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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原创】锦衣异志录 -- 天煞穆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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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锦衣异志录Ⅴ】第七章节

石勇环视四周,虽见家徒四壁,但家中却有精密织机一台,又见墙壁挂有衣裳,针线密缝竟也不比明月楼的绣娘差。

石勇指着衣裳道:“这是你织绣的?”

“妇道人家,除了会织绣剪裁之外,也无别事能干了。只是夫君不争气,恁是做得再多,也争不得几两银钞养家。”女子泣道。

“明明男儿汉要养妻活儿,他却要你养?”乃诺怒道。

石勇走上前去细看衣裳针线,忽道:“你这绣功可是有人教的?”

“奴家原也是明月楼出来的,曾跟明月楼最好的绣娘学过织绣。”女子道。

“明月楼最好的绣娘可是唤做青荷?”石勇问。

女子点头道:“正是青荷姐姐。两位官人识得青荷姐姐?”

乃诺微‘啊’一声道:“我们才从明月楼来,听说青荷姑娘与周府辅国将军同镯相……相熟?”

“并非如此,青荷姐姐与将军并无私交,只是为将军织衣绣裳。”女子道。

乃诺叹息,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以讹传讹到不堪入目地步。”

“你这绣工比明月楼目今的绣娘都好,倒是想让你替我绣几件衣衫,只是我逗留时日恁短,你一人做不来。”

女子喜道:“我与青荷姐姐同绣,两日便能绣得一套衣裳。不知官人逗留大同几日,要绣几套?”

那被绑着的壮汉一听,面露忿色,大叫道:“你又不守妇道,抛头露面。”

女子气道:“你但凡有个好人样赚得银钞养家糊口,我又何须抛头露面?”

“你镇日在街上东奔西走,我吃了多少笑话,有何人肯请我作工?”

“我只是去见青荷姐姐,兼且替客人送衣裳,你又不肯替我送。”女子怒道。

“便是青荷那贼妇带坏了你,待我寻得一日将她打杀!”

石勇一听,反手就是一掌抽在壮汉脸上,喝道:“你不好好养妻活儿,居然想着打杀人命,我先把你打杀了。”复又向女子道:“你说他要卖你,可是真的?”

壮汉痛得倒吸一气,却不敢呼叫。

“便是真的。”女子走入里屋,从里取出一张字据递给石勇:“他将奴家以百两银子卖给马大户家作妾,奴家抵死不肯,他便对奴家拳打脚踢。”

“好,有此凭据,至少可打他个屁股开花。”石勇笑道。

壮汉一听,脸色就变了,但看石勇虎目圆睁,又不敢说话。

乃诺忽恍悟道:“石大哥,我也想起了。我大明律法也是有合离一说的。若夫妻不相和谐而两相愿离者,官府准许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不合离,我为甚要合离?”壮汉大叫道。

乃诺盯着壮汉皱眉道:“这却是个难处,若男方就是不肯合离,却也就是不能离。当初哈密伯家女儿便是如此。幸得后来夫君死了,方有机会与国舅爷做了外室,听说还生有一女。”乃诺说这话时,那眼就放了精光,瞪了壮汉一眼。壮汉骤觉脊背发凉,吓得禁声。

女子亦是面色惨然道:“求两位大官人救命。”

“你娘家何处,且先送你去娘家暂住避此凶顽。”石勇道。

“我娘家却是城外乡下。”女子忧心道。

乃诺向外望渐暗天色道:“如此倒是不太方便。”

“青荷姑娘居于何处?”石勇又问。

“青荷姐姐在城西有一铺面,奴家倒是可到那里暂避。”女子道。

“好,我们送你过去,兼且看看青荷姑娘手艺。”

“多谢两位官人救命之恩。”女子行礼,感激道。

待女子收拾停当,两人送女子出门,临行前,石勇解了捆缚壮汉的腰带,壮汉爬起,看三人离去,又不敢追,眼里就露出恨意来。女子带两人去到青荷家前,果是一家前店后院的绣坊,此时正有一女子在店内织布,旁边有一沉稳年轻男子在台上剪裁布料,想来便是月娘所说的青荷郎君了。女子替乃诺与石勇引见,双方见礼,女子也向青荷求助,青荷自是应允,又请石勇、乃诺到里屋看衣裳样式。石勇相中一套带云纹的青衣白裳,请二女织绣,讲定三日后取。私事谈定,石勇又问起安淄与同镯之事,青荷坦然相告,与明月楼掌柜月娘所述并无二致,两人也就不再过多逗留,趁天色未暗,告辞离去。女子感激二人相救,执意相送出门。

临行前,石勇认真对女子道:“姑娘,切不可背夫出逃。若是背夫出逃,按律是要杖一百,从夫嫁卖的。凡事皆有出路,只莫与律法相抗,得不偿失。”

女子惊出一身冷汗,感激下拜道:“奴家不识法度,幸得官人提醒。但请官人救奴家一命。”

“姐姐放宽心,石大哥最是人好心善,定会护你周全。”乃诺笑道。

女子再次下拜,两人相辞而去。回到梅香住处天已全暗了。院内闻着饭菜香味,梅香正在厅堂摆放酒菜。

乃诺喜道:“梅香姐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可是饿了。”

梅香笑道:“我买了酒,今晚不妨大醉一场。”

“国公爷和风大哥呢?”石勇问。

“公子在书房罚风清扬抄书呢。”梅香笑道。

“风大哥做错甚事,要被罚抄?”乃诺笑道。

“今日我们在华严寺一游,公子要风清扬背书,风清扬却总是背错背混。公子便叫他回来抄书。我听了半日恁是奇怪,风清扬乃武林中人,为何公子要他背诵栽种花草之书,这书与其让风清扬背,莫若要别人背。”梅香笑道。

“师父那书恁是奇特,说是花草之书亦可,说是武学之书亦可。”石勇笑道。

“哦,所谓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之意?”梅香笑道。

“应当是吧,只是师父不教我,我也不懂。”石勇道。

“你去请公子出来用膳。”梅香笑道:“我到厨房把东坡肉盛来便好。”

“有东坡肉啊,我喜欢。”乃诺开心道:“以前跟着娘亲四处漂泊,难得吃口肉呢。”

石勇笑道:“乃诺,你还真像宁儿跟我说的,白头宫女话旧事,整日唠叨从前苦处。”

“常思旧事,方知新生不易,要珍惜。我娘说的。”乃诺笑道。

梅香卟哧一笑,转身去厨房,石勇便去请钟信、风清扬出来厅堂就餐。风清扬一脸惆怅放下手中笔,恭请钟信出门。众人围坐桌前,斯文而食,安静饮酒。

梅香看着石勇笑道:“你这大个,想不到饮起酒来恁斯文。”

石勇咧嘴笑道:“我原在家乡也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只是师父好安静,我家娘子也不堪吵杂,我也跟着斯文安静了。”

“孺子可教。”梅香看了一眼风清扬,笑道。

餐后,乃诺去帮梅香收拾,风清扬再回房中抄书,石勇服侍钟信沐浴更衣,一边向他说起今日行踪。

“明月楼有安淄定制遗物?”钟信穿上一身青衣,缓声道。

石勇替他梳理长长白发,应道:“是的,师父。”

钟信轻叹一声道:“安淄到底是宗室镇国将军,你明日一早去明月楼将遗物赎出交还给夫人。”

“好的,师父。师父,徒儿还有一事相问。”

“你说。”

“宋二妹铁心要与丈夫仳离,可有法子?”

钟信笑了笑道:“看来你大明律不曾学精,回京师后要老老实实坐下再好好看一回书。”

石勇眼光一亮:“原来有法子?”

“大明律妻妾殴夫一条中也有定夫殴妻妾律。夫殴妻,非折伤,勿论;但若殴妻至折伤以上,便有机会仳离。只是折伤须妻自告乃坐。先行审问夫、妇,如愿离异者,断罪离异;不愿离异者,验罪收赎。夫殴妻至死,坐绞。”

“师父,何谓折伤?”

“骨折。”

“哎呀,忐狠,居然将弱女子打至骨折方能离异?”石勇叫道。

“是以要夫妇和顺,相敬如宾呢。”

石勇猛点头:“我对宁儿便是如此,便如夫妻敦伦,宁儿稍有不适,我连动都不敢动。”

钟信哈哈大笑。

石勇梳着长发,忽惊喜道:“师父,您这头上有黑发了。”

钟信一怔,回首望着石勇。

石勇起手拨下一根黑发递给他,欣喜道:“师父,您看,真的是黑发。”

钟信接过石勇手中那根前黑后灰的长发,愣愣地望着。

石勇仔细替他再找,却遍寻不着了,悔道:“师父,徒儿不该拔的,就一根。”

钟信轻叹一声,缓缓道:“勇儿,陪为师出去走一走。”

“好。”

大同真的不大,华严寺去过一回也好找,漫漫延延的花树林里有亮光,有笑声,钟信坐在能望到那家人厅堂的树上,静静地望着厅堂内其乐融融的场面。石勇发急,他跳不上去,只好从树底爬上去伸长脖子跟着望。忽然,他惊讶地看了钟信一眼,又望过去,再望过去,终至乖乖坐在树杆上,没敢说话。灯光灭了。其他人都入房将息,令狐溪从厅堂走了出来,呆呆坐在院中望着院外参天大树。钟信闭上双眸陷入冥思,院中那孩子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地传入心耳。石勇望向师父,又望望院中的少年,再次安静以待。

“娘,今日那位公子定是娘日夜思念的心上人,溪儿可说得对?从前溪儿还不信娘的话,今日见了方知单单那皮相便不负娘亲这多年的相思了。娘,溪儿会好好活下去,您曾经说过,教给溪儿的南宫世家武功足够令溪儿自保,希望溪儿不要涉足江湖武林,溪儿会听娘的话,老老实实做个栽花人。娘,你真好看,你和公子真是天生一对。”令狐溪一边流泪,一边笑着望夜空喃喃自语。

钟信心痛如绞。

“溪儿,夜了,睡吧。”屋内传出慈母关切之声。

令狐溪跪下,深深三叩首,起身,回屋去了。石勇愣了好一会方才想明白,令狐溪下跪叩首的方向正是周府所在的方向,确切地说是梅香所在的方向。可惜他听不到令狐溪说甚,只是回望师父的那一刻,心被师父眼中的深痛刺得生痛。那一刻,好恨自己那双在夜色下可望得分明的眼睛。

钟信拂袖离去。

石勇紧跟而去。

李龙现身在夜色中的小院前,手中握着安淄留在明月楼的衣裳。第二日一早,石勇与乃诺一早便到明月楼去赎安淄留在明月楼的衣裳。

“昨夜周府来人经已赎走了。”月娘眉开眼笑道:“还赏了明月楼好些宝钞。”

石勇与乃诺也不曾在意,向月娘告辞,按乃诺之意去盯梢跟踪同镯去了。两人原以为会因此拖延三人返回京师的脚程,不料只盯梢了不过一日,两人便见同镯于当日午夜时分在接到一封书信后偷偷离开了王府。令乃诺与石勇大惑的是同镯去的地方竟是青荷姑娘的小绣坊。就在青荷将同镯放进门不过一刻,另有一人亦偷偷前来。虽身着男装又黑纱掩面,但从行路姿势石勇仍看出是名女子。

“乃诺,你进去看,我在门口守侯。”石勇低声道。

乃诺点头飞身上屋顶,看女子急步走进后院左厢房,乃诺追过去在屋顶揭瓦下望,便见屋内一男一女急切拥抱间衣帛尽碎,男子拥抱女子倒卧地上,登时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翻滚交缠之际,女上男下,娇吟喘息直冲乃诺耳际,乃诺虽禁不住面热心燥,却更添怒火满腔,愤而破窗而入,起手就点了两人身上穴道。女子赤条条倒在男子身上,身下竟还相联。

‘呯’,房门被推开,钟信跨步而进,身后跟着的,是李龙和石勇。

钟信目视当场,面色铁青。

乃诺有些意外看向李龙道:“龙大哥,你怎生来了?”

李龙微微一笑道:“乃诺,解开将军穴道。”

乃诺解开地上男子身上穴道。男子醒转,惊恐看着四人,却在下一瞬间迅疾坐起身将女子紧抱在怀中。石勇深叹一声,拾起衣袍遮掩两人赤体。这两人,男子便是奉国将军同镯,而女子也不是别人,便是石勇在周府见过的同镯寡姊孟县县君。镇国将军安淄向正德所告,正是奉国将军同镯与寡姊孟县县君淫乱。如此宗室丑事,怎不令正德怒极攻心。

“同镯,你可知我是谁?”钟信缓声问。

同镯惊魂定,方抬头细看钟信,面色渐变,久久方道:“我虽不曾见过你的容颜,却也听人说过你,你是皇帝陛下的叔叔……”

“我是你甚么人!”钟信喝道。

同镯低首不语。

“将军,按宗室辈份,你还须称国公爷一声叔公。”李龙看向同镯,轻笑道。

“混帐东西,与自己亲姐姐淫乱不算,竟被那卑贱奸狡绣娘算计得被人卖了还当她是恩人!”钟信喝道。

同镯不敢置信道:“叔公,你,你是说青荷姑娘出卖我和姐姐?不可能,我,我向来待她不薄,这院子还是我打本替她买下,她如何会害我?”

李龙笑道:“将军,那青荷倒也不曾害你,只是算计你和安淄而已。”

“石大哥,你也知此事?”乃诺惊讶道。

石勇摇头:“我先前看龙兄弟陪国公爷来此都吓住了,如何会知。”

“事情回头我细说与你听,今夜且先把将军与县君之事理清,快马呈报京师,让陛下放心再说。”李龙看向乃诺笑道。

钟信瞪了同镯一眼,拂袖离去。石勇忙随他离开。乃诺待要解开县君身上穴道,被李龙制止:“解开将军穴道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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