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系列连载：鬼话连篇：之二：父亲遇鬼 -- 老光

老光:系列连载： 鬼话连篇 （一）(引子）

这开篇第一个鬼白话，先就从俺父亲碰到鬼讲起吧！暂且先不扯别人的事，自己家里边发生的事儿，不管咋说，都算得上是亲历的啵！

我父亲是位“排古佬”，也就是在沅江水面上讨生活的“水上客”。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枝柳铁路通车伊始，这门古老的职业，便逐渐地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如今留下的，只是个名词而已。

排古佬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不管是刮风下雨还是落雪出太阳，不做木排，便是放木排。整日价为着一家老小的几张嘴巴，长年奔波在外，得闲落屋享清福的时间很少。

碰鬼这事儿发生在1955年，具体时间大约秋天吧。那年，我下边的第二个弟弟出世了。有二弟出生这件事和父亲遇鬼凑在了一块儿，所以，时间上的印像挺深刻的。

那一年的春天，父亲放排去了南京。这一去，便是好几个月时间。回家的那天，已经是半夜时分。至于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

父亲回来后，母亲忙着给他烧水洗脸洗脚做夜饭，忙得是一塌糊涂，闹出了动静后，我才晓得，父亲回来了。

那天是个月圆之夜。已经到了后半夜时分，屋外仍是亮堂堂的，恍如白昼一般。我躺在床上，听见父亲和母亲在说着话儿。

父亲低声地，娓娓道来：

“我们一行从岳洲乘了轮船，绕湘阴，过沅江，坐了两天两夜，今儿晚上十一点多钟，船才拢岸到了常德下南门码头。同伴们都说，已经深更半夜了，怕的是路上不安静，今儿就在城里住一晚吧，明天大清早赶回去也不迟啊。

出去半年多了，也不知道您娘儿母子过得怎样，到了家门口，再怎么也呆不住呵！我想，反正隔家里也不远哒，十几里的路程，天上还有白晃晃的月亮照着的，地上掉根针都看得一清二楚，又还是通干笔直一条大路么，还何必还在外面呆一夜呢？便一个人走了回来。

我也晓得的，这齐山寺冲口边，不甚干净。若要是我一个人从那里过一路，说实话，也没得那个胆量。于是，一过紫竹林，我就下了公路，抄近路从老官道翻堤奔回来。

这老官道有条长长的斜坡，两边都是丈把多高的陡坎。

俺挑着担铺盖行李，刚刚才走到半坡之上，猛然间，觉得被人从后边击了一掌的！这人一下子便飞了出去，摔在了坎下的田里，人飞出去之后，什么事儿都不晓得了。

等我醒过来一看，我睏倒的地方离那陡坎还隔一丈多远。如果是摔一跟头的话，那就得直接地掉下来么，睏倒的地点也应该是在离坎边不远的地方嘛！怎么一下子飞出来这么远呢！

扭头一看铺盖行李，耶！隔人也是好远，好远的。爬起来又踢腿，又甩手，觉得还好，没有伤到哪里。于是，收拾起铺盖行李，就赶了回来。这刚才洗脸时，才发觉左手的中指拇好像是折断了吧，如今痛得蛮厉害的哟。

从田里头爬起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一路走哈来的路上，就我一个人嘛，上堤时，前前后后都没瞧见到个人影。莫非……，莫非真的是碰到鬼哒？

如若不是碰到鬼哒的话，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摔了一跟头，还飞到田中间去了的呢？这就真的是有些蹊跷呢！”

我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一言不发，听着老爸讲那鬼话，一句都没漏掉过，直听得一惊一炸的，汗毛直竖。

老妈一边侍候着父亲吃饭，一边劝阻父亲再不要胡思乱想了，出去半年多，舟车劳顿赶回来。这一路上的颠簸与辛苦，自不消说得。如今安安稳稳地回到家里边了，也该好生地歇息歇息。

于是，当晚无话，一家人上床安歇。

我父亲这人，历来崇信神呀鬼的，禁忌蛮多的。

因为怀着个撞了鬼的念头，这一夜，翻来覆去，一直都未曾安生地睡着过。

第二天，天一亮明，便起了床，洗漱完毕，领着我，踱出门外，用了早点后又到镇上专卖纸钱香烛的店子里，买了些禳鬼祷神的物品，回家后，又备上酒水饭菜等一应祭品。

待到早饭过后，便提上那些个捞什子，带上我，去到昨日摔下田坎的老官道斜坡处。到了那里后，父亲在路旁坎边点着了香，燃上了烛，放响了鞭炮。随后，又按下我的头，朝齐山寺口那方向，恭恭敬敬地给隐身在不知何处的鬼怪，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

临走时，父亲又把祭奠鬼神的酒水和饭菜，四下里抛撒开来。一边抛，一边说些莫见怪，陪小心的话语。

这举动，在我们当地，叫作“撒水饭”（祭鬼）。带来的酒饭是施舍给鬼神享用的，祭奠过后，这剩余下的酒菜，是不能带回家去的。

父亲怀揣着鬼怪深更半夜把他推下陡坎的心事，心里头一直惴惴不安。生怕撞上的那鬼，会给他带来些什么灾呀，祸的。因此，吃过午饭后，他又专程上了揭“老师子”（巫师）的家门。

这揭老师子当年是我们这地方最有名气的一名巫师。

大凡人家有什么隔鬼禳灾的法事，多半都是找他帮忙。自然，“老师子”也是不能白干啰！镇鬼驱鬼，那都是要钱的活儿嘛！至于钱多钱少，那就得看你和老师子的交情如何了。

父亲找他，是想请他“隔鬼禳灾”。

揭老师子表情木然地听着父亲把昨日晚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完了，然后，张开五指，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地，掐指进行排算，沉寂了半晌，这才慢吞吞地说出，这麻烦是父亲从南京带回来的两只火腿招来的祸患呢。

父亲常年在外边奔波，好吃好喝好玩的，他是全尝遍了的。这回放排去了南京，在夫子庙逛大街时，见到同伴们都给家人带了些“接呢”（礼物），顿时，也心生感触，跟着买了两条火腿，想的是带回来给我们母子尝尝南京买的新鲜味儿。

他月夜赶回家时，顺手就把这火腿挂在了行李担子的一头。

这鬼嘛，一到了夜晚里，便是它们的世界了！于是，纷纷聚集起，一群群出来游荡哦！正好父亲路过时，撞上了这鬼。这鬼呢，大概也是饿极了吧，一闻到那火腿的香味哟，口里便生出爪爪来，馋得是急不可耐，要抢这火腿肉吃，于是，趁其不备，挥手就是一拳，将父亲打下坎去，滚出了几丈开外。

那时节我还小，胆儿也小。又因为去过现场，晓得那里的根底，听到揭老师子同父亲一来一往，讲得如同是身临其境的，并就这鬼的话题，扯得一包子的劲。心里头便发了毛。我坐在旁边，直听得毛骨悚然，身上的寒毛直竖直竖。

至于火腿，这东西依然存在。

揭老师子说：鬼抢走的，只是火腿肉的那股子香味。

父亲听说鬼抢走了火腿香味，就要把它扔了。我们家那时候也穷，这样好的东西，又是从千里外的南京带回的，自然是不会随便扔了。要不，岂不是暴殄了天物么！

我妈说：“怕么得哟！鬼只抢去了火腿的香味沙！这肉嘛，那就归咱们吃了啰！鬼吃得的东西，难道人就吃它不得！再过得个几十年，我们也要死的沙！我们一死，不也就变成了鬼啵！”

后来，我妈便把这火腿煮了弄来吃。

我听父亲嘀咕，说是：这金华火腿原本是下江地方最有名气的东西。正是因为好吃呵，所以便买两腿带回来让大家尝一尝的。想不到被鬼占了先，抢去了香味。

父亲还说，被鬼尝过鲜的火腿，失去了先前鲜美无比的滋味，吃在嘴里，像是嚼木渣一样。

小的时候，我们一年四季也捞不上几餐鱼肉。对于鬼抢走了鲜味的火腿，我们弟兄几个才不在乎呢！

这东西进了我们的嘴巴里头，仍然还是那么的鲜香甜美，而且，一个个争先恐后，抢得莫奈其何，生怕比别人少吃了几口，那才就上了大当呢！

几弟兄一边吃，一边咂嘴巴，一边想：要是天天都有这火腿唆的话，那才叫个酷呢！

老光:系列连载：鬼话连篇之四：蹊跷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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