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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Taylor Branch:高天火柱——MLK三部曲之二 -- 万年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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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园 走向山谷的金6

在塞尔玛,全黑人的克拉克小学的学生们在放学后争先恐后地散布消息说,学校里出现了第一位决心入狱的教师志愿者,有人看见她静静地举着牙刷以示决心。在学校里面,各位教育工作者们都穿上了最体面的衣服。他们最后审视了一遍精心的事前准备,在一根仔细保存的卷轴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与誓言,并且投票决定某几位经济条件特别艰难的同事不必签字发誓。然后其余的一百一十人排成庄严的两列纵队离开了学校,纵队间距三十英尺。邻居与成群的学生们带着敬畏的神色看着他们从面前走过。教师历来都是立场最脆弱的黑人职业阶层,因为他们的工作岗位完全依赖白人政客的拨款。在以往历次民权运动当中——无论是在纳什维尔、杰克逊、圣奥古斯丁还是在伯明翰——即便是在运动的最高峰时期也从未发生过黑人教师们的集体示威。有些教师参与示威是受到了同为教师的玛格丽特.摩尔的激励,也有些人是受到了他们推选的领袖F.D.里斯牧师(F. D. Reese)的励志演讲的鼓动。另一些教师参与示威则是出于羞愧之心,因为他们着实没有脸面在自己都不能投票的情况下还给学生们讲授民权课程。此外许多逃课参与示威的学生们在监狱里走过一遭之后都会洋洋得意地嘲笑自己的老师依然是奴隶,实在令老师们忍无可忍。

根据联邦调查局探员们的记录,这支队伍的前锋在1月22日星期五下午3点24分到达了法院的前门台阶。学校董事会主席埃德加.斯图尔特(Edgar Stewart)在台阶上迎接了他们。曾经担任过联邦调查局探员的斯图尔特告诉里斯,登记办公室现已关闭,老师们希望能在放学后进行登记的书面申请也遭到了拒绝。斯图尔特与里斯展开了礼貌的讨论,论题是假如有一到多名老师从关闭的办公室前走过,以此彰显自己的投票意愿,究竟是会损害还是会改善学校与法院的关系。与此同时克拉克治安官则在一旁咕哝道老师们将法院当成了“玩物”。他冲着里斯吼道:“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赶紧从台阶上下来!”然后他就带领手下们用警棍把老师们从水泥台阶推到了人行道上。接下来克拉克走进了法院,“大莱斯特”汉克森——这位从前的码头黑帮分子曾经在萨凡纳将自己的手枪交给金以示支持非暴力主义——随即监督教师们重新整队,再次整齐有序地走上了台阶。

接下来克拉克治安官两次把他们推下了台阶,教师们也两次走了回来。到了第三次克拉克威胁要逮捕整个示威队伍,而教师们则紧紧抓着他们的入狱专用牙刷套件。一位塞尔玛律师把克拉克拉进了法院,提醒他要充分意识到一次性监禁全市95%的黑人教师可能意味着什么。治安官走出法院大门的时候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愤怒,又一次将示威队伍推下了台阶。这时安德鲁.扬赶到现场叫停了游行,并且表示示威者已经充分彰显了他们的立场。于是教士们重新组成两列纵队沿着阿拉巴马大道折返了回去。

根据联邦调查局观察员的记录,当示威队伍拐进西尔凡街时,“约有三百名黑人儿童与青少年为返回的游行者鼓掌。”里斯率领着兴高采烈的队伍径直走进了布朗礼拜堂,并且绕着布道坛以及教堂座椅周边的走廊巡回了一圈,自发涌入教堂的年轻人们唱起了《我的一点光》,一场青年集会就这样开始了。有些老师们忍不住掐了自己一下,兀自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孩子们紧紧拥抱着他们曾经不屑一顾的老师。许多资深运动成员都公开流下了眼泪。当天晚上马丁.路德.金前往两座教堂进行了充满感情的布道。他将会在塞尔玛发表两套布道词,这是其中的第一套。里斯宣称,如果教师们都不害怕为投票权而游行,那么就没有人应该害怕。这一天过后,殡仪从业者以及理发师都开始提出了各自行业的向法院进军计划。

***

周五晚上,马尔科姆.X刚刚结束了在加拿大的演讲之旅就在纽约的家门口击退了来自伊斯兰国度的三名伏兵。到了周日,他发表了一场关于非洲后裔在美国失去文化身份的演讲,期间引用了圣经当中的“迷途羔羊”与“枯干骸骨”的故事。在听众捐款环节,他向一名提问者证实,电视新闻片段当中的马丁.路德.金在塞尔玛阿尔伯特酒店遇袭事件令他反应十分强烈:“我看见那个人冲着他的嘴来了一下。老实说我很心疼。因为我是黑人,他也是黑人——我不在乎他有多笨。”他还当众朗读了他发给纳粹司令官洛克威尔的电报,在电文当中警告称自己“已经摆脱了以利亚.穆罕默德的黑人穆斯林分离主义运动的制约”,倘若今后再有任何人试图“伤害马丁.路德.金牧师或者任何一位仅仅试图享有合法权利的美国黑人……”那么他肯定会向这些人发动“最严重的肉体报复。”

“你我要是仅仅站在边线上数落搞民权的那帮人这样做不对那样做不对,根本无法收到任何成效。”马尔科姆这样告诫他的听众们。过去十二年里,身为伊斯兰国度得力干将之一的马尔科姆一直在“谴责上街游行之类的活动,任何时候都不准咱们的人参与这些事”。今天他终于宣布自己摆脱了这项人为约束:“好吧,要我说咱们现在也该参与进去了。但是我们既然要参与,那就得一直参与到底。”他宣布了一项通过死亡威胁来为黑人赢得投票权的一般性计划:“任何阻止你登记与投票的人都是违法的罪犯,你尽管可以做了他。没错,你完全可以做了他,他根本挡不住你。”然而与此同时马尔科姆也意识到了直接行动或者战术实验面临着全新的阻碍。比方说财务问题就很令他挠头。马尔科姆无奈地承认,当晚的捐款总额比起奥杜邦宴会厅的每晚租金还少了十五美元。更令人不安的是,受过暴力训练的组织“很容易就会把所有的愤怒转向彼此……”这正是马尔科姆的困境:“一种非常糟糕的局面已经形成,而且恶化到了这样的地步,以至于黑人正在试图杀害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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