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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劈波蹈海——MLK三部曲之一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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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车轮上的洗礼3

在伯明翰,自由乘车者的到来与种族隔离主义者的应手都不是秘密。两周以来,弗雷德.夏特沃斯一直在告诫金与其他人,三K党肯定会埋伏在长途车站攻击自由乘车者们。盖里.汤马斯.洛维(Gary Thomas Rowe)是联邦调查局安插在三K党总部的线人,他告诉上线,伯明翰警方同意给三K党留出十五分钟不受管制的窗口,让他们任意殴打种族融合的自由乘车者们。自5月5日起,联邦调查局驻伯明翰办事处的特别主管探员多次向华盛顿联邦调查局总部汇报过伯明翰当地警察与三K党之间的协定。此外他还先后至少五次提醒伯明翰警察局要注意三K党的攻击意图——出于惯常的安全考虑,他并没有提及警方与三K党的共谋关系,以免在警察面前暴露洛维的线人身份。如果警察知道了洛维的身份,那就等于三K党也知道了。伯明翰特别主管探员专门保留了自己每一次发送警告的记录,希望能够通过官方通知将责任转移到警方头上。提前知道犯罪即将发生对执法者来说很不舒服。特别主管探员的懊恼几乎写在了脸上,他通知华盛顿的胡佛局长,自己有责任在5月14日星期天向汤姆.库克警长(Tom Cook)发出最后一份警告。据他所知,库克与三K党关系密切,而且在星期天库克还是警局里“唯一一名值班人员。”

伯明翰警务专员公牛康纳是卫理会信徒,他的牧师名叫约翰.路特兰(John Rutland)。星期天一大早,路特兰牧师专程赶到了市政大厅,请求康纳不要听任三K党徒殴打长途车上的孩子们。白人新闻界非常关注此事,以至于六七名记者、摄影师和电视转播人员刚过午后就聚集在了市中心的长途车站附近。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评论员霍华德.K.史密斯(Howard K. Smith)正好途经伯明翰返回纽约,他在城里听到了许多骇人的传闻,于是便驱车前往市中心亲自调查此事。

即将到来的戏码当中,演员们往往一身数角,具有多种合法进行干预的身份,但是他们的大部分行为都直接有利于三K党恣意施暴。布尔.康纳最信任的情报员库克警官告诉三位记者长途车马上就到,接着他就突然离开车站走向警察局,留下记者们面面相觑。第一批自由乘车者乘坐的灰狗长途车预定停靠在灰狗车站,守候在那里的盖里.汤马斯.洛维从警察局打来的电话中得知,第一辆进城的长途车将会转而停靠在旅途长途车站。于是洛维向周围几十个三K党徒传递了消息,一帮人纷纷离开灰狗车站朝着四个街区之外的旅途车站冲了过去。

旅途长途车停在伯明翰车站之后,首先下车的是在安尼斯顿上的八名白人——他们似乎一下车就混入了车站人群中,躲开了当局的检查和盘问。吉姆.佩克的脸上和衬衫上血迹斑斑,他和查尔斯.珀森是最早下车的自由乘车者。他们两个事先承担了探查伯明翰情况的责任,因此下车之后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到处寻找逃跑路线,可是却发现车站已经被包围得水泄不通了。佩克认为自己不能开口要求珀森独自承担自由乘车运动的目标。他看了一眼珀森,表明了自己的意图。“我们走吧,”珀森说完便按照计划慢慢朝白人候车室走去,佩克紧随其后。沃尔特.博格曼和其余几个人也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进了候车厅的走廊,那里早已挤满了三K党与记者,以及因为预感到暴力事件即将爆发而目不转睛的围观人员。眼看着自由乘车者们越走越近,一个搞不清状况的三K党徒嘟囔着说应该杀掉那个黑人珀森,因为显然那个显然受伤的白人佩克肯定是被他打伤的。但是三K党徒们围拢过来时,佩克却恳求他们不要伤害珀森。像这样的跨种族友谊姿态点燃了暴徒们的怒火,三K党徒们立刻凶狠地地将珀森朝着黑人候车室推搡过去。珀森转身想再次穿过人群,一名三K党徒立刻把他按在旁边的水泥墙上,其他人也都围拢到了他的身后。“打他!”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于是一名三K党徒便不由分说一拳捣在了珀森脸上。嘴角流血的珀森抬起头,然后又挨了一拳。他倒退了几步,靠在了另一个三K党徒的身上。此人立刻架住他,让他挨了第三拳。这次珀森跪倒在了地上。佩克走过去想扶起珀森,可是连续五六拳也把他打倒在了地面上。接着十几名三K党徒围住这两个人拳打脚踢,手里挥舞着棍子。满心恐惧的旁观者霍华德.K.史密斯还觉得他们拿着某种好像是巨型钥匙环的东西。联邦调查局的线人洛维同样毫不留情地参与了这场围殴。

跟在珀森和佩克身后的自由乘车者们想逃离这场殴打,却发现三K党徒已经封锁了退路。几秒钟后西蒙.布克望向车站,发现浑身是血的沃尔特.博格曼正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摸索着出口,极力想从暴徒们的腿之间爬出来。布克退缩了,他找了张报纸罩在脸上,又在报纸中间戳了个窟窿用来看路,然后就贴着墙边逃出了车站。与其说布克的伪装起到了作用,倒不如说幸运之神当真眷顾他。刚刚走上街头他就碰上了一名同样想要尽快离开现场的黑人出租车司机。布克跳上出租车后座,报出了弗雷德.夏特沃斯的地址。

车站的暴力很快就蔓延了开来,施暴者们鬼鬼祟祟地到处流窜而且经常不看对象。一名伯明翰当地白人乘客之前一直都在上厕所,走出厕所之后才看到候车厅里的暴戾景象。他的惊诧眼神激怒了暴徒,于是他就沦为了因为伤情严重而不得不被送往医院的七位旁观者之一。一位来到车站接女朋友的黑人也被打了。还有好几位记者同样未能幸免。一名来自《伯明翰邮报》的摄影师拍摄完佩克遭受攻击的场景后刚想把胶卷从相机中拿出来,头上就挨了一记铅管,他的照相机也被打坏了。在候车室外面,一名从安尼斯顿登上旅途长途车的女性乘客正在歇斯底里地大喊:“车上出事了!车上出事了!”——十几个三K党徒扑倒了一个黑人自由乘车者*,把他按在一排垃圾箱上使劲殴打。接着他们看到有个人正在标有“WAPI新闻字样”的主播车内通过车载设备广播,便砸碎了车上的所有窗户,把新闻主播克兰西.莱克(Clancy Lake)从车中拖到街上,抢下他的麦克风后逃走了。这时约定好的十五分钟窗口终于结束了,一大群伯明翰瞥察迅速走进旅途公交车的终点站,三K党徒们也顶着一张张兴奋乖戾的面孔纷纷散开了。一辆满载三K党徒的撤退货车离开车站一英里后看到两个站在街角交谈的黑人。他们立刻停车扑将上去,将这两人痛打了一顿。

*【很可能是来自底特律的艾萨克.雷诺兹(Isaac Reynolds)。】

布克率先将坏消息带到了夏特沃斯的家中。这位布道人立刻召集了教会全体执事,又从他本人创办的阿拉巴马州基督教人权运动协会当中挑选了好几个身强力壮的成员。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组织志愿巡逻队赶赴车站营救自由乘车者们,就有好几个受害者搭乘出租车来到了他家门口。查尔斯.珀森下车的时候面部已经肿胀不堪,头上的开放性伤口彰显了他当天在安尼斯顿与伯明翰两次遭到殴打的事实。一个吓坏了的黑人医生拒绝为珀森疗伤,就在一位女性给珀森做急救时,吉姆.佩克奇迹般地从另一辆出租车里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他的头部一片血红,牙齿在松动,由于肋骨受伤而直不起腰来。“你得去医院。”夏特沃斯一看见他这副样子就打定了主意。他们等待救护车的时候,佩克挣扎着走到珀森身边握了握他的手。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中,夏特沃斯接到了一连串警告以及一通安尼斯顿医院打来的电话。灰狗长途车就是在安尼斯顿被围攻烧毁的。电话中声称一大群白人暴徒追到了医院,被暴徒们威胁的医院工作人员要求自由乘车者们离开,因为他们的出现会给其他病人带来危险。前有愤怒的暴徒,后有下逐客令的医院,自己又没有任何交通工具,自由乘车者们只得在医院的各个角落里四处辗转,院方不停地催促他们赶紧走人。于是身在伯明翰的夏特沃斯又打电话找来了几名志愿司机,表示自己愿意带领车队前往六十英里之外的安尼斯顿医院将自由乘车者们接回来,不过他又要求司机们不得携带任何武器,“就连牙签也不行。”很快八名司机就到位了,但是他们众口一词地坚持认为不能允许夏特沃斯这样的优秀领导人暴露在危险当中。他们对于夏特沃斯的关切无疑是真诚的,但也有可能他们当中有些人出于本能地意识到,在目前这样的紧急情况下继续坚守非暴力只是奢望而已。很快,八辆由黑人会众驾驶的汽车就满载着长短枪支启程了,一行人沿着78号公路赶到安尼斯顿,救出了心力交瘁却满怀感激之情的和平主义者们。

经过多番努力,布克终于在夏特沃斯家联系到了司法部部长的特别助理约翰.席根塔勒。布克开门见山地表示自己早就料到自由乘车运动会造成麻烦,接着向席根塔勒讲述了当天白天的血腥事件,还说自己担心自由乘车者们永远无法安全离开伯明翰。席根塔勒记下了夏特沃斯的电话,并且很快便带着鼓舞人心的报告打了回来。他保证伯明翰的状况将会成为司法部周一首先处理的要紧事,还保证司法部一定会保护安全进行州际旅行的权利,此外如果布克与其他记者能够暂时淡化对于这一事件的报道将会更有利于事态发展。布克表示最后这一点不可能。首先是因为事态过于严重,白人记者们一直在四处收集消息,其次有些记者自身也遭到了暴力袭击。

那天晚上,在夏特沃斯的贝瑟尔浸信会教堂,饱受摧残的沃尔特.博格曼面向一小群人讲解了平等大会坚信种族平等并且奉行非暴力行动的宗旨。夏特沃斯讲述了自己为了寻找失踪走散的自由乘车者们所做的努力,还告诉他们布尔.康纳威胁要逮捕自己,罪名是在自己家中进行跨种族聚会。然而夏特沃斯的语气依然散发着不屈不挠的气概。他高声呼喊,发誓他们肯定能撑过去。“白人和黑人已经一起挨过揍了,他们携手并进的日子就要来了。”

搭载着吉姆.佩克的救护车没有开往卡罗维卫理会医院。他现在正躺在希尔曼医院急诊室的手术灯下。佩克头上的伤口缝了五十三针,最严重的是额头上四英寸长的马蹄铁形伤口。站在医生们身边的摄影师拍摄了这次缝合的照片并且将其提供给了当地报纸。接着一群记者就向仍旧头晕恶心的伤员抛来了一堆问题。尽管佩克依然很虚弱,但还是连贯地回答了记者们的问题,不过有时要停下来区分一下发生在安尼斯顿的袭击与发生在伯明翰的袭击。最后记者们问及他的下一步计划以及经受如此残暴的袭击是否值得,佩克不假思索地答道:“旅程肯定会越来越困难,但我明天仍将登上前往蒙哥马利的长途车。”记者们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佩克,又同样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了一番,这才纷纷散去。这时一个警察表示佩克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听到这句话,一名穿着得体的黑人——夏特沃斯的随行人员之一——走到手术台旁边往佩克手里塞了一个十美分硬币,并且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如果他们还来找麻烦,就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来救你的。”

周一午夜两点时,紧张不安的医院负责人蛮横地让吉姆.佩克连夜出院。夏特沃斯来到医院接上了他,他们一起驱车穿过了同样战战兢兢的伯明翰。此时伯明翰街头到处都能看到巡逻的警车。路上他们还被盘问了一次。最终夏特沃斯回到家里,把佩克安顿在了沙发上。

通宝推:桥上,青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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