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40军在朝鲜 -- 小成

（十八）零敲牛皮糖

1952年9月,朝鲜战场的秋季到了,这个时候泥泞的雨季已经过去了,严寒的冬季还没到来，正是最适合军事活动的季节。此时停战谈判因战俘问题而陷入僵局，为了取得军事上的主动，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攻防作战。志愿军总部自9月中旬命令在前沿的8个军对联合国军全线发起战术反击，史称“秋季战术反击”。

我军这个阶段的作战，主要有三个特点：一是依托坑道作战。进攻前，部队在前沿坑道集结，或在我方火力控制区的囤兵洞隐蔽，进攻时以突然的短距离冲击攻击敌人阵地，以减少敌人强大的炮火对我冲击部队的杀伤。二是攻击兵力多兵种合成的程度大大增加。炮兵和工兵在作战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而步兵兵力大幅度减少，不再象以前进攻时强调集中绝对优势的兵力，基本上超过敌人兵力一倍即可。三是进攻目标较小。此时联合国军在前线已修建起坚固的工事，地空火力猛烈，因此我军在进攻中每个军只选取营连一级的目标。积少成多，逐渐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这种战术被毛泽东形象的称为“零敲牛皮糖”。但事实证明，由于双方火力相差悬殊，加上战场狭窄不利于我军展开兵力，进攻营级目标也很难取得成功，38军的白马山战斗就是最好的证明，最后我军选取的目标改为连排一级，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这个阶段我军的进攻作战均是零敲碎打，没有大的战斗，倒是联合国军为了反击我军的全线进攻，夺回战场主动权，于10月14日对我五圣山前两个连据守的高地发起猛烈进攻，此战敌军称为“金化攻势”或“摊牌行动”，志愿军15军和12军依托坑道，经过43天的激战，最终守住了除两个班据守的前沿阵地以外的全部阵地，这就是赫赫有名的“上甘岭战役”。经过秋季反击战和上甘岭战役，美国军政首脑最终意识到以美军在朝鲜战争的现有兵力以不足以突破我军的坚固阵地，解决朝鲜问题最终还是要依靠谈判的方式政治解决。如果说冷枪冷炮运动让美军一线部队低下头来，那么上甘岭战役最终使不可一世的美国高层也低下头来了。

40军接到战术反击的命令后，考虑到357团在前一阶段已经攻占前沿的162高地，进攻条件最为有利，因此经过研究，命令119师357团攻击坪村南山，完成总部赋予的战术反击任务。357团团长朱玉荣是原来119师的作战科长，反应灵敏，思维缜密。接到命令后立即开会研究反击方案，他发现此时由于侦察不细，一线连队对前沿敌情很不了解。第二天，他亲自带营连指挥员到前线看地形，部署侦察，最后掌握的敌情是：守备坪村南山的是美陆战1师7团1营，正面敌人占据着三个高地，分别是130，140和161，161主阵地有该营3连和一个火器排，营观察所也在上面，构筑了61个地堡，北侧130高地有该营1连3排和1个加强的火器组，西侧140高地有1个班坚守。经过反复侦察和研究，朱玉荣命令，1营攻击130，但130高地不便于坚守，因此有歼灭有生力量为目标，拿下后不作坚守；2营攻击140高地，140高地是日后进攻161高地的出发阵地，因此要拿的下，守的住；3营为预备队，负责最后攻击161。

进攻前，细致的朱玉荣再一次召开会议，询问营连干部的准备情况，尤其是还有哪些困难需要解决，大家不愿意说，怕被大家认为是叫苦，给别人留下信心不足的感觉。再三鼓励之下，有人提出坑道距离冲锋出发地有300米，容易遭到炮火封锁。朱玉荣问1营长罗印成想过没有，罗印成想的挺简单，认为可以依靠我军炮兵压制和疏散的进攻队形。朱玉荣不高兴了，批评他想法简单。最后大家想出的办法是连夜抢挖隐蔽洞，进攻前隐蔽在靠近冲锋出发地的隐蔽洞中，以减少伤亡。同时命令进攻140高地的2营将部队重新进行战斗编组，进攻组负责拿下阵地，然后由守备组接替遭受伤亡的进攻组坚守阵地，由身强力壮的构工组负责迅速抢修阵地，后方编有运输组和支援组，做到保证供应和持续战斗。

1952年10月1日午夜，攻击部队潜入冲锋出发地的隐蔽洞，等待发起进攻，10月2日18时，40军集中46门火炮对130和140发起炮火急袭，各突击分队跟着炮火冲向敌人阵地，不久两颗绿色信号弹升空，表明炮火开始延伸。进攻130高地的是1营2连的两个排，他们越过铁丝网，跳进敌人的交通沟，搜索前进，以火箭筒和重型手榴弹接连炸掉敌人的明暗地堡，顺利的占领130高地，清理战场，美军尸体就有40多个，他们迅速打扫了战场，扛着缴获的枪支弹药迅速撤下了阵地。攻击140高地的是2营6连的一个排，在副连长隋文富的带领下，异常顺利的占领了阵地，不到15分钟，美军一个排开始反击，他们把敌人放到阵地前在突然开火，连续打跨美军几次冲锋，敌我伤亡比为18：1。随后敌人改变策略，发扬火海战术，集中炮火猛烈轰击，隋文富随机应变，将部队撤到主峰的右后侧隐蔽放炮，阵地上只留下一个战斗小组。阵地狭窄，双方都使用添油战术，357团以班组为单位，逐次投入阵地作战，同时利用战斗间隙抢修工事，而美军依靠猛烈炮火，组织连排部队反复冲击，战斗持续到10月6日上午，长宽不过一百米的高地落下炮弹一万多发和炸弹六十多颗，盖满山头的森林荡然无存，浮土接近1尺，地面工事全部被炸平，志愿军战士临时依靠弹坑抗击敌人，伤亡较大，但最终守住了阵地。

10月14日，美军发起上甘岭战役，为了支援15军作战，志愿军司令部命令全线部队继续进行战术反击，牵制敌人，互相策应。40军命令118师354团和119师357团对陆战一师进行战术反击。357团决心再接再厉，拿下161高地。

161高地即坪村南山，由4个山包联结而成，呈十字形，守备部队为美陆战一师7团1营3连和1个加强火器排。美军在此经营逾年，修建地堡61座，隐蔽部18个，并有交通沟连接，外围有数道铁丝网。同时在我军一度攻破的130高地，美军重新修建了工事，部署了两个排。在161高地西侧的一个无名小高地敌人部署了一个班，作为策应和警戒。

119师对此战极为重视。由主持工作的副师长夏克和刚从军事学院学习归来的副师长毛世昌组成前指亲自指挥，集中火炮86门和坦克3辆，正在军事学院学习的41军副军长王东保和海南军分区司令钟明峰正在前线见习，也赶来给他们当参出主意。战前各连队苦练各项战术，战斗小组组长以上人员分批到一线潜伏观察，熟悉地形，步炮双方指挥员也反复练习协同。同时利用8天的时间，秘密挖出89个防炮囤兵洞，并进行了潜伏教育和训练。

10月26日零时，357团1连2连9连秘密进入潜伏区隐蔽待命。17时17分，3辆T-34开到前沿，对161高地的工事进行直瞄射击。同时8连4班在迫击炮掩护下首先进攻美军小高地，迅速拿下，扫清了外围阵地。17时45分，我军86门火炮对130和160进行压制性射击。敌人组织炮火进行拦阻射击。对130的炮火急袭5分钟后延伸，2连迅速冲向敌人阵地，战至27日1时，全歼守敌，占领130。对161的炮火急袭12分钟后延伸，1连和9连仅3分钟攻破敌人前沿，团指挥所命令各连大胆穿插分割，先打乱敌人的防御体系，再各个歼灭，这个战法倒是和林彪打廖耀湘兵团的做法很像。

由于敌人工事坚固，战斗进行的很艰苦，各班组以炸药包火箭筒逐堡攻击，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歼灭敌人两个连，攻占161高地，随后部分兵力坚守阵地修改工事准备抗击敌人反击，主力打扫战场逐步撤出。

27日拂晓，敌人在重炮和坦克的配合下，发起猛烈反击。357团8连2排在阵地与敌人反复争夺，杀伤敌军580余人后，完成消耗敌人有生力量的任务，撤出战斗。此战影响较大，新华社曾撰稿对外广播。357团两次攻击共歼灭敌人905人，军师两级首长非常满意，准备用356团换下357团。357团换防前没有松懈，积极开展小分队出去，不料抓回俘虏后发现正面敌人已经换防，英29旅黑卫团已接替屡遭打击的美军陆战1师7团。朱玉荣十分兴奋，他认为英军初来乍到，立足未稳，而357团连战连胜，士气正旺，应该趁热打铁，再打161，计划随即得到批准。

朱玉荣经侦察发现，英军在我军冷枪冷炮和小分队出击的打击之下，整天躲在地堡里，357团上一次攻击时挖的防炮囤兵洞根本没被破坏，357团如法炮制，11日18时，集中70门火炮以3连和7连向161高地发起猛攻，守备161高地的英军1个连一个小时就被消灭。英军立即按老章法组织反击，357团一夜激战，打退敌人8次冲锋，缴获机枪8挺，步枪20余枝，杀伤英军328名，天亮前主动撤出战斗。

在秋季战术反击战中，40军歼灭敌人6000余人，击毁坦克11辆，击落敌机32架，击伤47架，积少成多，消耗了敌人的有生力量，牵制了敌人的兵力，策应和支援了上甘岭战役，完成了总部赋予的任务。此时，为了让更多的部队有机会和美军交手接受锻炼，志愿军总部命令40军主力北上执行反空降和抗登陆的任务，将防务移交给46军。1953年1月3日，40军的118师和119师开始北上。似乎是命运的垂青，120师奉命接受46军的指挥，继续执行防御任务。这样，120师代表40军，一直坚持战斗到了1953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