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侠影琴心》第三章 -- 魂与梦
（三）
耳边忽闻一个尖细的嗓音道：“高登不必惊慌，我在这里。”
只见双方混战的场地中忽然起了一阵旋风，又象是掉下一个急转的陀螺。转到之处，三尺之内，官兵非死即伤。那陀螺转到金萍脚下，突然一起，只听金萍一声惊叫，人已腾空飞起，全身被挂到街上一家酒楼的屋檐上，动弹不得。
牟宗周凭自己武功、眼力，竟未看清金萍是给何人抢走，不觉大惊，知道今日遇到了绝顶高手。高叫道：“来者何人，请通名相见。”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相见就不必了，倒是要和牟统领做注交易。你下令把官兵全部撤了，今日之事一笔勾销，我便把这女子放下，包你毫发无伤。如天地帮的兄弟再有一人伤损，恐怕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收她尸体了。”音调尖细，却似小孩的声音。
牟宗周觉这声音就在耳边，又似从高处传来，知道来人用的是传声入密的方法，心中又是暗暗吃惊。想此人内功，也已炉火纯青，自己绝不是他对手。如真伤了金萍甚或徐夫人，在徐温面前可是不好交代。提声答道：“今日之事，五行兵与贵派本无深仇大恨，要我撤兵，也是易事。但金小姐是我的贵宾，岂可受此惊吓，你立即将她放下，从此两家互不相犯。”
那尖细嗓音笑道：“久闻五行兵闻鼓则退，只要你下令击鼓，鼓声一响，我就把她放下，不然就只能让这位小姐在上面迎风飞舞了。”
牟宗周冷笑道：“朋友你也别太狂，我是以诚相待，想化干戈为玉帛，却不是怕了你们。一会援兵一至，就算你有通天本领，只怕也难保所有弟兄的安全。”
那声音又笑道：“也罢，我先让这位美女舞上一阵，你什么时候响鼓，我什么时候放人。”
声音刚停，却见酒楼挑出的酒旗挑子上多了一个人。约有五尺来高，却是头和上半身占了三尺，两条细腿，加肚子不满两尺，显得头大脚小，不成比例。
这人单手一起，将挂在屋檐角上的金萍提将起来，用双手捧了她的腰，嘻嘻笑道：“美人为我舞一个。”足尖一点酒旗挑子，在挑子尖端上旋转起来。那酒挑子本是根竹竿，随着矮子一用力，上下颤动，金萍身不由己，在空中前后上下，飞舞起来，衣裙飘扬，阳光一照，玲珑曲线处处凸现。金萍本是万中挑一的美人，这一空中飞舞，立即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吸引到美人裙下，不须下令，双方争斗自然停了。
牟宗周知道此人功力高出自己多多，不敢抗争。喝道：“击鼓！”立时鼓声大起，那远处的马蹄声顿时慢了下来。
矮子笑道：“这还象话。”
又对金萍道：“委屈了美人了，在此致歉。”说着，将双手往下一落，正好两脸相凑，矮子顺便在金萍香腮上，亲了个嘴，却是响彻全场。
牟宗周双眉紧锁，沉声喝道：“军兵全都退下，让他们走！”
矮子这才腾身跳下，把金萍放到地上。又嘻嘻一笑道：“美人别生气，我只是陪你玩玩。”
金萍又羞又怒，忽一转念，不怒反笑道：“你占了我那么些便宜，总该把你的真名字告诉我吧。”
矮子盯着金萍看了一眼，收敛了笑容，低声说了“好色儿”三字，突然身形一起，不见踪迹。
牟宗周此时却不敢反悔，喝令军兵后撤，留出一条通路。向高登道：“只要天地帮众人，不再惹事生非，不与五行兵为难，我等从此相安无事。”说罢，领兵卒护着徐夫人一行，缓缓回江边去。
高登往天地帮弟兄看了一眼，低声喝道：“今日全部撤离渝州。”
那手臂被伤的头儿过来悄悄问道：“高护法，那船上的事如何处理？”
高登将马脸一拉，叱道：“少废话！听我吩咐。”部下不敢则声，一瞬时俱都散了。
酒楼楼上却有两人，将刚才一幕自始至终看个清楚。见街上人已散尽，一人凑至另一人身边，悄悄道：“三帮主可看见了，这天地帮之人是有备而来的。”
这三帮主正是峨嵋被逐，投入五鬼帮，改名郝洋的林洋，点头道：“总管你可知道天地帮会集于此，究竟要干什么？”
那一个是五鬼帮中宣鬼使郝运来，笑道：“这就是我请三帮主来渝州的原因了。我已探明，徐温的这条官船中，装着价值百万的珠宝。我看这天地帮，必是也得了消息，这才大举到此。”
郝洋精神一振，问道：“那船上都有些什么东西？”
郝运来道：“江南目前最强盛的势力是吴国，徐温是吴国宰相，又是三朝重臣，权倾当朝。蜀王王建早就想与他结交。徐温有个亲儿子叫徐知训，是二夫人牟氏所生，目前已在吴国政界中崭露头角。正好此次徐夫人来蜀，蜀王想利用牟宗周是徐夫人的族弟这一层关系，结好吴国。牟宗周又想私下交结徐知训，今后与徐知训各霸吴蜀，再现个三国分立的局面。因此此次送礼极多，还都藏在彩绸布匹之内，做得甚是机密。”
郝洋恍然道：“怪不得这船在夜间装货。”
郝运来奇道：“三帮主看到他们装货？”
郝洋掩饰道：“曾听人说起。只是他们做得那么秘密，却如何还是被你知道了消息？”
郝运来一脸得意之色，笑道：“这些方面，小的还有一些办法。据说这批珠宝中，有一对名叫‘眼儿媚’的夜明珠，价值连城。我一探得此消息，立即通知三帮主，下一步如何办，就靠三帮主安排了。”
郝洋沉思道：“那天地帮中牛头马面两名护法，早已听说，今日看来，那马面高登，功夫真不一般。只是那个矮子，从未见过，江湖也未听人说起，如何有那么高的功夫？你可听到过什么传说吗？”
郝运来摇头道：“未听说过。我只知道天地帮原是山东一带的一个小帮，老帮主早已病故，前几年帮内出了两个护法，一高一矮，高的叫高登，长一张马脸，矮的叫狄士球，头上有两个肉瘤，。因此被称为牛头马面。这两个都是一身好功夫，连用的兵器都与众不同，一个用夺命索，一个用勾魂牌。江湖上闻风丧胆，天地帮声名大振。却不曾听说有了新帮主，更从未听说有这么个矮子。”
郝洋沉吟道：“一开始救了那美妇的年轻女子，好象是峨嵋中人，只不知峨嵋有无其他人卷入。”
郝运来惊道：“想不到峨嵋也介入了此事，这倒不好对付。”
郝洋又沉思一会道：“也不用惧怕。据我所知，俞允中和凌云凤夫妇正在闭关内修，一月内绝不会出关。除他二人之外，峨嵋无人是我的敌手。况且峨嵋素以清高自居，决不肯公然和五行兵勾结，估计最多也只有个别人前来，不必过虑。我看你先通知四帮主和他那部份兄弟到湘、川边界处等候，我们三人再共商劫宝之法。至于老爷子和二夫人、五帮主，暂时不要惊动他们为好。”
郝运来点头道：“三帮主办事，从来足智多谋，小的必定听命。”
郝洋想了一会，又问道：“老爷子从未有过儿子？”
郝运来道：“老爷原配夫人，一直未曾生养，早已失宠，早年老爷就和现在的二帮主偷情，据说生过一个孩子，却是个残疾，当时二帮主又还是别人的夫人，将这孩子送了别人，自此毫无音信。除此之外，老爷绝对没有别的孩子。”
接着又轻声道：“三帮主来后，本帮这几年已壮大了几倍，帮内上下对三帮主，全都敬佩。这次告诉我消息的那两位内线，也对三帮主很是尊敬，如能把这批财物劫到手中，今后三帮主在帮内声望必定大增，那时三帮主不要忘了我们就是。”
郝洋微微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你速去把四弟找来，在西陵峡口等我，我先去探探天地帮的动向。我料在川境内，有五行兵保护，无人敢公开动手，一出三峡，必然各派齐至，如被别人抢了先手，倒是诸多麻烦。”
郝洋出了酒店，往刚才天地帮撤离的方向赶去。只见刚才使刀的那个汉子，还在江边逡巡。郝洋大喜道：“不出我之所料，天地帮在江边必有布置。”
悄悄潜身跟随，只见那汉子转了一圈，进了江边一间破屋，郝洋掩身在破缝处张望，见屋内几个人围坐，一人正在裹伤，正是那被牟宗周剑伤了手臂的头目。
使刀的汉子问道：“大哥伤处怎样了？”
那头目道：“不碍事。倒是没来由，被马护法骂了一通，想想真是窝囊。”
使刀的汉子问道：“马护法为什么骂大哥？”
那头儿道：“他怪我们惹事生非，引起了官兵的注意。又传帮主之令，说改了计划，今日不再劫船。”
旁坐一人嘟囔道：“这帮主也有些怪，平时从不露面，只和两位护法说话。今日倒是显了一手，这功夫是真没说的，只是长得这模样，今后在江湖中也难露脸。”
头儿惊道：“商二弟你少讲两句吧。刚才就是你多了几句话，害得我与那帮龟孙一言不合，交起手来。我们这位帮主和两位护法，论本领，在江湖中可说是首屈一指，现今是凭本事吃饭，长相又有什么关系？你刚才这话，要被他们听见了，可不又是一件祸事？”
使刀的汉子道：“照帮主之意，这笔卖买就不做了？”
头儿道：“马护法没说，我也不敢问。只是从马护法的脸色来看，可能是不需我们动手了。”
商老二擤了把鼻涕，道：“管他要不要我们动手，只要能分兄弟们一笔外财，就算这帮主不错。只是我看他今天，莫不是给那骚娘们迷了，不想干这笔卖买？”
头儿怒骂道：“别胡说，你再乱说，惹出事来，我再也不管了。”
郝洋暗暗寻思道：“原来今晚天地帮不再劫船，帮内人对这帮主也还心怀不满。但天地帮对这一笔外财，绝不会肯就此干休，不知那矮子在动什么脑筋，此人本领超神入化，要碰着倒是件麻烦事，须得想个办法。”见这帮人改口说起了赌博，再听不到什么有用东西，郝洋抽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