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茗谈（98）：三说“三铁” -- 本嘉明

有些话，想想还是说了吧。

全世界的铁路系统有两个特点。一，铺上铁轨，用铁轮子走铁箱子，打一出世就这样了，100年没有啥大变化，所以100年前的很多做法，在今天还是行业适用的，你不要随便说它粗暴落后。二，铁路运营，是跟着国家的规模来的，每条线越长越好，达到国土纵深的一半以上，那才能确保盈利。小国的运营路线短，那是没办法。

中国的铁路系统，还有第三个特点，就是“铁路党”，有那么一群世代吃铁路饭的要津家族和门派（这个更应该叫做“世家”，比你们现在唱的那些遗老遗少，要靠谱），铁道部最紧要的位置，都在这群人里头转来转去，“铁路党”以外的空降兵，根本掺不进去。这些家族，自解放后一代代下来，只会干铁路，对铁路有深厚的感情------他们可以是坏人，但肯定不愿把铁路干坏------而且圈子里也看不起不懂铁路没干过铁路基层的外人。这些人里不论谁去当总瓢把子，一定专业过硬，否则给打小一个大院出来的发小们笑死，震不住大家。至于作风过硬不过硬，那是另说。

这些特点，加上同军队的紧密关系，决定了中国铁路是一个“独裁经营体”，类似于郭台铭的鸿海形式。这个“独裁经营体”的特点，首先是令行禁止，能办成事，尤其是大事，比如春运，而且年年办，都习以为常了。其次是对部领导以下各级，管得比较严，甚至苛刻。第三是对于部领导，根本没法管，你鸿海哪个干部，敢管郭台铭？

我们不能因为部领导一级出了事，就只看一点，不及其余。我个人的观点，只要找到办法，管住部领导这一级，那这个体制还是有生命力的，还能管个几年。

现在这么一分，最最要命的，是有50%的可能，对于中下层干部，从此管不住了，就是“铁路党”寒心了，具体事没人去费心管了，那引起的徇私贪腐，敷衍了事，面积就太大了，而且队伍很快就会烂根。以前要犯个经济案子，必须是窝案，因为部里左右牵制很厉害，这作案难度当然比较大。今后好了，中下层干部个人（单独）犯罪，或者独霸一方无法无天的机会，会增加很多。

又或者分成“东西南北中发白”各大分公司，“铁路党”们上面没有一个内行的总头头来管束，各占一方，培植部曲，亲族世袭，分公司之间以亲疏为限，毫无大局观，把铁路网分段把持，那最后遭殃的，还是这个国家，这些小民。现在忘情兄这也看不惯，那也看不惯，还算好时代呢，到那时候有可能就是痛不欲生，接着再目睹二十年以前想都想不到的怪现状。

铁道部这建国60年来的良好安全纪录，很大一块，要归功于铁道部运输局（运输指挥中心），这就是一个“阎王殿”，集中统一管理全国铁路运输调度指挥，只听命于部领导，任何其他级别的官，别想插一腿进去关说。而部领导一级，改开前通常是一个部长，十来个副部长，人盯人，大家公事公办，不容易谋私。如今一分，几个小“阎王殿”，小猫两三只，能顶住多少压力？

我们以前说起过，1990年代中期，日本人民对于“富有正义感”的东京特搜部和舆论界所披露的商业银行界的罪行，深恶痛绝，进而迁怒于整个行业，从而直接导致了日本的衰退（按我的看法，也导致了1997年的亚洲金融风暴）。但事后想想，日本银行业真那么坏吗？真那么坏，日本怎么可能高速发展50年？

铁道部这个硬壳核桃，如今砸也砸碎了，这一把是肯定赌大了，当然结果不一定坏。但如果换作我要推啥“城镇化”，那我肯定在2018年前不会去砸，现在最多也就是分为三部，用人不疑，交给“铁路党”里其他的官二代戴罪立功，继续打理，这是个轻重缓急的划分。国务院的机构，对应于中国的人口总额，已经不算太臃肿，只要把机构理顺，让大家好好忙起来就成了。铁路这个东西一旦犯事，太分散主要领导的精力，太恶化广大群众的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