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辜鸿铭翻译的一首英诗《痴汉骑马歌》 -- 燕人

先说一点题外话。我是05年追随萨苏下河的。那时候河里风气很端正，尊重原创。河友主要是各类学有专长的海外华人。西西的原创分两大类。一类是河友关于本专业的评介文章，一类是河友的文史类散文。那时的留学生都是真才实学考出来的好学生，胸中有块垒，做出文章自然花团锦簇。我非留学生出身，学问也不好，专业更谈不上，所以通常只有看帖的份。有一次萨苏在帖子里提到芝麻酱，但是他的说法是错误的。我自认对食物有些见识，就发帖给予指正。这是我在西西的第一帖。从那时起，我逐渐写一些关于食物的帖子。受河友的影响，我写作时非常慎重。选定题目后，从组织内容，图片到背景资料和文章布局都百般考虑才下笔，力求文章不但有可读性，而且对读者有知识上的参考作用。我认为那时西西河帖子大部分都是如此。这是西西河十分宝贵的特点。如今西西河盛名难副，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发帖质量远不如以往。最近人文艺术版面这个关于辜鸿铭的帖子就是一个不好的例子。首先题目就有误导之嫌。选材更是趣味不高。我认为这个作者大概不了解辜鸿铭先生，而不过拾人牙慧抄写几个段子。更可感叹的是两个回帖。一个说辜鸿铭无耻，一个要揭穿辜鸿铭英文不过市县重点中学毕业生水平。我不禁要问，你们有何资格做出这样评论。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先生评论辜鸿铭是当时中国最精通英语三人之一。中共先驱李大钊教授尽管与辜鸿铭在北大有新旧文化之争，但仍认为“愚以为中国二千五百余年文化所钟出一辜鸿铭先生，已足以扬眉吐气于二十世纪之世界。"这是因为李大钊与辜鸿铭对传统中华文明的认识有共通之处。从义和拳运动开始以来，辜鸿铭以一己之力，运用他深厚的欧西多种语言和文史知识，在西方媒体上指斥西方列强在中国的强盗行为，为中华文明辩护。从现代立场来看，他的观点有对错，但是他的立场和动机正是中华子孙世代不易的拳拳报国之心，和对中华文化的自信心。尤其为我等后来者所应叹服的，是他的基于中西文化立场的英文论辩文章不但文字典雅，辩理清晰，而且旁征博引德法意诸国著名学者原文，不愧为学识深厚的“醇儒“（罗振玉语）。《清史稿》中辜传部分也说: “庚子拳乱,联军北上,汤生以英文草《尊王篇》申大义,列强知中华以礼教立国,终不可侮,和议乃 成。“ 辜鸿铭后来用英文写《春秋大义》，翻译《论语》，是向西方介绍中华文化的第一人。这个功劳是无法抹杀的。至于他生活上一些个人癖好，只不过白玉微瑕，时代特色而不足为论。

我国历史上大变动的前夜，社会上总是充满戾气。当下的西西河也不能幸免。但我还是希望愿意来此的朋友，能够尊重西西河的传统，多花些时间对题目做点深入研究，形成可写的的东西后再诉诸文字。说到底，大家已经从中学毕业了，不必被强迫写命题作文。那么为什么不留下来一点你真正想写的文字给你的后代呢？

辜鸿铭很少用中文写作，因而他的成就也不为国人所知。不过他一首翻译的英文诗，被翻译界认为是英诗中译之始（吴宓《悼辜鸿铭先生》）。这首诗由英国著名诗人William Couper发表于1785年。英文原名叫做THE DIVERTING HISTORY OF JOHN GILPIN, SHEWING HOW HE WENT FARTHER THAN HE INTENDED AND CAME SAFE HOME AGAIN. 这是一首幽默诗，讲述布商JOHN GILPIN不善御马的故事。辜鸿铭用五言古诗体翻译此诗，复原了英文原作的创作动机和写作手法，特别是喜剧场面场的描绘。英文长长的诗名被他仅用五字替代：痴汉骑马歌。我且摘录少许段落如下：

1.

JOHN GILPIN was a citizen 昔有富家翁，

Of credit and renown, 饶财且有名，

A train-band captain eke was he 身为团练长，

Of famous London town. 家居伦敦城。

2.

John Gilpin’s spouse said to her dear, 妇对富翁言，

‘Though wedded we have been 结发同苦艰，

These twice ten tedious years, yet we 悠悠二十载，

No holiday have seen. 未得一日闲。

3.

‘To-morrow is our wedding-day, 明日是良辰，

And we will then repair 城外好风景，

Unto the Bell at Edmonton, 愿乘双马车，

All in a chaise and pair. 与君同游骋。

4.

‘My sister, and my sister’s child, 阿姨与其女，

Myself, and children three, 妾偕三小儿，

Will fill the chaise; so you must ride 一家盈车载，

On horseback after we.’ 君当骑马随。

7.

Quoth Mrs. Gilpin, ‘That’s well said; 君言诚良是，

And for that wine is dear, 还当载美酒，

We will be furnished with our own, 沽市酒值昂，

Which is both bright and clear.’ 家醅旨且有。

8.

John Gilpin kissed his loving wife; 妇言良可钦，

O’enjoyed was he to find 富翁喜不禁，

That though on pleasure she was bent, 虽怀行乐志，

She had a frugal mind. 犹存节俭心。

13.

For saddle-tree scarce reached had he, 富翁方上鞍，

His journey to begin, 去心留不住，

When, turning round his head, he saw 回首一顾盼，

Three customers come in. 有客来买布。

14.

So down he came; for loss of time, 欲去不能去，

Although it grieved him sore, 欲留心不甘，

Yet loss of pence, full well he knew, 失时虽云苦，

Would trouble him much more. 失财更难堪。

翻译最难是意境。如果你通英文，从以上几个段落可以看出辜鸿铭的五言古诗翻译手法与英文原诗确实意境相副。翻译家伍光建（1867－1943）就很佩服辜鸿铭此译，他说：“辜氏用五古体译此诗，把诗人的风趣和诗中主角布贩子的天真烂漫，特别是他那股痴呆味儿都译出了。读来十分亲切。“。如果有人要读全文，百度贴吧有个链接。辜鸿铭译《痴汉骑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