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张鸾望着那厚厚一叠折子,接了过来。
“你一人若处置不了,就叫邢缨跟你一起去处置。”正德道。
“臣明白,臣即刻便去。”张鸾道。
“都察院送了许多奏折过来,却为何无有与黎符那月相关的折子?”正德问。
“陛下,此事牵连甚广,内阁与都察院一时难下决断。”张鸾道。
“此事牵连甚广就不做决断,胡忠胡义替母请命有违人伦也不下决断,任道远要铜铁开采专权事关国运又不下决断,内阁与都察院事事不下决断,是要朕废了内阁和都察院,凡事自决吗?”正德赫然站起,勃然怒道。
“陛下息怒。”李龙忙道。
“你去传朕旨意,中秋之前,所有前事俱结!”正德指着李龙跺脚道。
“陛下,若无事,臣便去兵部领取文书前往梅龙镇。”周昂缓声道。
正德看了周昂一眼,怒意稍缓,轻轻点头道:“不急,今日你先去兵部报备,明日再启程,今夜就在豹房陪陪朕。此去要把梅龙镇卫所及大同、宣府一带边军情况悉数摸清,直接送达豹房。”
张鸾一听,稍抬首道:“陛下,按例?”
正德把眼一瞪:“按例,若诸臣忠心体国,遇事不推搪拖延,朕便可做个太平天子,何其悠哉。”
张鸾一时不好回话,低首不语。
“张鸾,强氏兄弟在南昌一案,宁王可有参与?”正德忽问。
“刑部并不曾查到有宁王参与的证据,应当是无有此事。”
“好,你去吧。”
张鸾躬身告退,高玉这才进来,手中捧着盘子,端着一碗甜汤进来:“陛下,吃些甜食吧。”
正德轻轻点头道:“再取三个碗来,你们也吃些。”
高玉笑道:“偏厅还有,我去取来,陛下先吃。”
李龙端碗放置在正德面前,高玉便捧着盘子出去了。正德用勺舀了几下,却无心下咽。
“陛下累了?”周昂轻问。
正德笑了笑道:“朕倒是想做个不累的太平天子。”
李龙立在正德身边,举勺喂他甜汤,正德也就张口吃了。复笑道:“刘瑾自入司礼监,处理公务头头是道,行事严谨慎微,倒确是值得托付之人。或许往后朕倒真的可以做个太平天子了。”
“臣曾听母亲说,先帝在位时鸡未曾啼便起身前往金殿议事,事事勤勉。”李龙轻声道。
正德面色一正道:“是以父皇才会早亡。”
李龙轻叹不语,又喂了一口甜食。高玉端了三碗甜汤进来,正德便接过李龙手中碗,四人一并吃完甜汤,正德向李龙、高玉道:“你二人也去刑部看看这襄王府的情天恨海到底如何了得,喧嚣多时竟无法解决。”
李龙、高玉领命而去。
正德握住周昂的手道:“你明日就要走,今日就好好在豹房陪陪朕。”
周昂一笑点头:“好。”
李龙、高玉去到刑部衙门,锦衣卫正将聪洬、丁氏、陆氏带入偏厅,张鸾亲自迎接请坐,聪洬便大刺刺坐在左边椅上,陆氏随即立于其后。丁氏立在堂中,邢缨上前将她请到右边太师椅上坐下。张鸾看两女,丁氏生得秀美典雅,举止端庄,陆氏骤眼望去竟与丁氏生得有些许相似,但眉目间却颇有一丝悍然姿态。
李龙和高玉也随之进了偏厅,就在邢缨下首就座。
张鸾坐了主位,向聪洬拱手道:“将军,都察院经已判定,将军为何仍不肯罢休?”
聪洬白目一翻,指向丁氏道:“都察院判了甚?我不想再与此人做夫妻,都察院为何不夺她夫人之位?”
“将军,陆氏为妾,欺凌主母,都察院据理判定,有何不妥?”张鸾问道。
“不妥就在于,就在于我不想要这个人再做我的夫人,我要都察院夺她夫人之位!”聪洬跳起,怒道。
“如此,你为何不直接休妻?”张鸾问。
“她,她,”聪洬恨恨落座:“她无犯七出之条,休不了。终然要休妻,宗室子弟也须得上报宗人府,都察院,而她,她便胡搅蛮缠,始终不肯让位。”
陆氏怒视丁氏道:“你与聪洬早就缘尽,为何就是不肯给他生路?”
丁氏冷声道:“我与他有无缘尽,不是你能说的。”
“将军与夫人既无缘尽,便请同归襄王府吧。”张鸾道。
“聪洬爱我,岂可与她同归!”陆氏即道。
“将军,当年你为与夫人成婚,何等热切期盼,还亲自上书先皇求先皇恩准,不过七年便已不爱了么?”邢缨缓声问。
“当年是我年少无知,错得很!”聪洬恨恨道。
“如何错?”
“你问她!”聪洬瞪着丁氏道。
张鸾看向丁氏,丁氏冷然不语。
“她与聪洬成婚之后,夫妻相处却总是不情不愿,不冷不热,想必心里一直怀恨聪洬拆她姻缘。”陆氏看向丁氏的眼神颇有一丝恨意道。
丁氏赫然起立,纤手一指聪洬道:“你竟在她面前说我?”
高玉看了丁氏一眼,又望向聪洬与陆氏,眼中掠过一丝不悦。李龙倒一直含笑而望,看不出偏向。
陆氏冷嘿一声道:“还用得着聪洬说你,襄王府上上下下谁不知你镇日冷漠,聪洬这许多年只是冷脸贴了热屁股,送你一朵花也不喜,赠你一枝金钗也不乐,倒好似聪洬欠你几十万钱一般。”
“就是,浑不似她,我送她一枝花,她就笑得花枝乱颤,我送她一枝银钗,她便唤我亲亲,知冷知热。”聪洬与陆氏一唱一合。
“我是朝廷正经封的夫人,如何能似她这般轻浮?你当日娶我,不也是爱我冰清玉洁?”丁氏柳眉一敛,怒道。
“可我也不曾叫你在床第之间似木头。”聪洬恨道。
“你当时可是喜欢得紧。”丁氏亦恨道:“当初你娶我,说好一生一世一生人,转眼就纳妾还将我逐出王府,何其薄幸。”
“你和你家表哥眉来眼去坏我名声怎么不说?”
“我与表哥多年不见,他来看我,我接待一下怎么就变成我与他眉来眼去?”
“还不是余情未了。”陆氏插嘴。
丁氏眉目一敛,喝道:“我与夫君说话,何时轮到你这贱婢插嘴!”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夫人,您在奏折中说陆氏意图谋害嫡子,都察院派人去查并无实据,陆氏说您红杏出墙亦无实据的。”邢缨劝道。
“你们吵来吵去也是为寻解决之法,将军,你是执意要废了丁氏夫人之位?”张鸾重咳一声,向聪洬问道。
“正是。”聪洬甩袖道。
“是要扶陆氏为正么?”高玉渺了陆氏一眼,微冷道。
“也好。”聪洬点头。
“夫人何意?”张鸾转向丁氏问。
丁氏冷声道:“我意便是将此贱婢逐出襄王府。”
“我意便是夺你夫人封号!”陆氏不甘示弱,指着丁氏道。
丁氏冷眼相看:“有本事你不靠聪洬,自己来夺!”
“你?”陆氏气急败坏,竟从后奔出伸手要打丁氏。
高玉惊而欲起,被李龙轻轻伸手按住。五男就见陆氏已扯了丁氏头发,丁氏也顺手拉住了她的耳环,用力一扯,登时血肉模糊。陆氏痛极倒地,滚到聪洬脚下抱腿大哭,聪洬大怒跳起,扬手就要打丁氏。
丁氏把头一扬,凛然而视。
聪洬垂手,暴跳如雷:“你这泼妇,我要休了你!”回头向张鸾叫道:“你快快替我奏报陛下,就说丁氏行凶,我欲休之!”
丁氏冷笑:“看是你休我,还是我休你!”
李龙哈哈一笑。聪洬大怒指向李龙:“你笑甚?”
李龙看向丁氏问道:“夫人,在下有一句话想问。”
“你问!”丁氏即道。
“夫人说我意便是将此贱婢逐出襄王府,其言下之意似乎与将军无关?”
丁氏瞪了李龙一眼,却不再说话。
“夫人似已不再爱将军,既然如此,为何不成人之美?”
丁氏抬头直视聪洬抿唇不语,身体却在微颤。
“将军,你当真不再爱夫人了?”邢缨忙问聪洬。
“便是不爱了!”聪洬厉声道。
丁氏柳眉倒竖,亦厉声道:“你不爱我,也休想与那贱婢天长地久!”
“我就算不和她天长地久,也不爱你了。”聪洬跳脚道。
高玉忽冷笑道:“既然如此就一拍两散罢了。”
“便是,一拍……”聪洬接口,说了一半却瞪向高玉,久久难言。
“对,一拍两散,他们俩该散!”一直趴在地上饮泣的陆氏指着丁氏叫道。
“你住口!”聪洬忽向陆氏喝道。
陆氏吓了一跳,低头不敢再言。
张鸾看着堂前三人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情形,禁不住叹息。丁氏向他跪下深叩首。
张鸾忙起身下座扶起丁氏道:“夫人免礼,有话请说。”
“请大尹帮忙上书陛下,只要聪洬不得再与陆氏一起,我愿自请革夫人封号。”丁氏深拜道。
“夫人,当真恩义已绝?”张鸾再问。
丁氏重重点头。
“既如此,便依夫人之意禀报都察院拟议。”张鸾道。
“多谢尚书大人。”丁氏再叩首。
聪洬瞪着丁氏,眼睛血红,咬牙切齿,却也不出声。陆氏见此模样,有些害怕,也不敢再说话。
高玉起身,反倒第一个拂袖而去,李龙紧跟其后回了豹房。正德不在书房,两人去到后花园,就见正德躺在周昂怀里安睡,周昂时不时以团扇遮其面,又挥扇将飞花落叶拨于地。高玉怔怔看了好一会转身离开。
李龙轻咳两声,正德醒来看到他,一笑坐起道:“完事了?”
“陛下,完事了。丁氏自请革夫人封号,只要聪洬不得与陆氏在一起。”
正德哈哈一笑:“居然是这般结局?丁氏对陆氏恨之入骨?”
李龙微微沉吟,笑道:“或许吧。”
“都察院准了?”
“还不知,张尚书还不曾上报都察院。”
“也是,岂会如此神速,写个折子还得一时半刻呢。”正德笑道。
“陛下若无吩咐,臣就无下去了。”
“好。”正德说完又睡下。
很快都察院就襄王府事重新拟议,正德准旨实行。
都察院言奉国将军聪洬之父辅国将军成鎥不能训子,与聪洬所犯俱违祖训,丁氏义已绝,与陆氏俱难完聚,有旨丁氏革封号,陆氏杖五十,俱闲住。成鎥、聪洬仍降敕赐书切责之。
圣旨一下,丁氏率先离京回家乡,邢缨相送出京师。周昂也去兵部领相关文书令牌离京前往山西大同梅龙镇接掌卫所,两人倒有一半路程可同行,便在邢缨相托之下保护丁氏回乡。
十里长亭外,丁氏迎风落泪。
“夫人?”邢缨轻问:“还有何事不曾解决?”
丁氏以拳捶心道:“邢公公,我这心里是有聪洬的。”
邢缨疑惑道:“夫人,既然如此,却又为何与将军绝决?”
“这些年是我错了。聪洬怨恨得是。你也知我自小与表哥有婚约,当初为了能与聪洬成婚而悔约。聪洬为人你是知道的,向来霸道嚣张,我与他成婚之后他还时常欺负表哥,以致表哥远避他乡,我这心里十分愧疚,不免与他冷脸相对。聪洬虽然霸道嚣张,对我却也是情热如火,只是我长年与他冷脸,难免折了他的性子,干脆就与我绝决而散了。”
邢缨苦笑道:“夫人,你与我说这些,我也不甚懂,只是既然心中有将军,为何当日不说?”
“我恨他背弃誓言与他人苟且,尤其还与那人恩爱非常。”
“如此,便宁愿玉石俱焚?”
丁氏重重点头:“此番回乡,我自是孤独终老,但亦无憾。有圣旨在,量聪洬也不敢再与陆氏苟且偷欢。”
“夫人还有嫡子孝顺,定能享天伦之乐,一路平安。”
丁氏一笑点头道:“承公公吉言,各自珍重吧。”
丁氏说完上车赶路,周昂随行辞别邢缨而去。邢缨回首,却见张鸾骑着马,手中又牵着一匹马过来。
“你这是做甚?”邢缨问道。
“我已请假欲往江湖,你可要去?”张鸾道。
“你这马难道不是给我预备?”邢缨一笑道,飞身跃马与张鸾打马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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