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何人迷恋?”
“便是辅国将军同钋的姐夫,仪宾齐锡。”
“还有何人?”周昂追问。
班主怒道:“二公子莫欺人太甚,我家淑秀向来清白自持,他人爱她与她何干?怎生说得好似我家淑秀百般勾引他人一般。”
“先生,失礼了。”周昂缓声说。
“你们还是出去观戏吧。”班主不悦道。
李龙一笑,向班主施礼,拉了周昂出去,就看到乃诺和一帮被撩得性起的公子大爷们已不复初来戏园时的端谨,站起来向着戏台拍掌欢呼叫好。
周昂过去拉过乃诺便走。
乃诺一边回头一边问:“问完了?不看了?”
李龙点头:“回去将息去,我也累了。”
“还有一事要做,做完就去将息。”周昂却道。
“何事?”
“去问这金镶玉是否汝王府物。”
“这乌漆黑夜,去何处问?”乃诺问道。
“容易,向来制作宗室器具皆有指定工坊。纵然不是宗室器具,此物亦非普通人家有能力拥有,工艺亦非普通金玉匠铺所能制作,一问便知。”李龙笑道。
“凡事皆有体例规范,倒是省了不少麻烦。”乃诺笑道。
三人上街前往市井集坊,寻着一间写着大大的‘御’字金漆招牌的金玉铺查问。坊主拿出定册名单,这名单不仅有名字,还有画版以对应,下方更详细说明何日承制何日收取,签字画押十分严谨。果然便在此间看到汝王府制式金镶玉。周昂细看收取时日, 正好是三个月之前的事儿。
“此物可有其他人家仿制?”周昂问。
“王府御制,岂敢再仿造。”坊主忙道。
“当真是汝王府辅国将军同钋来取的?无有假冒?”
“绝对当真。”
“可有人随同钋而来?”李龙问。
“有一英俊少年随来。”
周昂与李龙对视一眼,周昂道:“店家,可有纸笔?”
店家奉上纸笔,周昂画出钟信所梦女子容颜,配以男装道:“可是此人?”
店家一看,惊呼:“好笔画,一模一样容颜。”
“可知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店家摇头笑道:“这个不敢问,想必就是王府中人。”
周昂,李龙缓缓点头。
“店家,此物怎卖?”乃诺插不上话,自在一旁看饰品,就看中一对心形金制刀剑挂饰问。
“这对一万宝钞给您。”店主说。
乃诺拿出十张宝钞道:“店家,这宝钞可够?”
“够了,我这就给您写单。”店家笑道。
李龙听到,眉头微挑,笑道:“店家,这宝钞承兑可方便?”
“方便,方便,自从去年年末陛下颁旨推行宝钞,各地州郡衙门纷纷设立官家银庄,承兑十分方便。”店家笑道。
“承兑的可多?”周昂问。
“承兑的反而不多,多是使费了的,目今市面上反而皆喜用宝钞。”
“怕不怕州郡衙门银庄放赖?”李龙又问。
“不怕。我们云南境内不单有各州郡衙门设的银庄,还有沐王府设的银庄,实在不行我便到京师找陛下的皇庄去承兑。陛下乃九五至尊,金口玉言,断不会食言的。”店家笑道。
李龙轻声道:“朝廷取信于天下,便无往而不利了。”
“此事乃陛下力推而成,是陛下取信于天下。”周昂缓声道。
李龙微微一笑,不语。
店家拿锦盒替乃诺装了那对刀剑金饰,亲自送三人出门。此时夜已深,城门宵禁,三人便也回客栈,此时钟信、周义、刀眉已眠,三人也自洗漱就寝。第二天一早,周昂、李龙便将昨夜所查告知钟信,钟信便决定由他带李龙和周昂去汝王府,石勇带周义一家三口去周王府。
乃诺为父母送去早餐膳食,又从怀中取出他昨夜所购心形金刀金剑,分别赠与周义与刀眉。
周义看了儿子一眼,接过金刀。
“这是我初次送礼给你,你可要保管好。”乃诺对周义说。
周义点点头。
乃诺又拿过金刀替周义系在腰间,边系边说:“若是弄丢了,我不饶你。以后要好好待我母亲,若是让她哭,我也不饶你。”
刀眉听着儿子的话,哈哈一笑,自行将金剑系在腰间。
餐后,众人起行。
汝王府听说钟信来访,大为意外,钟信既是宪庙之子,又赐封为威武公,身份何等尊贵,一时男女眷皆倾府而出相迎。辅国将军同钋与仪宾齐锡皆在列。李龙和周昂仔细观察同钋和齐锡神情,只见同钋一副郁郁寡欢模样,齐锡神情倒与其他汝王府中人并无二致。
一阵寒喧过后,汝王主动请求钟信在府中住下,钟信答应,顺口就问可有宴客之戏听之?
汝王自然应承为他安排。
石勇与周义一家三口去拜会周王,各自寒喧一阵,回到客栈,正好李龙带着汝王府中人搬细软,方知汝王请入府中住。
石勇笑骂:“同为王府宗室,周王却不请我入住王府。”
“谁叫你只是郡马呢。”李龙笑道。
“我们跟你们同住吧。”石勇笑道。
“就是都去。”李龙说。
四人便跟着李龙一起去了汝王府。当天下午汝王亲自为钟信安排戏宴,王府上下齐齐陪侍。宴会上有音乐院歌舞,亦有戏班唱曲。
钟信饮得半醉,笑道:“我来试一曲。”起身走到同钋面前,把手一握:“请将军描眉。”
同钋微愣,起身随钟信去到后台。
钟信坐在梳妆镜前,取笔,一笔一笔画出那画册中旦角妆容,同钋惊疑地望着他。待到要画眉时,钟信回身将笔递给同钋,一声娇吟低唱:相公,且与妾身描眉可好?”
同钋手一颤,紧紧盯着钟信。
钟信回身坐正,望着梳妆铜镜中的同钋,轻声哼唱:“纵然是花前赠珮玉,却只能月下唱离魂。相公,你看:落樱缤纷秋千摇,门前雕画一片心,不到此间,不知深爱堪怜。”
“你为何会知晓淑秀所写唱词?”同钋惊道。
“我们从大藤刀氏土司府来,看到门前红狐,园内樱花遍布。”钟信道。
同钋却突然冷笑:“你看到满园樱花又如何?那也不过是旧时春梦。”
“将军为何如此说?”
同钋却只是冷笑不语。
“将军与那窦淑秀缘起于何时?”
“我为何要说与你听?”
钟信略作沉吟,从怀中取出金镶玉:“此玉可是将军赠与?”
同钋脸色一变道:“正是,此玉为何在你手中?难不成淑秀又弃了戏班师爷,投靠国公?”
钟信一听,为之叹息:“原来将军以为淑秀移情别恋。”
“难道不是?”
钟信起身:“将军且在此稍待,我去去就来。”
同钋却拉住钟信:“淑秀现在何处?”
“难道不是将军最知淑秀在何处?”
“她一月之前与人私奔,我如何知晓她在何处?”
“当真?”
同钋恨恨瞪着钟信:“你此话何意?”
“淑秀乃是乐妇,你身为宗室与乐妇苟且,怕传出去遭给事中弹劾,故意编造淑秀私奔之语瞒骗世人。”
“依你所说,她走了我该高兴才是,何必多此一举编造私奔之言?”
钟信冷笑:“皆因她不曾走。”
同钋皱眉瞪着钟信。
“一个月前她确实是想入京选乐,但你不肯让她离开,是以杀了她是不是?”
“你胡说甚,淑秀已有我骨肉,我怎会做此狼心狗肺之事!”
“是否已有三、四个月身孕?”
“她走时已有三个月身孕,”同钋惊讶看着钟信:“你如何得知她有身孕?”
“她有了身孕还执意要走,你岂非更加恼羞成怒?”
“你,你?”同钋面色大变:“你为何总是暗指我杀了淑秀,莫非她当真遭遇不测?”
“将军是想她遭遇不测,还是想她投靠于我?”钟信问。
同钋瞪着钟信,神色惨然,萎顿坐地。钟信叹息一声,换衣而出。堂前一站,那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直把个仪宾齐锡双眼勾得只随着他转。
石勇看到钟信妆容,吓得张口结舌,好一会才对坐在一旁的乃诺说:“国公爷可是吓人?”
乃诺忙不迭的点头,道:“吓人,吓人。”
“不忍直视。”石勇抚着心口道。
李龙听着,忍不住替钟信抱不平,对石勇道:“石大哥,国公爷这身妆扮端得是倾国倾城之貌,如何在石大哥这里却变得吓人?”
“我师父是男儿汉呢,描得这般美貌难道不是吓人?他又不是女子。”石勇冲口而出。
周昂失笑出声:“原来是这般吓人。”
周义正襟危坐,轻咳两声,小辈们互望一眼不再说话,都望向堂前。钟信正唱着曲甩着水袖面对仪宾齐锡,一片幽怨,楚楚可怜。齐锡眼中贪淫,万分眷恋模样。钟信旋转身姿,眼眸所及,同钋之姊,仪宾之妻汝云郡君瞪着他十分不悦,却又敢怒不敢言。
刀眉看着齐锡模样,心中厌恶,低声道:“郡君在侧尚如此胆大猖狂,若背着郡君不知要做出何等恶事来。”
周义看了刀眉一眼,缓声道:“我替你查一查他。”
“须查得他实。”
“好。”
“义郎,你真正是这世间少有的好人儿。”刀眉笑道。
周义不语。
“你做男子时,我这身子便是十二分的享受。目今我做了男子,你这身子我亦是十二分的享受,这世间再没有比我们更好更奇妙的夫妻了吧?”
周义叹息一声。
“你为何要叹息?还是不情不愿?”刀眉敛眉道。
“只是近乡情怯而已。”周义轻声道。
“无妨,待我平定离符那氏,自会给你们周家一个交待。”
周义不再言语,只是眸色间有一丝为难。
钟信一曲唱罢,满堂喝采,齐锡更是拍烂手掌。钟信转去后堂换妆,同钋还在原地等候,直到钟信还复原样,他才起身紧紧拉着钟信的手道:“淑秀在何处,快说。”
“在小塘池。”
“小,小塘池?”同钋愣了半晌:“那是何处?”
钟信仔细看着同钋,看他神情不似有假,就道:“是云贵交界处一个小地方。”
“淑秀在小塘池?”同钋又惊又喜:“那我去寻她。”
“你身为宗室之后,在我面前还要说去寻一个乐妇?”钟信皱眉道。
同钋落泪:“淑秀有我的骨肉,我怎能让她飘零在外?”
“若被给事中弹劾,你们都要死。”
同钋‘扑通’一声跪倒,抓着钟信双手求道:“求国公爷救我们。”
“你与乐妇苟且之事,还有何人知?王爷可知?”
“府中人皆不知。只有戏班班主,还有周王府的同铋知道。”
“你姐夫,仪宾齐锡可知?”
“他应当不知。”
“难道他不是迷恋淑秀?”
“他虽是迷恋淑秀,但淑秀从不曾理他,也正因为如此,我与淑秀从不敢在府中往来,只在别处相会。”
“你可知戏班师爷与淑秀相交若何?”
“我不知,我若知了,断不会让他拐了淑秀去。”同钋恨道。
“此事你暂莫出声,我在此地还有事要做,待我做完,自会想法救你。”
“多谢国公爷。”同钋跪倒叩头。
钟信将他扶起,一并出去。汝王为钟信等人分拨了一个大院子居住,还派人过来服侍,却都被刀眉挥退,只让自己带来的十名族人打理。石勇与钟信同住正房,周义一家三口住在左偏房,李龙和周昂住在右偏房,其余人等皆住在耳房中。与汝王府中人共进晚膳后,众人各回住处洗浴换衣,又一同聚在了正房。
“同钋当是无疑。”钟信略微说了他与同钋对话情形,缓声道。
“那周王府的同铋、戏班班主皆知此事,看来要查一查。”李龙说。
“我去查班主吧。”周昂道。
“那我就去追查周王府的辅国将军同铋吧。”李龙笑道。
“我跟你去。”乃诺望着李龙道。
“师父,那我做甚?”石勇问。
“你就在王府,能问到甚就问甚。”钟信淡笑道。
“好,我便陪着师父在王府里。”
“我是要你在王府见机询问,不是要你陪着我。”
“师父,我不陪着您,我不放心。”
“你有何不放心?”
“我怕您被齐锡那个登徒子欺负。”石勇大声道。
“难道你还以为我打他不过?”钟信失笑道。
“可是师父您是国公爷啊,他那样看着您,完全是藐视您。”
“他不是藐视我,他是迷恋戏子。但我唱那曲谱,他面不改色,想来所知亦不多,难说我们眼中所列这几人便是凶手。”
“最有可能杀人者,是不见人影的周钰。”周昂缓声道。
周义看了一眼周昂,道:“昂儿,你大哥不会做这等事的。”
“叔叔,是以更要查,好还他清白。”周昂木然道。
李龙轻声道:“妇人是被铁钉钉入头顶百会穴而死,这必是亲近之人所为。武功高强者无须多此一举,手无缚鸡之力者须与她十分亲近方能下手。”
“如此,那同钋也是有可能的,是不是,师父?”石勇看着钟信说。
钟信微笑颌首:“末查明真凶之前,人人皆有可疑。”
“为妇人洗脱冤屈固然应当,但莫忘记我们在胙城郡不可久待,还是要快些赶去离符才是。”周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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