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头盔舀干顿河水——蒙古入侵后的罗刹 -- 赫克托尔

圣弗拉基米尔的儿子很多，长子兼诺夫哥罗德王公早死，于是派雅罗斯拉夫去诺夫哥罗德做王公。圣弗拉基米尔继位前，做过诺夫哥罗德王公，靠内战干掉哥哥上位，因此诺夫哥罗德的地位非常重要，诺诚王公隐隐具备太子的身份。

1014年，雅罗斯拉夫拒绝向老爹缴纳贡赋，圣弗拉基米尔认定这个儿子造反，带上另一个儿子鲍里斯(Boris)发兵攻打逆子，出发不久，传来佩切涅格人入侵的消息，本已老、病的圣弗拉基米尔急火攻心，一命呜呼。

圣弗拉基米尔死在基辅城外，基辅城中掌权的是其子——下任大公斯维雅托波尔克(Sviatopolk I Vladimirovich the Accursed, c. 980—1015～1019)。按《往年纪事》的说法，斯维雅托波尔克的母亲是个希腊修女，被圣弗拉基米尔的哥哥，第4任大公雅罗波尔克(Yaropolk I Svyatoslavich, c. 958—72～80)据为己有，怀上了斯维雅托波尔克。980年，雅罗波尔克被圣弗拉基米尔杀掉，后者继任为第5任大公，顺便也把哥哥的女人收编了，而且没有正式结婚，所以斯维雅托波尔克其实是雅罗波尔克的儿子，涅斯托耳说斯维雅托波尔克是“通奸而出世的私生子”，“有两个父亲：雅罗波尔克和弗拉基米尔”。

987年，圣弗拉基米尔分封诸子，年仅8岁的斯维雅托波尔克被封为图罗夫王公，出镇地方。斯维雅托波尔克娶了波兰国王波列斯拉夫的女儿为妻，两口子都信天主教，与养父、叔叔圣弗拉基米尔选定的东正教相左。大概在生母、岳父和老婆的挑唆下，斯维雅托波尔克阴谋推翻养父，被后者察觉，抓到基辅囚禁起来。

圣弗拉基米尔继位前，他与2个兄弟打了8年内战，但基本上看不到外国势力的介入。圣弗拉基米尔身后的历次内战，都或多或少的有外国背景。斯维雅托波尔克的后台——波兰，源于斯拉夫人的另一支波良人(Polanie)，本意为“田野”。

波兰的建立、兴起，大致与罗刹同时，966年，梅什科一世(Mieszko I of Poland, ca. 940 –962～992)接受洗礼，正式成为基督徒，算是加入了文明世界，有了波兰王国的大模样，因此梅什科一世是波兰皮亚斯特王朝的太祖。相比之下，罗刹大公圣弗拉基米尔受洗于988年，匈牙利大公圣司提反一世(Saint Stephen I of Hungary, c. 975—997～1038)受洗时间不详，肯定在1000年之前，总之斯拉夫三大国加入基督教世界的时间相差无几。

波兰的强盛要比罗刹、匈牙利晚一些，太宗波列斯拉夫一世(Bolesaw I the Brave, 967—992～1025)文韬武略俱佳，依靠战争和外交，扩大波兰的影响，使波兰一举成为新兴强国，通过支持女婿斯维雅托波尔克造反，首开波兰干预罗刹内政的先河。

1015年，圣弗拉基米尔的死讯传来，斯维雅托波尔克出狱，占据大公的宝座，打开国库，赏赐基辅人，收买人心，增加支持者。然而斯维雅托波尔克是天主教徒，反对他的人大有人在。此时领兵在外的公子鲍里斯，是诸公子中兵力最强的，手下人劝他打回京城，夺了鸟位。鲍里斯却优柔寡断，不愿意与哥哥(也许是堂兄)打内战，手下的扈从(druzhina)见状，纷纷离散。那边斯维雅托波尔克积极运作，派人将其刺杀。接着又干掉了鲍里斯的同母弟弟，穆罗姆王公格列布(Gleb)。

涅斯托耳很憎恶斯维雅托波尔克，称他为杀害弟弟的该隐(Cain。该隐是人类始祖亚当的长子，杀害亲弟弟亚伯)，痛加贬斥，斯维雅托波尔克的外号为可恶的(the Accursed)。无辜也无能的鲍里斯、格列布兄弟，被东正教会尊为圣徒。我看根子来自天主教、东正教的门户之见。因为斯维雅托波尔克总共杀掉3个弟弟，鲍里斯、格列布是一个保加利亚女人生的，都信东正教，另一个是捷克女人生的，很可能信天主教。

连杀3个弟弟，事情还没完，斯维雅托波尔克的最大对手还是诺夫哥罗德王公雅罗斯拉夫。雅罗斯拉夫也知道对方会来讨伐自己，于是先下手为强，打着为弟弟们报仇的旗号，带领4000瓦良格雇佣兵和诺夫哥罗德人南下基辅。

1016年，斯维雅托波尔克的南军与雅罗斯拉夫北军，在基辅上游250公里的柳别奇(Liubech)，隔第聂伯河对峙。柳别奇位于现在的白俄罗斯、乌克兰边界附近，几乎是乌克兰的最北端，历来是基辅的北大门。南军数量远多于北军，但是军中的罗刹人军心不稳，斯维雅托波尔克最可靠的力量反而是佩切涅格人雇佣兵。同年冬或次年春，北军渡过第聂伯河，主动向南军发动夜袭，南军猝不及防，被逐步挤压到附近结冰的湖面上，佩切涅格的战马钉着马蹄铁，无法在光滑的冰面上立足，所以没有来帮忙。重压之下，湖面破碎，南军纷纷掉进湖里淹死，斯维雅托波尔克见败局已定，逃离战场，投奔波兰岳父，雅罗斯拉夫顺利进入基辅，夺了鸟位，做了第5代第7任罗刹大公。

柳别奇战役，是罗刹历史上首次在冰湖上的大战。200年后，雅罗斯拉夫的后裔，另一位诺夫哥罗德大公亚历山大-涅夫斯基(Alexander Yaroslavich Nevsky, 1221—52～63)，在楚德湖冰面上大破条顿骑士团(Battle on the Ice, 1242-4-5)，挽救了罗刹国家和民族，看起来，诺夫哥罗德人有在冰湖上作战的传统。

雅罗斯拉夫坐了江山，又打起了侵略波兰的主意。原来波兰作为中欧东部新兴强国，与老牌帝国神圣罗马帝国水火不容，双方长期征战，波兰3次亡国，都与神罗及其继承人奥地利、德国有关。1015年，神罗皇帝亨利二世(St. Henry II, Holy Roman Emperor, 973—1014～1024)大举进攻波兰，1017年，两国在西里西亚大战。

雅罗斯拉夫见有机可乘，从东南方进攻波兰，侵入到现代波兰东南部的加利西亚(Galicia)，波列斯拉夫不愿两线作战，与皇帝缔结《布齐申和约》(Peace of Bautzen. 1018年1月30日)，借300德国骑士，反身迎战罗刹。波兰军队中，有波兰人数千、1000佩切涅格人、500匈牙利雇佣兵。

1018年7月，波、罗两军隔着布格河对峙，波列斯拉夫一世身材高大，膀阔腰圆，以致不能骑马，因此一位罗刹将军骂他说：“等着瞧，我们要用尖木棒戳穿你的大肚皮。” 波列斯拉夫对自己的扈从(druzhina)宣布：“你们要是对这种侮辱无动于衷的话，我只好一个人前去拼命。”他策马跃入河中，战士们紧随其后。在国王的模范带头作用下，波军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大破罗刹军。雅罗斯拉夫刚刚坐上基辅的大公宝座，根基不稳，所以不敢回基辅，直接回了老巢诺夫哥罗德，等待时机反扑。

在波兰王波列斯拉夫的簇拥下，雅罗斯托波尔克回到基辅复辟。然而这对翁婿很快火并，斯维雅托波尔克下令杀光波兰人，波列斯拉夫携带抢夺的罗刹财宝，逃离基辅，结束了这次东征。

虽然波列斯拉夫的东征没有完全成功，却也是罗刹定都基辅以来，首次外国军队进驻基辅，还是波兰人首次占据罗刹首都。经此一战，波兰一跃成为斯拉夫首席强国，初步具备平独镇露大波波的模样。后来波兰军队2次占领莫斯科，几乎灭掉罗刹。在罗刹的众多敌人中，给罗刹带来最痛苦经历的，我看不是德国、法国，而是波兰。

在北方等待翻盘的雅罗斯拉夫，并没闲着，同瑞典国王奥拉夫三世(Olof Sktkonung Eiríksson, c. 980—995～1022)建立同盟，并娶奥拉夫三世的女儿英格爱尔达(Ingegerd Olofsdotter of Sweden, 1001—50)为妻，后者罗刹名字叫伊莲娜(Irene)。这桩婚姻也是罗刹首次影响深远的国际联姻，他俩的4个女儿，3个分别做了法国、挪威、匈牙利王后，1个做了英格兰太子妃。

1019年，哥俩的南北两军再次会战，雅罗斯拉夫打着为3个弟弟报仇的旗号，诅咒对手，鼓舞士气，此役是罗刹最激烈的内战之一，“那天时逢是星期五，旭日东升的时候，两支军队陷入拼杀，战斗的激烈、残酷，为罗斯有史以来之仅见。他们赤手搏斗，相互砍杀，一连三度交锋，鲜血洒满各地。”鏖战持续到黄昏，雅罗斯拉夫羸得这场战斗的胜利，斯维雅托波尔克狼狈逃窜。斯维雅托波尔克想投奔岳父波列斯拉夫，大概又觉得刚刚与岳父火并，见面不好说话，于是在波兰、捷克之间游荡，在那里去世，终年39岁，总共在位4年(1015—19)。

雅罗斯拉夫(Yaroslav the Wise, 978—1019～1054)在1016年杀入基辅，做过一次大公，很快被赶出，1019年哥哥死去，他才真正坐稳宝座，所以他的任期应该从1019年开始算。

雅罗斯拉夫在位时，基辅北方11点方向的波洛茨克(Polotsk)公国强大起来。该公国首任王公伊兹雅斯拉夫(Izyaslav of Polotsk, 978—989～1001)是圣弗拉基米尔之子，雅罗斯拉夫的兄弟，1001年去世，其子布拉齐斯拉夫(Bryachislav Izyaslavich of Polotsk, c. 997—1001～1044)接班为第2代王公。雅罗斯拉夫兄弟的内战和残杀，严重削弱了大公的神圣性，加上圣弗拉基米尔的子孙众多，诸公子纷纷产生进京上洛或割据一方的野心。1021年，雅罗斯拉夫的这个侄子占领其老巢诺夫哥罗德，虽然很快被大公赶走，却也标志着罗刹解体的开始。

1024年，雅罗斯拉夫的另一个弟弟，原特穆塔拉坎王公密赤思老(Mstislav Vladimirovich of Chernigov, Prince of Tmutarakan, 988 or later–c. 1035; Prince of Chernigov, 1024–c. 1035)占领基辅，基辅人拥戴雅罗斯拉夫，密赤思老无法立足，渡河第聂伯河，占领河东北不远2点钟的切尔尼戈夫，开创切尔尼戈夫公国(Principality of Chernigov)。经过2年混战，1026年，哥俩以第聂伯河为界，瓜分了罗刹国，雅罗斯拉夫保有河西或右岸，密赤思老获得河东或左岸。加上北方的北方的波洛茨克公国，罗刹一分为4，东南方切尔尼戈夫-特穆塔拉坎公国、西南方基辅首座、中部波洛茨克公国、北方是雅罗斯拉夫的老巢诺夫哥罗德。

1025年，好消息传来，压得雅罗斯拉夫喘不过气来的波兰国王波列斯拉夫一世驾崩，继位的梅什科二世(Mieszko II Lambert, c. 990—1025～1034)是个软弱的君主。国家由波列斯拉夫一世诸子瓜分，并由此酿成无休无止的王朝内部纷争。国家的混乱造成外国的入侵，波列斯拉夫一世终生扩张的版图大部分丧失，斯洛伐克地区给了匈牙利(1027年)；摩拉维亚地区让于波希米亚(1031年)；波美拉尼亚地区成为丹麦的领土(1031年)。罗刹大公雅罗斯拉夫与弟弟切尔尼戈夫王公密赤思老，兼并了波兰东南部的鲁塞尼亚(Ruthenia)地区(1031年)。内忧外患，动荡不安的国内形势，掀起了波兰历史上最早的农民起义——1030～1031年起义，曾迫使国王梅什科二世逃亡外地。1034年发生另一次起义，波兰最早的历史文献《加尔编年史》(Gesta principum Polonorum)记载：“人们叛乱，反对主教和神职人员，有的死于乱剑，有的亡命于飞石。”大波波下次强大起来，要等到波列斯拉夫一世的曾孙波列斯拉夫二世(Bolesaw II the Generous, 1041—1058～1079)

1036年，切尔尼戈夫王公密赤思老无嗣而亡，领地被雅罗斯拉夫收编。

在对外扩张方面，雅罗斯拉夫颇有建树，除了利用波兰的衰落，兼并鲁塞尼亚之外，对周边更野蛮落后的民族，也不断给予打击，占领其土地。1040年，雅罗斯拉夫出兵攻打立陶宛人，这是罗刹首次与立陶宛人发生冲突，罗刹人肯定想不到，未来不到200年，立陶宛能发展成欧洲顶级强国。

与前代大公相比，雅罗斯拉夫更加熟练的利用联姻，他自己的妻子，就是瑞典公主。他的一个妹妹，嫁给老冤家波列斯拉夫的孙子卡齐米日一世(Casimir I the Restorer, 1016—40～58)，建立罗刹—波兰联盟。又为次子和未来的大公伊兹雅斯拉夫(Iziaslav Yaroslavich I of Kiev, 1024—54～78)娶卡齐米日一世的妹妹。

雅罗斯拉夫与瑞典妻子生了6子4女，由于罗刹国是欧洲强国之一，接纳了许多外国的流亡王子，他将4个女儿中的3个嫁给流亡王子们。长女嫁给未来的挪威国王哈拉尔德三世(Harald III Hardrada, c. 1015—46～66)，次女嫁给未来的匈牙利国王安德烈一世(Andrew I the White, c. 1015—46～60)，只有四女儿比较倒霉，嫁给英格兰王子爱德华，而这个爱德华没能做国王。嫁给现任国王的1个，三女儿在1051年嫁给法兰西国王亨利一世(Henry I of France, 1008—27～60)。

在6个儿子的婚姻中，除了次子娶波兰公主之外，最重要的联姻是为4儿子，未来的弗谢沃洛德一世(Vsevolod I Yaroslavich, 1030—78～93)，迎娶东罗皇帝君士坦丁九世-莫诺马赫(Constantine IX Monomachos, c. 1000—42～55)的独生女安娜斯塔西娅(Anastasia, ?–1067)。莫诺马赫意为独行侠或决斗者(one who fights alone)，得名于1054年与罗马天主教会绝交，直接导致天主、东正两教会彻底分裂。

君士坦丁九世无子，因此其女安娜斯塔西娅与女婿弗谢沃洛德一世所生的弗拉基米尔(Vladimir II Monomakh, 1053—1113～1125)，是他的唯一后代，继承了他的外号“莫诺马赫”。弗拉基米尔-莫诺马赫生长臂尤里一世(Yuri I Vladimirovich Dolgorukiy, c. 1099—1157)，生弗拉基米尔-苏兹达尔大公大窝弗谢沃洛德三世(Vsevolod the Big Nest, 1154—1177～1212)，生雅罗斯拉夫二世(Yaroslav II of Vladimir, 1191—1238～1246) ，生大破条顿骑士团的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生首任莫斯科大公丹尼尔(Daniil Aleksandrovich, 1261—1282/93～1303)，生伊凡一世，圣伊凡二世帅哥，生战胜鞑靼人的德米特里顿斯科伊，生瓦西里一世，生瞎子瓦西里二世，生伊凡三世大王，因此伊凡三世是君士坦丁九世的直系后裔。

罗刹自认为是东罗马帝国的继承者，从血统角度说，来自两次联姻，第一次就是娶君士坦丁九世的独生女，第二次是伊凡三世娶东罗末代公主索菲亚，生瓦西里三世，生伊凡雷帝。

1054年2月20日，雅罗斯拉夫驾崩，去世前将土地分割给诸子。他的6个儿子，长子早亡，其子没得到封地。老二入继大统做大公，其他4个儿子各一个公国，加上一直半独立的波洛茨克公国，罗刹国土上共有1个大公国，5个公国，大公国拥有首都基辅、故都诺夫哥罗德，地盘和实力高出诸公国一筹。

雅罗斯拉夫交代诸子：“我的儿子们，看见了吧，我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因此，你们所有的兄弟要和睦相待，你们是同父母的同胞手足。你们如果在相互友爱中生活，上帝将同你们在一起，帮助你们制服你们的敌人，使你们在和平中生活。如果你们陷入仇恨、纷争和内讧，就将是自取灭亡，使自己的父辈和祖辈缔造的国家毁于一旦。那可是他们付出自己巨大的心血换取到的。兄弟之间要相互协商，才会生活得和睦。”

他的本意是，诸王公各有公国，长者来基辅担任大公，这样基辅大公国成了罗刹联邦，基辅大公其实联邦主席。然而王公们都嫌地盘少，为了扩张而互相攻伐，野心大的打进基辅城，过一把大公瘾，导致罗刹内战不断。诸公混战还导致基辅大公的神圣性降低，王公们对基辅的兴趣下降，有能力和野心的王公索性自称大公，另立中央，不再鸟基辅。随着蒙古入侵荡平基辅城，基辅连名义上的崇高地位也没了，罗刹的政治、宗教、经济中心转移到东北方森林地带，促成莫斯科崛起，基辅反而成了罗刹落后地区，产生乌克兰(Ukraine)一词，乌克兰的意为边区。

雅罗斯拉夫被称为智者(the wise)，主要来自他扩建基辅，发展基督教，兴建教堂，其他方面都谈不上多么高明，随着他的去世，罗刹进入下滑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