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侠影琴心》第五章 -- 魂与梦

（一）

五 江宽波平 极目处难掩思恋

山高径窄 相逢时再起纷争

长江一过武昌，江面宽阔，景色极佳。那天天色晴朗，更使沿江春色，历历在目。只见两岸青山隐隐，江面上碧波荡漾，令人心旷神怡。遗憾的是近百年来战乱不断，特别是江北，几乎十室九空，江上远望，也是一片凋敝，和南岸依旧不误农时，一片青葱相比，更显得两岸泾渭分明。

司徒兰和金萍早早起来，正在船尾处闲话，徐知训走近笑道：“两位姑娘起得真早，在讲什么私房话儿？”

金萍笑道：“太阳都老高了，还说什么早！倒是徐公子真闲，一早就有空来与我们闲聊。”

徐知训嘻皮笑脸道：“金姑娘嘴真不饶人，我是专门来问候两位的早安，与两位姑娘的安好相比，哪儿还有什么别的要事？”

司徒兰听了，从心底里厌烦起来，好容易耐住怒气，装出些笑容，悄悄走过一边，把徐知训这色鬼留给金萍去应付。

俞家兄妹正在船舷上指点江边景物，见了司徒兰，几人远远打了个招呼。俞美伦和司徒兰对看了一眼，带笑走过来道：“司徒姑娘晚上可歇息得好？”

司徒兰谢了，道：“俞公子真是一门俊杰，兄妹一个个身怀绝技，特别是俞姑娘的那手琵琶，已是出神入化，不知道何处学来？”

俞美伦道：“小妹的确受过名师传授，司徒姑娘如对此有兴趣，我可让小妹代为介绍。只不知司徒姑娘家居何处？有兄妹几人？”

司徒兰黯然道：“我家并无兄弟，现在连父母都亡故了，只有我孑然一身。”

俞美伦道歉道：“我问得冒昧，实在抱歉。只不知姑娘一人，如何上了峨嵋？”

司徒兰道：“我父亲被仇家杀了，母亲为报此仇，手刃仇人，与他同归于尽。临行前将我寄托在峨嵋，因此我在峨嵋长大。”

俞美伦奇道：“如此说来，姑娘的父母必是武林中人，不知能否告知名讳？”

司徒兰一想师父与他们一家早有来往，没有必要相瞒。说道：“我父叫司徒南，母名艾青，当年母亲剌杀了葛从周，不幸同时身亡。我父母和师父俞允中、师母凌云凤都是好友，就把我寄到了峨嵋。”

俞美伦大惊道：“原来姑娘是司徒大侠之女，司徒大侠和我父亲也是故友，他被葛从周杀死，艾女侠孤身报仇之事，我等早已知晓，不想今日有幸在此和司徒姑娘相见。自此之后，司徒姑娘请勿把我兄妹当作外人，只要有事需我兄妹相助，我等必定尽力，这也是父辈的一段交情。不知姑娘这次下山，为了何事？我弟兄能助一臂之力吗？”

司徒兰不好说杨成志被逐之事，吱唔道：“师父师母这几年经常闭关修练，我想乘此机会下山走走，倒也并无什么大事。”

俞美伦问道：“姑娘在家乡可还有亲人？与朱夫人是近亲吗？”

司徒兰摇头道：“没有了。我与金萍姐，也是远亲，这次在川巧遇，素来没有什么来往。”

俞美伦只觉和司徒兰虽是萍水相逢，互相已甚为亲近，见周围无人，悄声问道：“请问姑娘，从四川至此，一路上，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司徒兰看了俞美伦一眼，也轻声道：“你们莫非也是为那批东西而来？如真为此，赶紧另想别法，这财物一路上为人所劫，已所剩无几了。”

俞美伦惊道：“姑娘料得不错，可否请姑娘将一路所遇之事告知？”

司徒兰把渝州过来所遇之事择要讲了。俞美伦沉吟道：“天地帮中牛头马面，五鬼帮中几个鬼王，江湖早有所闻。那五鬼帮三帮主郝洋，即是峨嵋叛徒林洋，我们也早已知悉。姑娘说的那矮子倒从未见过，不知是哪一路人物。”

司徒兰道：“几位公子故意结交徐知训，也是为了夺宝？”

俞美伦笑道：“我兄弟再低劣，也还不至于堕落成盗贼。只是有个计划，想用这批不义之财，去训练一支军队，为百姓做些好事。这次我兄弟来此，结交这位徐公子，除了取宝外，还想摸摸徐知训的底，好想办法对付他。姑娘是自己人，我不敢隐瞒，朱夫人面上，还望不要道破。”

司徒兰道：“金萍姐对徐知训也未必有好感。”把金萍的身世也简单讲了。

又问道：“难道俞公子一家，还准备领军奋起，拯黎民于水火？”

俞美伦道：“我兄弟只是一介武夫，哪儿有那样的本事？这里有个缘故。唐朝灭亡以后，中原连年战乱，江南却在吴王杨行密统治下，杨行密在世之时，这一带尚称安定。杨行密是行伍出身，人虽粗犷，倒深知用兵之道，打仗也极勇猛，他又知道兵为凶器，不能轻动的道理，一般不介入中原战乱。因此江南这些年来，比北方少受了不少战祸，你看那两岸景象，就是最好的明证。杨行密定都扬州，近二十年来，扬州甚是繁华，人称为‘扬一益二’，就是说全国最好的地方，一数扬州，二数川中益州。杨行密前几年死后，长子杨渥接位，此人骄奢淫暴，接位不到三年，几乎把吴国的钱财耗尽。当时吴国的重臣徐温起事，把杨渥杀了，另立杨隆演为君，大权全落在徐温之手。徐温治国尚称尽职，吴国也保持了前几年的繁华。只是近年来徐温自知年老，宠用他这个宝贝儿子徐知训，徐知训目前在朝中已是炙手可热。这人贪财好色，比杨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深恐他一执政，吴国祸事不断，因此想集朝野之力，阻止徐知训上台。”

司徒兰在峨嵋常听到俞允中、凌云凤和师兄戴衡岳等议政，脱口道：“把徐知训搞下台后，不要后继者比他还坏，就不好办了。”

俞美伦沉默一会，微笑道：“司徒姑娘真是女中豪杰，考虑深远。我兄弟也为此事费过不少心力，不妨告诉姑娘，现已有个人选。那徐温有个义子，叫徐知诰，虽和徐知训只差一个字，人品却大为不同。目前此人在升州任升州团练使，两三年内，将升州治理得路不拾遗。只是徐温虽然对他不错，徐知训这伙人却怕他争权，想尽办法要害他，我兄弟正设法暗中相助，不让徐知训得逞。”

那徐知诰后来改名李昪，即是南唐的开国君主。当时在政界才初露头角，已显示了治国的才华。升州即是后来南唐都城金陵的别名，却是在徐知诰的手中，繁荣起来。他又在原三国时吴都金陵的基础上，建设了新金陵城。今日南京如此繁华，徐知诰也还有一份功绩。

这边俞美伦和司徒兰正谈得高兴，那边金萍和徐知训却是话不投机。原来徐知训虽也垂涎司徒兰和俞美贞的美色，只是这两个一个是脸露鄙薄，不肯交谈；一个是兄长陪护，无从下手。况且要说美貌，还是金萍第一，因此徐知训把一身功夫，都用到金萍身上，满心想利用船上这几天，把金萍勾到手中。

金萍在流落风尘时，已学会了对付色鬼的本领，并不在乎徐知训的纠缠。但两人交谈了几句，金萍对这位公子的狂妄自大，倒是忍受不住，不由得挖苦了几句，徐知训听金萍语带讥讽，也是心中不乐，讲得时间一长，几乎争吵起来。

幸得金萍老于此道，一看徐知训真要发急，又在谈笑间把气氛缓和下来。这样一张一弛，直象逗猴相仿，引得徐知训仿佛吃了鸡肋，吞又吞不下，吐又舍不得，每天约有三四个时辰，在金萍身边打转。逼得司徒兰只能离了金萍，自然而然和俞家兄妹耽到了一起。几天下来，司徒兰已和俞氏兄妹混得甚熟，与俞美贞更是十分投缘，和俞美伦也是无话不谈，只是司徒兰总觉得对俞美伦有些异样的感觉，一到俞美伦走近，心跳便不由自主加快，自己也说不出什么道理。

那天和俞美伦、俞美贞一起谈论船抵扬州后的去向，俞美伦道：“我已和大哥等商议过，既然财物已入五鬼帮之手，我等只能去五鬼帮巢穴一行。到扬州一靠岸，可能就要和司徒姑娘告别了。不知姑娘想上何处？难道真随着朱夫人去朱府安身？”

司徒兰道：“我想去泰山一行，不知从何处走方便？”

俞美伦道：“泰山可从苏北取道，我去年刚去过一次泰山，见了玄风禅师。不知司徒姑娘去找何人，可有什么要事？”

司徒兰不禁脸红起来，呐呐道：“我想打听一下，杨成志是否在泰山学艺。”

俞美伦听司徒兰两次提到杨成志，已知此人和司徒兰绝不是一般关系。摇头道：“泰山这两年中，没有收过新弟子，更未听说过杨成志这个名字，估计此人不在泰山，司徒姑娘如单为此事去泰山，恐怕要失望而归。”

司徒兰沉默不语，过了一回道：“其实我也不一定要上泰山。只是不上泰山，现在也无确定的地方可去。”

俞美贞在旁笑道：“司徒姑娘不如和我们一起走。我们这样的人，总不能成天在官场中混，那不难受死了。我看这几天来，我们十分投缘，如姑娘不嫌弃，我倒想和姑娘结为姐妹，今后也能互相有个照应，可好吗？”

司徒兰听了，明知是俞家兄妹愿意和自己进一步结交，心中甚为感动。带笑道：“只是高攀不上各位。”

俞美伦道：“这是说哪里话来？小妹有缘，和艾女侠之女结拜，真是三生有幸，司徒姑娘如何反而谦虚起来？”

俞美贞看了三哥一眼，笑道：“既然如此，三哥你就去准备个香案，我们今日就结拜了，岂不更好？”

俞美伦大喜，回身去找船上人设法准备香烛。俞美贞和司徒兰叙起年龄，两人却是同年同月，司徒兰比俞美贞只大了三天，俞美贞笑道：“我以为你比我小呢，不想我又多了一个姐姐。”把司徒兰拉了，重新见了大哥、二哥，俞美伦也已把香烛取回，众人到俞氏兄妹房内，点上香烛，司徒兰和俞美贞对天祝拜，结成金兰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