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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左传》本末分章全译 -- 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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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左传本末分章译文101晋平伐齐05/06

《襄十九年传》:

晋侯先归。公享晋六卿于蒲圃,赐之三命之服;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皆受一命之服;贿荀偃束锦,加璧,乘(shèng)马,先吴寿梦之鼎。((p 1045)(09190103))(101)

我的粗译:

晋侯(晋侯-彪,晋平公)先回去了。我们“公”在“蒲圃”设宴款待晋国来的六卿,赏给他们“三命”的服饰车辆;还赏给晋军中的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每人一份“一命”的服饰;接着,我们先给他们中军元帅荀偃(中行献子)送去一束锦、附着玉璧、还有与一乘车相配的四匹马,算是添头,随后隆重送上了吴寿梦之鼎。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公享晋六卿于蒲圃,赐之三命之服;军尉、司马、司空、舆尉、候奄皆受一命之服”曰:

参见成二年“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传》并《注》。

杨伯峻先生注《成二年传》“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云:

三帅,郤克、士燮与栾书。路亦作輅,古代天子、诸侯乘车曰路,卿大夫接受天子、诸侯所赐予之车亦曰路。故《诗•小雅•采薇》谓“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据《尚书•顾命》及《礼记•郊特牲》,路有三等:大路、先路及次路。据《周礼•春官•巾车》,路有五种:玉路、金路、象路、革路、木路。木路最朴素,已见桓二年《传》大路《注》。革路是牛革輓之加漆之车。若再用玉石、青铜或象牙装饰,即是玉路、金路、象路。《左传》不言五路,不知两者如何比拟。襄十九年《传》述晋侯请于周王,追赐郑-公孙虿以大路;二十六年《传》云“郑伯赏入陈之功,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赐子产次路再命之服”,可见三等路都可由天子、诸侯赏予卿大夫。卿大夫若非接受此种赏赐,而乘自己之车,虽身为上卿,亦不称路,故昭四年《传》有“冢卿无路”之语。古代于卿大夫有“三命”、“再命”、“一命”之别,命多则尊贵,车服亦随之华丽。据《左传》,卿大夫最高不过“三命”。互详僖三十三年《传》并《注》。((p 0799)(08020310))(069)。

杨伯峻先生注《僖三十三年传》“襄公以三命命先且居将中军”云:

春秋诸侯之卿,有“一命”、“再命”、“三命”之别,以命数多为贵,车服之制亦随之。((p 0501)(05330603))(049)。

杨伯峻先生注《成二年传》“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云:

司马为韩厥。司空或为主持军事工程之官,王鸣盛《尚书后案》谓《牧誓》之司徒、司马、司空等皆“军中有职掌之人”,此文所言受一命之服者亦宜作此解。杜《注》谓“舆帅主兵车”,乃解“舆”为车舆;《淮南•兵略》“夫论除谨(《注》:论除,论资除吏),动静时,吏卒辨,兵甲治,此司马之官也(此句从王念孙说补)。正行伍,连什伯,明旗鼓,此尉之官也。见敌知难易,发斥不忘遗,此候之官也。隧路通,行辎治,赋丈均,处军辑,井灶通,此司空之官也。收藏于后,迁舍不离,无淫舆,无遗辎,此舆之官也”,惠栋《补注》则云:“舆,众也。舆帅,领其众在军之后者。”惠说本《淮南•兵略》“收藏于后,迁舍不离,无淫舆,无遗辎,此舆之官也”,高诱《注》:“舆,众也。候领舆众在军之后者。”当以《淮南》本文为正。“候正”为军中主管侦探谍报者。十八年《传》有候奄,顾栋高《大事年表》十云:“候奄当即候正,《国语》作元候。”亚旅已见文十五年《传•注》。此事可与襄十九年《传》参看。((p 0799)(08020310))(069)。

杨伯峻先生注《文十五年传》“请承命于亚旅”云:

亚旅,官名,杜《注》曰:“上大夫也。”《尚书•牧誓》“司徒、司马、司空、亚旅、师氏”,亚旅列于三司之后,而在师氏之前。成二年《传》“赐三帅先路三命之服,司马、司空、舆帅、候正、亚旅皆受一命之服”,亚旅列于舆帅、候正之后。孔《疏》曰:“华孙不敢当君,请受上大夫宴。”((p 0609)(06150202))(047)。

杨伯峻先生注“贿荀偃束锦,加璧,乘马”曰:

锦,有彩色花纹之丝织品。一束十端,二端为一匹。束锦,则锦五匹。以璧加于锦,故云加璧。乘马,马四匹。四可曰乘。

下面是1995年山东-济南市-长清仙人台遗址出土玉璧的图片,出自《古玉界:山东大学博物馆藏玉器精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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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先吴寿梦之鼎”曰:

僖三十三年《传》述弦高“以乘韦先,牛十二犒师”,此云“先吴寿梦之鼎”,句法不同,盖弦高以乘韦为先,此则以束锦等为先。先吴寿梦之鼎者,先于吴寿梦之鼎也。犹二十六年《传》“郑伯享子展,赐之先路三命之服,先八邑”,亦以先路三命之服先于八邑。皆以轻物为先。前人注此多不明此句法。

桥:吴寿梦之鼎似当为“国”之重器,不知是怎么来的。

下面是1954年江苏-丹徒-烟墩山出土西周-宜侯夨簋(高15.7厘米,口径22.5厘米,足径17.9厘米)的图片,出自《操吴戈兮披犀甲-破郢击齐北争霸-寻找失落的吴国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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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圃”(杨注:蒲圃,场圃名。其地或较宽大,各方有门。东门为蒲圃之东门。十九年公享晋六卿于蒲圃,定八年阳虎将享季氏于蒲圃,亦可见其地不小。#蒲圃,鲁城东门外地,亦见襄四年、十九年《传》。),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7.05,北纬35.6(鲁城东门外)。

“吴”推测位置为:东经119.62,北纬31.84(葛城遗址,江苏最早西周至春秋城址。阖闾以前)。

下面是葛城遗址图,出自《操吴戈兮披犀甲-破郢击齐北争霸-寻找失落的吴国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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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葛城遗址-天地图卫星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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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十九年传》:

荀偃瘅疽,生疡于头。济河,及著雍,病,目出。大夫先归者皆反。士匄请见,弗内。请后,曰:“郑甥可。”二月甲寅,卒,而视,不可含。宣子盥而抚之,曰:“事吴敢不如事主!”犹视。栾怀子曰:“其为未卒事于齐故也乎?”乃复抚之曰:“主苟终,所不嗣事于齐者,有如河!”乃暝,受含。宣子出,曰:“吾浅之为丈夫也。”((p 1046)(09190104))(101)

我的粗译:

回去的路上,晋国中军元帅荀偃(中行献子)脑后生了个大疖子,正对着嘴,整个头都肿了,非常难受。渡过黄河后,到“著雍”,他越发难受,眼睛都鼓了出来。那些走在前头的大夫又都回来看他。他的副手、中军佐士匄(范宣子)求见,他不让进。又让人请问他家族继承人,他说:“郑甥(荀吴,中行穆子)可。(那郑国外甥就行。)”。

二月甲寅那天(杨注:甲寅,十九日。),荀偃去世了,但眼闭不上,嘴却张不开,没法放入玉含。宣子(士匄,范宣子)把手洗干净,将他眼睑往下抹,同时对他说:“事吴(荀吴,中行穆子)敢不如事主!(我们以后侍奉“吴”岂敢不和侍奉“主”您一样!)”,但荀偃仍然睁着眼。于是他们的下军佐栾怀子(栾盈)上前问:“其为未卒事于齐故也乎?(是为了这次齐国的事还没搞彻底吧?)”,就再把他的眼睑往下抹,同时对他说:“主苟终,所不嗣事于齐者,有如河!(“主”您去了以后,谁要不继续把齐国的事搞下去,必受惩罚,有如河神亲临!)”,荀偃这才闭眼,张嘴接纳了玉含。宣子出来以后,感叹说:“吾浅之为丈夫也。(我还是把男人的胸怀看窄啦。)”。

一些补充:

下面是诸侯还自沂上相关地点天地图地形图标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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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以上图中可以看到,“诸侯还自沂上”前往“祝柯”盟会,但晋国的大军仍驻扎在“沂上”接受鲁国的慰劳,然后才直接经“棘津”渡黄河到“著雍”,则“晋侯先归”与大军并不同路。

杨伯峻先生注“荀偃瘅疽,生疡于头”曰:

瘅音单,又音旦。瘅疽,疑即今之对口疽,亦名玉枕疽、脑后疽。发于枕骨下,与口相对。初起时如米粒,后渐坚硬,既麻且痒,肿痛异常。肿大者可如圆茄,色紫,不易治。疡音陽(阳),即指脑之痈疽。

杨伯峻先生注“病,目出”曰:

病谓瘅疽之疾加重。

杨伯峻先生注“士匄请见,弗内”曰:

士匄为中军佐,将领中位居第二。

杨伯峻先生注“请后”曰:

请人问荀偃,立谁为继承人。

杨伯峻先生注“郑甥可”曰:

郑甥犹言郑出,荀吴之母为郑国女子,故呼荀吴为郑甥。

杨伯峻先生注“卒,而视,不可含”曰:

死后眼不闭而口闭,古代以珠玉米贝之类置于死者口中谓之含。本作唅。

下面是汉代古玉玉八窍(一套共七件,包括两枚玉眼压、一个鼻塞、两枚耳塞、一枚口琀、一个肛塞)的图片,出自《汉代古玉玉八窍【大开门!好玉质好工艺好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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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宣子盥而抚之”曰:

士匄自己盥洗然后抚尸。

杨伯峻先生注“其为未卒事于齐故也乎?”曰:

伐齐之事未竟全功。

杨伯峻先生注“乃暝,受含”曰:

《释文》引桓谭云:“荀偃病而目出,初死,其目未合,尸冷乃合,非其有所知也。”《论衡•死伪篇》亦云:“荀偃之病,卒苦目出。目出则口噤,口噤则不可唅。宣子抚之早,故目不瞑,口不闿。少久气衰,怀子抚之,故目瞑口受唅。此自荀偃之病,非死精神见恨于口目也。”桓、王之论固近事理,然未合《传》意,《传》则好言神鬼怪异之事。

杨伯峻先生注“吾浅之为丈夫也”曰:

杜《注》:“自恨以私待人。”此士匄自恨语,谓小视荀偃,未视之为大丈夫。

“河”——“南河”——“棘津”推测位置为:东经114.11,北纬35.31(东屯镇-汲津铺)。

“著雍”——“著”(杨注:杜《注》:“著雍,晋地。”《大事表》谓“盖晋适齐、宋,河以内之地”云云。#高士奇《地名考略》疑著即著雍。),我估计其位置为:东经114.0,北纬35.4(棘津西北)。

《襄十九年经》:

季孙宿如晋。((p 1044)(09190004))(101)

《襄十九年传》:

季武子如晋拜师,晋侯享之。范宣子为政,赋《黍苗》。季武子兴,再拜稽首,曰:“小国之仰大国也,如百谷之仰膏雨焉。若常膏之,其天下辑睦,岂唯敝邑?”赋《六月》。((p 1045)(09190301))(101)

我的粗译:

这年春天,我们执政的卿季武子(季孙宿)前往晋国感谢他们为我们出兵,晋侯(晋侯-彪,晋平公)设宴招待,由他们执政的卿范宣子(士匄)主持,他唱起了《黍苗》(首章,共五章):“芃芃黍苗,阴雨膏之。悠悠南行,召伯劳之。”(《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357)《小雅•鱼藻之什•黍苗》),季武子马上从跪坐状态直起身来,两次下拜磕头,然后说:“小国之仰大国也,如百谷之仰膏雨焉。若常膏之,其天下辑睦,岂唯敝邑?(我们小国依赖大国,就像百谷依赖雨水滋润,要是能时时滋润,那天下就不都太平了,难道只是我们这小地方受益吗?)”,然后他唱了《六月》(首章,共六章):“六月棲棲,戎车既饬。四牡骙骙,载是常服。玁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诗经今注》 高亨 注 (p 244)《小雅•南有嘉鱼之什•六月》)。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季武子如晋拜师”曰:

杜《注》:“谢讨齐。”或亦谢“取邾田自漷水。”

杨伯峻先生注“范宣子为政,赋《黍苗》”曰:

《黍苗》,《诗•小雅》篇名。首二句云“芃(péng)芃黍苗,阴雨膏之。”

桥案:范宣子唱起的《黍苗》首章“芃芃黍苗,阴雨膏之”之下尚有“悠悠南行,召伯劳之”,慰问出征军队之召伯,正可与眼下季武子的角色相当,但召伯的地位远高于季武子,故季武子立即做出“兴,再拜稽首”的姿态,并把对这首诗的理解引向“芃芃黍苗,阴雨膏之”。

杨伯峻先生注“季武子兴”曰:

兴,从坐中起。

杨伯峻先生注“若常膏之”曰:

膏,泽也,润也。膏雨之膏为形容词,此为动词。

杨伯峻先生注“赋《六月》”曰:

《六月》亦在《小雅》,为尹吉甫佐周宣王征伐之诗。以晋侯比尹吉甫。

《襄十九年传》:

季武子以所得于齐之兵作林钟而铭鲁功焉。臧武仲谓季孙曰:“非礼也。夫铭,天子令德,诸侯言时计功,大夫称伐。今称伐,则下等也;计功,则借人也;言时,则妨民多矣,何以为铭?且夫大伐小,取其所得,以作彝器,铭其功烈,以示子孙,昭明德而惩无礼也。今将借人之力以救其死,若之何铭之?小国幸于大国,而昭所获焉以怒之,亡之道也。”((p 1047)(09190401))(101)

我的粗译:

从晋国回来后,我们执政的卿季武子(季孙宿)将得自齐国的武器销毁铸成林钟,用铭文记下这一仗我们鲁国的功业。但我们另一位卿臧武仲(臧孙纥)就对季孙(季武子,季孙宿)说:“非礼也。夫铭,天子令德,诸侯言时计功,大夫称伐。今称伐,则下等也;计功,则借人也;言时,则妨民多矣,何以为铭?且夫大伐小,取其所得,以作彝器,铭其功烈,以示子孙,昭明德而惩无礼也。今将借人之力以救其死,若之何铭之?小国幸于大国,而昭所获焉以怒之,亡之道也。(那不合规矩。要说铭文,天子会用它记述自己的善政,诸侯会先表明节令再称说自家成就,大夫会用来宣扬自己的劳绩。现在您的劳绩,不过是下等的;您的成就,也是依靠了别人;要说到节令,这一仗耽误了不少“民”的生计,您拿什么写进铭文?何况,如果是大国去进攻小国,拿出缴获,制成彝器,在上面铸下铭文,记下业绩,传给子孙,可以展现恩惠,惩戒无礼。现在,咱们这算是借助别人援助才逃得一命,有什么可以写在铭文里的?小国在大国那里侥幸讨得便宜,还要展示出来激怒大国,这是作死。)”。

一些补充:

杨伯峻先生注“季武子以所得于齐之兵作林钟而铭鲁功焉”曰:

林钟即《周语下》“景王铸无射而为之大林”之大林,钟铭常省称林。详杨树达先生《积微居金文说•楚公钟跋》。

桥案:自夸是季家的传统,三十一年前,季武子的祖父季文子就曾因“立武宫”受到《左传》作者批评,与此相似:

二月,季文子以鞌之功立武宫,非礼也。听于人以救其难,不可以立武。立武由己,非由人也。(《成六年传》(p 0826)(08060201))(069)。

下面是杨树达先生《积微居金文说•楚公钟跋》书影,其中专门谈到了“林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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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案:

所谓林钟是中国古代十二个绝对音高的名称、即十二律之一,按下面《周語下》中伶州鳩的说法,这十二律分别是:黃鍾、太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和大呂、夾鍾、仲呂、林鍾、南呂、應鍾。林钟的音高据说大体相当于今天的g1(频率54)。

又:据秦序先生《说“有”也不易——“大林”不是“林钟律名的别称”》文中介绍,马承源先生曾指出:“双音钟有八度以上的音域,其数众多,编悬之似林聚植,故称大林钟或称林钟。”,则此“林钟”可能就是指一组编钟。

下面是沂水春秋古墓出土编钟的图片,出自《沂水:主棺发掘剩十厘米 七鼎出土三套编钟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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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峻先生注“夫铭,天子令德,诸侯言时计功,大夫称伐”曰:

令为动词,令德即铭德。参章炳麟《左传读》。杜《注》:“举得时,动有功,则可铭也。”《蔡邕集•铭论》云:“晋-魏颗获秦-杜回于辅氏,铭功于景钟,所谓大夫称伐者也。”

杜预《注》“计功,则借人也”云:“借晋力也。”

杨伯峻先生注“以作彝器”曰:

《说文》:“彝,宗庙常器也。”钟鼎为宗庙之常器。

杨伯峻先生注“铭其功烈”曰:

烈亦功也。功烈,同义词连用。

杨伯峻先生注“今将借人之力以救其死”曰:

将,殆也。本是事实,而言用不肯定之词,盖婉转其辞。

杨伯峻先生注“小国幸于大国,而昭所获焉以怒之”曰:

小国指鲁,大国指齐。幸者,侥幸战而获胜。铸钟铭功,足以激怒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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