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翻译原创】扬子江上的米字旗 ?C 炮舰政策时代英国在长江的军舰和水兵 -- 萨苏

从十九世纪晚期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英国皇家海军在中国的长江上曾经长期活动着一支由内河浅水炮舰组成的舰队，猎鹰号就是这其中的一艘，我的祖父约翰.莱斯里.阿迪斯科特于1933年到1935年期间就在该舰上担任轮机军官。

说起英国海军在长江活动的炮舰，就从它们的名字开始吧。猎鹰号属于鹰级，二十世纪初，英国建造的浅水炮舰，有很多采用动物的名称来命名，比如用昆虫的名字命名的“虫级”，用猛禽的名字命名的“鹰级”，令人不解的是，那些用昆虫命名的炮舰却比用猛禽命名的更大。结果，鹰级的炮舰不得不拆成零件运到中国重新组装，因为它们无法经受穿越半个地球的惊涛骇浪，而虫级则能够或独立航行，或跟在拖船后面飘洋过海而来，

这些舰艇虽然小，性能还不错，比如虫级炮舰1915年下水，在世界各地包括中国活跃了差不多二十年。此后，考虑到远东特别是长江方面局势的需要，英国人又建造了五艘同样用昆虫名字命名的炮舰，这五艘舰分成两个级别，其中四艘同样设计的被称为蝉级，包括蝉号，蜻蜓号，蝗虫号和蚊子号，这四艘军舰，设计上既可以在长江活动，也可以出海作战，因为性能优异，蝉号和蚊子号后来被英国本土舰队留下，没有派往中国。另有一艘自成一家的蝎子号。英国海军部的大人们当时似乎对虫子颇为偏爱，在中东还造了一批“苍蝇级”炮舰，包括苍蝇号，果蝇号等等令人生畏的名字，活跃在阿拉伯地区。

如果看这些炮舰的照片，很容易让人想起密西西比河上的渡船。这因为它们都是设计在内河航行的船只，看起来又扁又肥。这些炮舰吃水浅，底很平，机动灵活而维修方便。长江以水文条件复杂而著称，其航道情况完全取决于季节和天气，水道的深浅宽窄变化无常，因此即便是这些设计精巧的炮舰，碰上暗礁或者搁浅都是家常便饭。下面这几张照片，依然能让人们感受到上个世纪早期在长江航行的艰险。

阿迪斯科特的文中插图，显示一艘日本炮舰在长江水域搁浅。经过译者调查，这艘日本炮舰的名称叫做二见号，这个级别的炮舰是日本派到长江活动的早期舰艇，一共两艘，还有一艘姊妹舰热海，这是它试图上驶三峡时遇险的照片。

日本技师在检查船体的损坏情况。阿迪斯科特的注解是：我对英国以外的炮舰兴趣不大，不过仍然忍不住猜测当这条船上的日本人发现他们被“挂”在岩礁上，心中是怎样的惊惧。这充分显示了长江航道变化无常和暗礁密布的险恶水文情况，同时请注意，这艘军舰的设计多少有些毛病，它的船体是常规尖底的，您看，可以理解为什么英国在长江的炮舰都是平底大肚，丰乳肥臀了。

日本海军二见号炮舰，后证实其马力和舰型在长江使用并不适合，1930年日本重建二代二见号，就采用了平底宽体的设计，这艘新的二见号形象如下，1945年被中国缴获，改名为永安号炮舰，1949年加入人民海军，改名珠江号。下面照片是它作为中国海军永安号炮舰服役期间的留影。

不过英国人的自豪也不是没有限度的，上面这张照片中不幸触礁的就是英国海军的海燕号（Peterel）炮舰，海燕号属于塘鹅级，虽然采用了扁肥的舰型，还是难逃长江的一击，下面这张图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破损。

海燕号于1941年12月8日被日军击沉于上海，是英国在上海保留的最后一条军舰，也是英国在二战中被日本击沉的第一艘军舰。

中国有三条主要的内部河流，北部的黄河，南部的珠江（香港附近入海）和中部的长江，长江水量丰沛，从海口上溯940英里，是长江上游与中下游交界的宜昌，这里长江的水量已经达到泰晤士河的240倍，全年驱逐舰级别的舰船可以从上海直驶汉口，6月到9月的丰水期，这里甚至可以通行万吨巨轮。然而，从宜昌向上游，就遍布浅滩激流，雄伟的三峡拔地而起，只有那些浅吃水，大马力的船只可以通行。

李德尔从重庆发给他夫人的明信片，应该是在他的航行成功之前，到重庆勘探航线时所邮寄。

列强从中国获得长江的通航权是通过1842年的南京条约和1858年的天津条约开始的，据译者所知，1842年的南京条约中并没有关于通航权的条款，英国乃依据“既成事实”自行宣布具有这一权利，这项权利清朝是在天津条约中正式承认的。此后各国曾多次窥伺长江，特别是神秘的上游地区，但是始终没有蒸汽轮船能够成功通过三峡。直到1898年，英国人李德尔利用在上海建造的木质汽艇利川号，和他的夫人以及五名中国船员一起努力，终于成功上驶重庆。这个过程十分艰险，在经过云阳兴龙滩的时候，动用了300名纤夫进行协助，拖曳过程中三根缆绳中的一根绷断，利川号依靠幸存的两根缆绳勉强过滩。3月9日，李德尔一行到达重庆朝天门码头，获得热烈欢迎，观者如潮。李德尔1883年曾经购买明轮船固陵号试图闯过三峡，但被当时的清朝官员吓退，清朝官员告诉他，这样的探险会激怒中国古代著名水利工程师大禹的灵魂，大禹会让三峡两岸的猿猴用石头击沉固陵号。李德尔当时对中国文化一无所知，只得将固陵号卖给招商局，探险作罢。

第二批到达长江上游的是英国海军专门设计的两艘炮舰云雀号（Woodlark）和丘鹬号（Woodcock）。1900年，它们经由重庆到达宜宾，继续探索长江上游。同年，李德尔购买了660吨的先锋号（Pioneer）明轮汽船，开始了到重庆的商务航线。不久，因为战争的影响，英国海军购买了先锋号，增加武备，改名为金沙号（Kinsha），作为英国在长江舰队的旗舰。

按照阿迪斯科特的统计，从1897年到1945年，英国海军在东亚地区共计使用过三十一艘各型炮舰，这些舰艇有三个主要基地 ?C 新加坡，香港和汉口，其中汉口基地的各舰出没于长江和它的各条支流。由于英军舰艇采取轮换制度，所以这三十一艘军舰都有到过中国的服役经历，但是从隶属关系上，这些舰艇还是分属这三个基地管辖。

汉口基地属下的英国海军舰艇先后包括：金沙号，云雀号，丘鹬号，水凫号，鸭子号，海燕号，塘鹅号，燕鸥号，猎鹰号，鹞鹰号（二代，1933年制造），蜜蜂号，瓢虫号，金龟子号，蟋蟀号，

草蛉号，螳螂号，圣甲虫号，还有蝎子号，不过蝎子号因为性能的原因，主要在下游活动，在金沙号以后担任旗舰。

香港基地的舰艇经常出入珠江，并负责港澳的保安，包括知更鸟号（一代和二代），鹞鹰号（一代，1897年制造），鹬号，雷鸟号，金蝉号，蛾子号，狼蛛号，海鸥号，蜻蜓号，蝗虫号。

这些舰艇基本分为两代，1897-1904年期间建造的，和1927年以后建造的，到1932年以后，第一代的舰艇除了雷鸟号，就全部退役了。这些舰艇除了年代不同，性能颇为相似，因此训练也简单，比如1927到1928年期间，英国海军就直接命令云雀号，水凫号，鸭子号上的船员搬铺盖到塘鹅号，海燕号和燕鸥号上，1932年，知更鸟号（一代）退役，在它上面的水兵也直接转到新建成的海鸥号上去。

随着中国的发展和远东局势的变动，四十年代，英国在扬子江上的舰队走完了自己的历史使命，1941年12月7日，整个扬子江舰队，只有一艘炮舰海燕号了，该舰在上海拒绝投降，被日军出云号等舰击沉。当时猎鹰号和塘鹅号在重庆，鹞鹰号在长沙，都已经不再列入英国海军的现役舰艇。金蝉号，燕鸥号，蛾子号，知更鸟号在香港战役中或沉或伤（蛾子号被日军俘虏，改名嵯峨），蜻蜓号，蝗虫号，蝎子号逃到了新加坡。

题图：30年代停泊在上海的英国航空母舰鹰号，为了在远东炫耀武力，这样的重型战舰当时也出没在中国沿海。鹰号，英国早期大型航空母舰，二战中被德国击沉于地中海。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