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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双面月球:冷战太空竞赛与我们的故事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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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双面月球:冷战太空竞赛与我们的故事

引子:

阿列克谢. 阿尔希波维奇. 列昂诺夫少校,苏联空军

“黎明二号”太空船宇航员

升空地点:拜科努尔发射场,哈萨克斯坦共和国,苏联

1965.3.18

清晨,严寒,小雪。

太空中一片寂静,只能从头盔的内置耳机中听到我自己有些发闷的呼吸和心跳。此刻我正在地球上空500公里悬浮着,和“黎明二号”(Voskhod 2)之间的全部联系就只有一根救生索。我现在的时速是30000公里,但是却一点也没有运动的感觉。低头看去,脚下是一个蔚蓝色的球体,上面还铺着一张彩色地图;抬起头来,眼前则是一条弧形的地平线。

“世界还真是圆的。”我轻声自言自语道,就好像这句话是自己从我的灵魂深处浮出来的一样。

有这么一会儿,这荒凉至极的环境让我感到无比孤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以艺术家的眼光欣赏自己脚下那绵延无边的美景。然后,“注意,注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是我的指挥官帕维尔.巴亚耶夫向我本人——以及全体人类——问好。

“注意,” 帕沙的声音十分严肃,“一名人类刚刚在太空中迈出了第一步,此刻他正自由的漂浮在宇宙中。”

我一下子竟没意识到他说的是我。

接着另一个声音切了进来。“罗沙,感觉怎么样?”

这声音很耳熟,可我一下子就是想不起来。听了好几句以后我这才意识到话筒那一头是列昂尼德. 勃列日涅夫。我兴奋极了,之前从没有人提醒我克里姆林宫要和我直接通话,尽管我很清楚这次任务的政治意义:在我的挚友加加林首次进入太空四年后,人类进行了首次太空行走。这自然标志着苏联的又一个伟大胜利。

事后我得知,当时克里姆林宫里装了监控设施,以便让党内的高层领导能和控制中心一道得知任务的进行情况。勃列日涅夫的致词和我的回答通过国家广播和电视同步传遍了整个苏联,尽管当时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您,我感觉好极了。我会尽全力完成任务的,希望我返回地面以后能再见到您。” 我当时就只能想到这些。

长话短说是很有必要的,因为我还另有工作,其难度远超事前的预期。因为我一直暴露在太阳的直射下,大滴的汗水在我脸上凝集,打湿了内衣领子。太空服极其僵硬,橡胶接合部膨胀的厉害,弯曲四肢十分费力。按照原计划我不该在飞船外面逗留太久。当时我们很担心太空中一片虚无的景象会给人的心理带来重创,因此我身上接满了传感器,以便帕沙和地面人员能随时监控我的脉搏,血压甚至脑波。

不过在我结束“太空行走第一人”这个身份返回太空舱之前,我还想玩一把悬的。我冲着飞船使劲一按推进器,立刻就头脚不分地团团乱转起来。最后是救生索一下子拽住了我,我这才能一把一把的把自己拉回飞船。

当我把自己拽回飞船时,我的体温已经很高了,而且极其疲倦。是返回太空舱的时候了。我在太空待了十分钟左右。我的氧气还剩四十多分钟,因此我很想再多呆一会儿。但是我知道不应该冒险。不仅因为这样做有悖命令,而且还因为再过五分钟太空船就要脱离阳光的照射范围,而我还得先通过气密室才能返回太空船。气密室是由好几节圆筒相互连接而成的,圆筒的材质是橡胶处理过的帆布,内部十分狭窄,就算不是在摸黑的条件下想通过也不容易。

但是当我接近气密室的入口时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我的太空服在真空条件下膨胀起来了。我的脚已经碰不到鞋子了,手指也够不着手套。技术人员事先完全没有预想到这种情况。测试太空服用的压力舱从没模拟过目前这么高的海拔高度,太空服在测试中也从没这样严重的变形过。现在太空服的情况已经不容许我按照训练时的方法脚先头后地进入气密室了。我必须另想办法,而且要尽快。

看起来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先把头挤进去。为了做到这一点我必须通过削减高压氧气的供应来减小太空服的尺寸,随之而来的风险是我很有可能窒息而死。

通知控制中心于事无补,只能平白让他们担心,而且现在也没有讨论的时间了。我是唯一能打破目前困境的人,我得立刻行动。

头先脚后式意味着我得在气密室里翻一个跟斗,好关上外侧的舱门。这一来耗时将远超预期,我不知道维生系统能不能坚持这么久。仅仅几分钟前,我还在为了脚下的地球美景而心醉,现在这份心情已经化为乌有了。

膨胀的太空服里全是我的汗水,我的心脏狂跳不止,尽管我知道,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

但是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卫.兰道夫.斯科特少校,美国空军

双子星8号飞船宇航员

升空地点:佛罗里达肯尼迪角,1966年5月16日

万里无云

白昼正在逝去。黑夜也只会持续55分钟,因为我们现在正以20倍于音速的速度环绕着地球。“双子星8号”的任务开始以来我们已经欣赏了五次日落,在随之而来的黑暗中是不会有运动的感觉的,就如同在宁静的宇宙之海中漂流一样。

在上一个短暂的“白昼”我有很明显的运动感,因为透过太空船的舷窗,可以看到阳光穿过大气层时被湿气折射造成的“大气眩光”,其景象极其壮观。随着太阳的升起,地球的弧形边缘先会染上一抹深蓝,然后很快就如同彩虹一样变幻起来:先是浅蓝,然后是紫色,红色,橘红色,最终是全然的白色,太阳也就在这时露出了全貌。

但是现在,随着我们的运行轨道远离非洲东海岸前往印度洋的上空,地球的轮廓隐没在了渐渐暗淡下去的日光中。就在这时,控制中心通过位于马达加斯加的塔那那利佛观测站给我们发来了第一个坏兆头:

“如果遇到麻烦或者“阿格纳”出了问题,就输入400号指令把它关上,好控制住太空船。收到吗?“

我和我的指挥官尼尔.阿姆斯特朗谨慎的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从接受任务时开始我们就处在一起,彼此已经很默契了。就像职业篮球运动员一样,相互传球根本不用看。我们都知道这条信息大概意味着阿格纳火箭出毛病了,我们刚刚还依靠它完成了史上首次太空对接。阿格纳火箭出毛病不是第一次了:测试时就坏了好几架,还有好几架升空后出了大问题。向火箭输入指令是我的任务,于是我看了一眼火箭的控制台,向控制中心做出了回复。

“收到,我们明白。”

接下来我们又经过了一系列观测站,我把照明调到最大,又记录了一下当时的时间:地逝时7小时整。“地逝时”(ground elapsed time)即火箭升空以后地面经过的时间,也是我们进行所有任务的时间参照。回过头来,我注意到了尼尔的“魔力球”——也就是我们的定向设备——显示我们偏了30度。

“嘿,尼尔,咱们在做侧滚呢。”

听我这么说,他也扭头看了看我的“魔力球”:情况完全一样。

“你说的对,”他答道,“我们的确在侧翻。”

飞船翻滚得极慢,以至于我们的内耳根本感应不到它在翻滚。窗外是一片漆黑,没有可以用来纠正方向的参照物。但是我们知道,飞船不应该旋转或震荡。肯定是出问题了。

根据控制中心的信息,我们都怀疑是火箭的问题。于是尼尔指示我先关上高度调节火箭,他则通过 “双子星”的控制系统操纵接合在一起的两节船体。一开始,我们的判断似乎是正确的,阿格纳火箭果然恶名不虚。随着两节船体稳定下来,我又输入了一条指令,终止阿格纳火箭的所有运行程序。

可是紧接着翻滚又开始了。

“你不是把阿格纳火箭关上了吗?”尼尔问道。我的回答是肯定的。

“那就再把它打开。”他命令道。我赶紧又输入了401 号指令来抵消上一条。翻滚依然继续。很明显,情况非常不妙。

“再把它关上,”尼尔再一次说道。于是我又输入了400号指令,好让尼尔能通过“双子星”来同时控制两节船体。翻滚又停止了。我们开始详细检查系统的故障情况。下一个观测站是“海岸瞭望魁北克”号测量船,现在正位于太平洋以西中国沿海附近。在到达那里之前,我们大约有十分钟时间不能与控制中心取得联系。检查还没完成翻滚就又开始了。尼尔又命令我关上阿格纳火箭。

“本来就是关上的。”我向他保证。“不过我这就再输入一遍400号指令。”

这一回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眼,都越发担忧起来,因为翻滚的速度越来越快了。“白昼”又降临了,除了仪器的读数,窗外的景色也很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地平线看上去好像一座硕大无比的巨型钟表上的指针,一侧是黑暗的天空,另一侧是蔚蓝的地球。一开始指针转得很慢,可是渐渐的越转越快,就好像有人在拼命对表一样。

尼尔试图用手动控制的方式来抑制翻滚。但是现在的问题已经不仅是横滚了,还有纵滚和竖滚,此外还有上下的颠簸和左右的摇摆。飞船一路打着滚向下冲,巨钟渐渐模糊了,刚才地球还充满舷窗,接着一下子就就只剩下了漆黑的天空。就好像有一位宇宙级别的军乐队指挥正在挥舞他那硕大无比的花棍,而我们正通过花棍的顶端向外窥视。

剧烈的运动使得“双子星”与“阿格纳”的接合部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以前从没出过这种事,就算在模拟训练里我们也没遇到过。我们在太空里身不由己地翻着筋斗,情况似乎恶化得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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