对方背后,只轻轻一推,猪肝脸踉跄了几下,冲出丈余,好不容易站住了脚。被令狐牧之这么轻轻一弄,来人更加恼怒,又亮出一招“飞鹰展翅”,跳起三尺有余,两掌合十,直劈令狐牧之天灵盖。令狐牧之无奈,只能躲开掌势,闪到一边。来人对令狐牧之的反应显然有所料及,单腿刚及地,就使出了“扫膛腿”,直揣令狐牧之脚踝。牧之不敢怠慢,退后纵开。令狐牧之暗暗叫苦:此人今天不找回面子不会甘休,而石室狭小,周围都是敌人,被这人死缠烂打,纵使能胜,这么多敌手面前,如何脱身?!
“盟主,杨震岳那厮与唐王素有旧交,今天不杀他弟子,恐怕走漏消息。”说话的,正是那个道貌纶巾的儒者,令狐牧之听其周围的人称之为“赛周郎”。其用心不能不说险恶:如此一来,众人即使不杀他令狐牧之,也是不可能了。
果然,黑须豹眼的汉子听到这话,变了脸色。朗声道:“杨震岳家的小子听着,我本来与你无怨无仇,既然是你自己闯进了鬼门关,今天不杀你也不行了。”
话音刚落,令狐牧之就见眼前一片刀光,身子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接着发生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此女子用心何其歹毒也
您有时间的话,还想和您请教请教文学创作。
注:请看官先不要读本章。
在本章前有数章内容需要补充。
天边一片红霞,似火炭般耀眼。太阳刚刚落山,一天的炎热正在渐渐散去,山风渐渐地起来了,树叶沙沙地作响。杨婉婷站在山腰的小屋子旁,欣赏这落日美景。她定睛注视着天边,那火炭般的红霞,被几片浓厚的云围着。太阳从那里进去片刻了,竟然还有这样夺目的余辉。落日的余辉洒在杨婉婷的脸上,为有些失落的秀丽脸庞添上几许神秘的圣洁之感。
这情景,使她想起衡山派厨房的炉灶。三师哥做得一手好菜,红烧腊肉在师兄弟中是出了名的好。每次三师哥烧菜,婉婷喜欢坐在火灶前,帮忙添柴。冬天天寒,每年都会早早地预备不少木炭。添一把木柴,扔几块火炭,黑黑的木炭一进灶里,就渐渐地亮起来,最后变成壮丽的红亮,夹杂着干柴裂开的噼噼啪啪声,炉灶中一时间红火热闹非凡。
三师哥现在在干啥呢?
如果自己这会儿在衡山,应该是与三师哥结束了一天的切磋,一边谈笑着,一边沿着回雁峰的山路,看着天边的红云,欣赏如飞的山势,回到藏经殿的本座。回雁峰素有“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之说。外人对它所能知道的也就到此为止了,而里面那些洞天,森林,却是只属于婉婷与三哥独享的秘密。婉婷想到这里,脸上有一丝若有所思的笑容。
沙沙沙,林间的树叶婆娑作响。山风是越来越烈了。
“婉儿,你不要站在外面了。快进屋来。”是一个老婆子的声音。
“乾娘,好的。我就回来了。”婉婷收住了思绪,回到小屋里。
屋里的光线十分暗淡,仔细看才能看清屋内简陋的摆设:一个宽若半米的小床上,躺着个老者;老者旁边的墙上,挂着一柄长剑,倚着长剑,靠着一杆亮银枪;亮银枪的斜对面,又是一张小床,却比刚才那张床更加简陋,依稀可以看出,床底是垫着些稻草。
婉婷走近老者,轻声地问:“乾娘,您觉得好些了吗?我刚才在这周围转了一转,没有任何异样,应该不会有人想到我们在这里的。”
老者的容貌极其丑陋,倒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皱纹加深。从婉婷所在的位置看过去,老者两个鼻孔竟是直直地对着她,眼睛里白多黑少,一说话,竟似是在不断地翻白眼。有多少次,婉婷也在想,乾娘年轻时,肯定是因为这容貌遭过不少罪。哪个小伙子会喜欢一个朝天鼻孔,老是翻白眼的姑娘呢?因此,婉婷对乾娘也就格外的照顾和尊敬。
要是我将来老得变成乾娘这个样子,三师哥还会喜欢我吗?
各位看官,估计你们也猜出来这位婉婷姑娘,是什么来头了。不错,她就是衡山派掌门人杨震岳的宝贝女儿。本书男主角令狐牧之的初恋情人。年方十八。
杨婉婷离开衡山,已经三月有余了。当初是与父亲赌气,本来想父亲从来对自己的要求是百依百顺,自己出走,也会马上派人来找,自己顺便到衡山外面玩玩,玩够了也就正好回衡山了。父亲虽然疼爱自己,母亲却是家教甚严,琴棋书画,刀枪剑戟,都是过问得紧,自己对母亲也是忌惮三分,不敢怠慢。有此机会下衡山,当然不能错过。
如今三月有余,虽然极其思念衡山,却又不愿这样丢下乾娘,任其自生自灭。于是囚身于这荒林之中。
长沙城南门口。一条商铺街,热闹非凡。这条商铺街上面连接着往朝廷进贡柑橘的官道,下面则是达官贵人的集居区,豪门富户不计其数。杨婉婷在街上闲逛,离开衡山已有月余,仍然玩兴不减。
“美味鸭脖啦…香辣的美味鸭脖啊…”路旁一驼背小贩见婉婷经过,扯长了嗓子叫卖起来。
婉婷停下脚来。驼背小贩满脸堆笑,扬起一个纸包袋,高声吆喝着:“尔…很新鲜的香辣鸭脖罗。”这一声,是对其它路人的。“小姐,您要几袋?”这一句,才是问婉婷。
“多少钱一袋?”|
“一包五文,价钱公道,不宰客。”
婉婷拿过纸袋,一股香辣气味扑鼻而来,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喝,这么贵,还说不贵。便宜一点,一包四文,不然,我到别的店去了。”
“好好好,四文就四文,您满意就好。来十袋?”
“啊!?来三袋吧。”
“好。三袋就三袋。”
婉婷取下包袱,掏出12文钱,往柜台上一放。小贩也麻利地把鸭脖装好了。
婉婷拿好鸭脖,转身便走。
卖鸭脖的店铺旁边,是家肉铺,半个身子的一大块猪肉,用钩子钩着,赤身倒悬着,这一大块猪肉旁边,店铺的女老板叉着腰,站在那里。女老板眼见鸭脖店来了生意,也高声吆喝了起来:“新鲜猪肉,快来买啊。”一边喊,脸上的横肉也颤巍巍地抖动着。
“猪肉西施,给俺来三斤上等精肉”。一个汉子,嬉皮笑脸地跟女老板打招呼。
“天杀的,这么多天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死到哪里去了。把姑奶奶我忘得一干二净了。你们这些臭男人,想吃荤的时候跟个谗猫似的,吃饱了就不见人影了。” “当年,老娘也是这整条街有名的美女,多少汉子跟苍蝇闻到腥似的,围着我老娘转”。
“俺家那位管得严啊…”汉子盯着女老板鼓鼓的胸脯,好像要流下口水来。
“三斤猪肉,切好了。快给钱。”猪肉铺女老板装作没看见,“哐铛哐铛”,一把大砍刀,上下挥舞,从赤身倒悬的那一大块猪肉上砍下一块来,扔在秤盘上,飞快地把铁秤砣打到秤杆上的第三个大格,看秤盘做势往上翘,顺手又是一刀,切下一块小的,扔在秤盘上。停了一秒,趁着秤杆还没上翘,又迅速把秤杆往上一拨,铁秤砣呼啦啦地滑下来,再从柜台的抽屉里抽出几张黄麻纸,把肉包了,伸手要钱。
婉婷看那几张黄麻纸皱皱巴巴,衡山的毛厕里就用那种纸。一下子倒了胃口,吃到嘴里的鸭脖也好象带了点臭气。
“真晦气。”杨婉婷紧走两步,把肉铺店抛在后面。
眼见前面一面酒旗招展,上面飞舞着几个烫金大字:“陈记酒家”。看到这几个字,一下子觉得肚子饿了,寻思道:“用这鸭脖做下酒菜,好好喝上两杯。”衡山规矩严,平常和师们斗酒,被母亲骂做“没点规矩”。现在方圆数里,没人认识,要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