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翻译】阿拉伯散文选（一）邮差 -- 江城孤舟

今天就要出国，因此暂时得和各位河友告别了。在临行前来不及写一些原创文章，就将自己过去翻译的几篇散文一并放上，作为临别礼物。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当然，像那位在个人公告里把我比喻成江别鹤，还写着“醉心于把某种腥臊羊膻味倒进河里我都没管”的所谓“唐子”，这种人不在本人的问候范围内，我也想说一句，就凭你那水平，还想管我？你的自我感觉是不是太好了？

啊，邮差——你们有谁不知道这个忠诚的、温和的、沉默的、笑容可掬的、充满耐心的信使，在每天带给我们各种信件和消息的人呢？他带着信件，就像刚接到这些信一样；他盖上邮戳，除了信上的姓名和地址外，再不去看任何内容。他带着信件，无论春夏秋冬；他辛劳奔走，不顾烈日和呼啸的狂风，就连大雪和暴雨也阻挡不住他的尽忠职守。可他却与他带给我们的一切都没有牵扯，无论那消息是善还是恶，就像天空与你们喷上的东西毫无关系一般，就如白纸与你们涂鸦的字句毫无牵连相似。他递给我们的写成的信件，也不会受到他的愿望和意志的影响。他对信里的叙述和写信者的主旨漠然无知，与你们也没有任何联系；你们的担忧和安定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你们心底的悲伤和欢喜也不会传到他的心里。

难道你们未曾想到，在邮差的包里，隐藏着所有奇异的秘密和信息？是的，那邮包简直比梦幻还要奇特，简直可以超越人们想象的极限呢。它里面融会了人类生活的一切轨迹，而所有的轨迹又都从其中散发出去，那里面有着种种的事迹，从最古老到最新潮，有最崇高和最无聊，某些事最使人甜蜜，某些事最让人苦恼，有的是最浓重的黑暗，有的是最辉煌的荣耀。它正象这样一个海洋，汇聚了所有的江河、沟渠、泉水和溪流，而所有这些流水又都以它为自己的源头。

在邮差的包里，从亚当的出生到最后一个人降临大地，从亚伯的死到最后一个人告别这个世界，一切都有了联系。在邮差的包里，从第一个黎明到最后的晨曦，从第一个傍晚到最后的黑夜，一切都融合在一起。在邮差的包里，从最先的欲望在人的心房中萌动，到无数的念头在人的心脏里翻涌，自从人开始思索和幻想以来，人类所有的思绪和想象都在聚集，都在交织，都在相互冲击。在那里有着通婚和繁衍生息，有着彼此接近和疏远的痛楚和乐趣；那里有着人类所有的恐惧和期盼，从最初的对死亡和痛苦的畏惧在身体里蠕动开始，从最早的对极乐世界的期望在血液里蔓延算起。

人们所做的全部事情，一切想法和思绪、在冥世将要实现的所有事体、一切闪现在眼里的美梦和刻在大脑深处的忧虑、所有如同纤细的指尖轻抚着心弦般的欣悦、一切仿佛锐利的牙齿咬啮着心绪般的哀愁、所有战争与和平、一切获得和失落，无论在天上地下，只要是与人类有关的事物，你全都可以在邮差的包里找到它们的痕迹。这些痕迹当中的每一条，都为自己画出了与众不同的轨迹。是它们雇用了邮差，而不是它们被邮差聘请，邮差的任务只是带着它一起行走，向着终点前进。这条痕迹属于加法尔，那条痕迹属于扎科利亚，有的痕迹又属于汉娜和赫底佳。邮差所要做的，也只是将它们带给加法尔、扎科利亚、汉娜、赫底佳和其他人就行。

似乎我已经给你们提供了太多的暗示，你们也许会问我向你们讲述邮差和他的邮包的故事之本意。难道他们只是寻常人眼里的邮差和邮包？还是说在邮差的身后潜藏着另一个信使，在邮包的背后隐含着另一个物体？你们一定猜出了我的意思了吧，在你们的眼里，还能有什么比命运和它的行囊与邮差和他的邮包相似得更加完美、更加紧密？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常常听见你们对命运的抱怨，用丑恶来形容它，虽然它与这个词无缘。在你们的律条里，命运被称之为盲目而无知、残酷且拙劣，不仁和暴虐，还被加上了其他污辱性的词藻。

而我却不能让命运这个忠诚、沉默、坚毅的信使，得不到你们应给与它的感谢和称赞。我不能让你们将盲目无知、冷酷拙劣、残忍暴虐都归咎于命运作祟，因为盲目是你们的盲目，残酷是你们的残酷，愚笨是你们的愚笨，狂傲是你们的狂傲。

命运岂非正是这样一个信差，它一刻也不松懈地为你们，也为这世上的芸芸众生服务，从夜晚一直忙到白昼，也无论昨天、今夕和明朝，它不曾感到睡意，也未曾尝到过休息的滋味。它不考虑人们的地位高低，也不管人们的善行和劣迹，只为他们效劳。最重要，也是最令人惊奇的是：邮差有时会发生错误，它却从不会把信送错地方。扎科利亚的信不会发给加法尔，写着汉娜名字的信件也不会跑到赫底佳的手上。在命运的行囊里，有的只是你们写出的邮件和收到的回信、你们播下的种子与收获的果实。命运不会打开你们的信件看上一眼，对它的字母一个也不会删改或者增添；而对你们的播种、你们的收获，一粒也不会加以增减。

你们先前写了信，当邮差给你们带来回信时，你们对此不会感到惊讶，因为你们和大众都承认：是你们的信引来了回复。如果有陌生的人给你们写信的话，那么一定是由于你们的部分特质——你们的一些思想、工作和爱好——和那个不认识你们的人有些联系的缘故。在这两种情况下，邮差带给你们的正是你们所得到的东西，而他绝对没有和它牵扯在一起。当他带给你们所意欲的事物时，你们保持着沉默；当他给你们送来你们所厌恶的消息时，你们却将所有的中伤都加诸他的头上。而他却忍辱负重地带来你们要求的信件，你们孜孜以求的、或是你们有意无意中招致的讯息。

奇怪啊，你们在大地的书中读懂了：包括植物、动物和人类在内所有的生物生来都有性别，却没有在心灵的书中看见：所有的欲望、念头、疑虑和梦想也同样都有自己的特征！难道你们直至今日还不明白吗，造物的规律从不改变，永远统一！这确实是不易的规律，囊括天地，无论表里，也不管是在精神世界还是人的肉体。

奇怪啊，你们看那大海，那一刻不歇的运动不能令你们惊奇，你们却从没有停止过疏忽和分心。难道海上无休无止的波涛不曾在你们的幻想里停留，而你们的心思却永远飘忽不定，需要外界的提醒？

人类真是个奇异的宝库，在他身上集中了所有的危机、所有的距离，蕴含着不可超越、不可描绘的能力和除了神以外所能想象到的全部秘密。在这里有沉沦和昏睡，也有飘泊和清醒。这是个水池，里面的水被放干，然后又再被充满。也许当暴风从这里经过，惊雷在这里鸣动时，会将沉积在它深处的记忆带到表层，会让沉睡了很久的事情苏醒，继而变成连绵不绝的浪潮。在那时，只要你们还有生命，原本沉寂的你们就会让生机复兴。你们将会生气勃勃，不论是睡着还是已醒；你们将充满活力，无论在思想还是行动、希望抑或幻想、感觉或者欲望上，既不会受到时间的局限，也不会遭到种类的制约。

这种现象就是你们要传给宇宙万物的信件，因为你们一直与这个世界保持着联系。你们也将迅速得到它的回信。回信可能是一则得子的喜讯、一次蝎子的蜇咬，也许是国家的高位，或是亲人的讣告，可以是葡萄的甘美，也能是针刺的痛苦，可能是坚定的信仰，也可能是每个生命都可能遇到的，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绞索。这些答复永远与你们送出的信的内容相称，而将它带给你们的人正是为你们传递信件的邮差。我是说，如果你们深入地探究命运，就会发现它本身就是时间。时间会记录下你们眼睑的每一次颤动、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心意，每一个打算与欲念、每一个希望和动作，随后扮演好它的角色，完成它的任务，再将得到的结果送到我们身边。它及时地给你们回复答案，不会超前，也不加以拖延。至于你们，其实并没有去记录、没有去回忆、也没有去增援。

人类与你们借此交谈的这台电话是多么的相似！但是人更加无与伦比地精密，他永远在发送讯号，也不停地接受信息。他接受到的信息总与他发出的讯号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命运和侥幸，而许多纷繁复杂的现象也由此引起。在一个组织里的两个或者更多的人们，表面上有着相近的命运，实际上却各自相异。在家庭里的每个成员都有他自己的命运，但是每个人都将一起面对这个家庭的宿命。整个村庄、城市、国家，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情况都是这样，甚至连天体世界、连整个宇宙都遵循着这条规律。每个个体都有独自的命运，而整体也将因为它的举动而得到一个完整的结局。

像这样去思索这场战争，你们就会发现邮差已经给全世界的人民和国家、给整个地球和宇宙送来了答复，那是一批或古老或现代的邮件，随着岁月和年代的推移而渐渐传播开去。比起获得诅咒来，他更应该获得你们的赞美；比起接受责备来，他更应该接受你们的谢意。在他的背包里，只有公正和真理，而且里面有着所有的真理。

因此你们当中追求幸福的人千万要当心，不要去追寻金钱、子女、面子或是遥远的名声，这些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在你们和他人发送的讯号和收到的信息里，幸福正在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