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一个老坦克兵的记忆 -- 59特射
可是能炮轰观礼台的,成功且没被严惩的,估计您是独一份。
1985年初过的很平淡,和副团长一起把原来的器材升了下级,再次给军区和总部表演了一次,并被录了象。此时我投入了很大的精力在自学考试上,同时开始采用各种方法转业或调动。
这年夏季辽河发洪水,我们部队参加了抗洪工作。因家属来队了,我就回来留守,大部分抗洪工作没参与。抗洪期间我股王参谋出了个小洋相,他某晚下去给部队送命令,他走后,某军队医院医疗队到了,大家最后就在泥泞的大堤上铺开睡了。小王回来后满堤睡的都是人,他找不到我们股的人。就随便对一个盖着被子睡的人的屁股处踢了一脚说:“让开点,我和你挤一晚上”。对方睡的迷迷糊糊的,也没反应过来,让了个空,他就钻进去头冲人家脚的方向睡了。过了一会人家觉得不对劲,就坐起来看是谁,他也发现大事不好,就用被角挡着头左躲右躲的不让看,后来干脆也坐起来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么看起来没个完”。对方听了哈哈大笑,人家是岁数很大的老军医,自然不在乎了,可把小王臊够戗。这次抗洪由于我部误听了地方领导的许诺,部队没带后勤就仓促上去了。结果地方上根本没有兑现承诺,连续两天得不到补给,上下饿的一塌糊涂。赶快通知上后勤,才解决了问题。师里一气之下把地方政府给告了,据说撤了几个人。确实不象话,民工不干活却吃的好,主要是部队在拼命干却没吃的。等后来把物资按省里标准发下来时,抗洪快结束了,又用不了了。我们师长去他们那里协调供应问题,看见院子里垛着大量下发的物资,有的肉都开始变质了,要找的人在那里聚餐喝酒,师长气的老泪横流,要去掀桌子。被政委好歹拦住。回来后师长、政委就联名向省里告了状。到86年再次赴辽河抗洪时,我们就学乖了,再也不听地方的承诺,自带后勤上去。
到了秋天,要打战斗射击了,可是到哪也买不到钢筋,这就焊不成靶子了。当时部队团以上单位都在搞创收,副团长是团里负责这一块的,他就有些这方面的门路。他在辽源联系到了一个小作坊式的工厂,他们用废钢生产“钢筋”。那东西质量差到不能再差的地步了,反正我们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也就只好捏着鼻子凑合了。返回时副团长很得意的顺路带我去看他们联系的一个创收工程,在一个小镇旁爆破一个日伪时期建的公路桥。由团工兵连地爆排实施。当时的排长是从工程兵学院毕业的大学生,干劲十足。俺对工兵业务不懂行,不过从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角度看,他们似乎把眼打错地方了(桥的一侧打满了炮眼,准备搞定向爆破),但该排长对我的疑虑不屑一顾。咱也不好多说。结果后来爆破时,桥倒错了方向,给那个小镇造成了损失,好在没造成人身伤亡。不过想赚的钱没了,还搭进去几万块钱。86年我带工作组去工兵连整党时,该排长见我时还很不好意思。其实这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人很正直、热情、善良。当时只是缺乏经验而已,以后的进步很快,我走时他已经当了连长了。
拉回来的钢筋我就领着修理连的焊工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些支楞八翘、三扁四不圆,呲牙裂嘴,有的用手都可以掰断的所谓“钢筋”焊成靶子。这次战斗射击是我最头疼的一次战斗射击。从买钢筋起就头疼事不断。要把炮弹拉到师靶场(离驻地有100公里左右),可是汽油却不够了,那时候把部队的经费降到了极点,已经无法保证部队的正常训练了。当时我们有配发的装载坦克用的汽车平板车,是烧柴油的。我和运输股长查勘了下路线,虽然路比较艰难,但还能走通。这时的运输股长是68年的老兵,他让把所有的炮弹都装在平板车上,亲自驾驶,晃晃悠悠的就出发了,一路小心翼翼的,过那几个急弯窄道都没出事。最后在离射击场3里远的山下陷车了,没办法,我带了1个坦克连的人员用人工往上扛,一直干到半夜1—2点钟才把炮弹都倒腾到场地。未敢休息,接着组织设场地,天一亮就开始张罗校炮,却在这时遇到麻烦。先期调来的几辆坦克都是快大修、中修的。用来保障战斗射击明显是太吃力了,我一股邪火上来,在电话里把车务股长好一顿臭骂,因为平时关系挺好的,他也没挑我的理(人家是技术处的人,根本就不归司令部管,再说要管也得是我们参谋长和他们处长交涉,我算是哪根葱啊,当时真是急昏头了),急忙给改派了几辆车况好的坦克来。等他们赶到场地时,天已经开始黑下来了。我考虑已经定下次日打了,就不能轻易改变决心了。我就和自己的得意弟子1连姜连长在光线不好的情况下开始校炮。校到最后1门炮时已经看不清炮口十字标线了,我就让参谋长用手指尖指向十字交点处,勉强把炮校好了。次日射击时,每门炮都很准,这也使我悬着的心放下了。我们先保障师特等射手考核,以往保障方总因为车况不好啊,炮校的不准啊之类的原因挨埋怨。这次一点也没有,那次考上的人很多,大家都很高兴。都说是炮校的准的原因。其实这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我把固定目标都设在靠山根或半坡上。这样现地命中界就小,打靠近弹时摧毁靶子这是常事,但这次命中弹时靶子会被爆炸气浪掀的向前倒,远弹时则靶子完好。这样射手就可以很容易的判断出误差。这个窍门考核组里只有副师长看出来了。但他没言语。这年整体成绩也不错。参谋长很高兴,到处说我天黑了还能校出这么准的炮。俺知道这是撞大运,所以没敢自己也去吹。
搞完战斗射击,就进行连战术科目。这次我把升级后的器材全拿出来,热热闹闹的搞了一次,其他团的羡慕够呛,因为由于没有经费,演习都搞的冷冷清清的。只有我们搞的象那么回事,我那时想把迫炮也拿来打实弹,反正是遥控的场地。但团长坚决不同意。步兵的战术按年度计划是连防御。我就拿了面蓝旗充当蓝军,给他们当假设敌。大家搞的时候倒挺热闹,不过我心里却挺酸楚,部队经费短缺已经严重影响了部队的正常训练,这叫什么事啊。
连战术搞完后,进行完一年一度的基础训练先进连考核。我们就参加了军组织的我师实兵演习,兄弟团是实车实兵(当然只是代表车),我们是机关带通信工具。所以是比较轻松的,当然情况也不能少处理,但不带实兵就省了老多的事了。这次演习地区在辽西黑水、美丽河一带。比较有意思的是我们那次比较强调伪装,所以我们在天亮前就全搞完了,没有部队就是好。但我们到师里去开作战会议时,要求不能被蓝军的侦察人员发现,我们就到房东那里借了便衣,赶着毛驴车,去公社所在地(师作战室就设在里面),进门时哨兵不让进,我故意逗他,硬要往里闯,把他紧张的不行。后来让师长出来看到了,我才不敢了。我们开完会受领了任务后,就到通信科领了几部714电台,虽然这也是背负的小型战术电台,可此714非彼714。说是奥地利的,其实可能就是老以的。那个东西可不错。跳频电台,自动调谐,天线在一侧,背着就可以换天线,而且天线内部有拉簧,平时折吧折吧就收了,用的时候把尾杆座拧个角度,装上尾杆,一甩,就挺起来了,方便极了。通信距离也超过了一般战术电台。是给我们试用的。可没过几天,由于军区干扰营对我们的通信网络进行了干扰,师对军,军对军区都通不了了。又把我们的714收走了,作为师和军的电台用了。干扰方没想到,所以就保持了通信畅通。但这样的话我们就有困难了。演习时我们出发后就再也接不到指挥了。我们就按自己的判断,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开进,准备做为二梯队加入战斗,我们几台小车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了恰当的地方,使演习没有出现纰漏,师里和军里很高兴,军区在讲评时也对我团在通信被干扰的情况下,主动大胆的采取行动,使演习达到目的,而予以表扬。
演习结束后,各团出几个人在师的组织下去勘察临战扩编的地方。我和政委、参谋长、主任带着车跟队出发了,结果天降大雪,在辽西的大山里的盘山路上小心翼翼的走,一路上看到许多翻到山沟底下的卡车。在阜新兄弟师住了一晚,人家对我们招待的很周到。次日,各团就奔自己的地区而去,我们跑了一上午才到我们的地方,一个锡伯族乡。在这里进行了调查,该乡预征兵员充足,大部分是复员兵,素质高,装备好服装也下发到位。但就有一个问题—我们是装甲兵,需要乘员兵,他们都是普通兵员。所以对我们并不合适。我们把问题记下来,回去后向军区做了汇报,后来做了调整。然后我们连夜赶回团里,此时,其他演习人员还没到呢。
缺钱,还要干活儿,不容易。
年度作训费少的可怜,连每年开训时,每人一本的军事笔记都不好保证,只好选质量差的纸张来做。不堪回首呀。
我们扩编后,步兵营有个100迫击炮连,是直接从步兵转过来的,从连长到战士都没打过100迫,只有两个2年兵是本行。由于80年代中期对部队经费的大幅削减,过度重视安全,搞共建,两个文明建设,不重视训练,所以该连一直形不成战斗力。上级也不急。
他们不急我急,那时我已经开始想办法转业了(老婆逼的紧啊,娶个媳妇不易啊,所以最高指示一下就得执行)。可看着这种情况还是着急啊。就和炮兵股长一起核计着搞一次射击 ,也让该连形成战斗力。
由于当时油料困难,不可能到远处靶场,就在附近找地方,我们最后选定团教练射击场,发射阵地设在指挥塔下,从那里到运动目标跑道前面的一片地大约1300米,勉强够打的。当时怕打坏跑道上的钢轨和水泥枕木,他说放在瞬发上就没事,后来果然如他所说。
在那片平地下面,和射击跑道之间,有一道深沟,很宽,也很深,平地那里略低于跑道这头。
我们选了两门炮,扛上,该连全体出动,带了不少炮弹(积压的)。由那两名兵,一人站一门炮,先上两个班,他俩教会后,用一门炮试射,一炮干出去,由于阳光照射方向的关系,空中弹迹没看到,地面的开始也没看到,听到爆炸声后,感觉挺长时间(搞得我们直着急)后才在那个深沟里冒出爆烟,原来打了个近弹。于是修正,再射,差不多后,6个炮班轮着打7发急促射,打的热火朝天。目标区那里是爆烟四起呀。本来很不高兴的团长,这时也受到感染,决定再打等速射。
就在这时,从深沟射击跑道这面的沟沿上,攀上几个老百姓,一个个连滚带爬,叫声连天。我们一看可吓的不轻,要知道第1发炮弹就落在那里呀,一定是出大事了。
我和团长坐着吉普,直奔而去,到跟前一看,那几个老乡直喊:再也不敢了,饶命吧。一问才知道。我们过去都是坦克射击,直瞄武器,弹道低伸,不会拐弯,所以沟里就形成了射击死角,时间长了,有的老乡也知道了。
那几个人是这一带的赌徒,过去怕被抓,东躲西藏的找地方赌,后来他们就找到了这里,他们知道抓赌的绝对不敢到这里来抓。
所以,他们一看我们设场地,打信号弹,就往这里聚,不管白天晚上,就着枪炮声,赌的热火朝天。
这次他们又如法炮制,没想到打的是曲射的迫击炮,第1发就落在沟里,幸好他们在一个大坑里,弹着点高于他们的位置,他们竟然没事。可是却吓完蛋了,接着后面密集的炮弹惊天动地,他们就更是肝胆具裂了。刚有间隙,就爬上来。生怕我们再打到里面。
这下搞的我们哭笑不得,也就没心思再打了,收摊了事。
九河下梢,到处都是水,被大堤四面护着,险情不断。
大部队进入时,我站在路边观看军车一辆辆驶过,队伍很长。我当时是初中毕业升高中,据说暑假里高中校园住满了部队。不过开学时看见校园和教学楼都干干净净,只是听见老生说有几棵老树不见了,可能是做饭烧火用了。
最紧张的那段时间我们这些非壮年人等都被疏散了,没能见到惊心动魄的情景。后来回来时灾情已经过去,还记得在厂俱乐部篮球场跟几个战士打了场篮球,那几个人技术一般,但是那体力惊人,跟我们比好似坦克对自行车。
部队撤离时大家都动了感情,我没赶上欢送,但是电视新闻上看了很多回欢送记录,每次都很感动。
成了“逃兵”了
不过幸好没出事:)
没有你们流血和吃苦
就没有今日的繁荣了!
特射兄的文章看得很过瘾, 可以看到那个年代的军人很好地保持了那个建立了我们这个新中国的军队的气质和精神面貌。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三十年过去了, 以个人的所见所闻, 不能不怀疑这个军队, 在多大程度上还能和您那个年代相提并论?
可以感到今上似乎准备努力整改军队, 个人认为如果要系统地整顿吏治的话,这个切入点无论从布局上还是顺序上都是正确的。 但是您觉得以现在的情形,xi有几成的几率能成功呢?可否借此机会做个一家之言的分析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