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坠崖记 -- 夏翁
“蓬”地一声,下坠终于止住了,我的背好象顶住了一棵树。
我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觉得没有什么疼痛,手里沉甸甸的是什么?一看,右手挎包左手啤酒,东西居然一件也没扔掉。确实,人在半空中的时候,东西攥得格外紧,仿佛攥着的是救命稻草一样,死活不撒手。
在下坠的过程中间,我的大脑仿佛一片空白,那一段时间似乎从生命中完全地抹去了,现在我却想起了狼牙山五壮士。想想挺惭愧的,自己就喊了半声“啊”,怎么就没喊一句SOMETHING万岁呢?再不济也得给同伴们留一句话啊,永别了什么的,看来这英雄还真不是随便当的,我愤愤地从嘴里吐出半截烟头。
几道微弱的手电光向下照来,我的同伴在高声呼叫,小夏,你在哪里?空寂的山谷中荡起一连串回声,哪里?哪里?
我想赶紧应声,我在这里!可声音深陷喉中,怎么也发不出来,嗓子眼儿象冒火一样,火烧火燎,我拧开啤酒桶,嘴对嘴喝了一大口,然后才喊出声来。
手电光束迅速朝我出声的地方寻觅,你没事吧?上面又喊。我没事!赶紧把绳子放下来!那根尼龙绳还是我在出发前提议买的。手电光终于找到了我,一根绳子象蛇一样向我游来,我勾住了绳头,把挎包和啤酒桶拴上绳子,让上面拉。
我侧身坐起,咦,怎么丢了一只球鞋?难道不成今天我得当赤脚大仙游华山?谁有富余鞋?心里胡思乱想。说是球鞋,并不是打球穿的,比解放鞋好点儿,深蓝色帆布浅帮胶底鞋而已,那年头,旅游鞋还不普及,尚属奢侈品。
尼龙绳再度放落下来,我抓住绳头,倚着树先往腰上缠了两圈系紧,喊道,拉吧!
此时心中惶恐已逝,一挽接一挽地朝上攀登。这面悬崖,确切地说是一面七八十度的陡坡,生满了灌木荆棘,再往下是斜刺里生出的一棵棵树,我就是被其中一棵给挡住的。一阵刺痛,手背被一簇荆棘扎了一下,哎,那不是我的鞋么?
终于爬上来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同伴们也吓得够呛,看不见表情,从他们的声音里就能听得出,嗓音都带着颤抖的尾声,你没伤着吧?能走路么?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还有围观游客的议论纷纷。
坐了五分钟,觉得缓过来了,上路吧。我的挎包酒桶全被别人抢过去了,死活不让我再拿东西了,那就随便吧。其实我这时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空手道,自然落个舒服不提。
下面的行程,显然速度降低了许多,每当险要关头,同伴们把我和女生一起围在当中重点保护,让我觉得非常不爽,其实他们自己又好到哪里去?我前面的那位,或者说我上面的那位,每走一个蹬脚石坑,腿脚都要在我眼前哆嗦半天,我的脚也没那么抖啊。
华山的路确实险峻,尤其是在百尺峡千尺幢,黄山差得远了,后来四医大学员的华山抢险救人就是发生在这两段。
我们终于登上了朝阳峰,看日出的地方。时间尚早,游客们双手抱着肩头抵御着黎明的寒风。
我们身边坐着一位壮年汉子和他垂暮老母,攀谈下得知,他母子二人每三年上山一次,烧香还愿!当年久不得子,夫妻二人上山拜神求子,一求即得,乃立重愿,每三年还愿一次,小时候父亲背着儿子,父亲死了母亲搀着儿子,母亲老了儿子就背上了母亲……
听了这个故事,我的鼻子酸酸的,眼泪几乎夺眶,平时我可没有那么感情用事的,也就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鬼门关亲密接触。
坐在迎面而东的巨石上,注视着天际那一抹鱼肚,我想了很多,人不免一死,可刚才如果真的就……如何对得起生我养我的父母?虽然大学毕业,却还没给家人作出任何回馈,并不是家人就等着你的福享,而是自己应该就做出点什么。
要真这么走了,学校追悼会怎么开?算因公还是因私?有谁会去通知医学院的MM吗?
人声喧嚷,椭圆形的朝阳终于挤出地平线,绚丽的霞光照亮了极目之处的黄河九曲,也使得凛冽的晨风送来一丝温暖。
活着真好,好好活着。我将恋爱结婚,我将娶妻生子,我将孝敬双亲,我将抚养子女,我将有所贡献,我将挖坑灌水,我将颐养天年……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珍惜生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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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圆圆知道了,后果会很严重的
我从前爬华山的时候,下山途中跟一个得过全国双刀季军的哥们儿比脚力在青龙背脚下打滑,跌了个屁墩儿,顺着台阶出溜了一截,也吓得不轻,再也不敢逞能了。
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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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文,好样的,好感触,好……吊胃口,献花预定老夏新作:《医学院的MM》或者《俺的白衣天使》
高中有帮同学到了华山脚下愣没敢上山。
雪太傅也经历过这么一回,好象是被水冲走,马上就是个瀑布啊什么的,然后也是被块石头还是树啊给挡住了.
在小五台北台一侧迷路后直线滑坠了一把,幸好这是向阳面,树极多,滑下去几米即被树挡住,算是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