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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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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援军:洛温斯坦与教会2

洛温斯坦消失在了南方。他与其他人的往来信件表明此时他正在关注好几个层次的问题:有一封信写给南非的阿尔伯特.卢图利酋长,1960年卢图利获得诺贝尔和平奖的时候洛温斯坦曾经是颁奖仪式现场的一名助理(“亲爱的酋长:给您写信总是很难下笔,因为发信人难免觉得这封信会被许多人看到......”);有一封信写给一家航空公司,因为这家公司在一所奉行种族隔离的酒店里开设了售票处(“您好,我想您肯定想知道罗利市沃尔特爵士酒店拒绝取消肤色禁令之后发生的事情……”);第三封信写给他的梦中偶像凯瑟琳.赫本(“亲爱的赫本小姐,我希望您不至于觉得我太放肆,竟敢将一本拙作送您呈阅。罗斯福夫人曾经这样说过......”)。此外梅德加.埃弗斯遇刺事件也引起了他的关注。笼罩在这出惨剧周围的冰冷神秘感诱使洛温斯坦独自驱车来到了密西西比州,为的是亲自了解新闻中的民权运动家。他设法与詹姆斯.梅瑞狄斯一起吃了三顿饭,并于7月4日将自己引荐给了杰克逊城外的图加卢学院。

洛温斯坦没来密西西比州之前对于这里确实抱有不少先入之见,但是他与一位当地年轻白人牧师的会面却将这些看法全都消解掉了。此人名叫埃德温.金(Edwin King),洛温斯坦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左脸完全塌陷了下去,覆盖着新鲜的绷带,左眼还戴着眼罩。在过去的六个星期里,埃德温牧师的肉体与精神都与密西西比州的种族隔离势力狠狠对撞了几回。5月28日静坐示威遭到暴力镇压之后,一群教士在杰克逊法院门前举行守夜仪式以示抗议。警察将他从法院门前拖进了监狱,一路上他始终祈祷不止。梅德加.埃弗斯将他保释出来之后,他于5月31日在密西西比卫理会大会上接受审判,大会投票禁止他在密西西比州担任圣职。这次会议之后,他试图在埃弗斯平生组织的最后一次示威当中将白人的礼拜仪式与示威活动融为一体。*当地白人居民为他打上了叛徒的标记,以至于警方在埃弗斯葬礼之后的拉网式清查期间闯进他的私宅逮捕了他。每天都有几个不怀好意之辈鬼鬼祟祟地尾随在他身后。有一次他的汽车轮胎上的吊耳螺母不知道被谁拧松了。到了6月18日,他与一名同伴开车上路,一辆横冲直撞的并行汽车将他逼进了逆行道,与对面来车结结实实地迎头撞在了一起。密西西比的民权活动家们几乎全都不认为这是一场意外。

*【遇刺之前两天,埃弗斯与一小群信徒来到杰克逊的盖洛威教堂要求进门做礼拜,但是遭到了门内白人会众的拒绝。为了抗议会众们的种族隔离思想,在这家教会干了十八年的W.B.瑟拉牧师(W. B. Selah)愤然辞职。密西西比州规模最大的卫理会教团的内部纷争就这样暴露在了公众面前。】

尽管埃德温.金此时身体虚弱,担惊受怕,还要接受面部重建手术,但他在洛温斯坦面前依然一口咬定自己的运气相对而言还算不错。首先,卫理会会议上关于是否应当禁止他担任圣职的投票结果很接近,八十九票赞成,八十五票反对,而且就连支持种族隔离的地方报纸都不得不在报道中承认会场里颇有几位神职人员因为他的遭遇而伤心流泪。许多参会代表似乎相信,埃德温.金在北方的波士顿大学读书的时候被引向了歧途,因为他在那里遇到了纳什维尔学生运动的导师、黑人和平主义者詹姆斯.劳森并对其大为倾倒。1961年暑假期间,埃德温曾经访问过劳森以及其他被囚禁在帕奇曼监狱监狱的自由乘车者。那一次他将甘地著作套上葛培理布道集的封面偷偷送给了自由乘车者们充当见面礼。由于民权运动参与者们如今都不敢访问帕奇曼监狱,这次抚恤任务已经成为了纯真的回忆。

洛温斯坦是个自来熟。他掌握了大量民权运动领导领导层的个人细节,就好像他早就认识这些人一样。在埃德温.金的指导下,他跟随民权领袖们的足迹向北走进了三角洲地区,访问了克拉克斯代尔的协进会密西西比州主管艾伦.亨利(Aaron Henry)——这次访问前不久马丁.路德.金本人刚刚会见过亨利并且偷偷离开。白人当局严格控制着克拉克斯代尔,艾伦.亨利是他们的追逃对象,因此他并没有贸然跑出来与洛温斯坦见面,而是首先发出了一封电报(“......目前我正背负着法院禁令呆在密西西比三角洲的心脏地带......”)。洛温斯坦跟随这封电报步入了一个种族壁垒森严的世界,南非的基特曼斯胡普或者沙佩维尔也不过如此而已:任何陌生车辆或者外来人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警察在艾伦.亨利的药房门外露营驻守,当地法院甚至下令禁止一切讨论种族融合的私人会议。然后他又来到了非学委的格林伍德集会现场,亲眼见识了那些曾经在去年春天引起全国新闻的变革活动家。他这张谁都没见过的白人脸孔招来了不少人的侧目而视,他则大大咧咧地自我介绍道:“我是阿尔.洛温斯坦,大家接着说吧。”此时救援食品仍然还在流入格林伍德,也还有几位演艺名人前来捧场——民谣歌手鲍勃.迪伦和约什。怀特几天前曾经在这里进行过小规模表演。根据洛温斯坦的判断,格林伍德运动“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但所有的激情和外界支持都局限于这座城市的黑人居住区。

洛温斯坦一路上寻寻觅觅了很久,最后终于在杰克逊找到了鲍勃.摩西。摩西以前与洛温斯坦有过一面之缘。那还是在1959年,摩西在纽约的霍瑞斯.曼恩中学教数学——这座学校恰好是洛温斯坦的母校。那一次洛温斯坦回到母校进行了一场关于非洲局势的讲座,为摩西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密西西比州实在不能不让这两个人联想到南非。摩西坦率地承认当地民权运动已经陷入了瘫痪。之所以如此开诚布公,部分原因是因为洛温斯坦是个一点就透的明白人。按照摩西的说法,在投票权领域,非学委的研究人员或许发现了一线希望:密西西比州法律体系当中有一条默默无闻的法条,允许未登记的选民主张自己公民权遭到了非法剥夺,并且进行临时投票(讽刺的是该条款的本意是为了恢复退伍邦联军人的投票权)。不过运用这条策略就意味着发动黑人在投票箱跟前直面白人当局。在目前的高压态势之下,正面硬怼白人当局只能意味着持久的恐怖或者监禁入狱,却不能带来任何积极的结果。洛温斯坦则指出,许多非洲人在南非选举日都会戴孝默哀一整天。这种做法在南非确实很恰当,因为当地法律明确禁止非洲人投票。但是密西西比州理论上还是允许黑人投票的,因此等同于戴孝的姿态应该是让黑人在世人眼前进行一场大规模模拟选举。

这颗种子最终长成了1963年的自由投票运动——一场与密西西比州官方竞选平行举行的模拟选举。诚然,黑人的“假装”投票活动同样很不体面,肯定也会招致不小的阻力,但是摩西与洛温斯坦都意识到了戏剧场景在现实与希望完全绝缘的环境里具有怎样的优势。在虚构场景当中自说自话可以有效地减弱白人的威胁,从而为黑人重新赢得呼吸空间。凭借这点辗转腾挪的空间,他们可以让众多影子选民们预先品尝一下正常的政治生活——挑选候选人、听取演讲,填写与统计选票——究竟是什么滋味。有道是自助者人助之,一旦吊起了广大黑人对于公民权利的胃口,洛温斯坦再去向“沙漠与大海彼岸”——也就是密西西比州以外——寻求援助就能收到里应外合的效果。这两位来自纽约的知识分子——一位是哈佛毕业生,安静的黑人哲学家,另一位是耶鲁毕业生,精明的犹太环球旅行家——都认为密西西比的局势与南非很有可比性:明面上的种族环境恶劣得令人难以置信,暗藏地下的悸动却又无休无止。正如洛温斯坦在他的书中描述的那样:“在白人政治与非白人政治的鸿沟之间总有那么几个不走寻常路的死硬派理想主义者与阴谋家,这些人的团体四分五裂,其中毫无疑问地潜藏着政府派进来的暗桩。”

洛温斯坦在密西西比州冒出头来,一边断断续续地实地记录着雷利市的运动实况(“亲爱的阿尔,有坏消息!西巷保龄球馆又重新推行种族隔离了。”),一边向全国学生代表大会提交了一份令人窒息的密西西比州斗争形势分析。几个星期后他重返斯坦福大学,进行了一场名为“密西西比:美国境内的异邦?”的主题演讲,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片令听众们感到极其陌生的文化:“在那里你不能拉起纠察线,不能投票,不能发动有效的商业抵制,不能进行任何形式的群众抗议,也无法在大众媒体上发声。”他告诉台下的学生听众们,为了逃出这条死胡同,“我们目前有两个想法。”首先是他与鲍勃.摩西讨论过的模拟选举,其次是一场“我们还在权衡掂量”的“大规模声援运动,地点是密西西比以外的全国各地,时间是明年夏天。”这第二个想法后来发展成为了1964年的自由之夏项目。这一项目取得了许多重大成果,其中之一就是让北方的白人民权活动家与南方的黑人民权活动家们首次成建制地开展了合作,将种族融合率先带到了民权阵营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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