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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侠影琴心》第七章 -- 魂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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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原创】《侠影琴心》第七章

(三)

一言提醒了杨成志,两人上各房中寻找,果然在一房中找到被捆着的俞海伦。兄弟见面大喜,俞世伦草草地介绍了杨成志,便问三弟和司徒兰的下落。俞海伦只知道俞美伦关在牲畜棚中,三人赶去把他放了,俞美伦已不能行走,俞世伦将他背起,问起司徒兰,俞美伦迟疑道:“是否被关在郝洋房中?”

杨成志听了这话,脸色一变,转身往外冲出,一把抓住灶上那个屁股被戳穿的黑鬼,厉声问道:“郝洋住哪里?”

那黑鬼抖动着手,指了个方向。杨成志飞身冲入,踢开门一看,司徒兰果然被绑在内屋。

司徒兰见是杨成志,几乎不信自己的眼睛,杨成志上前一剑割断她手上的绳索,问道:“兰妹没事吧?”

司徒兰这才相信真是杨成志,大喜道:“成志哥你从哪里来?”

杨成志道:“先不说这些,你没事吧?”

司徒兰却不明白杨成志指的是什么,迟疑道:“我没事,俞家两位哥哥救出了没有?”

杨成志微微皱了皱眉,道:“都在外面,你去见他们吧。”

众人见了面,互相问候,俞海伦和司徒兰尚未受什么磨难,俞美伦却受了不少苦楚。他先被关在水牢中,两腿都已泡得肿胀,后来又被锁在牲畜棚内,受尽了凌辱。这还是郝洋看金簪娘对俞美伦颇有好感,郝垣之临行又几次嘱咐要等他回来处置,不然按郝洋心意,早就把俞美伦杀了,报他在武夷山下的玉笛一点之仇。

原来那天俞美伦来到清流地界,正是近午时分。他原想先在店中落脚,留个记号,再行入镇。刚进店门,就有个中年汉子迎上来道:“客官可是要住店?这店中房舍干净,收费优惠,服务周到,饮食可口,还有姑娘陪侍,是全清流最有名的一家。客官不如住一晚一试,必能满意。”

俞美伦想此人甚会做生意,随口问道:“你是这儿老板?”

那人道:“不是,不是。客官看来是初到此处,不知道这儿的规矩。本处老板,从不亲自揽客,都雇一个称为‘跑鞋’的专门招呼客人。那‘跑鞋’必须将客人揽到店中住下,才能得一份小费。公子爷看在小的面上,算是可怜小的,就住了这店吧。”

俞美伦被说得不好意思,点头道:“好,我就住这儿,你给我找个清净些的房间。”

那人大喜,笑道:“请客官随我来。”

领俞美伦直上后院,一路上殷勤问道:“客官贵姓?”

俞美伦随口答道:“姓俞。”说完才感到失口,却又想道:看来此人并无恶意,讲了也就算了。

那人更显殷勤,问道:“听口音客官是皖赣一带人士,小的的舅舅也是赣北人,知道那一带的口音。”

俞美伦倒也感到亲切,笑问道:“你老家在哪里?到此几年了?”

那人还不及回答,看对面过来一个伙计,二人差点撞在一起。那人骂道:“你也不看看我领着贵客,只知道到处乱撞,还不快去告诉领班的,说来了客人!”

一边骂,一边领俞美伦进了客房。俞美伦进门一看,不觉皱了眉头道:“这就是你说的客舍干净?”

原来那房中除一床一桌,两条板凳外,一无所有。墙壁倒是粉得甚白,床上的被褥,遍布油腻,直叫人恶心。

那人笑道:“屋中一穷二白,如何不干净?”

俞美伦怒道:“照此你如何揽得到客!”

那伙计笑道:“我们只会如此揽客,如要真做到你要的房舍干净,收费优惠,服务周到,饮食可口,再有姑娘陪侍,恐怕要一千年以后了。”

俞美伦大怒道:“胡说!岂有此理!”

只听边上一人娇笑道:“不胡说,有我就揽得到客了。”

俞美伦回头看时,左边房中出来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妇人。满身珠光宝气,一脸肥肉,把两只媚眼都挤成一条细线,脸上涂了厚厚的一层白粉,尽可和墙上白粉比美,正对着俞美伦媚笑。

俞美伦浑身汗毛直竖,怒道:“这又是什么招!”

那伙计笑道:“我不是说有姑娘陪侍吗。我们从不打诳语的。”

俞美伦越想越气,骂道:“什么黑店,竟敢如此揽客!”

一个尖尖的声音道:“小子,我告诉你,这里是白店,有三个白。第一,女店主脸白;第二,这店的墙白;第三,这店位于我帮的西方,正在金鬼天王管辖范围之内,西方属金,色白。哪能是什么黑店?”

俞美伦一听,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五鬼帮中人。我本是应邀前来,来者不惧,你们上来便是,何必装神弄鬼!”

那尖声笑道:“有种!既然如此,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新布的五鬼阵,你可敢进去一游否?”

俞美伦年轻气盛,又自恃有一身好功夫,冷笑道:“什么五鬼阵,我倒要见识见识!”

对方尖声道:“跟我来吧。”

右边房门一开,出来一位人物,大脑袋,矮身子,酒糟鼻子,罗圈腿。走路时一摇一摆,远看象鸭子,近看象侏儒,手中扇着一把破摺扇,对俞美伦端详了一会,回身向外走去。

俞美伦跟上前去,后面那妇人叫道:“老鬼你小心些,别把他弄伤了,我可不饶你。”

俞美伦听得直皱眉头,干脆不理,只跟着那矮子往前走,一边问道:“久闻五鬼帮帮主叫郝垣之,是不是你?”

那矮子回头笑道:“你倒还识货,正是老夫。”

俞美伦怒道:“你们也算江湖人物,如何如此不讲信义,竟乘我们弟兄不在家中,屡次骚扰,还用鬼伎伤了我父亲,此仇如何不报?”

矮子不作声,引着俞美伦一阵疾走,别看矮子脚短,跑得倒是飞快,俞美伦施展轻功方才跟上。一瞬间已跑出五里多路,到了清流镇的南郊。

抬头见前方一处破败宅院,院中有四栋破屋,中间一个土坛,象是乡民祭天的地方。奇怪的是土坛上空有一架天蓬,上面缠着些不知什么东西。俞美伦看了又看,不明所以。喝问道:“这就是五鬼阵?”

矮子这才开口道:“俞氏三伦在江湖也算有些名望,听说你是三伦中武功最好的一个,我们才要你前来,想看看你的真实本领。如你要害怕,不敢入阵,现在就与我说,我把阵撤了,和你在空地上较量。如你真有些英雄气概,我现在就入阵去坛上坐了,专待你来破阵。”

俞美伦从小心高气傲,岂肯受辱,喝道:“谁惧你们这些鬼魅!速进阵去准备。我给你半个时辰,过了半个时辰,我就要进阵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郝垣之笑道:“好,好。我在内恭候便是。”转身进了院子。

俞美伦看着矮子一摇一摆,摇入阵中,稍一分心,忽然不见了矮子人影,暗暗奇道:“这家伙轻功甚好,怪不得当了帮主,原来也有些真实本领。”

沿院落转了几圈,未看出什么机关,看看半个时辰快到,想不管如何,进去看看再说。

俞美伦本不懂什么阵法,更不明五行生克之理,一上来便错进了东方的木鬼阵中。

这木鬼阵是一所三连间的破屋,俞美伦纵身进了中间一间,尚未站稳,只听一声喝道:“谁敢闯入我阵找死!”

俞美伦抬头,只见迎面站着一个鬼面书生,一身破落穷儒打扮,一领青衫,两只破袖,青衫前后绣着两个大大的‘木’字,手中也是一把破摺扇。俞美伦尚未看清那鬼脸,只见书生把扇一扬,十来支弩箭同时向俞美伦射来。

俞美伦身形一闪,手中剑一荡,刚把这十数支箭打落,猛然豁喇一声,破屋顶上,掉下两根横梁,随着劈里啪喇,摔下一大片瓦来。

俞美伦身法快捷,一闪身避开梁瓦,却被扬起的灰雾蒙了眼睛,鼻中又闻着一股浓浓的酒气,忙不迭往屋外跳出,只听屋内大笑道:“小子还敢再来,我要你醉死在阵中!”

俞美伦大怒,想了想,转身向中央土坛跃去,还未跃出三步,迎面蹿出一个瘸子,也是一身鬼装,衣服却是红色,胸前绣着个‘火’字,手中一根单拐,口内喝道:“这五鬼阵,按规矩得先过了我的南方火鬼阵,方能去得中央土阵。”

俞美伦冷笑道:“我偏要先去中央,又待如何?”

瘸子奸笑道:“我教训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右手拐棍一起,望俞美伦当胸点来。

俞美伦一声冷叱,置拐棍不顾,忽然抢到瘸子身侧,伸手一把,来抓瘸子左手。

瘸子大惊,急切间往右一偏,歪倒在地。左袖却仍被俞美伦抓住,咔溜一声,把袖子撕下,只见突然蹿出十数条蛇来。

俞美伦倒是没有提防,他自小对毒虫便有种天然的厌恶,一见这些滑腻腻的长虫扭动,顿时汗毛直竖,心头直想作呕。迫不及待一纵身,飞起三丈多高,向土坛上蹿去,想躲开这些毒虫的纠缠。

脚尖刚着地,忽觉往下一沉。俞美伦大惊,左脚尖点右脚尖,复又向上腾起。不想身形刚腾空,又是一声奇响,那天蓬上竟然掉下一挂大网,这网当头罩下,纵使俞美伦轻功再高,也难于逃避,正给罩在网内。

原来这土坛是个盘香形的结构,只有中央一点支撑。只要有人往上一站,必然往下一沉。郝垣之计算得甚为巧妙,如踩上后不动,机关也就没有动作;如踩上复又腾空,压力一撤,机关立时发动。因此常人上去,不过是一场虚惊;有功夫的人一上去,却必然遭劫。

当下郝垣之一声狂笑,将网收紧,俞美伦似网中的鱼儿,左冲右突,最后仍落在网内,被束在一团,不能动弹。

郝垣之喝手下把俞美伦捆了,得意扬扬回清流镇五鬼帮总坛。途中郝洋奉承道:“大哥真好功夫,把这小子拿了,俞家就没了能耐,剩下几个,均不足虑。”

郝垣之笑道:“贤弟千辛万苦,才夺得这些珠宝,却凭空被俞家插手夺去,我如何不帮贤弟出这口气!”

郝洋道:“我就仗着有大哥撑腰,才敢夺这批珠宝。除俞家之外,天地帮也太不讲江湖义气,竟公然夺我到口之食。今后有了机会,大哥也要教训他们一番才好。”

郝垣之听了,默默无言。过了一会道:“天地帮牛头马面二人,我早已闻名,在浙西还曾见过马面一面。倒是贤弟说的那矮帮主,从未听说,我已派人前去打探,看来也快回来了。”

正在说话,一帮徒上来禀报道:“二夫人来了。要帮主前去相会。”

郝洋笑道:“帮主伉俪,真是情深,离了这一会,都要派人找寻,大哥速去吧,省得一会嫂嫂责怪。”

郝垣之一笑道:“你嫂子虽然有些风骚,对我却是一往情深。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我就是喜欢她这一点。”

说着急急跑上前去,见金簪娘远远赶来,郝垣之笑道:“娘子何必着急,我这不回来了。”

金簪娘骂道:“不死的老鬼,谁急着来找你!我是告诉你,你派出的人已回来,你可知道那天地帮主是谁?”

郝垣之已有些变色,急问道:“是谁?”

金簪娘一弯腰,把胖脸往郝垣之脑袋旁一凑,说了三个字。

郝垣之突然往上一蹦,失声道:“果然是他!”略一沉思道:“看来我们得去才溪一次。”

金簪娘点头道:“何时出发?”

郝垣之道:“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动身。”

回身走到郝洋身边道:“我有些要事,需去老家闽南才溪一行,这里帮内之事,劳贤弟代为主持。俞家的几个小子,等到我回来再发落吧。”

郝洋允诺,看着郝垣之夫妇匆匆离去,临走金簪娘还回头看了俞美伦好几次,郝洋不觉暗暗冷笑。自押着俞美伦回清流去。

郝垣之和他那位夫人来到才溪,先在镇上转了一圈,郝垣之指着一扇黑漆木门道:“好象是这里!”

一个老头见两人长得奇特,过来问道:“你们找谁?”

郝垣之问道:“你是这家主人?”

老头道:“正是,你找谁?”

郝垣之一把将老者推入门内,自己和金簪娘也进了门,厉声问道:“二十年前,这门口有个弃婴,是不是你们收养了?”

那老头道:“我搬来才五年,怎么知道二十年前的事?”

郝垣之一呆道:“那原来的房主,哪里去了?”

老头道:“我搬来时听说这家闹鬼,主人死了,族里作主卖了这房,剩下的母子俩流落他乡,哪有什么弃婴?”

郝垣之焦躁道:“闹什么鬼?”

老头道:“这可是真的。我搬进来后,也闹过几次,每次都是拖着几尺长的大红舌头,怕死人了。不给它些钱财,就送不走,还不止在一二家闹。我们都在说,看来阴间也改成用铜钱银两了,要不怎么现在连烧纸都不用我们烧了呢?”

郝垣之听了,明知是五鬼帮在此诈钱,作声不得。只得问道:“搬走那家的孩子,有多大了?”

老头迟疑道:“我搬来时见过一面,好象是五岁光景,现在也快十来岁了吧。”

郝垣之一听,和自己要找的目标相差甚远,回头对金簪娘道:“这可上哪儿找?”

金簪娘怒道:“都是你这老鬼干的好事!”上前问道:“这镇里哪个年纪最大?”

那老者想了一会,点了一家,郝、金二人回身向那家走去,见坐着一个龙钟老人。郝垣之问道:“二十年前,可有人捡到过弃婴?”

老人张着嘴不作答。金簪娘一把把郝垣之扯过一边,自己问那老人道:“我问件事。二十年前,这镇上可有哪家捡了个小孩子?”

那老人年近九十,本已耳目昏花,听了两人问话,寻思半天,答道:“有,有。前年河东,王老五家捡着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只黄莺,叫得可好听呢。后来黄莺死了,盒子也就扔了。”

郝垣之大怒,伸手一把,差点把老人当场抓死。再要问,只见那老人张着大口出气,已说不出话来。

两人吓一跳,连忙回身走出,走不几步,后面那家的家人已赶出来,狂叫道:“拦住这两个强徒!他们把我爷爷吓死了。”

郝垣之骂道:“丧气!碰到个这么不经折腾的老鬼!”

看周围各家人纷纷涌出,郝垣之扔出两颗药丸,顿时遍地烟雾,两人乘乱走了,隐隐听后面叫道:“原来这两个是鬼物,高爷爷寿限到了,才被他们勾了魂去。”

两个走到镇外,找一个破庙坐下,商量道:“现在连镇都进不去了,可怎么好?”

金簪娘怒道:“都怨你连问讯都不会。”

郝垣之挠头道:“只怨当年太着急,除了留了那片刻着名字的金锁外,没留一点凭证,就是找到他,这小子要不肯认我们,也无办法。”

金簪娘道:“你不想找,我还想找呢!他好歹是我身上掉下的肉,那时没办法,把他扔了,现在有了消息,如何不找?”

郝垣之着急道:“我又没说不找,只是要有个方法。”

金簪娘忽然道:“这天底下叫别的名字的不少,叫郝色儿的只会有一个,哪个生了儿子也不会取这样的名字。既然天地帮的帮主真是叫郝色儿,他必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何不直接找他去!”

郝垣之道:“找倒容易,找着了你又想如何?他根本不知道有我们这两个父母,哪里肯认?你又有什么办法证实他是我们的儿子?不要搞到父子对敌,我们还输于他,就丢脸了。”

金簪娘骂道:“你就只知道要这张老脸!我们要什么证据?你这付身材、这张老脸就是最好的证据。难道天下除了你们父子外,还有个这样长相的人物?”

郝垣之道:“就算你说的是,但我们毕竟二十年不相认了,他要一气起来,反把我们当仇人对待,又如何是好?”

金簪娘道:“怕什么!他总不能杀母弑父。一时不认,时间一长,他总要认。”

刚说到这儿,忽听到一声微微的叹息,郝垣之惊道:“有人!”

纵身跳起,屋内屋外细细看了一遍,奇道:“真见了鬼了,怎么只有声音,没有人影?”

金簪娘道:“我也听见是象有人叹气,不要真的出了鬼了。”

郝垣之道:“这是人,是鬼早就跑了。我既称了五鬼天王,哪有怕鬼的道理?”

金簪娘嗤道:“你少在我面前卖弄那些骗别人的玩意,真要有个鬼来,你比谁都害怕。”

郝垣之道:“不管它!这样吧。我们去约见天地帮的帮主,就说是为了劫宝之事。如他真长得跟三弟说的一般,你再把那片金锁的样式讲出来,他总会有所感觉。”

两人到了天地帮总坛,却只见了马面一人,说是帮主外出未归,有事待帮主回来再说。两人无法,又不能在天地帮内等候,只得怏怏回到清流。在滁州客店中巧遇杨成志和金萍,回清流又正好碰到俞海伦和司徒兰前来,老爷子与郝洋共施鬼招,抓了这两人,却未料到未到三天,即被杨成志全数救出,五鬼中三鬼受了重伤,郝垣之施出绝技,放了“鬼雾漫天”,才算逃脱虎口,带着三个受伤的兄弟和一干帮众,转移到另一处来。这一变,逼得郝垣之和金簪娘只能暂时将寻子之事放下,先料理了帮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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